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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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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令得他更无法承受,所以他只好在死亡中解放他自己。”

白素“嗯”地一声:“怪极了,除了祁士域想救马基之外,还有甚么人想救他?”

处长摊了摊手:“没有任何资料。而且,马基离开了拘留所之后,也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我向处长望去:“现在祁士域已证明清白,我是不是也自由了?”

处长侧头想了一想:“理论上可以  ”

我有点沉不住气,大声道:“可以就是可以,甚么叫理论上可以?”

处长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稍安毋躁,他又想了一想:“我私人希望你暂时不要离开,帮助我们,继续调查一下这件事情,你看是不是可以?”

处长的话说得十分委婉,我不禁失笑:“我一直在调查。”

处长离开椅子走了几步:“我做了将近三十年警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可是再也没有一桩,比这件案子更莫名其妙的了。”

我叹了一声:“是的,整件事,从飞机失事,到马基逃亡,祁士域自杀,究竟是一件甚么性质的案子,也弄不清楚。”

我这样说,自然只是说出了表面上的情形。实际上,牵涉在这件事情中的许多怪事,更是绝对无法解释的怪异。

我没有向处长说及那些怪异的事,例如白辽士的“化身”,等等。因为我知道一个有经验的警务人员,不会接受这种怪异的事实。

处长望了我一下:“多谢你肯继续调查这件事,我仍会尽一切力量将马基机长找出来  ”

处长讲到这里,白素突然插口道:“请问,如果马基机长就此不再出现呢?”

处长呆了一呆:“我不明白  ”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马基从此不再出现,那么,航机失事,一定全由他来负责了?”

处长道:“那当然是,所有人的证供,全证明他措施失当,引致失事。”

白素喃喃地道:“所谓‘所有人’,其实不过是四个人。”

处长显然不明白白素在说甚么,瞪大了眼睛。白素也不作进一步的解释,只是道:“没有甚么,希望马基能够早日出现。”

处长神情苦涩,虽然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在使马基出现,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他无意义地挥著手,向我告辞离去。

在他走了之后,我打开房门看了看,发现走廊上留下来监视我们的便衣人员,也已经撤退了。

我回到房中,看到白素在支颐沉思,她的这种神态十分美丽,我走过去,轻轻地在她的颊边亲了一下。白素转过脸来:“你看是谁弄走了马基?”

我皱了皱眉:“我想不出来。”

白素作了一个手势:“一定有动机:祁士域要救马基,动机是相信马基无辜。祁士域不想马基在不替自己辩护的情形下受审,希望马基在离开拘留所之后,会说些甚么,替自己辩护。”

我用心听著,点了点头。白素接著又道:“相反地  ”

我心中陡地一动:“是啊,相反地,如果另外有人,怕马基机长为自己辩护,说出了航机失事时的真正情形,对他们不利。那样,这批人也就有理由,使马基离开拘留所,不再出现。”

白素道:“我正是这样想。”

我心中又陡地一惊:“这样看来,马基一定已经……已经凶多吉少了。”

白素摇头道:“那倒不见得。如果要杀马基,大可以派人进去,在拘留所中下手,不必大费周章将他自拘留所中劫走。”

白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她的分析,却只有使事情看来,更陷进了谜团。

我大踏步来回踱了几步:“我们先将事情总结一下。”

白素点头,表示同意,我取过了信笺来,飞快地写著,道:“第一,航机神秘失事,当事人五个,四个为一方,马基是另一方。”

白素道:“是,到如今为止,航机失事的经过,全是一方面的供词。”

我接上去道:“作出这一方面供词的四个人,有许多怪异的行径和共通的遭遇、习惯等等。”

白素笑道:“你这样用字,可以去写政府文告。”

我正色道:“别打岔。航机失事之后,马基的态度怪异,也始终未为自己辩护。”

我说到这里,白素陡地站了起来,她站了起来之后,神情一片迷茫。看她的情形,像是在刹那间,想到了一些甚么极其重大的关键问题,可是灵光一闪,却还没有抓住具体的细节。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当然最好是由著她去作进一步的思索,别去打扰她。

所以,我只是看著她,一声也不出。

过了足有一分钟之久,白素才陡地吸了一口气:“祁士域因为觉得无法洗脱嫌疑,所以自杀。”

我不明白何以白素忽然会说出了这样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来,我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她的说法,白素又道:“人的心理差不多,对于一件看来全然没有希望的事,大多数人,会放弃。自杀,是放弃的一种方式,不出声替自己辩护,也是方式之一。”

我开始有点明白白素的意思了。

白素挥著手:“祁士域用了自杀的方式,马基用了后一方式。”

我也捕捉到了白素想要表达的中心。

我道:“是,祁士域在自杀前,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清白。”

白素道:“不错,马基难道不想为自己辩护?只不过他觉得没有希望。可是再没有希望,他总会在他的话中作多少透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白素道:“所以,我们要详细研究马基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她讲到这里,盯著我:“我没有见过马基,你见过他,而且,曾和他作过详细的谈话。”

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和他交谈,他根本没有说甚么。”

白素斩钉断铁地道:“他一定说过甚么的。”

我道:“他当然说了一些话,但是那些话,听来却全然是没有意义的。我已经向你全部复述过。”

白素的眉心打著结,来回又走了几步:“乍一听,像是没有意义,但是照如今事情的发展来看,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我有点不服气,道:“例如  ”

白素道:“例如他曾一再问:‘他们说甚么?’是不是?‘他们’,当然是指白辽士他们。”

我点头。

白素道:“这表示,马基明知四个人一定会作不利于他的供词,但是他却不知道内容。这证明马基知道事实经过不会有人相信。只好听凭四人诬陷。”

我想了一想,慎重地道:“可以这样假设。”

白素的神情,看来变得兴奋,她又道:“还有,他说了:‘你们根本不明白!’这证明他心中有许多话要说,也证明了白辽士等四人说的全是谎话。他还说:‘甚么也没有看到。’可知事实的经过,和四人的口供,全然不同。”

我道:“好了,他还曾说:‘他们不是人’,这应该是一句很重要的话,请问,那作何解释?”

白素激动起来:“这句话,根本不必作任何解释:他们不是人,就是:他们不是人。”

我也有点激动:“他们不是人,是甚么?”

白素苦笑道:“又回到老问题上,我不知道他们是甚么。”

我叹了一声:“我们现实一点,好不好?他们明明是人。”

白素好一会不出声。在这一段时间中,我也迅速地转著念。白素的分析极有理,马基虽然没有说甚么,可是他的每一句话,一定都有著极其深刻的含意。

然而,“他们不是人”,究竟是甚么意思呢?

白辽士、文斯、连能、达宝四个,明明是人。

我想了半晌,没有结论,只好去想另外一些事:“照你的理论,将马基从拘留所弄出来,可能是他们四个人?”

白素道:“是的,令得马基永远不能说出真相,他们的证供,就会变成事实。”

我道:“我们见过白辽士和连能,你也看到过文斯的住所,还有达宝  ”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甚么。

当晚的讨论,就到此为止,我相信白素和我一样,还是未曾捕捉到问题的核心,还是被许多谜团所包围。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驾车出发到达宝的住所去。中午时分,我们已经过了一个小镇,在小镇的尽头处,转进了一条弯路。

弯路口,是一家中学,中学旁有一个加油站。我们的车子在油站加油时,恰好中学放学,一大群学生,蹦跳著、叫嚷著,自学校的建筑物中,奔了出来,充满了光明和欢乐。

我们看著油站的职员加油,大约这里很少有东方人到,所以有几个学生,围上来看我们,渐渐,围著看我们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候,一个约有六十多岁、满头皆是白发的老教师走了过来,所有学生对这位老师,都很有礼貌。老教师向围著看我们的学生道,“这样对待远来的陌生人,是不礼貌的,应该问人家有甚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两个小男孩立时向我道:“请问,需要甚么帮助?”

我笑了起来,道:“谢谢,不需要甚么,我们只不过经过这里而已。”

油加满,我和白素上了车,车向前驶去,一辆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驶过来,在自行车上的,正是那位老教师。

这位老教师的外形,看来是一种典型,一种毕生贡献给了小地方教育事业的那种人的典型。他一面挥著手和我们打招呼,一面道:“好!你们找谁?”

白素抬起头来:“达宝先生。”

老教师笑了起来:“倔强的达宝!你们恐怕会失望,两天前我见过他,他正驾车离去,说是要到南美洲去度假,现在,他或许正在南美听音乐。”

白素自车上走下来:“虽然他不在,我们想去参观一下他的温室。”

老教师口中“啧啧”有声:“那真是一间大温室,连中学的学生,上植物课的时候,都要到他的温室去,让学生看看很多不常见的植物,你们要去,我可以带路。”

老教师说著,又跨上了自行车,向前驶去。我们只好将车子的速度放得极慢,跟在他的后面,在穿过了一座林子之后,可以看到那间温室。阳光泻在玻璃上,发出灿烂的光芒。

老教师转过头来,指著前面,我大声说道:“谢谢你带路,谢谢你。”

老教师的自行车转了一个弯,已准备离去了,白素突然道:“请等一等。”

老教师在我们的车旁,停下了车,白素道:“刚才,你称达宝为倔强的达宝,那是  ”

老教师笑了起来:“那是他的外号,熟悉他多年的人,都这样叫他。”

白素扬眉道:“因为他性子倔强?”

老教师侧著头:“可以说是,他是我见过的最倔强的孩子。”

我和白素都感到奇怪,因为我们和达宝虽然不是很熟,但是无论如何,他并不给人以特别倔强的印象,不知他这个外号是如何得来的。

老教师像是看出我们的神情多少有点疑惑,而他自己又恰好是一个喜欢讲话的人,他道:“达宝的倔强很没有理由,只是倔强。”

我道:“你认识他很久了?”

老教师又笑了起来,道:“他在十一岁那年,由附近的孤儿院,送到我的学校来,到如今,怕已经有十七八年了吧。”

我心中一动,白素显然也想到了我想到的事。那四个人,全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身世不明。他们如何长大成人的过程,只怕也没有甚么人知道。这个老教师,在达宝初入中学时就认识他,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我接著道:“原来已经有那么久了,我们很想知道达宝先生是怎么样的人,你一定了解他。”

老教师摇著头:“很难说,例如他为甚么会那么倔强,我就不了解。那次,他几乎被校长开除,是我一再为他讲情,他才能完成中学教育。”

白素道:“哦,他犯了甚么错误?”

老教师笑著:“倔强,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得了‘倔强的达宝’的外号。”

年纪大的人,讲起话来,都不免唠唠叨叨,我心急:“他究竟做了甚么?”

老教师道:“他不是做了甚么,而是不肯做甚么。”

白素笑道:“那么,他不肯做甚么?”

老教师道:“上化学课时,他不肯做一个简单的化学实验。”

我和白素对达宝的过去,都感到兴趣,一定以为他有甚么怪异的行迳,才会几乎被学校开除。原来是不肯做一项化学实验,那真令我们大失所望。我和白素都是一样的意思,不想再和那老教师再交谈下去。

可是,老教师的话匣子一打开,想他不再讲下去,却不容易。他道:“那是他来到学校第一年的事,我记得十分清楚。我那天没有课,正在教员休息室,听到外面传来呼喝声,那是化学教员的声音,他是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人。”

老教师一面说,一面望著我们,期望得到我们热烈的反应。

我们不好意思让他不高兴,大力点著头,心里只希望他的叙述简单一点。

可是,事与愿违,老教师叙述达宝在中学一年级发生的那件事,叙述得十分详细。

由于这件事,达宝得了“倔强的达宝”这个外号。

这件事,当时,我和白素在听的时候,都全然不将之放在心上,只是听过就算。但如今,我却将老教师的叙述,详细记述出来。

因为,这件在当时听来,全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实际上是一件极具关键性的大事。在一连串的谜团中,就是由于这件“小事”的启发,才真相大白。

老教师道:“那化学教员的脾气很坏,我一听到他在呼喝,知道他一定是又在斥责学生,我忙开门去看,看到他正在拉著达宝,达宝竭力挣扎,化学教员愤怒得胀红了脸,看他的样子,(。wrbook。)是想将达宝拖到校长室去。达宝的同班同学,有许多跟了出来,化学教员大声喝著,要他们回课室去。”

老教师又道:“达宝是孤儿院来的,性格可能很特异,所以他一到学校,校长就指定要我对他特别照顾。而事实上,达宝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天份高,随和而又讨人喜爱  ”

老教师讲到这里,我不禁笑道:“不对了,他不是叫倔强的达宝么?你怎么说他随和而讨人喜欢?”

老教师笑了起来:“真的,我一直不知道为何达宝在那件事上这样倔强,或许是他对那位化学教员的坏脾气反感。”

我作了一个请他说下去的手势,老教师继续道:“我看到了这种情形,化学教员对孩子,简直粗暴!我走过去,一下子将达宝拉了过来:‘别这样对待孩子!’化学教员怒气冲冲:‘一定要将他开除,这……学生,这学生……’我忙道:‘他怎么啦?’化学教员道:‘他一点也不听话,我只不过叫他向石灰水吹气,他竟然说甚么也不肯。’”

老教师说到这里,停下来向我们望来。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甚么叫作“向石灰水吹气”,所以现出了疑惑的神色来。老教师道:“这是一项最简单的实验,用一根吸管插入石灰水之中  ”

老教师才讲到这里,我就明白了。

这的确是初中课程中一项最简单的实验,目的是为了证明人的呼吸,呼出来的气体中,含有极多二氧化碳。

用一根吸管,插入石灰水之中,石灰水本来是透明的,经过吹气之后,二氧化碳进入石灰水之中,石灰水起了化学作用,会变成乳白色。

这种简单的实验,每一个中学生,即使自己未曾做过,也一定看到同学做过。通常,在课室或实验室中,教师会随便叫一个学生出来,向石灰水吹气,一直到石灰水变成乳白色为止。

只怕自有这项课程以来,从来也没有一个学生,会拒绝教师这项要求。

那么,达宝为甚么要拒绝?

第八部:温室中会流血的怪植物

我当时绝未想到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只是觉得事情不合常理。

老教师看我的样子,已经明白了甚么叫作“向石灰水吹气”,所以他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是继续说当时发生的事。

他道:“当时我就对达宝道:‘达宝,你不应该拒绝教师这样的要求!’达宝的神情,既倔强又害怕,只是一言不发。化学教员又发起怒来,我忙道:‘这样吧,达宝,你向教师道歉,然后再去吹石灰水,就不必闹到校长那里去了。’化学教员也接受了我的意见,可是达宝,唉,这少年,太倔强,硬是不肯。”

白素笑道:“这样倔强的少年,倒真是少有。”

老教师道:“是啊,后来,化学教员将达宝拉到了校长那里。校长是好好先生,也像我一样提议,可是达宝仍然拒绝,连校长也激怒了,要开除他。”

老教师讲到这哀,停了一停,我道:“为了这样的小事,好像不必开除一个学生。”

老教师道:“事情本来是小事,可是达宝的态度实在太倔强,不论多少人劝他,他就是不肯答应,所有人都很愤怒,我竭力主张就此算了,达宝硬是不肯那样做,那有甚么办法?”

白素像是对这件事相当有兴趣:“那么,结果怎么样?”

老教师笑了起来:“结果,自然不了了之。达宝得了一个‘倔强的达宝’的外号。”

白素又问道:“他在其他事情上,也这样倔强?”

老教师道:“一点也不,一直到中学毕业,他始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老教师讲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十分感慨:“别看我教了三十年中学,一直在接触少年人,可是他们的心理,我还是一点不了解。”

我随口敷衍了几句,老教师骑著自行车走了。白素道:“这件事很怪!”

我打了个呵欠:“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无法将不向石灰水吹气,和二十年后的一件航机失事,联结在一起。”

白素怔了片刻,显然她也无法将这两件事联结起来,她道:“好,去看看达宝的温室。”

我驾著车向前驶去,不一会,便到了达宝的温室后面。

白素道:“格局、大小,几乎全是一样。”

我道:“他们是同事,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先有了一个温室,然后,其余三个人,也有了兴趣,跟著建造了同样的温室。”

白素并没有出声。嗜好有一种传染性。在同事、朋友之间,会传染开去,假设他们四个人,从事同一行业,大家又全是单身汉,其中一个有了培植植物的兴趣,其余三个人跟著学样,这是很合理的一种推测。我们一直来到了温室的门前,发现温室之中,自动喷水器正在工作,像是下著霏霏细雨,看起来,一片水气朦胧。

白素紧贴著玻璃门,向内看著。

温室就是温室,本来,没有甚么可看的,可是曾经看到连能在温室中,“日光浴”的那种怪样子,再来到同样的温室之前,心中总不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由于温室中水雾弥漫,所以里面的情形,看来有点朦朦胧胧,更增加了神秘的气氛。

十五分钟之后,自动喷水停止,温室中的一切,看来清晰了许多。同时,亮起了灯光,使一切看得更清楚。我已经可以肯定,温室之中除了植物之外,并没有人。我开始去注意温室的门锁,门并不是由内拴上,只是锁著。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看到她仍然在注视著。我先推了推门,没有推开,就取出了一个小工具来,很快就将门打了开来。我先将门推开了一些,然后望向白素,问道:“进去看看?”

白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再将门完全推开,然后走进去,她跟在我的后面。

一进温室,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里面的空气,极之清新,就如同进入了清晨的森林,令人身心舒畅。

温室的地相当湿。我们要小心地向前走才不至于踏中地上的积水。整个温室的面积虽然大,但是全是植物,可以行走的通道在中间,不过半公尺宽。在通道中行走,会被两旁植物的枝、干和叶子,碰在身上,身上也不免被水珠沾湿。

门开在温室的中间,进门之后,我向左走,白素向右走,在走完了中间通道之后,我转身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从不同的方向,绕著温室,再走一次。

白素向我挥手,表示同意,在又走了一遭之后,我们仍在进门之后的中间通道中会合。我问道:“有甚么发现?”

白素摇头:“看来只是一个对植物有狂热爱好者的温室。”

我笑道:“我同意。”

在我们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不约而同。向外走去,准备离开温室。但由于我们两人同时起步,而通道又十分窄,我们的肩头,撞了一下,白素的身子向旁侧了一例,碰到了一盆树。

那盆树是橡树,种在一个并不算大的盆中,树身已相当高,盆子重心不稳,白素一碰,盆子就倒了下来,发出了一下声响,碎裂开来。

我扶住了白素,白素道:“真静。”

许多事情,都有连带关系。如果不是那一下瓦盆碎裂的声音,我们不会感到温室中静得可以:除了水珠自各种植物的叶尖上滴下来的声音,简直没有别的声音。

如果不是水珠下滴的声音,听起来比万籁俱寂更觉幽静,使人不由自主,要多逗留一会,我们也不会听到那种呼吸声。

那时候,我和白素靠在一起,都感到温室中这样静,十分值得多留恋一会。也就在那时候,我听到了有呼吸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以为那是白素发出来的,我笑著:“打碎了一个瓦盆,不必那么紧张。”

在我这样讲的时候,白素的神情,看来已经十分异样,她立时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讲话,同时,转头向温室的一角望去。呼吸声正是从白素望过去的那方向传出来的。

我陡地一怔,刹那之间,除了水滴声,又甚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们两人,足有半分钟之久,都不出声,然后,白素才压低了声音:“你刚才听到了甚么声音?”

我也不由自主将语声放得十分低:“好像,好像是呼吸声。”

白素点头道:“好像是,但也可能是别的声响,声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她伸手向前指著,我向前看去,看到很多盆植物,有一盆极大的羊齿,遮住了视线。我道:“过去看看,有甚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来。”

白素“嗯”地一声,和我一起向前走去。走出了只有几步,我们又陡然站定。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真是呼吸的声音,相当急促,声音并不高,好像在发出呼吸声的人和我们之间,有著一重甚么阻隔,可是那实实在在是一种呼吸声,而不能说是甚么和呼吸声十分近似的声音。

我在一怔之下,立时喝问道:“甚么人!”

我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这样大声呼喝,但由于事情实在太怪,不寒而栗。我想,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大声呼喝。

在寂静的温室中,我的呼喝声转来相当刺耳,一喝之下,那种呼吸声突然停了下来。但由于我们曾两度听到了这种声音,所以可以肯定这种声音,由那株巨大的羊齿后面传出来。

白素向前去,我急急跟在她的后面。向前走,根本无路可通,要推开一些植物,跨过几个木架。来到了那株大羊齿前面之际,我们的身上,像是淋过了雨,湿得可以。

我们在大羊齿的叶下,弯身钻了过去,我们看到,在一个木架子上,是一只灰白色塑胶料箱子。

那只箱子,大约有一公尺见方,半公尺高,箱子有盖,盖上有许多细小的小孔。整个盖上,有一个和箱子差不多大小的凹槽,约有半公分深。这时,那凹槽中还有积水,正顺著箱盖上的小孔,向下面渗下去。

在那只箱子四周围,当然也是各种各样的植物,那箱子并没有甚么出奇,我又立即四面打量著。可是除了那箱子之外,更没有甚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白素则一直盯著那箱子:“这……是甚么东西?看起来,像是  ”

我立时接上去道:“看起来,像是苗圃!”

那只箱子,除了是培育植物幼苗的苗圃,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白素又吸了一口气,向我望了一眼:“要不要打开来看看?”

箱子是一种很轻的塑料做的,我只不过用手指略顶了一顶,箱盖就揭了开来,箱子中的东西,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一时之间,我们的视线,定在那箱子中,很难表达我们当时的心情。

我们并不是惊骇,因为箱子中的东西,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我早已料到,那箱子是一个苗圃,如今看来,它的确是一个苗圃。箱子的底部,有二十公分高,看来十分肥沃的泥土,这种泥土,正是培育幼苗所用。

在泥土上,是四棵植物。一个苗圃中有植物,当然普通不过。

可是我们还是觉得十分骇异,骇异到说不出话来。

那当然是由于那四棵植物!

那四棵植物的样子,相当怪异,看来,像是热带植物中的多肉植物。

它们的形状,像一个椭圆形的球,约有二十公分高,作暗绿色,球面仔细看来,有著不少细孔,在圆球上,还有些同样的小圆球,附在上面,圆球的上部,有几个裂口。

我们对著那四棵古怪的植物看了很久,白素才道:“天,这是甚么东西?”

我道:“看来像是热带多肉植物。尤其像其中一种,叫做‘奥比萨’的。”

白素摇头道:“多肉植物在植物学上,和仙人掌接近,不需要这么多的水分,如果是多肉植物的话,这样润湿,早已种不活了。”

我道:“也不一定,有几种多肉植物,就需要大量的水分,如被称为‘主教帽冠’的那种。”

白素不出声,伸手去碰那四棵植物中的一棵。我一看到白素伸出手指去,想阻止她,但白素的动作十分快,手指已按了下去。

她手指才按下去,便立时发出了一下低呼声,迅速地缩了回来。我也陡地一怔。我就在她的身边,看得十分清楚,白素的手指按下去,那植物,竟像是一个柔软的物体,稍微凹下去。而等到白素的手指缩回来的时候,凹下去的地方,立时恢复了原状。

白素的呼吸有点急促:“它……是软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植物,即使是球状的多肉植物,也没有理由是软的。我忙也伸出手指去按了一下,我按得比较重,凹下去的部分也比较多,当我手指缩回来的时候,凹下去的地方,又恢复了原状。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也向我望来。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这是甚么东西?”

我们同声说“这是甚么东西”,而不说“这是甚么植物”,那是因为我们的心中,觉得那四棵怪东西,实在不像是植物。

那不单是因为它柔软可以被手指按得凹下去,而且,当手指按上去的时候还有种异样的感觉,它有温度,温度不高,但的确有温度。

在我们这样说了一句之后,我又伸手按向那四棵植物中的一棵,白素道:“慢慢来,别心急。”

我伸出手,轻轻按在一棵之上,手掌全然贴在那植物的表面上。

我才轻按上去,就道:“学我一样。”

白素忙将手按上了另外一棵。这时候,我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只看到白素的神情,怪异莫名,我想我自己一定也有著同样的神情。

我先开口:“你感到甚么?”

白素道:“我……感到十分轻微的颤动。”

我连连点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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