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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公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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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档案中找到一个在朱布尔发现的流浪儿的材料,但如果老头子要他大海捞针,他就得大海捞针,没有借口可言。不管是死是活,巴斯利姆始终是他的上司。于是他写了一封快信,并告诉值日官去提取索比的指纹,并在晨操列队前完成指纹的编码加密,随信寄走。办完这些事后他才上床睡觉。

布里斯比看着对方手里那封自己写的快信,问道:“怎么还没发走?”

“摄影室正在对指纹编码,舰长。不过通讯室把这封信交给了我,说要收取费用,因为这是舰外事务。”

“好吧,那就付费吧。这种日常小事难道非得找我才行吗?”财务官断定老家伙没睡好觉。“还有个坏消息,舰长。”

“行了,说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支付这笔费用。恐怕我们找不出哪个项目能拨出这笔款子,即使我们为它想出一个合适的名目也不行。”

“我不管它什么,随便编个项目,把这件事了结就行。用个一般性的名称,随便拣一个吧。”

“那就叫‘行政杂费’……可是不行,舰长。为一个平民调查身份是不能归为船内费用的。哦,要是我能把这笔账胡乱做一做,你就可以弄到调查结果了。但是——”

“我要的就是这个:调查结果。”

“是的,长官。但是,这笔账目最终一定会转到总会计室那里,稽核机轮子一转就会弹出一张打了红钩的卡片,在我付清这笔费用之前,我的工资就会被停发。责任让我担着,所以他们才会要我们这些人去学习法律和财会制度。”

“你这些话真让我失望。好了,如果你胆子这么小,不敢签字,那么我来付款。告诉我,这笔费用一共多少数额?我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头衔,好不好?”

“好的,长官。但是,舰长……”

“别说了,付钱。前一晚已经够我受的了。”

“是,长官。法律要求我提醒您。当然,您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提醒。”

“那当然。”布里斯比冷笑一声。

“舰长,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身份调查需要花多少钱?”

“不可能很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提这种令人头痛的问题。只需要找一个办事员,从头开始好好查一查档案。说不定他们根本不收费,只不过帮个小忙而已。”

“我真希望自己能同意您的话,长官。可问题是你的调查是没有底的。既然你不完全肯定要查的人是哪一个星球的,所以,第一步就要到第谷市去查活人或者死人的档案。要不,是不是只查活人档案?”

听了这话,布里斯比琢磨起来。巴斯利姆认为这个年轻人出生在文明世界,嗯,这孩子的家人很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不。”

“太糟糕了,死人档案是活人档案的两倍,这样的话,他们就必须到第谷市去查。即使用机器查阅档案,也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有二百多亿个条目要查呢。万一查不出结果来呢?大档案馆的资料也不会很齐全,有些星球的政府不呈送档案材料。所以,你还要到各个星球的生死统计局去进行逐个查询。这样一来,费用就会急剧上升,特别是您选择了多维空间路线,一组指纹的精确编码相当于一本厚书的内容。当然,要是您每次选择一个星球,通过邮政方式把调查结果寄回来。”

“不。”

“嗯……舰长,我觉得应当停止这次调查。这种调查可能产生上千笔费用,不管您是否负担得起。”

“上千笔费用?太荒唐了!”

“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肯定是对的,上千笔费用还只是个开始。到那时,您的麻烦可就大了。”

布里斯比喝道:“财务官,你是为我办事的,不是告诫我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的。”

“是,长官。”

“所以你要告诉我怎样才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所以你要去翻一翻账本,找出一种名目来,既合法,又可以报销费用。”

“明白,明白,长官。”

布里斯比没有立即开始工作。他很生气。这些繁文褥节!过几天他们就会把这件事搅得一团糟,永远也不会开始调查。他相信,巴斯利姆是带着一种松了口气的舒坦心情进入X部队的。那个部队的领导们可没有这些拖拉费时的繁琐手续,只要他们中的一个觉得有必要花钱,他会立即行动起来,不管是花小钱也好,花大钱也罢,他都可以放手去干。他们办事是先挑选办事人员,然后对他们给予充分信任,不需要打报告,也不需要报表,什么都不要,只要去做需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布里斯比拿起船上季度燃料和管理报告,又把它放下,接着又拿来一份报表,开始填写有关巴斯利姆报告的后续说明,呈交外事局:那个呈送报告、目前身份无法判定的信使,迄今仍在签字人监管之下。签字人认为,如果得到批准,可以审慎地与信使讨论报告内容,也许还可以获得更多的相关情报。

这份表格布里斯比决定不交给密码组。他打开保险箱,自己对它编码加密,刚编译完毕,就听见财务官敲门了。布里斯比抬头一看,说:“看样子你已经想出了那笔费用的名目了。”

“也许吧,舰长。我跟副舰长商量过了。”

“说吧。”

“我知道那个小伙子还在船上。”

“你不是想说他的生活费要由我开支吧?”

“不是,舰长,我会迅速解决好他的给养问题。您可以一直把他养在船上,这个我不会去管它。不过,这些账目进了账簿以后,问题就来了。您希望把他留多久?一定不止一天两天吧?否则您也不会想为他作身份调查了。”

指挥官皱了皱眉头,说:“可能会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首先,我必须查清楚他是谁、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其次,要是我们弄清了情况,我想让他搭我们的船回去,不记录在日志上。如果做不到,嗯,我就会把他交给另一艘能做到的船。事情太复杂了,解释不清楚。财务官,他留在船上是很有必要的。”

“好吧,那为什么不让他入伍呢?”

“啊?”

“这样做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布里斯比又皱了一下眉头。“我知道,我可以合法地让他参军……以后再调换一下部队。这样一来,也就可以给你一个经费支出的名目了。但是……打个比方,如果他是希瓦Ⅲ的人,现在参了军,服役期限还没到,我们总不能让他开小差回家吧。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入伍。”

“这您可以问问他。他多大年纪了?”

“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年龄。他过去是个流浪儿。”

“那就更好了。现在您可以让他上船当兵,以后当您搞清楚他该去什么地方时,您就会发现他的年龄搞错了……必须纠正。给他发些工资,打发他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就是了。”

布里斯比眨了眨眼睛,说:“财务官,你们这些当出纳的都这么狡猾吗?”

“只有好出纳才是这样。您不喜欢这么做,长官?”

“我喜欢。好吧,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暂时把那封信放一放,等以后再发出去。”

出纳员一本正经地说:“哦,不用了,长官,我们再也不会寄那封信了。”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必要了。我们可以先让他人伍补个空缺,再把档案送往人事局。人事部门会去进行一般性的审核,包括姓名和出生星球。既然我们是在这里收他进来的,我想,出生星球就写赫卡特吧。当他们发现这个地方没有他的档案材料时,我们早已远走高飞了。随后,他们就会将那份档案移交给安全局,安全局会立即通知我们,不允许这个小伙子做机密工作。只能是这个结果,因为这个可怜、清白的公民可能从来没有登记注册。但是安全局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这件事放过去,他们不敢冒那个风险,于是他们就会进行你所需要的调查,先到第谷去查,然后再到其他各个地方核实。安全第一嘛。这徉一来,他们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除非他犯了杀人罪,要受进一步追查,否则这便是一次既平平常常、又兴师动众的大调查。结果呢,也许他们仍旧确认不了他的身份,只得替他登记注册,或者限他24小时内滚蛋。一般来说,他们会选择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也可能吩咐船上哪个人盯着他点儿,看他有没有什么可疑举动。这么做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这项调查工作的费用将由安全局承担。”

“财务官,你认为在这艘船上有我不知道的安全局人员吗?”

“舰长,您看呢?”

“呣……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安全局局长的话,我会安插人马的。真讨厌,不管我在航行日志上怎么写,让一个平民百姓搭船的事肯定会被汇报上去。”

“这种事很常见,长官。”

“给我滚出去!这件事我亲自管,非把那小伙子弄进部队不可。”布里斯比叭地按下一个开关,说,“埃迪!”他没找索比来,而是要外科医生直接去替索比作体检。在查明身体状况之前就叫他人伍未免太仓促了。午饭前,少校军医斯坦克和医疗主任克里希纳穆尔蒂前来向布里斯比报告情况。

“怎么样?”

“身体没有问题,舰长。心理方面,我请心理学家自己向你汇报。”

“那好。顺便问一句,他多大了?”

“小伙子自己也不知道。”

“是的,是的。”布里斯比不耐烦地说,“可你认为他有多大了?”

斯坦博士耸了耸肩,说:“他的基因图谱是什么样子?他的生态环境如何?有没有畸变?星球引力是大还是小?星球的代谢指数是多少?这些我们全都不知道。从身体外表看,从10岁到30岁都有可能。假设没有重大的畸变,再假设他的故乡星球生态环境与地球相同,我可以说出一个大概年龄来,但这只是没有明确数据、没有得到证实的一种假设——不小于14岁,也不会大于22岁。”

“18岁怎么样?”

“正是我要说的。”

“好吧,就这样填表,刚好达到法定年龄,可以应征入伍。”

“他身上还有一个刺花,”克里希纳穆尔蒂博士说,“可能是一个奴隶的印记。”

“该死!”布里斯比上校心想,还好给X部队发了一份补充说明,“是不是出生日期?”

“只是奴隶解放日期,加上一个萨尔贡日期,符合他的经历。是办事人员的印记,不是出生日期。”

“太糟了。好吧,现在他的身体情况已经算是清楚了。我要把他叫来。”

“上校。”

“啊?什么事,克里希纳穆尔蒂?”

“我不能推荐他入伍。”

“什么?他不是和你一样健康吗?”

“没错,可他是个危险人物。”

“为什么呢?”

“今天上午,在他处于浅催眠状态下我跟他谈了话。上校,你养过狗吗?”

“没有,我的家乡狗不多。”

“狗是非常有用的实验动物,它们和人的性格有许多相同之处。就拿一只小狗来说,如果你骂它、踢它,虐待它,它就会恢复野性;要是你把它当成小弟弟,宠爱它,跟它说话,让它和你一起睡,同时又好好训练它,那么它就会是一只快乐听话的家庭宠物。倘若你从人家扔掉的小狗中捡一只来,每逢双日时好好地善待它、宠它,每逢单日时就去打它、踢它,那么你就会把这只狗弄得神志昏乱,结果,它两头都沾不上边:既不会像野狗一样生存,也不懂怎样做一个好宠物。没过多久,它就不愿意吃东西,也不愿意睡觉,它不能控制自己的官能,只会狂吠和颤抖了。”

“嗯……你们心理学家经常研究这样的事情吗?”

“我从来不研究这样的事情,只是在文学作品里看到过这些情况。那个孩子可以说跟我刚才说的情况一样,从小时候开始到昨天为止,他遭受过一系列痛苦而又难忘的经历。他现在的状况很混乱,精神很抑郁,像那只狗一样,随时可能狂吠咬人。不应该再让他产生压力,这样他才能得到心理上的治疗。”

“呸!”

心理学家耸耸肩。布里斯比又说:“对不起,博士。可我对这件事有些了解,当然,我也完全尊重你的学识。在过去几年里,这个男孩一直生活在良好的环境中。几年以前,他一直得到理查德·巴斯利姆上校的照顾。你听说过巴斯利姆上校吗?”

“久闻他的大名。”

“我可以用我的船来打赌,巴斯利姆上校是绝对不会毁掉一个孩子的。好吧,就算小伙子曾经有过一段艰难岁月,但他也得到过曾经穿过我们军服的最坚强、最健全、最有人情味的人的救助。你用狗的情况来打赌,而我却相信理查德·巴斯利姆上校的为人。现在,你仍然建议我不要让他入伍吗?”

心理学家有点犹豫不决。布里斯比追问一句:“怎么样?”

斯坦克少校插嘴道:“别再想了,克里希纳穆尔蒂,我看你错了。”

布里斯比说:“我想听到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这样我就可以作出决定了。”

克里希纳穆尔蒂博士慢吞吞地说:“假如我把自已的意见当作一个备注,而在正文里表明我没有拒绝他入伍的理由,你看怎么样?”

“为什么?”

“很明显,因为你想让他入伍。但是万一他出了问题,我的备注可以使我免于受到审判。他以前的命运太悲惨了。”

布里斯比上校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才对嘛,克里希纳穆尔蒂!就这么办,先生们。”

索比度过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夜晚。纠察长把他安排在一间士官宿舍。宿舍里的人待他都不错,但是他却尴尬地意识到,周围人的眼神都很有礼貌地故意回避他那套华丽的西苏制服。直到这时,他仍然以这套漂亮的西苏制服自豪,但也痛苦地意识到服装应该与适当场合相配。那一夜,他听到了周围人们的鼾声……陌生人……弗拉基……他想回到西苏号上去,因为在那里,人们都知道他,理解他,认识他。

他在硬板床上躺着很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着谁会睡他在西苏号上的那个铺位?

索比的思绪飘回了朱布尔波。他想,是否已经有人住进了他仍然看作是“家”的那个洞穴。他们会去修好那扇门吗?他们会像老爹一样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吗?他们会拿老爹的那条假腿去干什么呢?

在睡梦里,索比见到了老爹和西苏人混在一起。最后,他梦见族长奶奶被砍了头,劫掠者登上了西苏号,就在这时,他听见老爹轻轻地说:“噩梦过去了,索比,永远不会再来了,儿子。以后只有好梦了。”

此后索比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仍旧睡在这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周围都是叽哩咕噜的弗拉基。早餐量很多,但却比不上雅典娜阿姨做的饭菜,再说他也不饿。

早餐以后,他正在闷闷不乐,突然有人要他脱下衣服,接受检查。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医务人员对其身体采取的粗暴举动。他讨厌扎针和抽血。

指挥官派人叫来索比。见到那个认识老爹的人以后,索比仍然提不起精神来,因为正是在这个房间里,他最后向爸爸说“贸易顺利”。他脑子里想的还是当时的情景,心情不是那么愉快。

布里斯比向索比说明请他来的原因,他无精打采地听着,直至明白了他要被应征入伍,由此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份时,他才清醒了一点,但仍旧不是很清醒。身份,原来弗拉基内部也有身份地位的问题。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弗拉基的身份对弗拉基来说是如此重要。

“你可以不入伍,”布里斯比上校说,“但是你入伍以后,我更容易完成巴斯利姆交给我的任务。我的意思是找到你的家。你喜欢找到自己的家,是不是?”

索比差点说出他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但他马上明白过来,上校说的是他自己的氏族,以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他真的在某个地方还有亲属吗?

“我想是的。”他想了一会儿说,“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家。”

“呣……”布里斯比想,一幅没有画框的画会是怎么样的呢,“巴斯利姆急切地希望我能找到你的家。如果你成了我们中的一员,这件事办起来就比较简单了。怎么样?国民警卫队三等兵……每月工资30元,供你吃饱,但不能睡足。很光荣,可是钱不多。”

索比抬起头来,说:“老爹、你们称之为巴斯利姆上校,他以前也是这个家里的人吗?真的吗?”

“是的。当然比你的级别高得多。但我们都是军人。你刚才提到‘家’,我们也喜欢把部队看成一个大家庭。巴斯利姆上校是这个大家庭中杰出的一员。”

“那我愿意被你们收养。”

“应该说应征入伍。”

“怎么说都可以。”

第十六章

当你了解了弗拉基以后,就会觉得他们其实并不坏。

这些人也有他们的秘密语言。他们自个儿认为这是国际语,可是实际上他们还是在说土语。索比听着他们的交谈,学到了几十个动词和几百个名词,这以后,他只是偶尔碰上一句弄不明白的行话术语。他感到,这些人很尊重他身为贸易商跨越无数光年的经历,同时又觉得同胞是一群怪人。他没和这些弗拉基争论。弗拉基就是弗拉基,只能有这点见识。

当这艘H·G·C·许德拉飞船快要离开赫卡特飞往边缘星球时,一张贸易商的汇款单和一份押货员表格送到了船上,汇款单上写着的金额是从朱布尔波到赫卡特期间西苏号赢利的八十三分之一。索比想,他好像成了被交换出去的一个女孩,还可以拿到陪嫁费呢。这笔钱的数额大得让人不安,本来应该从中扣出全体分摊支付的飞船损耗费,但却没有。他觉得应该去西苏号重新计算一次。这不光是因为他感到自己是西苏家庭的一员。在西苏号上的那段生活,已经使这个从前的小乞丐有了一种依靠别人施舍的人绝不会有的观念:账目必须结清,欠债必须归还。

索比心想,不知道老爹会拿这笔钱怎么办。当他听说可以存到出纳员那里时,他才稍微轻松了些。

随同汇票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热情的字条,祝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贸易顺利,下面落款是:“爱你的母亲。”这使他更为感动,同时也让他很不好受。

弗里茨也寄给他一包东西和一封信:

亲爱的弟弟,没人向我通报最近发生的这件神秘事情,不过咱们这艘老船上这几天的日子却非常不好过。最高领导层的看法激烈冲突——真是不可思议呀。至于我,我什么看法都没有,只是很想念你的傻话和呆相。祝你快乐,买卖东西找零时记得点清楚。

弗里茨

又:演出极其成功,洛延确实喜欢搂搂抱抱。

索比把西苏号邮过来的东西收藏好。现在他要努力成为一个国民警卫队士兵,所以这些东西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发现警卫队不是贸易商那种封闭型团体,只要具备入伍条件就行,没有什么神秘仪式,因为他们并不关心某个士兵是从哪里来的,到过什么地方。许德拉飞船上的士兵是从许许多多星球上招来的,由人事局的一套机制确保其政治上的安全问题。索比船上的伙伴们长得有高有矮,有瘦有胖,身上有的长毛,有的不长毛,有的人是“变种”,有的人外表上没什么畸变。索比正好接近于标准型,而他自由贸易商的背景仅仅是一种可以接受的怪癖,而且使他大致具备了太空人的资格,即使现在的他仍然是一名新兵。

事实上,惟一的问题就是,他是个新兵。身为国民警卫队三等兵,又没受过新兵训练,他是而且只能是一个新兵蛋子,直到他证明自己的价值为止。

但是,在军队引以为豪的“团队精神”方面,他并不比任何新兵更差劲。他被安排了一个铺位、一份伙食和一个工作岗位,并由一个顶头上司吩咐他怎么做。他的工作就是清扫船舱,他的战斗岗位就是在电话不通时给武器部门的军官当通讯员,也就是说,平时承担替他们端咖啡的工作。

其他就没什么打扰他的事了。他随时可以参与大家的聊天,只要在“前辈”们高谈阔论时不去打岔就行。要是三缺一,人家还会邀请他打牌。传播小道消息也不避开他。如果哪个老兵急需上衣和短袜,他必须把自己的借给对方。索比早就习惯了当下级,所以没遇上什么困难。

许德拉号飞船执行的是巡逻任务,食堂里的聊天话题都集中在能不能成功“搜索”目标上。许德拉的“腿劲”十足:三百个标准重力加速度,专门搜寻像西苏号这样的商船尽可能避开的劫掠船。许德拉上除了大型设备和重型武器系统,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动力设备和油箱。

索比桌子对面坐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炮兵二等兵皮比,人称“分贝”。有一天,索比正在闷头吃饭,想着饭后是去图书馆还是在餐厅里看立体电影。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外号:“觉得怎么样,贸易商?”

索比对自己的外号感到很自豪,可他不喜欢从皮比口里听到,因为皮比是个自以为很有头脑的人,他常常用这个外号招呼索比,然后急切地问“生意怎么样”,手上还做出点钱的动作。索比的对策从来是置之不理。

“觉得什么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听我们说话?除了窸窸窣窣、叮叮当当的钱币声音以外,你听不见别的东西了吗?刚才我把我对武器军官说的话告诉了大伙儿:要想击落更多海盗船,就要盯住它们不放,别像贸易商船一样,吓得要死,不敢战斗,肥得流油,逃都逃不掉。”

听了这话,索比的火气有点上来了。他说:“谁告诉你贸易船害怕战斗?”

“这方面你就别说了吧!有谁听说过贸易船击毁过一艘海盗船的事?”

也许皮比说的是真的,贸易船击落劫掠船的事一般不会传到世人耳朵里去。可这时索比忍不住了,“我。”

索比的意思是,他听说过贸易船打掉劫掠船的事,而皮比却以为索比是在为自己夸口。“哦,你击落过,是不是?大家听到了吧,我们这位小贩原来是个英雄,他小小一个人就打下了一艘海盗船!把你打下敌船的事跟我们讲讲吧。你用火烧焦了强盗的毛发,还是把钾放进他们的啤酒杯里了?”

索比说:“我使用了由佰利恒—安塔尔公司制造、上面装有2000万吨级钚弹头的一枚标号为ⅩⅨ的单弹头自寻的导弹。当时,我根据截击曲线预计,按照接近辐射范围,发射了一枚定时导弹。”

在座的其他人鸦雀无声。最后皮比冷冷地说:“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情况的?”

“打完仗后录像带里放出来的。在那里,我是右舷高级火控员,当时左舷的那台计算机坏了,所以我敢断定是我把它打下来的。”

“听见了吧?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武器军官了!牛皮大王,你别在这儿吹牛了。”

索比耸耸肩,说:“我以前倒是个武器军官,确切地说,是武器操作军官,武器原理我不太懂。”

“他太谦虚了,对不对?说说空话是不费气力的,贸易商。”

“说空话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分贝。”

听见叫他的外号,皮比气得说不出话来:以索比的资历,还不够资格叫他的外号。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甜甜地说:“是啊,分贝,说说空话是不费气力的。还是你跟大伙儿讲讲,咱们看看你自己的本领有多高强吧。”说这话的是一位士官,在办公室工作,一点儿也不怕招惹皮比。

皮比没转脸。“到此为止吧。”他愤愤地说,“索比,八点钟我们在战斗控制中心见——我倒要看看你对射击控制了解多少。”

索比不想接受考试,因为他对许德拉号的设备一无所知。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必须在约定时间里去面对皮比得意的笑。

皮比没笑多久。虽然许德拉号的仪器跟西苏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发射原理是一致的。而高级枪炮控制军士卢特尔也并不觉得一个前贸易商就肯定不懂射击。他一直在寻找人才。同在贸易商中间一样,在国民警卫队士兵中,能用弹道跟踪器去解决亚光速战斗中各种复杂问题的人寥寥无几。

这个军士询问了索比有关操作计算机方面的问题,然后点点头,说:“杜塞尔多夫纵列式装置我只见过简图,其他什么都不懂。那种方法已经过时了。但你能用那个破玩意儿击中敌船,就凭这一条,我们就可以用你。”军士转身对皮比说,“谢谢你,分贝,我要跟武器军官谈一谈。别走开,索比。”

皮比目瞪口呆。‘他有工作要做,军士。”

卢特尔军士耸耸肩,说:“请你告诉人事军官,说我这里需要索比。”

听到把西苏号上那么漂亮的计算机说成是“破玩意儿”,索比感到很吃惊,可过一会儿他就明白了卢特尔的意思。身为许德拉作战系统的大脑的那台大型计算机是所有计算机中的佼佼者。索比觉得自己肯定对付不了它,但没过多久,他便被提升为代理炮手三等兵,不大可能再受皮比的气。他开始感到自己像个国民警卫队士兵了,虽然级别很低,但已经是一个被大家承认的船员了。

没过几天,许德拉以超光速向人类活动空间边缘的极北星飞去,准备在那里添加燃料,并开始搜索海盗船。上面没有来信查问索比的身份问题。现在索比穿上了过去老爹穿过的军装,他对自己这时的地位十分满意。老爹肯定会为他感到骄傲,于是他也觉得很自豪。他仍旧十分想念西苏号,因为没有女人的船上生活显得比较单调。可是与西苏相比,许德拉上却没有什么清规戒律。

但是,布里斯比仍然不时提醒索比,叫他别忘了为什么要他入伍的事。一般来说,许多指挥官总要与新兵保持一段距离,而对地位很低的士兵来说,除了上级检查工作以外,不大可能常常看到舰长。但是布里斯比却经常派人去把索比找来谈话。

就在这时,布里斯比接到了X部队的委托,要他跟巴斯利姆的送信人索比讨论一下巴斯利姆上校的报告,应该保密的地方当然必须保密。于是布里斯比把索比叫来了。布里斯比首先警告索比,要他必须紧闭嘴巴。舰长告诉他,对于泄密的惩罚将像军事法庭审判一样严厉。“但这不是我要讲的关键问题。我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出这方面的问题,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我们就不能讨论这份报告了。”

索比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它里面讲的是什么,我怎么能保证呢?”

布里斯比显得很恼火。“我可以命令你保守秘密。”

“是,长官。那样的话,你能保证我不会有上军事法庭的危险?”

“太荒谬了!我想跟你谈谈巴斯利姆上校的工作,你必须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出去。明白了吗?敢泄露消息的话,我非亲手把你撕成碎片不可。我不想以后听到哪个小家伙拿巴斯利姆的工作闲磕牙!”

索比松了口气。“为什么你不早说呢,舰长?老爹的事,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噢,那是他教我做的第一件事情。”

“哦。”布里斯比乐了,“我早该想到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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