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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耽美)-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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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扔进了身旁的水桶里,这才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扭头认真地看向了北堂陨,淡淡地说道:“……那张椅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够坐上去的。”
北堂陨‘嗤’地一声笑,用手正了正衣领,平缓地说道:“那么,若是我不提出这个要求呢,而是换一件事,比方说……”男人拖长了声音,嘴角微微向上一挑: “……比方说,我要你爹用他自己来换你……你说,他会不会答应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北堂戎渡的身体就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冷硬的雕塑,但很快,北堂戎渡就恢复了正常,冷笑道:“真是荒唐,这是孤听过的最荒唐的话,除非他是疯了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异想天开。”
沈韩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眼中闪过点点复杂之色,北堂戎渡与北堂尊越之间的隐密关系他已经知道,但是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父亲北堂陨,此时听到北堂陨与北堂戎渡的对话,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北堂陨说道:“……韩烟,到时候就由你去传信给北堂尊越。”沈韩烟回过神来,随后就静静应道:“是,我知道了。”身边北堂戎渡紧握了一下手里的鱼竿,抿住嘴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一时忽然有人自远处快步走近,在北堂陨跟前低语几句,北堂陨听了,只点一点头,又看了北堂戎渡一眼,吩咐沈韩烟道:“……我儿,好生把你堂弟看着,不要出了什么差池。”说罢,便与那人一同离开了。
北堂陨离开之后,北堂戎渡也没有什么心思再留下来继续钓鱼了,随手就将那鱼竿扔到了一旁,站起来对沈韩烟道:“……孤有些累了,我们回去罢。”沈韩烟知道他心情不好,便答应着,两人慢慢走了回去,北堂戎渡回到自己房间,很自动地取了镣铐自己给自己戴好,然后就跟沈韩烟一起在屋内坐着,两个人相对无言,沈韩烟自己也觉得讪讪,在此处坐了一时之后便出去了,待青年走后,北堂戎渡起身去取出自己昨晚一夜忙碌未睡才制作出来的物品,只见一堆小瓷瓶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瓶口被严严实实地塞好,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北堂戎渡的手逐一抚摩过光滑的瓶身,面孔上浮起了冰冷之色,低声喃喃道:“北堂陨……”
却说那厢北堂陨随着方才前来通报的那人一同离开,不一时便来到了一间静室外面,北堂陨一向早已经不大习惯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于是就自怀中取出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在脸上一抹,就变作了上次与毕丹见面时的模样,然后才朝屋内走了进去,方一进入,就见一名身穿一件连着兜帽薄斗篷的男子正坐在里面,那人见了北堂陨,便伸手将兜帽揭了开来,露出一头灿烂金发,容貌英俊,正是毕丹,北堂陨见状,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道:“……王子今日倒是有空,竟然会来我这里。”毕丹面色之间微微有不愉之态,又略藏着一丝躁意,因此并没有客套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上回先生倒是对小王信誓旦旦,然而此次,却是计划失败,如今陛下安然回宫,上京之中已经戒严,朝廷实行大清洗,先生却待如何?”
“王子稍安勿躁,此事虽然没有一击而成,却也并不算真正失败。”北堂陨慢条斯理地抚着手上的扳指:“……上次北堂尊越虽然自己脱身回京,但是北堂戎渡却落在了我的手上,如今正软禁在此处,有这个够分量的棋子在手,我们就不算真正失败。”毕丹目色微转,一时间并不言语,须臾,忽然问道:“……那么,先生的意思?”北堂陨微微一笑,说道:“北堂尊越若是在意北堂戎渡的性命,那便要他只身前来见我,到时……总而言之,王子且放心罢,我们先前说过的事情,不会有变。”毕丹听了,沉吟片刻,然后微微点一点头,说道:“只是不知……罢了,小王便静观其变就是。”北堂陨长眉淡扬,轻笑一声道:“……如此,倘若事成,过后王子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毕丹闻言,面色微微一松,缓慢点头说道:“但愿如此了。”
……一时间北堂陨与毕丹二人在室中又密谈了许久,过后,毕丹重新戴上兜帽,告辞之后便迅速离开,北堂陨自己坐在房内,半晌,忽然冷冷一哼,嘴角泛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狰狞之色,低笑道:“待到那北堂尊越落入我的手中之后,又岂会真的交给你带走……北堂家的人,莫非还能给旁人充当禁脔不成?哪怕是……”北堂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却不期然忽地想到了那个男人冰冷如兽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却好象突然着了火一样,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时间正是初春,整个上京之中却感受不到春天温暖的气息,在宫中连续颁出的圣旨下,无数兵士在城内大肆搜捕,按照相关命令将审查之后所拟出的名单上所有的官员全部拘禁,包括家小同族全部诛连,在不时的哭号声中,许多男女老少在看押者严密的监管下蹒跚而行,这些人面色憔悴,手足用沉重的镣拷束缚着,穿成长长的一串,队伍里面有壮年男人和女眷,也有孩子和老人,周围的一个个手持兵器的军士神情冷漠,每一张面孔上都有着刻骨的冰冷,找不到丝毫的温和之色,不时用鞭子抽打着队伍里走得太慢的人,催促人们前行,远处的刑场上,数百具尸体被堆叠在一起,血水浸透了下方的泥土,等候马车来将这些尸首带走焚化。
此时京中戒严,街头的行人也比往常要减少许多,百姓们虽然还是照常为生活忙碌着,但时不时也会偷偷用充满疑虑与畏惧的目光打量着路上往来的军士,不时远处有刺耳的尖叫号哭声瞬间划破天空,女人和孩子的哭叫声传来,中间夹杂着咒骂,生出了令人畏惧的窒息感。
忽然,远处一阵有序的马蹄声临近,一个身穿深紫色披风的高大男人骑在马背上,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俊美之极,黑发在脑后紧紧扎成一束,神情阴鸷,身周护卫着一个个脸色冷肃而阴沉的侍卫,这一行人迅速经过街道,未几,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从马背上翻身跳下,即刻便包围了面前的一座府邸,为首的那高大男人双目微敛,整张面孔看去越发阴沉,眼中隐隐有嗜血之色,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所府邸,然后身边立刻便有人跪了下去,用自己宽阔的脊背作为垫脚石,男人一言不发,黑色的靴子踩上了此人的后脊,从马背上走了下来。
此时远处已经不知何时涌来一队队的军士,北堂尊越脸色冷然,慢慢朝前走了几步,然后一抬手,周围众侍卫见状,顿时纵上高高的墙头,掠入府中,其余军士则是蜂拥而上,无数威力十足的兵器轰然劈砍在厚重的大门上,顷刻间就将大门四分五裂,劈成飞溅的渣块,众军士见此情景,立刻一拥而入,下一刻,原本还平静着的府第内部登时就响起了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慌乱的尖叫声,声嘶力竭的咒骂声,还有孩子与妇女恐惧无比的叫喊,汇成一片。
北堂尊越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信步走进这所宅子,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参与到这样的一场杀戮之中,然而心中那股因为北堂戎渡所产生的焦躁情绪,令他无法一直待在深宫当中,血液里暴虐的因子促使他必须亲手造成杀戮,结束一条条性命,才能够让他觉得好过一些……北堂尊越一手提着长长的兵器,在哭叫声中走入了大宅,与此同时,一个颔下蓄须的中年人从深宅内大步跨出,怒不可遏地连声咆哮道:“……混帐!本官乃是……”此人原本声色俱厉,但当目光不经意间突然瞥见远处的北堂尊越时,剩下的话就好象被人蓦地砍断了一般,脸色顿时青灰一片,北堂尊越视线低垂,随后冷冷地瞟了一下中年人,对其根本熟视无睹,中年人面如死灰,突然间却猛地纵身而起,向南面掠去,其人身法之快,几乎令人瞠目结舌。
北堂尊越见状,身形微微一动,下一刻,只听一声惨哼,两截被从中斩开的尸身已经重重砸落在地,北堂尊越眼神幽冷,稳稳落在地上,冷漠地看了一眼刚才还活着的中年男子,然后抬起脚跨过那血淋淋的尸体,向着前方走去,仿佛对近在咫尺的悲号声完全充耳不闻,此时周围激烈的争吵声,男人的怒吼叫骂,女人的哀哭求饶以及幼小孩童的哭喊都已经汇成了嘈杂的一片,无数精美昂贵的物品被砸碎,门窗被打烂,间或还有撕心裂肺的刺耳惨叫,悲声嘶喊,北堂尊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滴血的兵器,锐利的目光一闪,对身边的侍卫淡淡道:“……但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那侍卫垂着手,恭敬地应了一声,北堂尊越眼中红光隐隐,继续说道:“凡是亲族人等,以同罪论处连坐,男女老幼一概不可免。”顿一顿,嘴角已勾出残暴的凶色:“……给朕吩咐下去,东城门两边设高架,将尸体吊在上面,朕要让那些吃里爬外的混帐知道,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北堂尊越说着,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酷残忍到极点,他一路走去,随手便劈砍了十数人,一时间整座大宅中哭声震天,惨叫连连。
未几,这所宅子里的所有男女老幼都被从各个角落里驱赶出来,在雪亮锋利的兵器逼迫下,不得不慢慢集合在了一起,就在这时,就听一声号哭:“……孩子,我的孩子!”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地扑到地上,接住自己在推挤中被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襁褓,一名侍卫见状,一脚踢开了那女人,将襁褓抓起,女人顿时发了疯一样地扑了上来,去抢孩子,却只听‘扑哧’一声,一柄长刀深深刺进血肉之中,年轻女子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随后便软软倒了下去。
那襁褓中尚不懂事的孩子不知母亲已经被人杀死,兀自大声啼哭着,那侍卫见状,微微皱眉,一时倒没决定要怎么做,却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拿来。”侍卫见是北堂尊越发话,立刻便快步上前,将襁褓双手呈上,北堂尊越低头看去,只见那襁褓里包裹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婴儿,正张着粉红色的小嘴哇哇地大哭不止,北堂尊越眼神微动,却突然间冷冷一哂,道:“……朕的孩子如今正生死不明,别人的孩子又何必还活着!”话音未落,突然随手一抛,就见那蓝色的襁褓高高飞向远处,划出一道弧线,坠入了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只看那高度,莫说是一个婴儿,就连一个成年人也必定是骨断筋折,没有半分的活路了,一时间北堂尊越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将手中的兵器抛下,径自走向外面,翻身上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刚骑马走出十余丈,远处却忽然有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自一条巷子里沉默步出,穿一袭青衫,容貌俊雅,长发乌亮,北堂尊越突然一勒马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里陡然爆出慑人心魄的寒光,却没有立刻出声,那人衣袂飘然,缓缓向前走去,既而停步一礼,道:“……父亲让我给陛下带一个口信,若是陛下担心太子安危,那么三日之后,便请前来一聚。”
三百二十五。 父子与父子的不同 。。。
一时间北堂尊越出了大宅,翻身上马,便向着皇宫方向而去,但他不过刚骑马走出十余丈,远处却忽然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自一条巷子里沉默步出,穿着一袭青衫,容貌俊雅,长发乌亮,北堂尊越见状,手上突然一勒马缰,就停了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陡然就爆出了慑人心魄的寒光,却没有立刻出声,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那名俊美青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但见那男子神情默默,衣袂飘然,缓缓便向前走去,走向北堂尊越,既而却在三丈左右的距离处停了步,面色端正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复杂,只向着北堂尊越微微一礼,说道:“……父亲让我给陛下带一个口信,若是陛下担心太子安危,那么三日之后,便请前来一聚。”
来人自然只能是沈韩烟,北堂尊越脸色如冰,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青年,同时手里的马缰也被缓缓捏紧,但很快,就见北堂尊越目光一烁,已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语气里毫无任何情绪起伏可言,只道:“……戎渡现在如何了?”沈韩烟听到北堂尊越提起了北堂戎渡,俊秀的面孔上就不由得隐隐浮现出一丝愧色,迟疑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北堂现在……还好,陛下不必担心,除了平时行动不得太过自由之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尽量满足,韩烟……我会好好看顾北堂,不会让其他人对他不利。”北堂尊越突然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道:“……北堂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又岂会不知?戎渡既然已经落在他手上,虽然北堂陨要留着他以便挟制朕,不会伤他性命,但北堂陨恨朕入骨,莫非这恨意却能丝毫不波及到戎渡身上?只怕还不知道北堂陨究竟要如何折腾他,至少也会给他一些苦头吃,这是免不了的,朕说的可有错?”
北堂尊越的话一针见血,显然是对北堂陨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沈韩烟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惭愧,一时间微微垂目,声音也放低了一些,道:“……陛下放心,即便父亲的性情有些喜怒不定,但既然有我在身边,北堂他……自然不会受什么苦头。”沈韩烟刚说到这里,却突然想到当日北堂戎渡被北堂陨在室中折磨的那一幕,若非自己及时进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一想到那时北堂戎渡血迹斑斑的上身以及红肿的脸颊,沈韩烟心中便又是后怕又是愧疚,对着北堂尊越说出来的这句‘有我在身边,不会让他受苦’的话也明显没有了什么底气,一时间心下暗叹一声,愧然道:“虽然父亲有些执拗,但终究不是没有理智之人,北堂……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况且我至少也是父亲的独子,即便不能过多地劝说父亲,但他若是想对北堂做些什么,除非,先将我杀了,不然的话,我必定是会护得北堂平安无事。”
“……除了渡儿之外,朕从来就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你,你所谓的保证,朕不信一个字。”北堂尊越脸色冰冷,目光在沈韩烟的身上一寸一寸地切割着,仿佛是想要将对方彻底看透一般,北堂尊越说着,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毫不客气地说道:“……至于说到护得戎渡他平安无事,你又有什么资格保证?大言不惭!北堂陨甚至可以把你这个儿子毫不犹豫地送进无遮堡,由此可见你在你爹心里是个什么分量,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又谈得上什么维护戎渡?笑话!……况且话说回来,渡儿他就是太相信你,所以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自古以来,人心隔肚皮,戎渡就是太过自负才对你没有防备,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在很多事情上都容易感情用事,这才中了你父子二人的圈套。”北堂尊越说着,眼中忽然有后悔之色一闪即逝,语气沉冷如冰,目光整个地笼罩住不远处的沈韩烟:“……其实这些倒是朕的不是,当初若不是将你赏给他……没想到,却是给他身边放了一条居心叵测的狼崽子,反受了暗算。”
北堂尊越说罢,忽然冷笑出声,目光死死攫视住青年,继续道:“……朕自幼以来直到现在,一直都认为自己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远胜于他北堂陨,但如今,朕却甘拜下风,因为至少在心狠手辣这一项上,朕绝对是不及他北堂陨的,北堂陨能够眼都不眨地就将亲生骨肉送进无遮堡,做为娈童给他人肆意玩弄,朕虽然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但那些却也只是对旁人而言,自认万万做不到将戎渡推入火坑这种事情。”北堂尊越居高临下地说着,字字都辛辣无比,仿佛要发泄着连日以来的焦躁与愤恨:“……至于戎渡,他是朕的骨肉,朕一直都以他为骄傲,觉得自己养了一个绝好的儿子,这天下间任谁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但现在朕却清楚地发现在教导子女的方面,其实朕远远比不上你爹北堂陨一指头,渡儿虽然很多地方都不错,但你作为堂兄,却明显比他强上太多,单单只讲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做戏本事,就是他哪怕拍马也赶不上万一的,朕父子二人与你们父子俩相比较,果真是差的不止一分半分,难望项背。”
北堂尊越的言语之中没有留下半分的颜面,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将沈韩烟原本就薄弱的那一层自我保护的外壳割得残破不堪,沈韩烟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扒光了一样,赤裸裸地站在太阳下,将自身的肮脏阴暗之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一时间又是狼狈又是难堪,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未几,这才向北堂尊越艰难地微微一欠身,苦笑道:“……陛下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忘恩负义之人,对于北堂,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我却欺骗他十多年,甚至害他身陷囹圄……这些,都是我对他不起,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向陛下保证,只要我沈韩烟还有一口气在,那么北堂在我父亲那里,就一定是安全的。”
北堂尊越面沉如铁,心中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口上却只是冷笑道:“事已至此,再如何惺惺作态,也是没有半点用处……”他说着,忽然深深看了沈韩烟一眼,缓声嗤道:“……北堂陨居然让你亲自过来传信,莫非他就不怕朕把你当场拿下,用来向他交换戎渡?”沈韩烟微微地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嘲,只轻声说道:“当然不会,陛下不会把我留下,父亲他也不担心陛下会这么做……因为即便我落在陛下的手里,父亲他也不可能用北堂换我回去,我没有这么重的分量。”沈韩烟嘴角似有若无地露出一丝苦笑:“在他眼里,只有报仇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我即便是他的亲生骨肉,但是在报仇这件事情的面前,就无足轻重,可以被忽略不计了。”
北堂尊越听了,没说话,但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沈韩烟所说的话并没有假,哪怕自己现在当场将沈韩烟捉住,用来威胁北堂陨,但北堂陨也绝对不可能会用北堂戎渡来从自己的手中换取沈韩烟的性命……一时间想到那个男人这样有恃无恐,北堂尊越的心中越发暴躁无比,对北堂陨的恨意已经上升到了顶峰,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看向不远处的沈韩烟,突然间轻松无比地哂笑一声:“……三日之后?好,等到三日后,朕便是去见他北堂陨一面又如何?”
沈韩烟听得这一句,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震,抬眼便去看北堂尊越,只见马背上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冷如霜,然而眉宇之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模样,沈韩烟见状,静静站了片刻,随即却好象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轻叹道:“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社稷之重,却没想到愿意为北堂做到这等地步……我曾经总是羡慕北堂,难得有这等父子之情,即便……”青年说到这里,忽然咽口不提,目光当中满是复杂之意地深深看了男人一眼,既而向北堂尊越微微一礼,道:“……既然如此,三日之后,自然会有人过来引陛下前往,到时我父子二人,势必恭候大驾。”沈韩烟说罢,素袖一拂,一时间脚下轻缓,青衣飘飘,不过一转眼之间,已自去得远了。
………
“……如今渡儿不在,你们几个也不必多想,只须将三个孩子照顾妥当了,就比什么都强。”
许昔嵋拿茶钟的盖子轻抿着茶汤上面的浮沫儿,精致的眉眼之间淡淡浮现出几分凛冽,沉声说道,自从那日在宫中与北堂尊越一晤之后,她便暂时留驻东宫,主持日常事宜,原本由于北堂戎渡失踪的消息,整个东宫之中难免人心惶惶,但如今有许昔嵋坐镇,此时这里已经恢复了日常的秩序,众人虽然暗地里仍然是心思浮动惶然,但至少东宫表面上已恢复了平静。
“夫人的吩咐,妾身们自然不敢有违,只是……只是太子爷他……妾身实在担心爷……也不知道眼下太子究竟身在何地,是否受苦……”旁边一个杏色宫装的女子坐在许昔嵋下首哽咽着说道,眼里顿时落下两串晶莹的泪珠来,正是谢妃,此时她娇嫩的面庞上一副梨花带雨的软弱模样,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呜咽着幽幽哭出声来,却拿绢子捂着嘴,不敢声音太大,只隐隐地抽泣,谢妃如今嫁与北堂戎渡已经有数年之久,素日里在东宫只一心照料着儿子,服侍夫君,虽然北堂戎渡一向除了沈韩烟之外,并不十分宠爱其他人,但对自己正式的几个侧妃却也是不错的,并不曾亏待了分毫,况且女子向来一旦嫁了人,丈夫就是自己终身的依靠,再加上彼此在一起相处的年月久了,又替对方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如此,谢妃对于北堂戎渡又怎么可能没有情意?因而自从前时北堂尊越回京,将北堂戎渡失踪的消息公布出来,谢妃这些日子早已经瘦了一圈,一张粉面也显得颇憔悴,终日以泪洗面。
“你担心又有什么用,莫非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就能把你男人哭回来不成!”许昔嵋眼下心情不好,难免心里有些烦躁,见谢妃一味低低抽泣,自然更躁了些,微微皱眉,转为一副雍冷之色,一时间拢紧了梚臂纱,将身体挺的笔直,目光冷冷地一眼扫过去,道:“……你现在就算是哭出了一缸眼泪也没用,倒不如把新儿照顾好了才是正经,他如今才是多大一点儿的人,正是需要母亲精心照料的时候,你即便不想想自己的身子,莫非也不多为他考虑一点儿?”
“……夫人说的是,姐姐快不必如此了,莫要哭坏了身子。”一旁宋妃心下有些不忍,一面轻轻地用手指捅了一下谢妃的腰眼,示意她快点收了眼泪,以免惹得许昔嵋心烦,一面扶住谢妃的手,轻声劝说道:“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自然也有皇上做主,我们深宫女子即便做不了什么,却也不应该再什么添乱了。”此时宋妃虽这么说着,然而自己亦是两眼微红,神色憔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却又实在不敢在人前落泪,让许昔嵋更加焦心,因此只能自己忍着,谢妃见此情景,也不得不拭去眼泪,强行掩去眼中的无奈与担忧,缓缓低头,只静静嗫嚅道:“夫人教训的是,妾身确实无用……”谢妃口中这么说着,脸上却依然是一片哀哀之色,许昔嵋见状,也有些感怀,她身旁牧倾萍却伸手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谢妹妹也是担心,夫人不必责备她了。”说着,抿一抿唇,转脸向谢妃道:“妹妹关心爷的安危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自己身子也是要紧的,更何况新儿还小,不能没有母亲细心照顾,宋妹妹也是一样,润攸也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年纪,而且东宫如今各项琐事都还要人打理,虽说有夫人在此,可我们几个也总要做个臂助,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正是我们姐妹应该齐心协力的时候。”
谢妃听了,拿绢子擦了擦眼睛,垂下眼来,一时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牧姐姐说的是。”一旁宋妃满腹忧虑,悲色难掩,却不好过分显出来,唯有上首许昔嵋缓缓喝着茶,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自从得知北堂戎渡失踪的消息,她就一直心急如焚,但她毕竟不是寻常女子,悲伤焦虑之余,却也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丝冷静。一时间许昔嵋的目光定定落在三个侧妃身上,声音略微透出一分清冷来,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几个,没有必要凄惨惨的叫人心烦意乱,这等愁眉苦脸的模样除了让旁人糟心之外,对如今的局面没有半点帮助,现在渡儿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更没传来什么噩耗,你们有什么急着哭的?给我仔细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只管在自己宫里把孩子们照顾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皇帝去处理。”
正说着,外面门口的帘子却突然被人一手掀起,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直接走了进来,裹着深紫色的披风,随着此人跨入房中,一股隐隐的极淡血腥气也随之弥漫开来,室中几人微微一惊,随即除了许昔嵋依旧端坐不动之外,其他三女已是一同起身见礼:“……妾身见过陛下。”
来人正是北堂尊越,方才他见过沈韩烟之后,并没有回大内,却径自骑马来到了东宫,此时看也不看三女,只望向正中间坐着的许昔嵋,淡淡道:“……刚才朕在外面,遇见了沈韩烟。”
这句话不说则已,一出口,旁边的牧倾萍却是微微一震,随即就掩饰了下去,只静心细听,许昔嵋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听懂了北堂尊越隐藏在这句话后面的意思,顿时坐正了身子,语气之中已多了一丝急切,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追问:“……可是有戎渡的消息了?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受了苦没有?”北堂尊越没有立刻说什么,却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三名侧妃,沉声道:“……都下去。”三女闻言,便欠一欠身,道一声‘是’,就欲离开,牧倾萍虽然迫切想要知道有关沈韩烟的事情,但也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其他二妃一起退了出去,北堂尊越等到这三人离开,室中只剩了自己与许昔嵋,这才说道:“渡儿目前还算安好,并没有什么大事。”
许昔嵋闻言,略略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两道细长的柳眉就是一扬,看着北堂尊越,说道:“他既然过来见你,自是北堂陨那边有话要说……北堂陨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必已经提出要求了罢。”说着,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略显迟疑道:“莫非是要……”北堂尊越面色无波,平静回道:“……三日之后,北堂陨要朕前去见他。”许昔嵋的目光顿了顿,抓在光滑椅子扶手上的右手骤然加重了几分,笔直看着北堂尊越,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答复的?”
北堂尊越语气淡漠道:“……朕已经应下这件事,三日之后,会单独去见北堂陨。”许昔嵋听了北堂尊越的回答,张了张嘴,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一时间心里不知涌起了多少复杂的情绪,直过了许久,才轻叹道:“你总算对戎渡情意不虚……”北堂尊越却好象没有听见一样,只道:“朕既然要去见北堂陨,那么,若是……”北堂尊越顿一顿,眼中冷光微闪:“若是……便由润攸即位,朕回宫之后自会拟旨,将所有的问题安排妥当,届时有些事情还须交付于你。”
许昔嵋缓缓点头,道:“你放心,我都明白。”两人在室中又谈了许久,之后北堂尊越出了房间,刚走出几步,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自廊柱后走出,那人身穿官服,容貌英俊,只是眉宇之间却一派冷冷之意,正是牧倾寒,眼下他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将方才室内北堂尊越与许昔嵋之间的谈话都听在了耳内,此时见了北堂尊越,明明彼此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这个时候的牧倾寒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冲动,反倒是相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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