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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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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自己吓自己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呢?人家的事,再怎么也应不到自己身上吧?倒是下回跟太太去宋家别院里逛时,得小心别说错话戳了刘夫人心窝子,除了这个,祈男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惹祸上身的可能了。

“怪不得今儿我总觉得刘夫人眼角泛红,见戏台上唱到母女隔了十几年相认时,更频频拭泪,若依姨娘所说,也是这么个道理了。”艳香递上一杯西瓜露,锦芳接了。

祈男随口问道:“谁这么不知趣?人家母女将要分别。心爱的小女儿将要远嫁,倒好,点这么一出戏来唱?也没个顾忌不成?”

锦芳呷一口果子露,撇上嘴去:“还能有谁?宋夫人呗!非说那个旦角儿长得俊喉咙又亮。非点这一出不可,说别的只显不出好来,害得刘夫人哭得湿了几块帕子,我们几个姨娘在旁都不忍心!”

祈男一听是宋夫人,情不自禁脸上便流露出早知是她,和见怪不怪的神情来。

看这夫人将自己两个女儿娇惯成什么样便知,其本人该也一样跋扈嚣张,眼里看不见别人死活,只知自己开心。

锦芳一把将那果仁碟子推开老远,嘴里厌恶地道:“从哪只罐子里倒出这些霉货来?整只捧出来我看。若都霉了,早该倒掉才好!省得浪费我一只好罐子!”

章婆子从厨房里出来回话:“晚饭好了,小姐姨娘看,摆这里好还是摆屋里?”

祈男锦芳异口同声:“院里!”回视互看,皆笑出声来。

“我若是那刘夫人。拼了命也得保下女儿来,送给什么蝉鱼,被人吃了也不知道!”锦芳眼望祈男,心有戚戚。

祈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了,您是不想送我出关,倒想送我入宫。两者相论,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到底心里也明白,世事眼界所限,以锦芳的见识来看,能进宫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章婆子才从厨房里端出一只十寸大彩盘来,祈男便由不得连抽了几下鼻子。

“定是荷叶蒸鸡!”

祈男整个人都活过来似的。扑到桌边眼巴巴看着,只见一只硕大的黄釉暗花云龙纹盘上,两只肉滚滚,白嫩嫩的稚鸡并排而卧,荷叶是上桌前已被剥去了的。可那股子冷咧清香,却于众人鼻息下久久萦绕,始终不散。

于是自然,章婆子被大力称赞。

“小姐好眼力,荷叶老嫩正合适,因此才香得如此厉害!”章婆子有些脸红,却是得意得很。

祈男净过手后,夹起一块鸡脯,又放些填料在上头,一并放放口中。

嗯,肉嫩而滑,甘肥细润,填料则浓郁咸鲜,香气烂漫,火腿起了最大调味的作用,将余者无味却香的气息调和于一处,舌尖只觉芬郁清馨,如生百味,糜集其中。

锦芳嚷嚷说中午只闻见酒味却没开荤,逼着桂儿从厨房里翻出一坛去年的桂花米酒来,本是留下做调料的,此时也顾不得了。

“好菜配好酒,”锦芳扬起脖子就是一杯:“痛快!”

祈男看着有些肝疼:“姨娘可少喝点,也不知田家祁家人走了没有,上夜的也将到了。。。”

锦芳只管吃喝:“上夜的怕什么?横竖我没出去乱闯,在自己院里活活血还不行了?你们说这田家祁家,太太跟她们说了一中午的话,还嫌不够?晚上还留下?乌漆麻黑的,走时也不方便。”

祈男与玉梭对视一眼,皆将嘴抿得紧紧。

次日一早,祈缨喜孜孜地进了臻妙院,祈男才在镜前梳妆呢,就听见她欢快地脚步声。

“六小姐到了!”锁儿将门帘儿打得高高的,笑着传话。

祈男镜里向外一瞧,笑了:“六姐姐气色倒好!今儿怎么想起来过我这里来?”

祈缨口中待说不说的,祈男会意,吩咐玉梭带锁儿出去,祈缨这才含羞开口:“昨儿晚上,吴妈妈亲自到院里来,要走了我的生辰八字。。。”

这么快?

祈男有些吃惊,不过也替祈缨高兴:“这不好了?姐姐有往脱离了这里,高升攀枝儿去了!”

祈缨红了脸:“妹妹何必说这种话?眼见妹妹也将好事临门,到时我这点子小事,还不够给妹妹点只蜡烛添光的。”

祈男知道,对方是在说进宫一事,由不得心就向下一沉,欲再说些什么,艳香却已在外头催促了:“九小姐,姨娘说再不更衣只怕迟了!”

于是二人携手,一路穿花拂柳,进了太太院门。小丫头倚门而立,看见祈缨过来,口中便打趣道:“六小姐该放赏了!”

祈缨脸上发烧,嘴里啐了一口,手却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香包来,塞进那小丫头手中。

走进去才看见,原来祈鸾并了祈琢祈凌二个,正在墙角阴凉处,不知说些什么。

“哟,我当是谁,一早起喜鹊这样叫得厉害,原来是新人到了。” 祈凌回头看见祈缨过来,由不得冷笑道。

祈缨愈发不好意思,要说些什么,又怕愈发逞了对方的意,只得隐忍下来。

正好玳瑁从旁走过,手里捧了才掐下欲回屋供瓶的花,祈男叫住她,一脸纯真无邪地问:“怎么太太今儿不在屋里么?”

玳瑁见她问得奇怪,便笑着回道:“怎么不在屋里?才还跟吴妈妈说话呢!”

祈男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原来太太在说话,我说怎么几位姐姐站在阴冷地里呢,原来靠近太太窗边。再者,若不是吴妈妈来得早,只怕就听得见马屁,听不见喜鹊叫了!”

那边三个听见这话,顿时齐刷刷脸上红起一片来,祈凌先憋不住叫嚷了起来:“你说谁听墙角?又说谁拍马屁?”

祈鸾一听不好,只是拦也来不及了。果不其然,即刻就听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传将出来:“谁在外头这么大声?!”

祈凌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想不应,又不敢,只得细声细语地答道:“回太太的话,是我。”

屋里顷刻又没了声音。

片刻之后,吴妈妈捞起帘子出来,冷着脸吩咐:“太太请各位小姐们进去!”

众人皆低头从其身边经过,吴妈妈却独只对祈缨笑了一笑。

太太已经在正榻上端然而坐了,见小姐们进来,只举手摆了一摆:“坐吧!”

祈凌屁股才挨到椅子边,就听见太太不满地声音响起:“五丫头,你才在外头叫嚷些什么?”

祈凌干赶紧站起来,却不知如何应对,说实话自然不行,可如何扯谎又是个问题,只得求饶地看向祈鸾。

“回太太的话,” 祈鸾忙起身陪笑回道:“才我与五妹妹在外头看花,见开得好了,一时忘形大声了些,不曾想惊扰到太太,实在罪过,请太太责罚!”

太太盯着她看了半日,冷哼一声:“看个花就把你们乐得这样?还有些规矩没有?虽则你们几个比不上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可到底咱们苏家在这杭州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你们只管这样胡闹下去吧,看老爷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因与罗家联姻告捷,太太便不怎么将祈鸾的婆家,季家放在心上了,罗家之富贵,堪比三五个季家,因此她此时的心头肉换成了祈缨,对祈鸾再不如从前那般好声好气的了。

“且你也是将出阁的人了,老爷吩咐你看的书都看了没有?新妇谱上怎么说?闺女出嫁,将先如何?”太太冷眼看着祈缨:“你且背来我听!”

祈鸾灰着脸,一字一字慢慢背去:“新妇之倚以为天者,公、姑、丈夫三人而已。故待三人必须曲得其欢心,不可纤毫触恼。若公姑不喜、丈夫不悦,则乡党谓之不贤,而奴婢皆得而欺凌我矣,从此说话没人听矣,凡事行不去矣。”

☆、第百七十三章 各人福寿

太太重重点头:“很好,原来你很懂得这个道理!后面呢!”

“妇人贤不贤全在声音高低、语言多寡,中分声低即是贤,高即不贤。言寡即是贤,多即不贤。就令训责己身婢仆,响尚不雅,说得有道理话,多亦取厌,况其他耶。” 祈鸾眼里已有水雾,自打定亲之后,她已有大半年没在太太面前如此受辱了,不想将出门时,晚节不保。

“既然如此,刚才又为何如此大声!”太太一掌拍在身边小几上:“明知我在屋里说话,还在外头鬼祟谈论,这也罢了,且还大声喧哗!你将出阁,到了人家若还如此,将来如何长我苏家脸面?不辱门楣?!”

太太的火气真是说来就来,此时柳眉倒竖,星眼圆瞪的模样,真正与昨儿在宋夫人面前那只软毛波斯猫相去甚远,简直不似同一个人。

祈鸾垂了头,不敢吱声,祈凌更是吓得手足冰凉,没想到带累得对方如此。

“罚你将新妇谱抄写百遍,待老爷回来后交于他老人家亲审!”太太发话下去,祈鸾终于忍不住,抽出帕子来,捂了脸低低抽泣。

太太依旧冷眼看她,哼了一声之后方看祈凌:“你也不小了,就不能长进些!眼见你六妹妹都 落下红定了,只你和四丫头,还整日只得呆吃呆玩,没有本事就该好好学学有本事的人样!就老实些也比装腔作势的强!”

最后一句直接打中祈鸾心窝,当了众人面,这一回几乎丢尽了她前面所有,在太太面前积攒下来的面子荣耀,因此她愈发哽咽难抬。

太太的火气这才略消了些。

祈男与祈缨借于几上捧茶时,不觉对视一眼,祈缨眼中甚为得意,正为出了刚才一口闷气,祈男却有些黯然。

只因她心里明白。太太的癖性便是如此,谁对她有利,她便倾向于谁。昨儿是祈鸾,今儿是祈缨和自己。明儿呢?

当自己所有价值被利用一空时,太太便会如弃履一般对待,一点儿往日情谊不讲的。

这园里真真冷口冷心的人,却是面前这位,正对了自己微微含笑的,苏二太太。

“男儿,田三太太昨儿特意对我几回夸你,说长得好,又会说话会行事,虽有些鲁莽。到底年纪不小,也不碍事。”太太换上笑脸:“我虽没得回应,心里却也高兴。”

没得回应的意思就是,祈男是将入宫的人,田家再示好。也是无用。

祈男愈发黯然,只觉得自己跟一块肉似的,被人随意在案板上检来看去,心里觉得十分不自在,面上还不得不陪笑回应:“太太和田家太太过誉了,女儿当不起。”

吴妈妈从旁凑趣:“就这九小姐就当不起了,后头还有天大的喜事呢!”

太太瞄了她一眼。吴妈妈忙掩口笑着出去了。

“传饭吧!”太太吩咐下去,玳瑁忙上来回道:“请这里妹妹们哪位帮我一帮,厨房里有二个小丫头今儿告病出去了,因此短了人手。”

玉梭赶在所有人前头应了出来:“我来我来!姐姐有事只管吩咐我!”

于是玳瑁带了她下去,一时摆上饭来,太太见有新鲜的菱粉桂花糕。又有鸡头米细粥,便轻笑道:“竟是这个时节了?原来夏天已过了大半。”

齐妈妈跟着玳瑁们进来,听见这话忙凑上来笑道:“可不是?中秋将至,想必老爷也快到家了吧?”

提起这事来,太太嘴角便情不自禁微微上扬:“才接到驿站来报。说就三五天的事了。”

齐妈妈哟了一声,即刻对着太太跪了下去:“恭喜太太,今年中秋可过个团圆节了!”

太太眉梢眼角都是喜气,却故意鼓了腮帮子道:“这有什么喜的?眼前二丫头就要出阁,这是一桩大事,六丫头那头且要张罗着相亲,测良辰吉日,选定婚期,还有后头,”看着祈男笑道:“一桩桩都是大事,哪一件少得了我料理?想想身子便乏了!”

齐妈妈自然又是好一通恭维,直将太太说得心眼俱开,方才停口。

祈男心知这妈妈必是为她儿子求情来了,要不然会如些卖力地吆喝献媚?平日里也不见此这么巧舌如簧。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见祈缨凑近她耳边低低地道:“妹妹,这倒是个好机会,齐妈妈是太太身边极信得过用得着的人,不如妹妹替她美言几句,太太其实有心放过此事,不过等个台阶下罢了。若不是二姐姐刚才在太太面前没脸,如今只怕她已经开口替那婆子求情了。”

祈男黑水晶似的眼珠轻轻一转,遂盈盈冉冉站了起来,又温婉可人地笑着开了口:“太太,人说朝廷遇喜事还要大赦呢,太太竟有如此三喜,怎么不放赏钱行宽恩?”

齐妈妈大喜过望,她没想到九小姐会替自己说话,如今这丫头可是太太眼中上好的一块肥肉,有她帮衬着自己,儿子再入园来一定有戏。

果然太太闻言笑了,若有似无地看着祈男:“依你所说,怎么行宽恩?”有意将放赏钱三个字略了去。

祈男躬身谦逊地道:“太太实在心善,昨儿长贵的那事,想必他也已经得了教训,请太太看在他自小就进了园来伺候大哥哥的份上,饶过他这回吧!”

太太沉呤不言。

祈男暗中踢了地上齐妈妈一脚,后者会意,忙跪行至太太跟前,抱信太太腿道:“太太,好太太!长贵昨儿挨了打,实在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只听大爷的话,不听太太的吩咐了!求太太看在大爷的心思只长贵知道的份上,更求太太看在我几十年伺候太太的份上,饶过那小子吧!许他再入园子里来伺候大爷,将功赎过也好,戴罪立功也好,求太太赏个机会吧!”

太太又沉呤半日,终于,在齐妈妈急切期盼的眼神中,她缓缓开了口:“既然你九小姐求了我,你又确实多年跟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叫长贵进来,依旧还去大爷屋里。不过此事可一不可二,若下次再犯,我就不管了,直接报于老爷,让他老人家做主!”

齐妈妈立刻磕头说不敢,绝不敢了,若有再犯,随太太如何处置等等。

太太笑道:“起来吧,也给你九小姐磕个头去,我也一半看在她面儿上呢!”

齐妈妈才走到祈男身前,还没弯下腰去了,祈男便一把扶住了她:“妈妈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在太太面前帮衬二句,到底没害着我什么,也不费我些什么。如今也不必跪我,只长贵将来好好的,就大家安生了。”

齐妈妈连说不敢不敢,一定一定,祈男便微微握了下对方的手,顷刻间就觉出了对方回握的力道,她不觉脸上就绽开了笑颜。

饭后,太太特意只叫祈缨留下,祈男冲她做了个鬼脸,轻轻盈盈地出来了。

出了院门,玉梭鬼祟探头看看,四下里无人,便拉着祈男进了游廊。

“说吧,”祈男心知肚明:“玳瑁跟你耳报些什么了?”

玉梭这才叹气道:“才吴妈妈来说,因她一个姐妹在刘府上当差,是小姐的教养妈妈,因此得知, 小姐知道自己要去和亲,做死做活地只是不肯,如今将她关进自家园中央一座小楼,每日送饭上去,再不放她出来。”

祈男听说,眼神黯然下去:“这还用说,飞来横祸,凭谁也受不了。”

“可怜了刘夫人,又疼自己女儿,又不能违背老爷,明里劝,暗里哭,到底身子受不得,昨儿看戏又着了一场气,回去就病了。”

祈男点头,却反好奇:“这事跟太太有什么关系?吴妈妈要这样巴巴地来报?还特意躲进屋里,鬼鬼祟祟的。”

玉梭摇头:“倒也不光为这事,玳瑁还听见吴妈妈说起城外码头上,什么织造府的船一事,小姐你想想,昨儿。。。”

祈男一把捂了玉梭的嘴,直将她拖行到将近自己院门口,方才松手。

“小姐!”玉梭跺脚道:“看你长得得柳柔花娇,哪儿来这么大的手劲!看我嘴皮定都破了!”

祈男先不理她,躲到附近一颗一株老干槎桠的虬松后,前后左右地翻腾一阵子,见确实无人,方才低低切齿地道:“你这丫头疯了!青天白日就在游廊那儿说出这种话来!若叫人听了去报给太太,看你怎么回话!”

玉梭唬得失了人色,赶紧再四下里看看,然后嘟了嘴道:“小姐你少吓我!最近我吓得心肝肺都有些移了地方,夜里也直做噩梦!”

祈男捅她:“趁这里无人,接刚才的话头下去,快说!”

玉梭这才又道:“我就想起昨儿宋公子那话来,难不成咱家也跟那什么织造。。。”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可祈男的思路已经飘远。。。

向来江宁织造府与皇宫里关节非浅,因其地位虽不高,却一年与宫里几回来往,且都是皇帝身后极亲极近之人与其打交道,又因乃提督织造太监主管,因此常具暗中监察地方官员的使命。

☆、第百七十四章 太太的狠心

如今船只进京,织造郎中身上又带了信,宋玦要偷那信,难不成因为其中参了些他父亲,当朝一品宰相的坏话么?

可这也不通,宰相乃一品京官,织造郎中一向只管地方官员,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京里去。

又或是,怕受地方牵连?

宦海之中,关节盘丝若缕,各种关系明的暗的难以算清,也许宋家在江南有什么事,或是宰相门生出事,皆有可能。

“不过咱们操那份心做什么,”祈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凭他好坏罢了,反正是宋家的事。”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出口,她的牙齿突然咬到了舌头,疼得她浑身一激灵。

玉梭却不这样想:“小姐你想,若真跟咱家没 关系,吴妈妈和太太为何那样鬼祟躲进屋里去说话?再者,织造府运贡品入京,每每必要通过苏杭运河,若昨日宋公子所言为真,咱家真要入毂漕运,这事又怎会不与咱家有关?!”

祈男细想玉梭之话,不觉大有道理,若苏家能把握其中厉害关节,凡有不利于自己之处,运用种种方法除之,又或是帮别人除之,以获取利益,这可就是一本十分合算,甚至可谓一着渗进江南官场的好棋了。

“怪不得大爷要挑你去他房里,”祈男有意睁大了眼睛,上下将玉梭好好打量一番,仿佛不认得她一般:“如今看来,竟也是委屈了你。正经该让你去老爷外书房的,如此伶俐解语,放在我院里着实可惜了。”

玉梭一听,又羞又恼,脸都挣红了,便将双手伸进了祈男腋下。祈男向来触痒不禁,这下可了不得了,整个人都又笑又喘。闹得满头满脸的松针。

“饶过我吧,”祈男好容易在喘气和咯咯笑声中抽出空来,嘴里便道:“好玉姐姐,我下次再不敢了。。。”

“谁在那里发疯?”这里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锦芳的声音从脖子后面传来,吓得玉梭一缩手,祈男失去支撑,直接靠到了身后的松树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傻笑。

“姨娘,您怎么出来了?”玉梭忙收敛笑容,正色回道。

“可算救命的来了,姨娘您来得巧,不然今儿我可得笑撅过去了。”祈男看见锦芳,愈发放松加放恣。

锦芳一根指头。险得戳中锦芳眼珠:“你就疯吧!”好在只是做做样子,祈男略偏开些头,也就让了过去:“太太说了没有,老爷什么时候到?”

这是园子里所有姨娘关心的事,偏偏太太就是不告诉她们。只让她们私下里打听去。

“说了,三五日就到。”祈男清了清嗓子,觉得笑得有些过了,怎么脸上肌肉酸酸的?看来还是到这里笑得太少,才大笑一场,肌肉就有些不太适应了。

锦芳喜出望外:“这么快?”转身就向院里冲去:“露儿,快快。二门外叫个麻利的小厮,请夏裁缝进来,我呀,上回还留了几匹宫缎,如今正派上用场。。。”

玉梭替祈男将头上松针捡干净,扶她回去。嘴里叹道:“姨娘这脾气,瞒着太太留下还叫得这样大声,生怕人听不见是怎的?”

祈男却摇头轻笑:“这也算私房了,太太难道没有?罢了,如今太太正在乐头上。就听见也闭只眼就过了。”

回去院里,果见露儿箭一样冲了出去,锦芳又在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祈男撺掇着金香艳香:“你们也跟进去看看,让姨娘赏你们二套好的做衣裳穿!”

锦芳的声音穿墙而出:“我可听着呢,哪个不怕死的又惦记着老娘的东西了?”

金香艳香知道,此时玩笑必不打紧,于是一个接一个笑着抢进里间去了:“我们就是那起不怕死的,要死也求姨娘先赏赐了再死吧!”

锦芳被二人一左一右抱住了手,口中便笑骂道:“看这起没心肝只会揩油贪便宜的小蹄子们!过年过节少了你们?哪一房丫鬟也没你们打扮得光鲜!如今倒好,愈发抢起来了!”

这倒是实情,臻妙院福利好是苏家出了名的,以前因其有,现在因其善。

“知道姨娘有心疼我们,我们才敢伸手,若是那起 严苛下人的,我们也不敢开这个口了!”金香趁机拍拍马屁,艳香却早看中箱子里一件银红绉纱白绢里长衫,厚着脸皮就捡了出来。

总算将二人打发了,金香也得手一件,于是心满意足了。

看着丫鬟们替锦芳左一件,右一件地在身上捣腾,祈男眼花缭乱,锦芳指着其中一匹粉地牡丹纹暗花纱问道:“男儿觉得这件如何?我觉得花样倒还好,就是颜色略暗了些,也素了些。”

祈男正接了金香送上来的一钟清香,听了这话,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嘴去,玉梭赶紧递上帕子,祈男拭了拭嘴,犹自惊魂未定:“我的好姨娘,您饶了我吧,这还素?那热闹的得什么样?”

锦芳瞪她一眼,满脸没见过世面的鄙视神情:“贡品里好东西多的是!怎么见得我不能穿红?”顺手捞出一匹红地四合如意云凤纹织金缎来:“我是老爷亲自信里交代过的,有了宛妃的关系,特赐五姨娘穿红!这都是白纸黑字落实了的!”

祈男不说话了,只直直看着锦芳,直到看得后者心里发了毛,将那匹红缎子丢回箱子里去:“我知道我知道,你大姐姐如今不是皇妃了,不过到底还是贵人么,我也算养出个,”她本想说长门楣,可到底话到嗓子眼,还是如梗在喉,吐不出,也咽不下。

祈男咳嗽一声,有意岔开话题:“对了,刚才姨娘出门做什么去了?”

锦芳懒懒看着箱子里五光十色的衣料,半日方道:“去看看你二姨娘,她月份大了,想也快到日子了。若是个有福脚头硬的哥儿,真等到老爷回来再生,倒遂了她自己的心,也灭灭太太的威风,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祈男瞥她一眼,先没说话,半日方道:“大爆竹嘴是厉害了些,心到底还是好的。”

锦芳由不得笑了出来:“扯你娘的臊呢!大爆竹怎就嘴厉害了?我说实话罢了。你当太太是好人儿?嘴上说得漂亮,其实绵里藏针!几回给二娘那里送了药汤去,你二娘多了个心眼,让品太医看过之后才敢下咽。”

祈男听说后一惊:“品太医看过无事?二姨娘真的喝下去了?”

她跟锦芳一样,绝不会相信太太会那样好心,给月容送补剂的。

“自从进了这个月,太太便开始断断续续让吴妈妈,齐妈妈几个心腹给华成院你二娘那头送汤水,二娘说了,品太医看过后,开始几服是好的,确实利胎养人,后头就不行了,都是燥热大补,若依此服用下去,到时一定不能顺利生产,难产事小,大小俱失,那就可。。。”

锦芳突兀地住了口,屋里骤然生出森森凉意来。

“太太这心也太狠了,”半晌艳香方道:“怎么下得去手?”

锦芳冷笑:“你当太太是菩萨?一向是这种为人,有什么稀奇?你见识小罢了,我那会太医都说个女娃子,太太还几回暗中使绊子,若不是我机灵,现在就没有九小姐这个人了。”

祈男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忍不住抽出手来放在锦芳掌中:“辛苦姨娘了,”这话她是真心实意地:“将我和大姐姐生养带大,着实不容易。”

锦芳沉默片刻,抬眼见祈男面有戚戚之意,遂不悲反微笑起来:“如今好了,你反这样,别没事找事,姨娘我这会子正乐着呢,老爷眼见就要回来,那只狐狸也再狂不了多久了。”

那只狐狸?这必是指太太了。

“对了,今儿十五,太医下午来请脉,你一会早些用饭,歇了晌早些起身。”锦芳正色看祈男,一双不老的媚眼里,似有千言万语,祈男看进她眼里,母女交心,一切尽在不语中。

“姨娘,夏裁缝来了!”露儿一句话,冲淡了难得的亲情交融,锦芳忙又埋首于衣箱里,又不住口地跟裁缝讨论些新式花样,祈男才听几句就烦了,于是告辞回屋。

老太太的寿礼已近完工,午饭后,祈男和玉梭索性也不睡午觉了,将锁儿叫进屋来,关了门连做一个多时辰,直到外头报说品太医来请脉,方才觉出脖颈酸痛不已。

“太医请坐!”祈男微笑,款款步出外间来:“敢问太医,可有治疗颈椎痛的良药么?”

品太医一本正经从药箱里掏出个一指高的玉色小瓷瓶来:“独家秘制,特有配方,活血凉肤,一用既愈。”

祈男大笑起来,她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品太医,也有会开玩笑的一面。

“看这话说得,跟跑江湖的摇铃先生似的!”

品太医也笑:“谁说不是一样,不过为份生活罢了。”

虽然面上带笑,可话中意思却隐有意兴阑珊之后的淡然,祈男湛然怒放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玩笑有些过份了似的。

☆、第百七十五章 太后,皇后

“我不过随口一句,也不知轻重,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太医体谅。”祈男语气十分诚恳,一时之间竟让品太医不知如何应对。

玩笑之辞,他听过很多,宫里宫外,数不胜数。自然也有不少是拿自己太医身份开玩笑的,大臣们常不拿太医当有品的官,只利用他们的服务,却看不起他们的人。

因此祈男的话虽有些令他寒心,因他平日里看祈男是与别的小姐不同的,可到底也并没真放在心上。

只是话里略带上些苍白而已。

没想到,她竟立刻便听了出来,并同时道歉。

“苏小姐言重了,”品太医思忖良久方才躬身回道:“如小姐才所说,不过玩笑罢了,值不得当真。”

祈男听其声音恢复温厚和平,悬于半空中的心便放了下来:“看来我随了姨娘,她是大爆竹,太医只叫我个小爆竹罢了。”

这下品太医憋不住了,温柔地笑满绽于脸上。

玉梭进来奉茶,眼皮也不敢抬,丢下茶盘就走。祈男倒没放在心上,只请品太医鉴赏:“这是我让那丫头特意去华成院里取来的好水,城外虎跑泉出产,知道太医喜欢清茶,上好的碧落春点出来的。”

品太医亦笑称劳动,果然接过手里呷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好茶,好汤!清亮馨香,四样俱美,确实难得。”

祈男眼角余光,明明看见玉梭躲在外头门框处,却不进来,不觉好笑起来:“太医,你可有治老鼠的药?”

品太医大惊:“怎么小姐这里有鼠患么?”说着东张西望了几下,口中喃喃道:“不像啊!真要有鼠患,倒不必用药,养只好猫就行了,宫里便是如此行事。”

话这样说。人便转来转去,自然目光便从门口流转而过,玉梭如被电击,嗖一下窜了开去。

祈男听到宫里二字。不由得好奇心大作:“对了太医,你以前一直在宫里太医院当差,虽没见过我大姐姐,可太后皇后是见过的吧?”

品太医微笑起来,心想这小姐果然思维极为发散,才说到鼠患呢,怎么一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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