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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番外2-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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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回到张府的朱高炽夫妇,除了省亲的正常程序,并没有其他不合时宜的举动,让跟在他身边监视的眼线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张麟是好客之人,对朱允炆派来的宫女太监们也颇客气,一人发了个大红包,安排了丰盛午餐好一番招待。
  午膳过后,朱高炽道自己不甚酒力,有些醉了,想回房午睡一下,碍于张麟那个大大红包的面子,那些眼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跟上去。
  回到后厢,张麟忙关上房门,走到书桌之后,将悬挂于墙上的古画掀开,摁下按道的机关,只听轰隆一声,墙壁竟然一分为二,露出长长的通道来。
  “早些年先皇残害功臣,老夫怕受牵连,挖了这条通道准备随时让家人逃命用的,没想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朱高炽点点头,身旁的张云舒却是一头雾水:“爹,这是要干什么?”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快跟殿下走吧。这暗道直接通向城外的五里桥,两位殿下和观将军会在那里等你们。”张麟不便多说,伸手将女儿拉过来交到朱高炽手中,“殿下一定替老夫照顾好云舒。”
  朱高炽皱起眉头:“张大人,不是说好一起走吗?”
  张麟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会连累张氏九族。”
  “不行。”朱高炽抓住他的胳膊,“我不能让你和张夫人留在应天,皇上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麟拉下他的手:“别担心,老夫都安排好了。况且老夫是兵马总指挥,手握兵权,皇上暂时还不敢把我怎么样。只要你答应老夫照顾好云舒,我就放心了。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
  “别可是了,没时间了。快走!”张麟说着便将朱高炽和女儿往暗道里推。
  “我不走!”张云舒抓住他的手臂,眼泪儿一个劲儿往下掉,“爹,娘,女儿不想离开你们……”
  张夫人看着女儿大哭,自己也忍不住在一旁掉泪。
  “殿下,带云舒走!”张麟狠了狠心,一把甩开张云舒的手,将两人一起推进暗道,摁下机关。
  石门缓缓关上,朱高炽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说,拉着云舒往里奔去。
  张云舒哭喊的声音在门合上那一霎那被阻隔在暗道之内。
  “云舒!”张夫人叫着女儿的名字,哭得肝肠寸断。
  张麟叹息一声,亦是老泪纵横。
  进宫见驾的徐辉祖离开长右门,便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可当他想起来那侍卫的面容竟然跟自己的外甥那般相似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立刻带人往景寿宫而去。
  守门的侍卫见他到来,忙跪地行礼。
  徐辉祖急切问道:“两位殿下可曾离开?”
  侍卫答道:“回将军,没有,两位殿下尚在午睡。”
  “午睡?”徐辉祖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候,午睡也该醒了吧?于是一掀长袍奔进两人的寝宫,待见到后室两名已经断气的侍卫时,才顿觉坏了大事。转身带了人马直朝长右门追了出去。
  而逃出宫门的高煦高燧在沐昂的带领下顺利见到观童,骑马飞奔出城。待徐辉祖追至城门,三人早已经出城多时。
  徐辉祖扼腕不已,忙下令所有部属分头去追。安排好一切,他才调转马头,朝张府奔去。
  而在朱高炽离开之后,张府外面竟然传来阵阵喧哗。张麟知道是观童安排的军队赶了过来,正在跟外面天策营的精兵厮杀,忙取下墙上长剑,往自己手臂狠狠砍了下去,同时听到张夫人扯着嗓子对门外大呼:“来人啊,快来人啊,殿下被人劫走啦……”
  在宴厅吃饱喝足正抱着酒坛子打瞌睡的几个眼线,听到这叫声,再加上门外杀声震天,刀剑相碰,眼看就要打进来的军队,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慌慌张张逃命去也,哪还顾得上朱高炽是真被劫走还是假被劫走?
  天策营的精兵虽然厉害,但观童派过来的五千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光数量上就够让那些精兵吃不消,一时间,张府上下人仰马翻, 鸡飞狗跳,哭声喊声刀剑声响成一片。
  当徐辉祖策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混乱不堪的场面。好不容易将那五千军队镇压,本想兴师问罪,但一看到张麟面无血色,伤势严重的样子,只得将满肚子的怀疑压了回去,转身回宫禀告。
  朱允炆得知三人逃跑,龙颜大怒,将正在批阅的奏折直接就丢到了徐辉祖的脸上:“追!就算动用应天所有的军队,也要将他们三人给朕抓回来!”
  “臣遵旨。”徐辉祖领命而去。
  朱允炆跌坐在龙椅之上,愤恨的将手中的朱砂笔生生折断。
  可恶!没想到百密一疏,竟还是让他们给逃了!
  一旁的潘安见他不悦,正要出声,朱允炆的声音已经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潘安。”
  “属下在。”
  “你跟徐将军一起去。高煦高燧若是逃了,不用费力去追,但朱高炽,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朕抓回来!”
  张府的暗道很长,直通城外,因为是逃命用的,所以并不宽敞。但张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空气能够在里面流通,一路跑来,虽然有些闷,但还不至于窒息。
  可对张云舒来说,在如此黑暗的地方没有目的的奔跑却是十分痛苦的事情。才跑了不到两刻钟,就已经胸闷气短,喘息不畅。但她却没有抱怨一句,依然紧紧跟在朱高炽身后往前奔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朱高炽要带她去哪里。但只知道,自己是朱高炽的妻子,嫁夫从夫,她一天是朱高炽的人,就必须跟随他的步伐,就算再艰难,再痛苦,都不能停下。
  跑在前面的朱高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也感觉到他愈发沉重的步子,知道她很辛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一边给她打气,一边放慢了些脚步尽量让她跟上自己。
  在长右门外接到高煦高燧的观童一路狂奔至五里桥,马三保已经带人等候多时。几人汇合之后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朱高炽的出现。
  观童心急,说要回城看看张府的情况,别是出了什么事。
  马三保一把将他拦住:“这个时候应天城内肯定戒严了,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沐昂点点头,略微思索片刻,开口道:“两位殿下跟观将军带一队人马从西南方先走,我跟马护卫留下来等世子殿下。记住不要走官道,从这里往前,翻过汜岭便是安徽地界,在滁州等我们。如若明日辰时我们还未赶到,那恐怕就是出事了,你们不要再停留,直接离开滁州,赶回北平。”
  时间紧迫,情况危急,观童点点头带着高煦高燧先行离去。
  几人才刚离开,马三保便听到旁边有异常的声音传来,忙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朱高炽扶着快要虚脱的张云舒费力的撑开石门,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马三保欣喜若狂跑上前去:“殿下,你们没事吧?”
  朱高炽气喘吁吁摇摇头:“没事。高煦高燧呢?”
  “等得太久,担心你们出事,所以让他们先走了。我们赶紧上路,也许能追上——”
  马三保话音未落,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如同雷霆咆哮,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
  朱高炽叹息一声:“走不了了。”

  第五十八章、置之死地

  朱棣担心远在应天的三个儿子有性命之虞,逐写了书信命义子马三保快马加鞭连夜赶往应天跟之前被调回京城驻守的左军护将观童碰面,与皇宫之中的朱高炽里应外合,趁出宫省亲之时在兵马总指挥张麟的协助下逃离应天。
  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当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可以踏上北归之路时,朱允炆追捕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阵阵马蹄,看着地平线上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漫漫黄沙,朱高炽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就在几人近乎绝望之时,沐昂突然赶了马车停在三人面前,扬声大呼:“别愣着了,快上车!”
  朱高炽瞬时反映过来,拉着张云舒的手朝马车奔跑过去,抱住她的腰将她推上马车,沐昂伸出手拽住她,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上来。
  朱高炽和马三保随即跳上车,沐昂扬鞭狠狠抽向马儿的臀部,大喝一声“驾”,只听得马儿嘶鸣一声,朝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观童挑选的精兵还有二三百人没有带走,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忠勇之士,见沐昂马三保护朱高炽夫妇策马离开,为首的百夫长抽出腰间大刀,面对前方来势汹汹的追捕大军,铆足了劲儿大吼一声:“兄弟们,拖延时间让殿下脱离险境!冲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数百精兵个个刀剑在手,朝着徐辉祖率领的大军冲了过去。
  徐辉祖没想到观童手下精兵竟然如此忠心耿耿,骁勇善战,忙勒紧马缰指挥身后军队出阵对抗。
  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五里桥方圆二里的土地,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变成了凄厉的咆哮,浓郁的血腥味道瞬间在风中蔓延。
  看着朱高炽乘坐的马车越来越远,徐辉祖情急之下狠夹马腹,也加入了战斗的行列。手中长刀虎虎生风,所到之处无不惨叫连连。
  而策马矗立一旁的潘安眯起眼睛,看着朱高炽的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即刻策马朝前奔出了战圈,朝东北方追了上去。
  这二三百人,就留给徐辉祖摆平。自己的使命很简单,那就是,活捉朱高炽。
  沐昂驾着马车急速奔驰,一下比一下激烈的鞭子不断抽在马臀之上。马儿吃痛,扬起四蹄疯狂奔蹿。
  身后的马蹄步步紧逼,要退回去是不可能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不要回头。而山道凹凸,马儿也有些疲乏,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逃不掉。
  沐昂咬咬牙,将手中缰绳交予马三保,道了声:“驾车先走,我来拦他。”
  说完不待三保回答,便飞身离开,稳稳落于地面,双臂微展,拦住潘安的去路。
  山风凛冽,撩起沐昂长及腰际的发丝狂乱飞舞,衣袂翻飞,发出猎猎响声,像是要将那帛锦撕裂。
  马儿见到前面有人拦路,竟抬起前蹄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潘安一手握缰,一手持剑,与他对峙半晌,问道:“为什么帮燕王?”
  “我只是在帮朋友,跟燕王无关。”
  “现在让开,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依然可以回宫做你的御前侍卫。”
  “既然出来了,就没想过回去。想抓朱高炽,先过我这关再说。”
  话音落下,长剑出鞘,刺目寒光闪过的同时,沐昂已经飞身朝潘安刺了过去。
  由于沐昂正对阳光,长剑的光芒刺得潘安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睁开眼时,沐昂的剑已经快要抵达咽喉。
  于是慌忙后仰,将身体与马背平行,扬起手中武器挡下那致命一击,与此同时,左右出击,直击沐昂前胸。
  沐昂见状忙收了剑势,往后翻转。
  潘安得了空隙,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抽出长剑直刺沐昂要害。
  “铿锵”一声,宝剑相撞,闪出耀目火花。
  银光飞舞,白练流梭,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之上呼啸回旋。一个御前侍卫,一个锦衣卫校尉,武功都属万里挑一,数十个回合下来,竟是分不出胜负。
  马三保驾着马车,在蜿蜒山道之间一路狂奔。坐在车内的张云舒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了出来。
  朱高炽这会儿没有功夫理她,抓住马车门帘探出头去,连续叫了好几声“停车”马三保都没有听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听到了,却根本就没打算停车。
  最后朱高炽实在无法,从马车里踉跄着钻了出来,抓住马三保的胳膊,强行勒紧马缰。
  “殿下!”马三保不解的望着他,后面的追兵步步紧逼,他这是在做什么?
  朱高炽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急急吐了两个字:“回去。”
  “什么?”马三保以为自己听错,他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居然要回去?
  “我说回去。回去接沐昂。”
  “殿下你疯了吗?现在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
  “就算自投罗网,我也不能丢下沐昂离开。他是因为我才背叛朝廷的,要是被抓回去,下场一定不会好看。”
  “不行。”马三保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殿下重情重义三保明白,可眼下咱们自身都难保,回去也无济于事啊。”
  朱高炽还要说什么,马车内的张云舒也探出头来劝阻:“三保说得对,沐昂武功高强,你不必太过担心。况且他一个人要脱身总比带着我们几个人脱身来得容易些,我们现在回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给他添乱。”
  朱高炽想想也是,但又着实放不下心。
  沐昂是被他威逼利诱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迫得他答应帮助自己逃出皇宫的,如果因为自己而让沐昂身陷囫囵,不仅自己会一辈子愧疚,回到北平也无法跟沐晟交代。可云舒说得没错,沐昂一个人也许还能全身而退,但他们若是回去,除了羊入虎口,对沐昂起不了丝毫的帮助作用。义气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救命,关键时候还是要动脑子才行。
  朱高炽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深邃的山坳,出了山坳又是一条弯曲的山道,左边依附山体,杂草丛生,林深树密,右边悬崖陡峭,松柏突兀,险峻非常。
  山道的宽度能容两辆马车并列前行,但因为山体蜿蜒,拐弯的地方特别多,马车只能缓慢前行,根本无法奔跑。
  抵挡徐辉祖的那几百精兵现在恐怕已经全军覆没,沐昂能挡潘安一时,待徐辉祖的大军赶到,肯定抵挡不住。而以他们现在的速度,迟早是会被追上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打定了主意,朱高炽即刻附到马三保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朱高炽抓住马三保的肩膀,“这是我们唯一能摆脱追兵的机会。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回去刚才的地方接应沐昂,如果遇上徐辉祖的追兵,不要跟他死磕,找机会脱身。如果成功,我们在前面的树林汇合。”
  “不……还是不行……这办法太危险了……要不让我赶着马车走,你们回去接应沐昂……”
  朱高炽真想一拳头打醒他这异想天开的想法:“他们要抓的人是我,我都回去了,谁还会来管这马车?”
  “可是……”可是万一不成功,这万丈悬崖摔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啊。这叫他怎么能放心?
  “别再可是了。再啰嗦就来不及了,走吧。”朱高炽说完一脚把马三保踹下车去,自个儿扯了缰绳挥舞鞭子将马车赶了出去。
  马三保叫了声“殿下”,他也没停下,不得已只好按照他的办法,捡起坠落在地的短匕,往回跑去。
  朱高炽的马车在山坳的出口处停下来,看着马三保远离的背影,转头看了张云舒一眼:“对不起,刚新婚竟然让你跟我一起亡命天涯。”
  张云舒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跟她说这种话,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他,坚定的摇摇头:“我们是夫妻,别说这种话。既然跟你拜了天地,自然是要与你生死相随的。”
  生死相随……
  多么熟悉的四个字,这是他对朱棣说过的话吧?他们在黛儿峰那夜,也跟现在一样,后有追兵,前路渺茫。朱棣握紧他的手,带着他在漆黑的丛林里艰难穿梭。那个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要与他生死相随。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多么坎坷,他都会坚定的跟他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可现在,自己的妻子,也同样说了这四个字。感动之余,更多的是责任。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的责任。她说得没错,他们既然拜了天地,就注定是分不开的。这与情爱无关,这只是作为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更何况,他答应了张麟,要照顾好她。
  所以,他想,就算自己现在真的要跟张云舒“生死相随”,朱棣也不会不高兴的吧?
  想到这里,朱高炽抓起她的手,严肃道:“你相信我吗?”
  张云舒再次惊讶,但随即慎重的点点头。
  “那么,我让你跟我一起跳崖,你会跳吗?”
  这下张云舒的彻彻底底愣住了,但她看朱高炽的眼神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想了片刻再次点点头。
  事到如今,别说是跳悬崖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只能跟随他了不是吗?再说了,她相信他,因为他的眼睛在告诉自己,他不会伤害她。
  正如朱高炽所说,马三保赶回刚才沐昂下车的地方时,他还在跟潘安继续缠斗,但远远的,徐辉祖的人马已经追了上来。
  马三保急忙抽出匕首加入战局,以眼神示意沐昂不要恋战。沐昂收到他的讯息,虚晃了几个回合,与马三保一前一后飞身跃上了树梢,朝北逃离。
  徐辉祖赶到,大喝“放箭”,可两人早已在空中翻转而下,隐入山林寻不到踪迹。
  潘安提剑要去追,却被徐辉祖一把拉住:“皇上要的是朱高炽,现在他身边已经没人可护,先抓他要紧。”
  两人策马朝山道快速追去,不肖一会儿功夫便看到那辆马车出现在眼前。
  朱高炽听到身后追兵的声音,回头对张云舒说了句“坐稳了”,然后扬起马鞭,狠抽马臀。原本只是缓慢行驶的马车顿时因为追兵的到来而再次狂奔,很快便转过前面的弯道,再次消失在他们眼前。
  徐辉祖潘安紧跟其后,可当他们拐过这个弯道时,看到的,却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大概由于山体太过崎岖,朱高炽没想到前面竟有另一个弯道,拉着马缰的手扯避不及,加上马车奔跑的速度过快,在转弯的时候竟然不受控制的朝右边悬崖直直冲了下去。
  徐辉祖潘安一行人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马车飞出山道,坠落悬崖,在突兀的山石之上摔裂成无数碎片。
  一时间,追赶的队伍鸦雀无声,徐辉祖和潘安兀自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跳下坐骑朝悬崖奔去。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朝下面探了身子看去。
  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山岩突兀,怪石嶙峋。隐隐还能看到马车残损的碎片落于古木枝桠之间,却见不到朱高炽和张云舒的身影。野兽咆哮的声音至悬崖底震颤而来,吓得胆小的兵士腿儿都开始发软。
  两道深深的车辙从山道蔓延至徐辉祖脚下,低头看了看,心中突然一痛,仿佛现在才想起来刚才坠落悬崖的是自己的亲外甥,不禁有些哽咽:“我只是想抓他回去,怎么会……怎么会……”
  潘安见他自责,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将军请节哀。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禀报皇上吧。”
  徐辉祖抹了把老泪,点点头。
  潘安再次将马车坠崖的现场仔细查验了一遍,想着回去该如何向朱允炆详报。正要离开之时,却发现一旁的草丛中,竟然有一缕被树枝挂住的布条,而离那布条不远的石块上,还留有一小片鲜血的痕迹。
  蹲下身,将那布条拾起,仔细看了看,发现竟是上等的江南丝绸。
  潘安觉得奇怪,又伸手去抚摸那石块上的鲜血,更惊奇的发现那血迹竟然还未干。
  也就是说,刚才有人在这里跌了一跤,不小心跌到了石块上,磕出了血,却由于匆匆起身离开,而将衣服挂到了树枝上也未察觉?
  但是不对啊,他们到达这里之时,除了看到马车坠落悬崖,根本没见到有人经过,更没见到有人在这里跌倒。而这个位置离马车坠落悬崖的地方足足有五尺之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九章、生死契阔

  潘安还在原地捏着那一截丝绸百思不得其解,徐辉祖已经骑马开始往回走。绕过了刚才那个弯道,才发现潘安没有跟上,不由得扯开了嗓门叫道:“潘校尉,我们该回去了。”
  潘安抬起头,没看到徐辉祖的身影。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才发现他已经转过了那个弯道,而自己刚才蹲下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弯道后的事物。
  等等……
  潘安脑子里灵光一闪,迅速跑过弯道,站到徐辉祖面前,再转过身看刚才自己蹲下的位置。同样,也看不到。
  也就是说,在马车坠落之前,有人跌倒在了那个地方?而他们当时还没追过弯道,所以只看到马车冲出山道,坠落悬崖,而没有看到有人在那之前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原来如此。
  潘安微眯了眼睛,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丝绸。这么好的料子,除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山里的老百姓哪里穿得起?而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击太大,张云舒又是柔弱女子,细皮嫩肉跌倒磕伤也很正常。只是因为他们顾着逃跑隐藏,而没有顾得上那伤口,更没注意到自己的裙摆被树枝挂破。
  而那个时候,他们看到马车冲出悬崖,大为震惊,那呆愣的半刻钟足以让朱高炽和张云舒逃进树林,躲避隐藏。而他们到达坠崖的地方时,又只顾着查看现场,而忽略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坠崖的事实,更是给了他们时间逃离。
  潘安抬头看了看左边茂密的山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朱高炽,你真是太聪明也太大胆了。如果晚跳一步,你们就真的会坠落悬崖粉身碎骨。可你竟然做了,而且做到了。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的确高段,我们差一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可惜啊,百密一疏,你做梦也不会想到如此精密的策划竟然会毁在自己的夫人手里吧?
  不得不说,潘安的观察力果然不同凡响,如果他生活在现代,估计就没福尔摩斯什么事儿了。
  他的推断不只合理,而且完全正确。朱高炽和张云舒在马三保走后就到前面看过,自然知道哪里有弯道,有多大的弯道,也知道什么时候跳,在哪里跳才能让追兵相信他们真的坠崖殒命。
  成则生,败则死,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朱高炽凭着自己上辈子在现代学习的高端作战技术精确的测算出跳车的时间和距离,早一秒后面的追兵会看到,晚一秒就会跟着马车落入悬崖。
  如果他们晚跳一步,如果张云舒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如果他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那结果都不堪设想。
  但还好,上天垂怜,他们成功了。
  当他拽着张云舒的手一起跳出马车落入旁边的草丛,听到马车坠落悬崖碰撞的声响,他不是不后怕的。但他没有时间去想象坠落悬崖的结果,也没有时间去庆贺自己还活着。因为追兵的马蹄已经越来越近。
  于是,他二话不说,拉起云舒,迅速朝林子深处跑去,很快便隐入密密匝匝的丛林,不见了踪影。
  张云舒跟在他身后,要着嘴唇吃力的奔跑,生怕自己稍微慢了一点会拖了他的后腿。直到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朱高炽发现云舒的手松开了自己,惯性的朝前跑了两步才又转身跑回来:“云舒!你没事吧?”
  张云舒脸色苍白,下嘴唇几乎被自己咬出血来,可看到他关切的目光还是摇了摇头,虚弱的说了声“没事”。
  朱高炽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儿,眼角余光接触到裙摆处一片猩红,顿时大惊:“你受伤了?”说完赶紧半跪下身,撩起她的长裙,才看到她的小腿不知在哪被刮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因为急速的奔跑而向外汩汩流着鲜血。
  伤口深长,血肉翻卷,触目惊心。从张云舒苍白的脸可以看得出,她一定很痛。而自己拖着她跑了一路,竟然没有发现,真是该死。
  张云舒仰头看到他自责的眸子,忙出声安抚道:“我没事……”
  “伤成这样还说没事?”朱高炽打断她的话,背对着她蹲下身,“来吧,我背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找到沐昂跟三保才行。”
  张云舒看着他的后背,咬咬牙没有趴上去:“炽哥哥,要不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我会连累你的……”
  “说什么傻话?”朱高炽头也不回,继续蹲在地上,“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夫妻,要生死相随的吗?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你?别磨蹭了,快上来。”
  可张云舒还是摇头:“你背着我走不远也走不快,我还是自己走吧。”
  朱高炽回过头,一脸担忧:“你可以吗?”
  张云舒点点头:“刚才不是已经跑了很久?也不差这会儿了。”说完拽着朱高炽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说了声,“走吧。”
  朱高炽看着她,心中渐渐生出一种敬佩来。他没有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官家小姐,却有着如此坚韧不拔的精神。
  点点头,扶着她,刚要走,却突然停下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三岔道。
  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知该往哪边。
  “听天由命吧。”朱高炽叹口气,朝左边的山道踏出了脚步。
  两人刚离开此地不久,潘安就带着徐辉祖的人马追了上来。由于不确定朱高炽他们到底是往哪边走的,所以潘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将人马分成三队,分头去追。反正朱高炽身边除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已经没人可用。而他们带来的人马无论哪一队都足以将他捉拿回宫。
  由于张云舒腿部受伤,朱高炽不忍再如刚才一般拖着她快速奔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不知道三保跟沐昂有没有脱离险境,追兵的人马那么多,潘安徐辉祖又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怕是不好对付。
  而且就算他们逃掉了,这林子面积宽广,古木参天,枯藤杂草密布,怪石叠嶂高耸,要找到他们,又谈何容易?
  看来,自己刚刚说得没错,只能听天由命了。
  朱高炽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张云舒,发现她紧皱秀美,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知道她疼痛难忍,逐停下脚步,将她扶到一旁的山石上坐下:“先休息会儿吧……”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感觉地表有些震颤,紧接着,隐隐约约有凌乱的脚步朝他们的方向传来。
  “不好!”朱高炽一声惊呼,拽起张云舒的手,再顾不得她腿部的伤,没命的往前跑。
  他知道后面的人不会是沐昂和三保,因为那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数十人。而这荒郊野岭的,他可不认为会突然出现一群打猎的老百姓,唯一的解释就是,马车坠崖并没有骗过精明的潘安和徐辉祖,他们追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朱高炽心急如焚,打了个弯儿撇开山路,朝一旁密匝的丛林跑了进去。
  几乎与人齐高的杂草和灌木很快将两人淹没。朱高炽一手紧拉张云舒,一手将横生出来的树木藤蔓挥舞挡开。长着倒刺的藤条从他手臂上划过,衣服撕裂,血珠翻滚。后面的张云舒即使有他的护航,也好不到哪去。不知名的植物枝叶粗糙而锋利,割在她细嫩白*皙的肌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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