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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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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梭的话,愈发令祈男笑挑眉一笑:“所以说,知我者,唯玉梭你也!”

说完伸头向衣箱里看了一番,最后和玉梭商量着,取出一件粉白偏襟对眉立领衫来,外头配一件花叶纹样镶边水绿对襟褙子,底下再系一条浅湖蓝底子靛青纹样细褶纱裙。

玉梭将箱子收好,伺候祈男套上衣裙,祈男赶紧坐到了妆台前,玉梭来不及合上衣箱子便来替她梳头,正好玉香进来整理床铺,便趁机走到后头张了一张。

“小姐这些衣服,不说穿过,真跟新的一样!”玉香口中啧啧有声,眼中露出羡慕的光来。

祈男心里一动,见玉梭要拿话堵对方,忙从镜子里冲她摆了摆手,自己笑起来,回应玉香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有几日没赏你们东西了,你看中哪一件?只管拿去!”

玉香一听,简直犹如喜从天降落,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小姐,别,别开玩笑了,此话,此,当真?”

玉梭冷笑:“开头说别开玩笑,后头又怕不当了真,你这蹄子真正是见钱眼开了的!”

祈男忙拦住玉梭,嘴里笑道:“敢是玉梭生气了?别怕,你也有一件的!“

玉梭从镜子里看了祈男一眼,满脸疑惑,简直闹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意思。明知玉香是他人的眼线,怎么白白赏给她东西?

祈男冲她做了个鬼脸,也不顾头上只梳了一半,飞快从绣墩上起身,走到玉香身边,脸上笑嘻嘻地道:“怎么不动手?不动也好,我来替你捡一件,看我眼光如何?!”

平白得了个好处,玉香满心欢喜不说,哪里管谁来捡?就算叫外头露儿桂儿来替自己捡,此时于她也是无所谓的。

“小姐来替我捡?那敢情好!只是我怪臊的,怎么配劳动小姐?若不收,”玉香说着,眼里的贪婪之色愈发明显了:“又白费了小姐一片心意。”

玉梭走到二人身边,只站在祈男身后,冷冷看着玉香,不发一言。

祈男却是满脸笑意,真个弯腰探头,伸向自己的衣箱里来,边细细翻检,边口中絮絮地道:“我记得你有一件琥珀色素面杭绸褙子,对衿处一双妆花楣子好看得紧,我就替你寻条裙子来配,玉香你看可好?”

许是叫眼前之利冲昏了头脑,许是因祈男若无其事的话语冲淡了心里的警意,玉香脱口而出:“那衣服我也觉得实在好看,二姨娘赏我的时候,我还通不敢收呢!”

屋里骤然安静了下来,祈男慢慢从箱子里抬起头来,直直看在玉香脸上,秀美的眉峰慢慢锁紧,眉心里,拢起了几缕若有所思的皱痕,唇角微抿,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

玉香一语既出,心肝俱裂,再看祈男表情,愈发心里慌张,说不得,身子便情不自禁向后退去,只是才退了两步,便正正撞到了玉梭身上。

“好妹妹,去哪儿?”玉梭冷笑:“小姐说要赏你呢,你就这么走了?!”

☆、第七十九章 奸细

玉香双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祈男缓缓走到她面前,直面玉香,眸中浮现森冷寒霜:“二姨娘也赏了你?我竟从来不知道,你跟二姨娘有这样好的交情呢!”

玉香答不上来,因是无心之过,她连个准备也没有,一时之间也实在编不出个谎话来搪塞祈男。

祈男低下头来,唇角微微勾起嘲讽弧度,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覆盖眼帘,掩去了眸中那抹不屑的笑:“且那件衣服是全新的,必是二姨娘新做的。她倒有心,你也是有福,就这样赏了你?”

玉香半靠在玉梭身上,身子已大半发软,突然扑通一声,跪去了祈男脚下:“求小姐,求求九小姐!千万别告诉姨娘!”

祈男一向宽厚,锦芳却是截然相反。

玉梭只看祈男,后者想也不想,直接从玉香身边绕了过来:“看住她,不许她今日出自己屋门一步!现在我赶着去太太屋里,一切待我回来再论!”

玉梭忙点头,外头叫来桂儿:“将这蹄子反锁到自己下处!”

桂儿一下变了脸色,不知玉香犯了什么事,看看祈男,再看看玉梭,被二人脸色震住,于是低头不敢问一个字,拖着玉香就走了出去。

玉梭跟到门口,又秘密吩咐了一句:“且别叫姨娘那边看见!”

桂儿唯唯诺诺,玉香更是脚下如抹油,嗖一下就走了出去。

直到身上头上收拾整齐,祈男再没多说一个字,玉梭知道,这时候少说话为好,看祈男脸色便知,心里正想着事儿呢,别去叨扰才是明智之举。

出门之前,玉梭拿上八角团扇并一方玉色绫琐子地儿销金罗帕,想想再无他物。便上来请示祈男:“九小姐,这就走么?”

祈男看了眼八宝格上的小金自鸣钟,点了点头:“咱们这回可算早了吧?”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清脆的少女笑声:“咯咯。九妹妹,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早起身的时候,我当你还好梦高卧呢!”

是祈缨!

好家伙,来得真快!

“二姐姐早!” 祈男笑出自己最灿烂的容颜来,盈盈宝靥,经酣春晓之花;浅浅蛾眉,黛画初三之月,印在初夏的阳光下,含笑斜睇对方:“我当我已经是早了,原来二姐姐竟赶在了我头里!”

祈缨微笑走上前来:“这半个月可好?我有心要来看你。只是碍于太太下了死命,不好违背得。不过听说,新近的这个太医,医术不凡,且又肯为妹妹奔波。想必,也无大碍吧?”

祈男装作没听见对方话里的揶揄,笑嘻嘻地回道:“姐姐说得可是品太医?医术我是不懂的,不过我确是好得挺快,就前日有些反复,托那太医的福,一剂汤药下去。也就好了。”

祈缨扶着祈男向外走去:“咱们边走边说,”说着微微抬起眼皮,窥探祈男神情:“说是一剂汤药,所费可不少吧?听人说,是那太医满城里找去,才寻到的药材呢!”

玉梭跟在二人身后。听见这话心里便是一顿,不觉就抬眼看着祈男背影。不想那小身板倒是挺得松一样笔直,一派镇定。

“姐姐想是听二门外小厮们说的?” 祈男的嘴角始终扬得高高的,也不看祈缨,娇波流慧。只看前方:“不过我前头说了,医术方面,妹妹我是不懂的,要不然下回姐姐病了,也请品太医来看,再细问他,可好?”

玉梭差点没笑出声来,小姐这招金蝉脱壳使得好,倒将个祈缨说得个满脸通红,咀嚅着半天没答上话来。

祈男自顾自笑着向前,只当没看见祈缨的窘迫。

眼见快到正房,祈男眼尖,猛地就看见前头二人,主子一身桔色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葱绿色西番花刻丝八幅罗裙,鲜鲜亮亮,妖妖娆娆地闪进了太太院里。

祈缨随后也看见,由不得小嘴一撇:“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姐姐!敢是园子里人不知道她要出嫁了?穿成这样,是回门还是慰夫呢?!那不知道的,还当她不是去见太太,是去见季家公子呢!”

祈男听着这尖刻的醋话,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姐姐,你这张嘴,说出话来,真叫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祈缨也跟着笑了:“你又不是二姐姐,更不是她的奸细,我怕什么?!”说着眼光便煞有其事从祈男身上一扫而过。

你真不是吧?!话里意思十分明显。

当日太太面前挨打,落井下石的是祈缨,相反救出自己来的,却是祈鸾。在自己院里安下眼线的,是祈缨,二姨娘心计之深,是太太也瞒过了几分的。

祈鸾却不然,悠茗是个老实的,所以才受尽园内欺负,且祈鸾将要嫁出去了,自己与她并无大利益冲突,只要钱财上自己略松松手,送她个高兴,可以说,盟友之位,还是可以坐得稳的。

只这电光火石一瞬间,祈男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我是九妹妹,自然不是二姐姐,看六姐姐话说到哪里去了?且我这人还有个好处,” 祈男还是满脸春花般灿烂的笑:“能听得进心里的,才听得入耳,听不进心里的话,是连耳廓边也进不去的呢!”

说完便咯咯地笑了,快步赶到了前头。

祈缨一头雾水留在抄手游廊里,这死丫头话里是几个意思?自己一大早不顾避讳来拉她同行,难不成她看不出来自己有结盟之意?

果然跟那个大爆竹一样,有口无心的呆子货!

面泛冷笑,祈缨跟在祈男后头,一步三摇,也进院里去了。

祈男一进去就先看见了玳瑁,后者正在院里花架子下掐花,预备插瓶的。太太与锦芳不同,不喜欢艳丽,只喜欢有香气的品种。

因此这里花架子上总是各种香气萦绕,上好的玫瑰宝相蔷薇,并些瑞香,茉莉,含笑,堆在窗下精致瓷盆里,院里还有两株丁香,此时一并开了出来,引得蜂蝶课绕,嘤嘤嗡嗡的,煞是热闹。

门前绿油油的游廊上,则全铺满了紫藤,丝丝缕缕垂落下来,大片紫云头顶上翻飞,但走上来,穿堂香风迎面袅袅而来,令人不觉胸襟一畅。

只可惜,小姐们每回到这里来,都是感觉不到这样的美好的,因要面见太太,谁心里不忐忑,谁心里不替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姨娘,捏了把子冷汗呢?

以前,祈男一向是免受这罪的,因有宛妃和锦芳罩着自己。如今形势翻转,倒反轮到,自己来想法罩着她们了。

“六小姐,九小姐!”玳瑁手握一大把长柄玫瑰,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才二小姐已经到了,太太正在梳头,二小姐进去伺候了呢!”

祈缨一听,微微冷笑着道:“二姐姐最是个有心的,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多耽搁了!”话还没说完,拔脚就向屋里走去,边走还边提醒着身后自己的丫鬟:“玉吉,昨儿太太叫穿的珠花呢!”

祈男有意落后,磨蹭着走到玳瑁身后,趁人不见,从袖子里递出去一只金累丝松竹梅岁寒三友梳背儿:“太太今早心情如何?”

玳瑁笑眯眯地接了,看来是九惯老成的,手里拿着花儿,接东西竟一丝儿不错,祈男只觉得自己手里一松,再看对方,纹丝不动似的,就已经将那金梳背儿塞进了袖子里。

“今儿心情不好也不坏,”金子是收了,可玳瑁的话却没有多大价值。

祈男在心里摇头,看来不能只给好处,有时候,也得叫对方知道,谁才是付钱的人。

“嗯。” 祈男只说这一个字,脸色微沉,眼睛也不看玳瑁,径直就向前走去。

玳瑁有些急了,忙跟在她身后,待身边金珠走过去之后,方压低了声音又道:“不是奴婢不说,实在看不出来。太太万事只放在心里,别说是我,有时候就连金珠也看不出来。不过只有一人对太太心思是捏得极准的。”

祈男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方道:“是谁?”

玳瑁抽身从祈男左边穿过,丢下三个字:“郝妈妈。”

郝妈妈?

祈男立刻叫住玳瑁:“郝妈妈从来不在早饭前到太太房里来,叫我怎么看?”

玳瑁被她叫住无法,眼见院里丫鬟人来人往,不得已只得蹲下身来,装作替祈男掸裙子上的细灰,口中细细地道:“今儿也怪,郝妈妈一早就来了,赶在了二小姐前头,所以九小姐才没有看见。”

这里话才说完,玳瑁立刻抽身站了起来,叫住正去厨下的一个小丫头:“去哪儿?可是催茶?你新来的不知道,快接了这花,我去厨下看看!”

郝妈妈是管家娘子,太太向来早饭后理家时才叫她进来,这也是给她们几个管家娘子的好处之一,不必早起进园子里来伺候,也是一种荣耀。

不过既然今日破例,那么一定有事。、

祈男眸光一冷;回身与玉梭交换了个眼神,又定了定神,方继续向里走去。

☆、第八十章 再见太太

翠玉正撑了玫瑰红绫撒花软帘出来,正撞见祈男进来,不觉就笑了出来:“九小姐身子养好了?看如今道走得挺直,想必棒疮好了吧?!”

院里人来人往,翠玉重提旧事,这便是有意要给祈男难堪的意思了。

不过祈男才不在乎,她本性就不是个深闺小姐,被人说打又怎么样?就算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一样要想的。

“多谢姐姐操心,我已经全好了。” 祈男边说,有意拎起裙边来,轻轻绕了个圈,飘飞的裙裾、斜挽的发鬓,腰肢似柳,鬒发如云,虽是不谙人事的豆蔻少女,却也有着天真之外的娇媚,与妖娆。

一时间别说眼前的翠玉,就连院里几个小丫头,也都看住了神,定在了当地。

祈男咯咯地笑着,抬脚入门而去。

玉梭心里钦佩不已,斜眼瞟着翠玉:“姐姐这是出去,还是预备再进去?”

翠玉半张的嘴这才合上:“我,我出去。。。”

话没说完,玉梭人早跟着祈男也进房里去了,翠玉放了个空炮,自觉无趣。

外间鸦雀无声,人都拥在里间,看着太太梳头呢!

祈男走到里间门口,先就听见了祈缨带笑的声音:“郝妈妈您手可真巧,别的不说,今儿经您的手梳理过,太太愈发显得风华雅丽,雍容不可直视了呢!”

郝妈妈的笑声也接着出来:“不是我老婆子吹牛,当年太太尚未出阁时,一头青丝都是我老婆子梳理,如今我老了,眼也花了,手也不得劲了,这才让给银萧,不过她是我教出来的,想也差得不远吧?!”

然后便是太太的声音:“差得倒不远。只有七八成而已!”

众人大笑起来,七嘴八舌地皆道:“太太又说笑话了,看笑倒了我们,谁来伺候太太呢!”

玉梭看着祈男。意思是进去凑趣?还是在外头听着?

前者冒险,却可能有所收获,跟众人一起拍拍马屁,有利于和缓关系。

后者安全,却没有好处可得。大家都在里头,只自己一人在外,明显是与众不和的孤独精了。

祈男微笑示意她:将帘子揭了,本小姐正要进去呢!

玉梭心里又是一动。今儿的九小姐,真叫人痛快!

“没人伺候?我正好进来,就由我来伺候太太好了!各位姐姐妈妈们。也好歇息下呢!” 祈男缓步走进里间,迎面就撞上了太太,一双从铜镜里直刺进来的杏眼,含威而带着冰霜,令人有些不敢直视。

不过祈男却是不怕的。这回不是上回,她是有备而来的。

“给太太请早安!” 祈男身子弯了下去,行了个极为标准,简直能上闺范教科书的请安礼。

太太微笑了。

“我说是谁,一时竟没认出来,原来是男儿来了。”一声男儿叫得极亲热,就连环绕她身边的祈缨和祈鸾都有些愣住了。唯有郝妈妈,脸上慢慢浮出冷笑来,倒是意料之中似的。

祈男唯最在意的,就是郝妈妈。她虽正眼看在太太脸上,眼角余光却一丝儿也不肯放过郝妈妈。

这妈妈好比太太的影子,太太的脸。是面具,要面对大家的,而郝妈妈,以为此时大家都只看太太,心里放松。脸上少不得就流露出真性情来了。

“回太太的话,男儿来迟了,没赶上两位姐姐呢!” 祈男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太,娇笑着道:“好是好多了,多亏了太太,请了品太医来看,也是托福,品太医医术高明得很,小女才能好得这样快呢!”

明明是有意刁难,可经了祈男这一说,反倒显得太太有意偏心于她似的。

祈鸾将脸隐在团扇后头,微微露出些笑来。这丫头确实不俗,有些祈蕙当年的影子。

太太明显怔了一下,虽然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可祈男是留了心的,如何看不出来?

“当了你的姐姐们,男儿你这是成心给我找难看呢!”太太说着笑了:“你们几个我一向是一样疼的,若照了你说的,你两位姐姐听见岂不要怨我?”

要在平日,祈男听了这话,嘴上不说,心里必要鄙夷,因此脸上多少便会有些流露出来。、

太太便趁机看定了她,脸上堆笑,心里却在冷笑,看你如何应对?想拍老娘的马屁?不是那么容易的!

祈男不慌不忙,憨笑着走上前来,半蹲半跪在地上,将太太身上那条胭脂色底子金色花卉纹样刺绣马面裙向下拉了拉,将几个本就不存在的褶皱拉平了,口中一派天真纯洁地开了口:

“太太若只疼我,我不怕姐姐们抱怨,我心里才求之不得呢!”

祈缨的下巴掉了下来。

从来她没想过,祈男能这样腹黑,到厚颜无耻的地步!这样的话,心里想想就算了,怎么能当着自己和二小姐的话,直接面对太太就说出来?

太不要脸了!

祈男温顺地从下抬起头来,谁也不看,只看太太:“男儿虽前日受了些教训,这半个月也想明白了。若太太不为我好,放着我不理,将来才是了不得呢!若不是太太真心疼我,也不肯拿出规矩来教我了!园子里有人背地里说,太太教训我是为了叫五姨娘难看,我开始也信了,”

说到这里,祈男明显看出来,太太脸皮绷紧,眼皮在微微颤抖。

“不过后来往深了想,若太太不是真心对我,要我好,怎么肯白放着自己名声叫人家去毁誉,也一定要教我知道好坏呢?!太太这样对我,我若再不知感激,那就真比石头里蹦出来的还不如了!”

祈男的话,字字情真,句句意切,尤其是眼睛,眼里的神情是不会骗人的,黑曜石一样清澈的眼珠里,满满都是谢意。

多谢太太您让我成长,不再懵懂无知,成长必有代价,不过,代价之后,也必有收获。

太太脸上虽还是一张面具,可心里却有一丝松动了。郝妈妈更是有些动容,不过她想的不跟太太一路。

是谁?敢在背后嚼太太的是非舌头?下回必要揪出来才好!

祈缨更是惊恐地看着祈男。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了!这丫头从哪儿学会这一套玩意来的?

别是自己,就连祈鸾,恐怕都有些比不上了!

而祈鸾呢?依旧躲在团扇后头,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来。

太太心里如何不说,脸上尽是疼爱,本来放在妆台上的左手顺势便扶起祈男来:“看蹲久了起来头晕!毕竟身子才好了些。听说前儿病得又险了?现在看着脸色,倒不像她们说得那样严重?”

太太的话里,处处是凶机。玉梭情不自禁捏紧了双拳,更为祈男捏了把子冷汗。

“太太果然有心偏疼九妹妹,不然如何知道得那样清楚了?”不料这时,却是团扇后的

祈鸾开口了,一张俏脸笑眯眯地显露出来,话是对着太太说的,眼睛却看住祈男。

祈男也笑了,也垂了眼睫迎上对方的目光,她的睫羽纤长浓密,仿佛凤舞蝶的翅膀,扑闪间露出两只幽黑明亮的眼睛,如那深山里的潭水一般清冽幽深。

“哟,从来没见二小姐跟九小姐感情这样好了?怎么今儿一唱一和起来?”郝妈妈也笑,声音是玩笑似的,语气却有些不详。

太太更笑:“你哪里知道小姐们的事?别说你,就我也是雾里看花呢!”

祈鸾本来站在太太身后,一手团扇,一手小铜镜,替太太照着脑后头发的,这时将两样都放了下来,撒娇地靠去了太太背上,将脸埋进去道:“太太又打趣我们,我偏不理九妹妹,才说太太偏疼九妹,我心里嫉妒还来不及呢!太太今儿不多疼我,我不依呢!”

祈男守在太太身边,知道这时候是要领笑的,于是咯咯笑出声来,大家随之一笑,屋里气氛便显得特别和睦宏美。

祈琢,祈凌,祈娟三人前后脚进来,听见阵阵笑声便都愣在了外间。想不到,太太今儿心情这样好?

昨儿在周家,可是受了不少冷遇,这是她们都看在眼里,难堪在面上的。

“你们都来了?”太太从里间出来,看见三人微笑道:“都坐吧,我已经命人催饭去了,眼见就摆上了。”

祈缨因没捞着机会在太太面前显好,此时便趁机替太太打着帘子,待太太出来便紧随其后,放下帘子便跟在太太身后,嘴里也笑着接话道:“今儿我来伺候太太,叫几位姐姐们歇息也好。”

郝妈妈本来跟住太太出来的,因祈缨放手,软帘重重扇在一张老脸上,顿时就摆下脸子来,听见祈缨这没头没脑的马屁,不觉冷笑道:“六小姐敢情心思是好,只是苏家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叫小姐伺候?那我们这起人站哪儿去?”

祈缨瞬间红了脸,看了看太太,又看郝妈妈:“妈妈这话说得,我不过是想孝敬太太罢了!”

郝妈妈毫不理会她眼中的哀求,转到太太眼前,接过小丫头摆上来的一碟子莲子糕,口中只是笑道:“若说是媳妇儿,倒可以这样伺候。将来六小姐到了自己婆家,若也有今日这般殷勤,想必公婆姑嫂必会欢喜到心尖儿上呢!”

☆、第八十一章 装聋作哑

祈缨的脸,瞬时由红转白,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可失血的双唇哆嗦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敢回上一个字。

太太笑着坐下,抬头见众人只管围住自己,便道:“叫你们都坐下,又站着做什么?咱们苏家还不至于到了要小姐们伺候的地步!来来,祈鸾你坐这边,”她指着息左边,略犹豫了一下,又指着祈男道:“男儿你也来,坐这里吧!”手指便滑向了自己右边。

祈男知道,祈缨眼里出火,心里滴血,若在以前,她也一样会有所犹豫。可现在?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娇憨一笑:“太太下首,自然我来,虽说不用伺候,女儿递个茶水传个汗巾儿什么的,也是顺手不是?”

太太愈发笑得灿烂:“看这张小嘴!我是从来不知道,男儿也这样会说话的!”

郝妈妈笑着哼了一声:“强将手下无弱兵!”意思十分明显,五姨娘调教出来的,狐媚子功夫必不得小!

声音不大,可屋里人人都听得十分清楚,除了祈鸾,个个趁机晒笑。

祈鸾也不说话,只笑看太太,太太呢?装作没听见郝妈妈的话,一双清冷冷的杏子眼,盯住了祈男。

祈男却只管安静坐着,嘴角的弧度并不因了这样,有一丝一毫下落。

太太眼里的冰霜愈结愈厚。这丫头今儿怎么变了个人?

“行了,都坐吧!传菜!”太太一声吩咐,丫鬟们忙了起来,大碗小碟流水一样摆了上来,六瓯热炒,四碟案鲜,四小碟甜酱瓜茄,并两大银厢瓯儿白生生软香稻粳米粥,八样甜咸小点。齐刷刷就摆上填漆戗金的八仙桌上来。

太太先提起了牙箸,郝妈妈早殷勤替她盛上一碗粥,又细声细语地问着:“太太看,今儿哪一样点心合小意?”

太太并不抬头:“左不过是那些罢了。你将鲜虾蒸饺夹只过来吧!”

郝妈妈忙不迭取了一只,小心放进太太面前的醋碟子里,突然想起什么来,目光便从祈男身上扫过:“哟!今儿可没有玫瑰蒸饺,委屈了九小姐了!”

玫瑰蒸饺是胖师傅拿手的,凡她做出来,无人不爱,也因此,凡需她亲手做点心,必有此道。

可这玫瑰蒸饺。也正是五姨娘锦芳的最爱。今儿桌上特意没有这道点心,其用意不言而喻。

给我难堪?祈男在心里微微冷笑。

“早起吃些咸点心,再配上这软香稻细粥是最合适不过了,玉梭,也给我夹一只尝尝吧!”

祈男的话。令郝妈妈失望极了。怎么今儿打出去的拳头,皆不中目标?又或是说,虽打中了,却如打在棉花堆上似的,叫人毫无爽快之感。

太太趁郝妈妈上前夹菜时,对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向外叫道:“前几日太太不是说了,要拿那套鎏金蔓草龙凤纹银碗来盛粥的?怎么你们通不放在心上?拿出来这是这瓷的行货子?”

金珠早等着这话呢!忙就上来恭敬回道:“太太忘了?那套银碗昨儿都打进包裹里,叫华管家送到钱塘去了呢!”

一语既出,举座皆于心中暗惊。

鎏金鸿雁纹四曲银碗。是当日老爷信里特意指明了,替祈蕙,也就是现在的宛贵人打造出来,做生辰礼的。

这事家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那银碗是城里最好的金楼。瑞星银楼,最好的工匠花了近半年时间打造所得。送上门时,太太亲自开了花厅的门,躬身接得的。

现在却叫金珠明着说出来,送到太太娘家去了?

华管家的事,大家隐约都有些知道,知道是大事,都不敢提。却不想,如今却叫金珠,这个太太面前最受宠的大丫鬟,捅了出来。

一定不是口误!祈男慢慢放下手中牙箸,用膝上玉色熟罗软帕拭了拭嘴,气定神闲地看向太太。

太太同样镇定自若,脸上纹丝不动地开了口:“咦?真打进那堆包裹里了?也好,那东西我们这样的人本不配用,自该送进宫里才好!如今虽咱家大小姐坏了事,可到底路还是通的,她不行,别人顶上,也是一样!”

小姐们鸦雀无声地坐着,五双眼睛,并郝妈妈,金珠,最后,太太的一双杏眼,似笑非笑,阴鸷沉沉地看住了祈男。

这是明着挑衅了。你们那头不中用了,眼见苏家要靠我钱家,再于宫中种出株大树,好乘凉了!

左一道,右一道,太太今儿做出这许多事来,不就是想我出个头,挑个火,于是又可以再发作一回么?

偏生本小姐,今儿还就不给你这个机会了!

祈男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于众人如目光炬炬下,款款站起身来,袅娜婷婷,浅笑盈盈地,冲着太太就弯腰,行了个大礼:

“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我在院子里关了半个月,竟不知太太有了这样的喜事?!大姐姐不好,我心里针扎似的,不知老爷在京里,将要有多艰难,多受阻碍了!如今喜从天降,原来舅舅家里,也有贵人将出,我心里真是,” 祈男脸上笑意渐浓:“说不得,女儿给母亲道贺了!咱们苏家到底是有福的!”

小姐们今日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屋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这还是苏家九小姐么?这还是那个大爆竹养出来的小女儿么?这还是那个半个月前,为一件小事咽不下气,被杖笞得起不来身的九小姐么?

那样一个耿直倔强又不服输的小人,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圆滑,通达,豁朗了?!

太太也明显眼神涣散了。没想到,是真没想到。

叮当一声,极细微,却因周围极安静,显得极为刺耳了。众人猛地惊过神来,向那响处看去,原来,是祈鸾身后丫鬟吹香,不知怎的,从手上滑了只紫金镶青金石戒指去地上。

祈鸾回头嗔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吹香忙从地上拾了戒指起来,口中连称不该,再看众人,已经恍然如从梦中醒转,神情自若了。

“快扶了九小姐回座!”太太第一个开口,也嗔着郝妈妈道:“你当差当老了的,怎么眼见小姐在前不知扶一把?!”

郝妈妈忙道老奴该打,赶着上前来,玉梭哪里敢劳动这尊大佛?早就抢在头里,搀起祈男,回座上去了。

“这是太太教导的好了!” 祈鸾摇着手里团扇,叹道:“九丫头别怪我多说一句。早前见你,哪有这样会说话,长出息?到底跟在太太身前,规矩礼仪,学得多多了!”

祈男勾唇一笑,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清脆悦耳:“二姐姐过赞了!我只后悔,来得太迟。若跟众位姐妹似的,也不至于有半月前之辱了。”

太太心里抽了一下,猛地抬头,可祈男已经很快将这话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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