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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番外2-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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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橚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武英殿,自然没能见到守灵的朱允炆,在场的只有太监宫女。说是皇孙殿下昨天晚上受了伤,现在在馥岫宫修养,不能前来守灵。
  朱棣跟朱橚按照礼制磕头上香,离开的时候直接去了馥岫宫。
  朱橚意欲阻止,说现在大家都在谣传说昨天晚上的刺客是他们这几个年长的叔叔为了争夺皇位派来行刺允炆的,他们这一去,是个什么意思还真不好说。
  可朱棣高深莫测笑笑,转头问他:“难道你真的认为是这些个叔叔派的刺客过去?”
  “难道不是?”朱橚一惊。
  “哪个王爷有这么傻?就算想当太子想疯了,也不能在太子丧期,父皇悲痛之时对太子留下来的嫡亲血脉下手,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那昨天的刺客……难道是外人?那这个皇宫不是就更危险了吗……唔!”话没说完,脑袋上就被朱棣赏了一记爆栗。
  朱棣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我记得以前你跟我一起行军打仗的时候脑子挺灵活的啊,至从死里逃生回来之后就变笨了。”
  “那次摔到脑子了。”朱橚一本正经。
  朱棣无言。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不是外人,是亲人,是想要保护允炆的人,是想让咱们兄弟阋墙的人。”
  “什么?”朱橚蹙起眉头,在脑子里把朱棣的话来来回回的咀嚼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看着朱棣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是说……”

  第二十五章、左右为难

  朱元璋回到御书房,刚才在朝堂之上的王者霸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倦容。跟在身边多年的老太监亦步亦趋,服伺左右。
  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半天没有说话。老太监小心翼翼站在旁边,微弯着身子,递了一杯茶过去,轻道:“皇上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休息?”
  朱元璋摇摇头,接过茶杯,揭开盖子轻抚茶面,呷了一口将茶杯放回去。
  老太监忙上前把茶杯接了过来,放置于书案之上,听得朱元璋一声沉重叹息。
  “皇上……”
  “福庆啊。”朱元璋叫了一声。
  老太监赶紧又走近了些:“哎,老奴在。”
  朱元璋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但到最后也只是沉默,摆摆手说声“罢了”,然后让福庆把寝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撤下去,说是想要静一静。
  福庆照做了,自己则站在一旁伺候着。
  朱元璋微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仿佛要睡着一般:“你也下去吧。”
  “皇上……”
  “下去。”朱元璋不待福庆说完,便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福庆不敢抗旨,说了声“老奴遵旨”,便退到了门外。但又不放心朱元璋一个人在御书房,于是站在门口跟侍卫们一起守着。
  朱元璋待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才又叹了口气,抚摸着腰间那块普通木头雕成的如意,像是呢喃又像是询问般开了口:“他们不理解朕,你该是懂的,对不对?”
  御书房内一片宁静,没有回音。
  朱元璋笑了笑,又道:“朕忘了你是最疼棣儿的,如果你还在,定是会反对朕这一决定的吧?”
  御书房内还是一片宁静。
  袅袅的轻烟从放置在屋子中央的偌大青铜熏炉中冉冉升腾,不知从哪里突然吹进来的风将那轻烟吹散。淡淡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之中,竟是那人身上经久不去的熟悉味道。
  朱元璋握着那枚木如意,唇齿间辗转逸出一个刻在心底的名字:秀英。
  朱元璋后宫妃子无数,可他对皇后马秀英的深情,天下皆知。而马皇后的贤良淑德也的确配得上他的这份深情。
  这枚木如意其实并不值钱,但这么多年来却被朱元璋视为珍宝,时刻佩戴,因为这是他在最困难的时候,马秀英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当年朱元璋投到郭子兴麾下,曾被郭子兴所猜疑,打仗时粮饷都得不到保证,时常饿肚子。马秀英就经常偷郭子兴军队的炊饼,藏于怀中给朱元璋送过去。由于炊饼太热,每次都会被烫伤。
  后来有一次马秀英偷炊饼被郭子兴发现了,恼她胳膊肘往外拐,一怒之下将马秀英关了起来,说只要朱元璋打了胜仗便能救她出来。
  朱元璋去看她的时候,她便解下了自己挂在腰间的木如意送给他,说可以保佑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事事如意。
  而且也正如她所说,朱元璋那次一出战便打了个大胜仗,郭子兴一高兴便将女儿放了出来,并许诺让他们成亲。
  从此,这枚木如意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而马秀英也用自己的真情成功得到了朱元璋的心。她虽然外表柔弱,在战场上却是一个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的巾帼豪杰。两人成亲后,更是跟着朱元璋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全力帮助他成就大业。
  朱元璋称帝之后,理所当然册封马秀英为皇后。做了皇后的马秀英知道天下新定,并没有如别的后妃一般开始过奢华享乐的生活。
  她始终不忘民间劳苦,不改勤俭本色,时常用自己的言行规劝、影响朱元璋。她惩奸佞亳不手软,扶良善鞠躬尽瘁,保忠臣机智灵活,革陋习坚决果敢。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嗜杀多疑,马皇后仁慈善良,经常谏劝,挽救了不少大臣的性命。满朝文武对她无不敬畏有佳,朱元璋也时常对大臣们说“家有贤妻,犹国之良相”。
  不过很可惜,马秀英在十年前因为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没能陪着朱元璋走完他的人生,自然此时也不能帮着朱元璋做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
  以前她在的时候,朱元璋有什么事总会跟她商量,也颇看重她的意见。可至从她走后,朱元璋对于拿不定主意的事便习惯性的都说给那块木如意听了。
  可木如意不是人,自然不能给出他想要的意见来。
  而且因为马皇后的去世,朱元璋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也没有大臣敢如马皇后那般谏劝。
  其实对于自己即将要做的这个决定,他已经思考了很久,也找过几个心腹大臣商议。
  太子骤然离世,他悲痛欲绝的同时,也不得不考虑传位大事。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是知道的,说不好哪天也就随着皇后和太子一并团聚去了。
  可俗话说得好,国有长君,才是社稷之福。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在自己还能够做这个决定之时,把一国之君定好的。
  他有二十多个儿子,说起来也算是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可这些儿子之中,真正能够让他满意的,却是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而这本来就为数不多的满意的儿子当中,又只有四子朱棣各方面都比其他兄弟强出一些。
  分封北平以来,当地吏治清明,民丰粮足;军队管理严明,个个骁勇善战;部下衷心耿耿,深受百姓拥戴。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甚感欣慰。加上近年来巩固北方边防,消灭北元残部,生擒乃尔不花,朝野上下莫不称道。
  看着那些捷报,朱元璋是高兴的,他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策马扬剑,在敌军阵营中勇猛杀敌的模样。
  大明刚刚稳定,国家需要一个睿智沉稳的皇帝守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原本让朱标做太子,便是因为他是嫡长子,虽然上阵杀敌的功夫不怎么样,但他贤明仁厚,在诸位兄弟心中也有一定威信,有他镇守京都,藩王分封各地,江山永固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老天偏偏在他定好所有计划的时候,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太子年纪轻轻竟然就随着皇后一块儿去了,给他这个做父亲的留下好大一个烂摊子,无法收拾。
  前些日子他跟几位大臣商议立储之事时,便跟他们说想立朱棣为皇太子。他以为凭现在朱棣的声望,大臣们定是不会反对的。
  可他却忘记了一点,朱棣是老四。
  这在古代帝王世袭的制度中,就是个死穴,永远解不开的死穴。
  几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叹气。
  翰林学士刘三吾痛心道:“皇上说得极是,臣等也认为燕王殿下英武有为,是皇太子的最佳人选。可是长幼有序,皇上如果立四子为太子,置秦王,晋王于何地?”
  朱元璋闻言,差点儿当着群臣的面老泪纵横。
  可他知道刘三吾说得没错,秦王晋王都比朱棣年长,按照祖制,怎么轮也轮不到朱棣那儿去的。可是秦王朱樉无论是在性格还是能力方面都无法让他放心将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交到他手里。
  所以,为了避免他们兄弟为了夺位手足相残,朱元璋只能顺应天命,决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至少,在“父死子继”的祖制里,这一点还是比较顺理成章的。
  可是,立朱允炆并不代表天下太平。因为朱允炆在他的叔叔们面前毕竟是小辈,而且他的叔叔们随便一个站出来都比他强上无数倍。
  这也是让朱元璋头疼的一件事,立柔弱的朱允炆当皇太孙,他能驾驭这些个个有着封地军队而且都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叔叔们吗?朱元璋在还好说,朱元璋要是不在了,朱允炆该如何是好?
  与其说朱元璋疼孙子,还不如说朱元璋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百年之后自己的儿孙将朱家的鲜血洒在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上。所以他要帮朱允炆拔去拔掉那根棍子上的刺,给他一根光滑的棍子。
  但这实在是一个大工程,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时间来拔掉这些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拔掉这些刺,他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朱允炆,保护自己的大明江山。
  于是他故意派刺客去武英殿行刺,故意将这件原本应该大事化小的事件搞得众人皆知,故意没有戳破到底是哪个儿子派的刺客,也故意将矛头指向老四……就是要让他的儿子们互相猜忌,互相制衡,免得他们抱团谋逆。
  而老四朱棣,只因为他太过优秀,太过强大,太过得民心,他只有以这种方法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不能立他为太子,他心里定会万分委屈。以前在应天时,他跟允炆一向走得近,除了朱标,怕是没有一个叔叔会像他那般疼爱允炆。可谁知未立他为太子,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起兵对付允炆呢?
  朱元璋的如意算盘一来是利用他们叔侄要好的关系制衡朱棣,让他无法做出伤害允炆的事来,二来是让其他皇子针对他,就算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朱棣真的起兵造反,也很难得到其他藩王的支持,孤掌难鸣的情况下希望允炆能制得住。
  事实证明,朱元璋的算盘是没有打错的,朱棣在某个时候真的有动摇过。
  但朱元璋千算万算不会料到,朱允炆跟朱棣的关系在将来的某一天会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他更不会想到,导致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不是那张金灿灿的龙椅,而是因爱生恨的怨怼和无奈。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你的计划再好,也敌不过一个命字。
  此时的朱棣,在馥岫宫,看着躺在床上的朱允炆,想的也是这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虽然朱元璋还没有正式宣布朱允炆为皇太孙,但聪明如朱棣,从今天朝堂上朱元璋的字里行间已经嗅出了端倪。
  虽然一开始并未对太子之位抱太大的希望,但当这个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有点伤感。
  对他来说,皇位代表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大明江山。
  这片江山,有他的父皇母后和开国老臣们洒下的汗水和鲜血。而这片江山,也需要一个强大的人来守护。朱标不行,朱允炆就更不行。
  如果有一个比自己更优秀更强大的人来继承,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愿意为那样一个强大的帝王驻守边疆。
  可是现在,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朱家的大明江山,要四海扬名,要万国来贺。如果别人做不到,那么,这件事情就只能由他来做。
  可是,现在,他的父皇,丢给他一个大大的难题。
  这个难题,就是朱允炆。
  如果面对朱标,他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跟他一较长短。从他大哥手里夺走东西,那算是自己的本事。可是从一个小毛孩儿的手里夺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算什么?
  更何况,这个小毛孩儿对自己的感情……
  哎,头疼。
  朱棣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去。
  也不知道是自己叹气的声音还是自己坐到床上的动作惊醒了睡梦中的朱允炆,只见那孩子扇了扇如同翎羽的睫毛,睁开尚在迷糊中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四叔?”那孩子说着竟然撑在身子想要碰他,仿佛是要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允炆是在做梦么?”
  朱棣见到他伸出的手臂上缠裹的纱布,上面沁出些血丝,想必是昨晚那刺客留下的伤痕。不由得有些心疼,捉了他的手,温和道:“你小心点儿,别扯裂了伤口。”
  “是四叔的声音……”
  朱允炆听到他的话,仿佛才确定下来一般,惊喜的抓住他的手,顾不得胳膊的疼痛,扑到他的怀里,贪婪嗅着他身上特有的让自己迷恋已久的味道,“四叔,你可算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当年明月

  洪武十年隆冬的应天,北风呼啸,大雪纷扬。
  武英殿院内那株已经枯死多时的梅树竟然在今年冬天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开出火红鲜艳的花朵,香气四溢,生机盎然。
  那花儿团团簇簇,异常繁茂,傲立雪中。远远望去,那一片火红竟似点点鲜血般纯粹极致,又如熊熊烈火般妖娆奇绝,将整个大明皇宫映衬得诡异非常。
  对于这一奇景,大家都觉得怪异。按道理说,枯木逢春是吉兆,这在信奉封建迷信的古代应该是被传说为祥瑞一类广为宣扬才对。可是因为这梅花的颜色太过诡丽妖异而让满朝文武个个心生唏嘘。
  一时间众说纷纭,因为一棵梅树,引得皇宫人心惶惶。
  朱元璋年轻时候南征北战,杀人如麻,从来不信这些歪理邪说,对于这些惑乱人心的谣言甚是恼怒。
  当时有一位高僧,名叫宗泐,时任僧录司左善事,是一个知天文识地理的得道高僧。他见龙颜不悦,又要稳定人心,于是便说那是吉兆。枯木逢春,梅花齐放,定是有天降祥瑞于武英殿。
  朱元璋听后很高兴,亲自设宴武英殿,请百官品酒赏花。因为有了宗泐大师的“官方澄清”,大家也都一致认为这是祥瑞。
  当时这武英殿便是太子朱标的寝宫,百官来此赏花时,太子朱标和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也在其中。
  说来也巧,宗泐才刚说了有天降祥瑞于武英殿,太子妃的肚子竟然疼了起来,似要临盆。
  于是,太子朱标的第二个儿子便应着那个祥瑞出生了。他便是朱允炆。
  朱元璋喜得皇孙,又因宗泐说了那个祥瑞降临的事,认为朱允炆一定能为大明带来吉祥,高兴非常,下令大宴群臣,足足热闹了三天才散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出生的朱允炆一直哭闹不休,谁抱谁哄都不好使。朱棣刚从南方平了战乱回来,按礼到武英殿祝贺,顺便见见这尚未谋面的小侄子。可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朱允炆洪亮的哭声。
  朱棣走进偏厅,朱标亲自将孩子抱了出来,让朱棣看看。却没想到那孩子一见到朱棣,就咕噜噜的转着乌黑的大眼睛不哭也不闹了。
  朱标见状笑道:“瞧这孩子,本殿下这个亲爹,倒不及你这个叔叔了。想来这孩子跟你有缘,你且来抱抱。”
  朱棣也觉得好玩儿,并未多说什么,笑笑将那孩子接到了自己怀里。
  小小的朱允炆在他怀里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咧着小嘴手舞足蹈,还不停的从嘴里咿咿呀呀的冒出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来,竟像是要跟朱棣说话一般。
  朱棣那时才十七岁,自己还没有孩子,这会儿见到这么个瓷儿一般的小娃儿自是喜不自胜,坐到一边儿逗弄起来。
  小小朱允炆则很配合的咯咯笑着,还不停的从嘴里吐出些口水泡儿。
  等到后来朱棣将他放回朱标怀里,转身要离开时,那孩子竟然张开嘴就哇哇大哭起来,搞的朱标哭笑不得,直说这小子连亲爹都不认得。
  至那后,朱允炆就一直依赖朱棣,每次哭闹的时候都只有朱棣抱他才会安静下来。甚至有几次朱棣半夜被招进皇宫,目的是为了哄他那个哭闹的小侄子睡觉。
  朱棣也疼他,每次进宫总会给他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
  而半夜进宫的情况直到第二年自己的长子朱高炽出生才得到缓解。
  但朱允炆并没有因为朱高炽的出生就收敛自己对朱棣的依赖,小哥俩凑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老是想尽办法争宠。
  才两三岁就会想办法吸引朱棣的目光。
  比如俩小孩儿本来在一起玩得很开心,但只要朱棣一出现,朱允炆准会一屁股坐到地上号啕大哭,边哭还边指着小小朱高炽说:“弟弟欺负我……”
  每次的结果都是高炽被朱棣教训。然后在朱棣抱着朱允炆温柔哄着的时候,便会看到朱允炆在朱棣怀里对委屈的朱高炽做鬼脸。
  洪武十三年三月,朱棣奉旨前去北平就藩。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王子,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应天出发,一路向北,威武雄健,旌旗避空,气势非凡。
  朱元璋率满朝文武将朱棣送至洪武门之外,朱棣告别了父母弟兄,跨上高头大马,作势要走,却不料此时践行的队伍当中,竟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哭喊。
  朱棣回过头,只见人群之中,身穿明黄小袄的三岁小娃儿努力挣脱母亲的手,朝着朱棣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追了过来。边跑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四叔……四叔……”
  朱棣看得心酸,跳下马来,抱住朝自己奔跑过来的小娃儿,捏捏鼻头:“四叔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随便哭鼻子的。”
  “可是四叔要走了……四叔不要允炆了……呜呜……”小小的朱允炆在朱棣怀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怎么会呢?等四叔办完了事,就回来看允炆,好不好?”
  “那四叔什么时候办完事?”
  “如果允炆听话不哭的话,四叔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四叔什么时候骗过允炆?”
  “那好……我们拉勾勾。”
  于是朱棣那只大大的手跟朱允炆那只小小的手勾在了一起。朱允炆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却已经笑了开来。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乖乖听话,不哭不闹,四叔才会早点回来看他。
  从那以为,朱允炆就真的不哭不闹了,他变成了一个跟他父亲一样温顺平和的孩子。他聪颖好学,小小年纪便能吟诗作对,深得朱元璋喜爱。
  可是,他心里却很难过。因为朱棣骗了他,因为从他去了北平之后,就很少很少回来看他了。每次回来,总是来去匆匆,甚至都来不及听到好好说说话,好好念诗给他听,也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四叔,我很想你。”
  洪武十五年,皇后马秀英病逝,朱棣回京奔丧。那一年,朱允炆五岁。
  朱棣从回来到离开,几乎每天都会带个小拖油瓶朱允炆在身边,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时不见就又开始哭闹。
  得知朱棣在皇后发丧之后又要离开,朱允炆愣是哭闹了一夜没睡觉,最后朱棣不得不再次进宫将他哄睡着之后连夜出发回了北平。
  洪武十八年,朱棣岳父徐达病逝,朱棣再次回京奔丧。那一年,朱允炆八岁。
  虽然也还小,但已经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哭闹不休,只是在朱棣进宫觐见皇上的时候躲在奉天殿外的柱子旁,等朱棣谈完事出来。等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醒来后已经在自己的寝宫里,朱棣已经不知所踪。
  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六十大寿,朱棣携全家回京贺寿。那一年,朱允炆十一岁。已经学会了什么叫隐忍,什么叫懂事。他不会在面对朱棣哭闹不休,但那双眼睛依然习惯性的在贺寿的文武百官之中寻找自己从小就追寻的那抹身影。
  可朱棣依旧当他是小孩儿,走过来跟他对话,还会蹲下身,捏捏他的脸,说:“小家伙,又长高咯。”
  朱允炆只是笑笑,温和有礼的叫一声:“四叔。”
  洪武二十四年,也就是去年中秋,朱棣因巩固边防有功,朱元璋招其回京封赏。朱允炆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英俊少年,戴镶嵌珍珠宝石的银色头冠,穿藕色的绣金长袍,走起路来昂首挺胸,风度翩然。
  朱棣见到他的时候都愣了神儿,然后习惯性的抚摸着他一头乌黑顺直的发丝,笑道:“没想到男大也是十八变,多日未见,允炆愈发俊挺了。”
  朱允炆听后如同喝了二斤蜜糖,直甜到了心里去。却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扬声说道:“四叔谬赞了。”
  正好那时朱元璋请了朱棣和十来个年纪稍幼,还未封藩的儿子们到逐月亭喝酒赏月,便把朱允炆也叫了去。
  一喝便到三更才散。各皇子一一告辞回宫。朱元璋喝得兴起,便多喝了几杯,满面红光的在老太监的搀扶下回了寝宫。
  朱标因为身体欠佳没来赏月,于是朱棣便承担了送他回宫的重任。
  话说酒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喝了会让你忘记今夕何夕;但酒也真的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壮胆,可以让你做你平常不敢做的事。
  于是,不知道是月色太美还是酒真的太醇,朱允炆醉了。
  他突然停下了步伐,转头看着朱棣。
  而当朱棣意识到他没有前进而回头叫他的时候,他竟然扑到他怀里不由分说便吻住了朱棣的唇。
  朱棣当时真的是吓到了,以至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当他反映过来要推开他的时候,朱允炆已经很自觉的离开了他的唇瓣儿,转而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哭了。
  朱棣手足无措,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朱允炆在哭,他没办法发问,只能如同他幼时一样轻抚着他的背,温言安慰。
  朱允炆哭了一会儿,仰起头来看他,那盈满泪水的眸子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让人爱怜的光泽。
  朱棣心里诧异,但也不会想到情爱方面去,伸手替他揩了揩脸上的泪水,皱眉道:“允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朱允炆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失望,苦笑道:“四叔觉得以允炆的身份,谁能欺负允炆?”
  “那是不是你父王平日里管你太过严厉?或者黄子澄他们给的功课太多?”
  朱允炆摇摇头,心想你就算是根木头,我这都主动献吻了也该开窍了吧?
  可朱棣偏偏就是那根不开窍的木头,任凭他怎么暗示,就是不曾想到那儿去。
  后来,朱允炆问:“四叔,你以后都会在北平么?”
  朱棣笑:“想来应该是了。”
  朱允炆继续道:“那允炆可以去北平找你么?”
  朱棣摇头:“四叔倒是没意见,怕是你父王和皇爷爷都不会同意的。”
  朱允炆想着又要哭:“那允炆要是想四叔了怎么办?”
  朱棣失笑:“四叔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朱允炆咬咬嘴唇:“四叔会想允炆么?”
  “当然会了。”朱棣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朱允炆还是失望,他知道他口中的“想”和自己心中的“想”是不一样的。
  后来朱允炆没再说什么,跟朱棣并肩走回了寝宫。
  当朱棣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又突然叫住了他,并且说了一句让朱棣当场石化的话。
  他说:“四叔,我喜欢你。”
  朱棣震惊,人家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不可能还听不出。可是,这种感情他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于是,微愣了一下,便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四叔也喜欢允炆啊。早点休息,叔要回去了。”
  可朱允炆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将话更说得明白了一些:“不是侄子对叔叔的喜欢,而是,男人对男人的喜欢。”
  ……
  朱棣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的月色和朱允炆那双闪烁着泪光的漆黑眸子。但同时他也很清楚,朱允炆是他的侄子,甚至有可能成为他将来最大的敌人。
  所以他只能说:“允炆,你喝醉了。”
  好在允炆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寝宫。朱棣也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从此,那天晚上的那些对话,那片月色成为了两人永远的秘密,被镶嵌在记忆的某个角落,不愿碰触。
  朱棣不想伤害那个孩子,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自己当作亲生儿子般疼爱的孩子。他对他从来就只有亲情。他也坚信那个孩子对他也只是一时的迷恋,他只是将从小到大的依赖误认为是爱情而已。
  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真正知道什么是爱情;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看到他,对自己扬起灿烂的笑脸,心无芥蒂的叫一声“四叔”。
  可是……现在父皇的一个决定,让这一天,离他似乎越来越远了……
  朱棣在心中叹了口气,立于窗前仰头看天空那一轮被稀薄云层遮了大半的圆月。夜风微凉,夹杂着应天特有的岚花香气迎面拂来,恍惚之间就让朱棣又想起了下午见到朱允炆的情景。
  那孩子双眼通红,形容憔悴,受伤的手臂之上,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他那么无助,那么难过,可见到他的时候依然笑得如同春日山花般夺目。
  他扑到他怀里,说:“四叔,你可算回来了……四叔,父亲走了……四叔,你不能再丢下允炆了……父亲没有了……叔叔们都想杀掉允炆……四叔,只有你待允炆最好……四叔,带我走,去北平也好,去哪里都好……不要再让允炆一个人……”
  朱棣一直抱着他,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他能做什么?告诉他其实那些想杀掉他的叔叔中,也有他吗?告诉他自己也是觊觎着皇帝宝座的其中一人吗?告诉他以后自己就是他最大的威胁吗?告诉他即使他在自己怀里声泪俱下他也只是将他当成自己的侄子吗?告诉他……
  朱棣心浮气躁,敏捷的耳朵却还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捕捉到一抹轻微的脚步声。
  几乎是回过头的同时,自己的房门被人推开。
  朱高炽站在门口,与他四目相对。
  朱高炽没想到他会站在窗边,刚踏进了一只脚的身子只能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朱棣却莫名其妙的在心里加了一句,告诉他自己好像喜欢上自己的儿子了吗……

  第二十七章、白玉糖豆

  朱高炽跟着朱棣一路颠簸,马不停蹄的回到应天,满以为可以见见传说中的朱元璋,可没想到皇宫的规矩还那么多,王府的家人在未得召见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入宫的。
  所谓入乡随俗,他也没想那么多,只跟着徐王妃将一起过来的两个弟弟安顿好了,然后在祁安的带领下熟悉熟悉应天燕王府的环境,再去大街上添置了些吃穿用住的东西。
  原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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