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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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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妈妈瞥她一眼,淡然回道:“知道了,老奴我也正想去见夫人,也是有话要回。”

吕妈妈冷笑:“这敢情好,难得妈妈和夫人有意见一致的时候。那就请吧!”

二人走出门去,正撞见锦芳和月香在院里,装作看花,实则看吕妈妈过来何事。

“姨娘们只管宽心,”吕妈妈笑得跟只不怀好意的猫似的:“就快能回各位府上去了。”

锦芳红了脸:“我们可不为这个!”说着高 高扬起手里一小把桂花:“树上还余下不少呢,白叫风吹去了可惜,我与祁四娘收集起来,好做桂花糖!”

吕妈妈愈发笑得嘴角咧到了耳边:“姨娘们倒好兴致!说起祁四娘来,才一大早的,祁家人还送了不少东西来,说怕雨后降温,姨娘没带厚衣服,只怕要冷。过会子我就让丫鬟们给四娘送过来。”

月香自然得称谢,过后却想起来:“怎么只有我的?”话一出口便觉不好,再看锦芳,脸色大变。

吕妈妈哈哈大笑:“可不只有你的?”她幸灾乐祸地看着锦芳:“自姨娘们关进来,祁家是一日派三回来问,生怕四娘在这里受了委屈,倒叫太太好笑得不行。不过苏家就有规矩多了,苏二太太一回也没遣人来过,却是放心得很呢!”

锦芳当了月香的面,羞得没处藏身,心里的气便涌了上来,她最是个有口无心的,一时被对方逗引得受不得。眼见就要开口起争执了。

“吕妈妈,咱们还走不走?才说夫人急等回话,这会子倒又耽搁起来了。”秀妈妈淡淡一句话,化解了剑拔弩张的局势。月香趁机将锦芳拉回屋里:“外头风大,咱们里头说话去!”

吕妈妈冷笑几声,见秀妈妈打头已走得老远,这才忙赶了上去。

绕过一小片山林丘壑景象,吕妈妈领头转下山坡,内中有一个古洞,这原是近路,穿过去就是太太所在绣楼。

只是昨晚下了好大一场雨,洞里有些积水,秀妈妈看着有些犹豫。不料吕妈妈从后头推了她一把:“进去说话!”

秀妈妈知道,这必是有体已要说的意思了,于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走了进去。

吕妈妈也跟进来,这才低低地开口道:“出大事了。妈妈你可知道?”

秀妈妈不动声色:“老奴这几日只管平春堂的事,别的并不曾听说。”

吕妈妈一向的冷笑不见了,倒有些冷汗出来:“就是平春堂的事!夫人正为此发火呢!”

秀妈妈反问对方:“这我就更不知道了,这几日夫人也没叫我,有事不该问我吧?”

吕妈妈逼近其身,狠狠地道:“你会不知道?大爷昨晚去跟太太闹了一场,就是为了平春堂的事。你会不知道?!”

秀妈妈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烧了出来,她怕的就是这个,没想到大爷会真如此行事。

心里烧灼的火泛到脸上,却是一片苍白,秀妈妈缓缓吐了口气出去,依旧保持镇定。至少,在吕妈妈面前是不会有所流露的。

“大爷说了些什么?”

吕妈妈烦躁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了:“你不是一向手伸得极长,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么?亏老夫人还如此信你,将你派了出来,这么大的事你会不知道?才我出来时。夫人已是心力憔悴,一夜不曾合眼了!”

秀妈妈终于有些失了冷静,荷风是什么都知道,连着几天都看见宋玦守着平春堂的,昨日雨中相见的事,也都经荷风报于她知道的。

可就算如此,秀妈妈也还是没有料到,宋玦会真拿定主意,去求夫人。

“大爷,”再开口时,秀妈妈的声音有些嘶哑:“大爷是不是求夫人,放过苏家小姐?”

吕妈妈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看来妈妈真正是什么也不知道!白放了许多人在平春堂!大爷去见夫人,第一句话就是,求亲!”

求亲!

这二个字如同焦雷,将秀妈妈整个人的心志都炸飞了。

宋家别院里,中央位置树有高楼一座,绣幕珠帘,飞甍画栋,极其华丽,且是四面开窗,南面有牡丹数墩,与那海棠、玉兰之类,后面通是杏花,东边通是梅树,两边通是桂树。

一年四季,便都可于楼中见着繁花似锦,鼻中亦不断芬芳了。这便是宋夫人在此地的下处,名唤清馨楼。

夫人此时正独坐二楼,眼望外景,却一点儿赏花品香的兴致也没有了。一双黑眼圈,是多少脂粉也挡不住的,急笔快书的信,早于天刚刚蒙蒙亮时,便将人送去了礼部驿站,以求最快速度,送到老爷手中。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夫人以手撑头,似已无力继续。

这丫头真是个妖精!就有什么样的好处,灌了什么*汤水到儿子肚里?偏就只她才行?偏就非她不可?

世间女子千千万,以儿子品相身世,要什么女人没有?皇上几次暗示,太后甚至在自己面前放了明话,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放了皇榜,殿试三甲一入,驸马便是手到擒来。

可是放着如此大好的前程儿子不要,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反抗老夫人的意思,忤逆皇帝圣旨,要娶那苏家九小姐为正妻!

想到这里,宋夫人几乎要向后倒仰,捏着罗帕的手便放到胸口,丫鬟们见了,忙上来抚胸的抚胸,打扇的打扇,送闻药的送闻药,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其中一个抬头,口中惊叫一声:“救星到了!”

原是吕妈妈,带着秀妈妈赶到这里了。

“给夫人请安!”秀妈妈垂首向前,先问候了一句。

宋夫人有气无力地回道:“行了,坐下说话吧!”

早有丫鬟搬了只锦杌上来,秀妈妈告了个罪,便坐了下去。吕妈妈绕到夫人身后,冷冷站着。

“这事可怎么好?”夫人一开口就要落泪:“好端端的送爷到杭州来习师,如今竟弄了个妖孽回去。。。”

吕妈妈忙安慰夫人:“夫人慢恼!这事还没个准呢!别的不说,老爷必不能同意!且不说和亲那头,就正经咱们宋家要娶长媳,怎么着也得千挑万选的,多少王候工相人家还不中意呢,一个三品京官之女,还是庶出,哪能配得上咱们大爷?”

秀妈妈一言不发,见夫人面色焦黄,眼泡红肿,知是真着急了,便在心里揣度着。

“秀妈妈,你怎么说?”宋夫人半日不见秀妈妈开口,不觉急了。

秀妈妈思忖良久,慢慢低语道:“大爷这事,夫人若听我一句,切不可与之硬碰。大爷不是糊涂人,更不是那种见色忘义的纨绔子弟,老奴我看着大爷长大的,这点子心性,老奴还是可以下保的。既然大爷说出这话来,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若夫人只管与之用强,怕一时弄僵了,倒不好收拾!”

宋夫人愣愣听着,细思之下,果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从来宋家人,甚至连京里相熟的亲戚间也都知道,宋家这长子,有些儿古怪脾气。向来大家子弟,成人之后未成亲前,总要放两个丫鬟在房里伺候,这是规矩,也是常情。

可唯有宋家这位,就是不肯,也不要。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四五个自小一处长大的小厮,外头也只有七八个长随而已。

丫鬟除了收拾屋子,伺候茶水,别的事,不概不许多理。

太后也曾听说,并笑话宋老夫人:“正经教养出个乖觉如斯的孙子来!”

只是仅此一桩,别的事都还正常,因此大家也都没太放在心上,到底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渐渐成人,该到论亲定娶的时候,宋玦还依旧是这个态度,最后混不过去,方以科举之事搪塞,好在宫里也有意愿,因此大家倒也不谋而合。

原以为他一心为成驸马,没想到,最后竟自求姻缘!

“妈妈的话自有道理,可昨儿晚上妈妈是没亲眼看见,夫人好话歹话是说到尽了,大爷只是不肯,还说好些强硬得不可再接的话,甚至最后丢下狠话,若今生嫁不得苏家九小姐,也绝不再嫁他人,还说,还说,”吕妈妈看看宋夫人表情,不敢将话说完。

宋夫人却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呀!辛苦养他一场,竟要为个女子,与家里决裂了呀!”

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宋夫人的哭声停了下来,睁开泪眼看去,原来是秀妈妈站了起来,将锦杌带翻了。

“当真大爷这样说?”秀妈妈的声音微微发抖,这简直是前所未有,让人不能相信!

宋夫人口唇哆嗦,尚未来得及回答,眼中一闪,情不自禁地向门外张了过去。

秀妈妈立即回头,耳边随即传来浑厚而坚决的声音:“当真,我就是这样说!”

☆、第二百四章 另辟蹊径

“大爷!”秀妈妈立刻迎上前来,行礼不在话下,却细细看去宋玦的面容:见眉目冷凝,完全不似平时那种如玉温润的模样,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爆起,便知道不是玩笑了。

“母亲莫怪!” 宋玦径直走到宋夫人面前:“昨日对母亲说的话,母亲可曾考虑过了?觉得是否可行?”

宋夫人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这如何行得?且不说老爷已在皇帝面前揽下此事,就我儿提到那什么单于心心念想的什么香,这话如何对皇帝说的?凭什么你就知道?这不明给老爷添加罪状么?!”

吕妈妈也劝:“大爷,不是老奴有意要说句逾越的话,这事真真爷办得不地道,天下女子有得是,爷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前日太太便带了信入京,老爷也知道苏家小姐是将替刘家出关远嫁之人,收为义女的信文都已预备下了,如今说收回就收回?只怕皇帝也知道了,如何收回呢?!再选人也怕是来不及了,秀妈妈那头一发信,只怕宫里内官就预备出京了!”

宋玦捏紧了拳头,白皙如玉的俊颜已然黑沉似墨,幽瞳里寒光闪耀,冷然直面宋夫人道:“母亲何以糊涂至此?!皇帝和亲也不过为暂缓边境压力,待到三五年后,终究还是难免一战!既然如此,又为何生生要用个女子性命去换?此事出来时,便有诸多反对之声,皇帝也是无计可释之下,方才出此下侧。如今既有良方,可保单于心意满足,几年之内只要给予返魂香,他必不再犯我中原,如此二全齐美之法,父亲为何不谏?!”

宋夫人依旧哭得泪人似的:“这话如何说得?梁主事只一句,便可将我宋门治罪!既然是那单于心爱之物。为何别人不知,只有我儿一人得知?莫不与之有通好之嫌么?”

宋玦浑身肌肉都骤然绷紧,睫毛垂落眼帘,飞扬入鬓的剑眉上染了沉沉戾气:“谁说一定要通敌之知?曾有俘虏从关外逃出来。我问他方知。”

宋夫人陡然倒抽一口凉气,尚未来得及开口,秀妈妈将这话题接了过去:“如何人在哪里?”

宋玦沉默片刻,方道:“我养于城中。”

“什么?!”宋夫人这下坐也坐不住了,差一点从那张黄花梨双螭纹玫瑰椅上跌了下去:“你养于城中?你哪认识来的好人?为什么要养他在城中?你来杭州做什么来了?眼见秋闱在即你不好好看书习字,倒反整日弄这些着三不道两的事?!”

宋玦不答,唯再一次将牙关咬紧。

秀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平淡如水,很好地中和了此时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带此人回来,我来问他。”

宋玦的身子僵了一僵。也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若此事当真,那么大爷的主意,也不是完全不能一试。”秀妈妈语调平静,可说出的话。却无谙于空中放了个炸弹,刹那间就将宋夫人震得眼眉倒竖,心摇目眩起来。

“妈妈你说这话可得当点子心!”吕妈妈厉声发作起来,“你说行,可不代表老夫人说行,一向园子里人敬重你,可不是看在你年高的份上!乱出主意。老夫人那关你可过得去么?”

秀妈妈转身,直面宋夫人,与刚才宋玦一样,完全无视悍厉的吕妈妈。

“夫人,此事老夫人开头也觉得不妥,不过老爷既已应承下来。又事关咱家名誉,少不得要料理到最好,才不惹人闲话。”说到这里,秀妈妈眼眸中精光一闪:“才夫人说得也是,梁主事正与老爷不睦。其实这也算个机会,因和亲一事,全由梁主事向皇帝力荐,皇帝又见无他法可想,因此方得成形。若老爷能以大爷刚才之策谏言,一来平民心,二来送贡品也比远嫁发送来得省力省事省银子,于宫中内外,这都可算一件好事。”

宋夫人不响,眼泪是早干了的,可心里的火,依旧不能平息。

看起来这妈妈如今倒转了风头,和不和亲的,说实话并不是宋夫人考虑之重。重要的是,本来可以做驸马的儿子,如今竟要娶那样一个没有规矩不知高低的丫头入门为妻!

平春堂前,与祈男在众人面前的一番对嘴,在对苏家上下从不曾高看一眼的宋夫人心里,是从来没有忘记过的。

“既然妈妈要看,” 宋玦见自己母亲只是不开口,便抬眼看向秀妈妈:“我即刻叫人领去,不过我有言在先,此人因身受重伤刚刚恢复,又在关外呆了几年,若言语举止间有些放肆不羁,妈妈可多饱含着些!”

秀妈妈点头应道:“这是自然,不过,”她话锋一转:“只爷的人去怕不服众,让荷风陪着一起好了。”

宋玦眯起眼睛来,与秀妈妈对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秀妈妈回身向外走去,招手叫来个小丫头:“你去叫你荷风姐姐来,说我这里等她。”

片刻荷风到了,秀妈妈低低吩咐她几句,宋玦向宋夫人道辞,打头出去,荷风便紧紧跟了上去。

吕妈妈心里又羞又恼,自己今日在众人面前吃了两回瘪,上来劝说宋玦,对方不理,这也罢了,到底是爷。后来再劝秀妈妈,竟也不被搭理,如今眼见秀妈妈越过夫人,竟要私自允许了此事,不由得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

“我说秀妈妈,夫人还在这里正经坐着呢,您算哪一门出来的?还是说您许了,就是老夫人许了?敢情这家都不是正经主子当了,是妈妈您说了算了?”

秀妈妈依旧不看发飙的吕妈妈,如水的目光瞬间投射到宋夫人面上:“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夫人也不知怎么的,在这妈妈面前就是硬不起底气来,虽有吕妈妈替自己出头,可秀妈妈一开口,她立刻心里又怵了三分。

“妈妈有话,只管说就是了。我也知道,咱家的规矩,伺候过老一辈的,就算奴才也有好些体面,可即便如此,妈妈您也着实越俎代庖了吧?这话不为我说,老夫人也不定就 许了吧?!”

秀妈妈眼光向四处转了转,丫鬟们会意,皆退了出去,吕妈妈老资格,竟守着夫人不曾出去。

秀妈妈是从来也不放吕妈妈在心上的,因此便走上前来,对夫人款款地道:“夫人,大 爷为此事的态度已是十分清楚的了,若不依他,只怕母子离心。”

母子离心!

只这四个字,宋夫人的心就软了大半。是啊,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搞得儿子见了自己跟乌眼鸡似的?!

“如今大爷既然说也这个主意来,老奴我心里细品,亦觉得不坏。夫人想必也知道,老奴是在宫里当过差的,”秀妈妈提及往事,眼角唇边的肌肉便由不住抖动起来,好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因此夫人竟没看出来,就是吕妈妈,也不过略觉得什么,却也过去了。

“因此对太后皇帝的心性,多少有些了解。确实和亲太后是不太情愿的,别的不说,费力费钱,如今与那单于不可开战,多半因为国库空虚的缘故,为了个,倒还要再贴进些银子去,太后满心只是不愿。“

秀妈妈边说,边不自觉地捏住了一向不离身的,腰间的一只环形玉佩,那是她被太后御准出宫时,赏赐给的念想。

“梁主事不过借机向皇帝借好罢了,也才说要献咱家的女儿,又说什么,若自己也有女儿,便不必劳烦咱家了。这都是空话,实情是,皇帝对咱家老爷已有顾虑,老爷门生众多,又都在江南重地,皇帝必不了有所他想。”

宋夫人不耐烦地打断秀妈妈的话:“妈妈这话,莫不怪我么?其实我也不是一定不肯放自己女儿出去,不过是老夫人先说不行,这才到这里来另择他人,这事可全与我无干的!”

秀妈妈心想老夫人对夫人的看法真真是一点没错,夫人虚有其表,实则败絮而已。

“老夫人的心思,如今我不防对夫人直说了吧。单于只喜聪慧美貌女子,若差一点,送出去不仅起不到和亲的目的,反被羞辱甚至认为是挑衅,老夫人不是不肯不舍得放自己孙女出关,实在,也是没有信心罢了。”

宋夫人闻言,羞恼成怒,立即就将身边花几上一只青花园景仕女图梅瓶掀翻了,花水混杂,滴哒流淌了一地,外头丫鬟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就进来收拾。

“你这老狗好大的胆子!”宋夫人动了真气:“敢说我的女儿不是?我一双娇娥哪里不如外人了?你敢翻天了不成?!看把你惯的有些摺儿!”

秀妈妈对这种纸老虎似的威风,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的,面不变色心不跳,淡淡看着夫人,口中漠然地道:“就因知道,夫人必有此反应,老夫人才特意嘱咐老奴,一定不可说出实情来。”

☆、第二百五章 功成事毕

宋夫人胸口急剧起伏,老夫人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几乎有着神一般的力量,宋家能如此风光,自己能整日以鼻孔示人,太后对自己青眼有加,全是宋老夫人所起的作用。

因此她气,很生气,可也不得不压下这口气去,因为细想,老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

单于若因送去了女子不能令自己满意,而生事端,皇帝必将罪过怪到经办此事的宋老爷身上,到时自己才是陪了女儿又折夫君,更何况,私心里,哪个母亲希望自己女儿去塞外送死?

“既然是老夫人的话,”宋夫人沉默良久,终于说得出话来,只是声音嘶哑,也全没了平日里的嚣张威严:“那自然也就是太后的意思,既然二位如此说,我也少不得。。”

秀妈妈冷笑,这个自找的台阶倒不坏,不肯承认自己被老夫人压伏,可被太后收治,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毕竟在这个国家里,哪个命妇不受治于太后?就连皇后,不也。。。

“夫人温柔典雅,四德三从,老奴钦佩不已,”秀妈妈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能信服:“如今再说回眼下,大爷若真有主意,能换和亲一事,亦能令边塞平静,不受那单于骚扰,皇帝必龙颜大悦,到时反变好事,大爷也算立功了。”

宋夫人复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和亲一事就算了了,可她绝不能同意迎娶苏家庶出的九小姐,做自己家里嫡长媳。

简直丢脸!

秀妈妈不说话了,这事就不归她管了,看大爷造化吧。

那苏小姐是个有福气的,能被大爷看中,又这样死生不肯放手,依她所见,确也是个有本事的。

大爷是何等样人?从小老夫人,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人儿。什么世面风光没见过?能被他选中,必不是一般人物。

且秀妈妈也与苏祈男交过几回手的,心里倒真对其有几分佩服。可惜托生的不好,不然倒真有几分老夫人当年的风采。

总之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想得到,没有不需拼力去搏,竭力争取的,就连皇帝的龙椅,不也是太后当年拼尽了全力,折了手足方才换来的?!

且看看,大爷和那苏家小姐,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拔开世俗乌云,见得绮丽天日吧。

“我去看看。荷风回来了没有。”秀妈妈说完,躬身行礼,慢慢从屋里退了出来。

“我的好太太,”吕妈妈不待秀妈妈身影完全消失,便急不可待地开口了:“这可了不得了!看刚才秀老婆子话里意思。莫不就这样同意了?且不说和亲,苏家的小姐,那是能娶得的?!”

这话真比宋夫人自己说出来还切实打中心窝子,当下宋夫人就发作起来:“你叫我怎么办?这家里一切皆是老夫人说了算,就连老爷也不得不对她俯首称臣,我又往哪里放?秀老婆子不知错吃了什么药,好像被那苏家小姐收了心似的。几句就替她说起好话来,我就不电明白了,那丫头野蛮无理,没规没矩,就算长得好些,哪一点配得上我玦儿?!”

吕妈妈皱起眉头来。悄悄贴近宋夫人耳边,低低地道:“夫人,不如这样,和亲的事就答应了大爷,若真如刚才老婆子所说那般。也算两边都落下好处,倒也不亏。不过娶亲一事,还得慢谋,依奴才看。。。”

秀妈妈在门外,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宋玦回来了,身后两个长随,将个布衣男子左右挟持着,进到院里来。

荷风从后头赶上来,先附耳秀妈妈,说了几句,秀妈妈这才睁开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房里去了。

荷风则无声地退出了院子,向平春堂那头去了。

“人带到了,请夫人过目!” 宋玦门外唤了一声。

宋夫人看了秀妈妈一眼,后者颔首,于是她便应道:“带进来,外厅里候着!”

这里清馨楼审人,那头平春堂,亦在忙碌。

祈男将最后一枝柏条塑造成形,然后慢慢移到屏风处,左右拼接,上下打量,最后定准位置,先将金丝放进被划出来的缝隙里。

因琥珀不比其他宝石,要软得多,祈男早先用铜丝将缝隙勾大了些,这时便正好勾进去,金丝最前端亦有倒钩一处,勾得牢牢的,伸出来的部分便可任意折叠成形了。

金丝亦不是单枝的,左右依柏枝形状横伸出许多枝条来,亦都裹上绿叶针,也就是头日祈男与玉梭忙到半晚,剪出的纸片,涂抹上调和适宜的绿色,亦不是同样颜色,有老有嫩的,再细细裹到金丝上,慢慢腾卷,最后变得两头小小尖尖,中间略粗些的,柏针形状了。

每缝隙处,皆探出有一至二根柏枝,形状各异,伸展不同,却最后都有向上的态势,让人望去便觉,似有清风荡漾,疏疏杂入,飘飘乎有凌虚之势。

因划痕正在蝙蝠上方,此柏枝便恰到好处地点缀了整付屏风,似乎蝙蝠正歇于此处,倒悬于微垂低拂的枝条上,青苍映衬雪白,再与黄玉色的底色交想辉映,雅趣盎然,不落俗套,竟是清幽。

“总算弄完了!”祈男将最后一支柏枝送进沟壑中,牢牢固定,轻轻托起,慢慢松手,再小心翼翼地连退三步,不觉长吁出一口气来。

玉梭托着放满纸片塑就的柏针的木盘,眼睛发直地看向屏风,口中喃喃道:“真好看!奴婢是真没想到, 原来真做出来,是这么好看的!”

她一连用了三个真字,仿佛不以此,不足以表达内心感受似的。

不过弄完了又怎样?这事本不以屏风做计较的。

想到这里,玉梭情不自禁回头,向外间看了一眼,两个裁缝正头也不抬地在那里忙碌着,还有五个绣娘,也一并被请了进来,在楼上另一间房里,忙着往上绣花。

当归,当归。

“小姐,”玉梭声音抖抖地唤了一声,不过二日,祈男的背影愈发瘦了下去,玉梭看在眼里,只是止不住地想哭。

祈男笑着回过头来,自打于宋玦面前哭过发泄过一场后,她就再没了眼泪,想是要说的都说尽了,决心也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说他能帮,看得出来,也是下了决心的。不过祈男心里有数,国家大事,事关两国命运,他又能怎么帮?

毕竟,他是人,不是神。

“看你,好好地又红了眼圈,倒不是玉梭,成了黛玉了。”祈男笑着拉过玉梭来,接过对方手中托盘:“这些也不用了,放下吧。”

玉梭一下哭倒在祈男怀里:“小姐!”

祈男大姐姐似的抚着她的头:“傻丫头,又哭!眼泪若能换珍珠,我早是世间巨富了吧?可惜不能,所以还是收着些好!”

外头裁缝从桌边站了起来,口中恭敬地道:“秀妈妈!”

玉梭也听见了,忙站直了身子,一把就将眼泪拭干净了,然后飞也似的冲到门口,将帘子捞了,果见是秀妈妈来了,正跟早前先来一步的荷风说话呢!

“小姐都好,只是饭量比前少多了。”

秀妈妈点头,正撞上从里间出来的玉梭,后者毫不客气,张口就道:“妈妈来看看小姐好不好么?倒还关心吃多吃少的?真成了你们圈养的奴隶了不成?”

秀妈妈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只拿眼张了张里间,见祈男长身直立,确实是瘦了许多,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地道:

“怎么?这会快就想着绝食了?”

祈男在里间明明听见,也就出来,唇角翘起嘲讽的笑同,不卑不亢地道:“还没见着皇帝呢,绝食做什么?别的由不得我做主,生死之事,想必还没捆了我的手,倒还能做些主张。”

声音不大,却引得裁缝们,并旁边房间里的绣娘,俱放下了手里活计,巴巴地看着,听着。

秀妈妈如顽石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早知小姐是这样硬气,确实我没看错,大爷呢,也没看错,也没白忙!”

这话什么意思?祈男几乎要脱口问出声来,不过到底,还是忍了回去。

因为她爱他。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爱上了那个男人,且不说为什么,爱就是没有理由。

因此不愿,不肯,给他添麻烦。

秀妈妈眼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似乎是感动,不过谁知道呢?早说了,这是块老姜,世间人事看得太多,便不容易看出真喜怒来了。

“是不是屏风已经修好了?小姐可容老奴我看看?”秀妈妈轻松转移了话题。

祈男立即垂眸,貌似恭敬地道:“请妈妈过目!”

身后玉梭,早将软帘高高打起。

秀妈妈与祈男擦身而过,互相都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子坚韧的劲头。

早说了,若不是托生得差了些,这小姐是与老夫人年轻时极为相近的!

秀妈妈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第二百六章 蹊跷

待进得门后,秀妈妈刚刚抬眼,便由不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直直地僵在了那当儿,如被夺魂摄魄般地硬直无语,眼里全付神气,皆被迎面而来的屏风夺去了一般。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怎么会?这小姐是怎么会知道的?为何做出来的,与太后梦中情形,全然相像?一丝儿不错?

原来这屏风之所以珍贵,特意要献给太后,皆因其中还有一个不便对外人道的理由。

太后怀着皇帝那年,年关前曾做了个梦,梦中便有雪白蝙蝠一双,倒垂于千年老柏枝上。老柏偻背而立,顶垂片干,倒下如小幢,小枝盘郁,曲出辅之,旋盖如曲柄葆羽。

雪白蝠子一对,双双垂于其中一枝上,摇曳生姿,与柏枝交相辉映,各成生趣。

老太后梦中醒转后,对此景念念不能相忘,即刻招了翰林院画师入宫,口述手比,将此情描绘于丹青下,画纸上,并高悬于当年所居宫中。

彼时太后还只是皇妃,后此画刚刚做完,便腹痛不已,第二日便产下皇子,因是头一位皇长子,即刻便封太子,十二年后,既登基成帝。

太后总觉得,是那一双蝠子图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柏蝠也,百福也。

因此搬到如今的章德宫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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