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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佳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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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判?”煜启不明白纳兰神女口中的术语。

“是的,这是对于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判词。”

似乎明白了许些,但煜启同样疑惑:“那么。你想看谁的命判?”

纳兰神女自然地将手勾上煜启的颈脖,浓卷的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变得魅惑。

“三皇子殿下,我看的正是您的命判。”

“哦……”煜启似乎觉得无趣,将神女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拿开,重新站直腰身。他扬起头,向层层叠叠的竹叶中穷望上那方窄小的天空,目光笃定:“我不信天,只信自己。”

“可没有人可以赢得过天。”纳兰神女对天是敬重的,她始终坚信着天命难违。

“妄语。”煜启不信鬼神,轻屑地虚起眼看着天空。

“人会老去,会变成黄土,但天还是天,万古以来,它始终没变。”

煜启语塞,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纳兰神女自信一笑,继续道:“正如同殿下此刻要依靠于我,而我依靠于天,到头来,殿下始终得敬畏您头顶上的天。”

煜启眼神游动着复杂的神色,转脸看着盘坐在毯子上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说得没错,这件事,他离不开她。

正文 【一百一十五】圣女夺情

【一百一十五】圣女夺情

“太子殿下,请您保重身体,这凝气丸可不能……乱吃。”

全不在乎长跪在自己跟前的陆御医百般劝说,昭和俯下身子,将手伸至陆御医的眼前,冷厉道:“身子是本宫的,用不着你操心,快把凝气丸给我”

陆御医冷汗从额上流下,他紧紧咬着双唇,撑在地上的手酸僵得就快痉挛。

不,绝对不能把凝气丸给殿下

那是劲补的药物,太子殿下自幼体虚,只能长期服用汤药调理身子,万万不能靠凝气丸强撑气脉如此时日一长,只恐怕……

“你想违抗本宫不成?”这是昭和最后的警告。

然而那个奉信医德的御医,最终选择了背离他的意思。

“殿下,我是一个行医之人,无论你有何尊贵身份,也只是我的病人罢了。”

若是段辰风大人,他也会做这样的决定吧?

“狗奴才”连一个小小的尚御医都敢抗命,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昭和怒火中烧,他朝着陆御医的心门便是重重一脚,这一施力,已经用尽了昭和的全身力气。

陆兴被踢翻倒地,他捂着胸口,依旧紧紧抿唇,一副誓死不从之态。

昭和突然感觉自己脚底踩虚,差点就要倾倒身子,于是他胡乱一抓,快速将手撑在一旁的桌案上,紧紧地撑着,绝不能在人前倒下

“噗——”一大口殷红的血从昭和口中喷出,早上服的那粒凝气丸药效已过,他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直到昭和不甘地栽倒到地上,他的手依旧紧紧地要扣住桌案。

他昭和太子,是不能在人前倒下的……

但,那只手却毫无知觉一般,垂落下去……意识亦开始模糊不清……

三皇子殿下的轩宝斋,姿色清丽的宫娥鱼贯而入。

他让大宫女玉桃连夜重设了轩宝斋,此时,轩宝斋内红纱千层,暧昧的纱浪随风拂动着,隐隐约约露出舞姬曼妙身姿。

那个眉心点有梅花红印的舞姬大胆地舞近三皇子,指尖红绡由她轻缓地盖上三皇子的俊容,她伸手,用光滑的手背划过三皇子的脸。

那一触碰若有若无,点到为止。试问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何况又是这样绝世的美人……

煜启眼神迷离着,一把将舞姬揽入怀中,似是要吃掉她的表情:“你胆子真大。”

舞姬细长的眼梢笑意浓得化不开,她侧脸贴着三皇子的胸膛,再次抬手轻轻撩开盖住皇子面容的红绡,双指一开,红绡飘然落地。

“殿下,奴婢可不敢呢。”

煜启笑望着怀中大胆的美人儿,正要抬手捏她柔嫩的脸,但他的笑意突然在一瞬间凝固了,不知为何,他突然心生不悦,一把推开了怀中的舞姬:“下去吧。”

舞姬心下不甘,也不知何事冒犯了三皇子,她福了福身,悻悻而去。

她眉心的梅印,竟和藜湘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煜启手一挥,似乎极度疲惫的模样:“你们都退下吧。”

宫娥们利落地福礼退下,这时玉桃却走了进来,她贴近煜启,在他耳边低语:“殿下,纳兰神女派护司来传话,她想见殿下。”

心中的疲惫使得煜启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但是她要相见,煜启也只好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离宫之中,纳兰神女一身白衣红袖边宽裙替代了她平日里所穿的铭文金裙,这样的她显得亲切可近。

她束髻分饰三朵汶金国花金粟,煜启在汶金国数日也对金粟花有所闻言,那是汶金国最娇贵的花,三年一枯荣,花苞小如豆粒,但盛放时却如牡丹般大小,甚是惊人。它金灿灿可与日光争辉,汶金国信奉它,就如同信奉太阳,信奉天地。

而历代国王作为神所庇护的统治者,他们手上的金粟花尾戒就是最高权力的象征。

纳兰神女金栗悬头,那无声表明了,她才是汶金国最具权威的人。当神权对比皇权来说,汶金国的子民更为敬重九天之上的神灵。

所以,纳兰神女也就代表了汶金王国。

见煜启入殿,神女提裙走近他,笑言:“殿下似乎来早了,幂儿还有惊喜带给殿下呢。”

她直呼“幂儿”只对煜启一个人,从他们相识的那天起,她也只准煜启直呼她的名儿。

煜启从未觉得纳兰神女对他直呼“幂儿”冒犯了天地,触怒了神灵,但他也从未直呼过纳兰神女的名讳。他是天朝的皇子,天朝皇权之上,皇就是神灵。神的意象在天朝,只不过是用于统治子民的工具罢了——所以,何以有惧?

“你要给我惊喜,现下不就可以么?”

纳兰神女缓缓地朝煜启摇摇头,正在这时耳畔传来了殿外女人行路的声音,她便用手指在煜启胸膛画了一个圈,暧昧非常:“现在,惊喜来了。”

煜启一转身,便看到了他久未看到的那个女子——他的准皇妃,他的湘儿。

藜湘表情冷肃,稳步至前,行了个标准的宫礼:“三皇子殿下万福,纳兰神女万福。”

煜启不语,面目不显任何表情变化,似乎比藜湘还要冷肃。

“掌司大人,男人可是不会喜欢冷着脸的女人。”戴着面纱的纳兰神女眼角挑着笑意,是得意的,不可战胜的笑。

她的手还停留在煜启的胸膛上,这仿佛她才是煜启的准三皇妃,而藜湘,只不过是一个来复命的宫婢罢了。

而他,藜湘的未婚夫,他却不移开纳兰神女停留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但也无话。

藜湘心底抽凉,但她却努力地去相信,煜启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不过藜湘也明白,这个想法,只是骗骗自己罢了。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索性,就罢了。

藜湘应了纳兰神女的话,柔笑,清眸横波,如素莲初放的笑意,不露一丝心凉的破绽。

“神女教诲的是。”

纳兰神女虚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藜湘,这准三皇妃果然与其它的胭脂俗粉不同,她的心境可以宽广至此,多次刁难也被她扛了下来。

这不是要强,而是识大体。

“掌司大人,你送来的圣灯图纸我看过了,其实每一张我都很满意,那些画,比汶金国顶尖的画师还要强上千倍。”

藜湘的笑依然挂在嘴角,她的心却刺痛在一处。

既然你满意,又为何刻意刁难,命我重新画了七天七夜。是因为……煜启么……

一丝哀伤之色迅速划过藜湘的眼底,但却没有令她的笑颜露出破绽。

“掌司大人,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纳兰神女的眼神含着多重含义——得意,傲慢,以及轻蔑。她看着藜湘,就如同看着一个卑贱下人。

藜湘恭敬地朝神女微微颔首,道:“这是藜湘分内之事,身为掌司,就该按主子的吩咐去做,无须过问。”

“可您是准三皇妃啊,有煜启殿下爱着护着,您这般屈尊为我绘图,我可怕殿下伤心呢——”纳兰神女再次在煜启心脏的位置慢悠悠地画了一个圈,双眸含情地看着一言不发的他,声音娇柔得可以溢出水来:“煜启殿下,您这里,疼了吗?”

煜启双眼看着前方,没有焦距。他不经思考似的,冷冷脱口而道:“幂儿别开玩笑了,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准皇妃。”

所有的假装顷刻崩落,藜湘微笑僵住,她抬眼看着煜启冷冽的侧脸,目中光点游动。

什么东西碎成了粉末,就在左胸口内,痛彻。

正文 【一百一十六】唯情所困

【一百一十六】唯情所困

“掌司大人从离宫回来好些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掌事阁……”

身着粉色宫裳的琳春目露担忧之意,不由地将脸转向掌事阁那头。

站在琳春面前和蔼的老人眉心皱纹愁成了“川”字,她长叹一口气,声音满是疲惫:“琳春,下去干活吧,别打扰了掌司大人。”

“可是……掌司大人她……”琳春欲言又止,似乎在为掌司大人所不甘,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觉得自己的话根本无足轻重,于是她朝眼前的老人福了福身,“总司大人,琳春这就告退。”

崔总司已经布满了老人斑的手隐没在袖中摩挲着,她久久看了掌事阁紧闭的大门,再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要离开。

哎哟,小祖宗又来闹腾了——总司大人这才一转身,便看到了萱萃公主提着裙边风一般奔来,嘴里还不停地叫唤着:“三皇嫂三皇嫂”

天啊,公主殿下这不是胡添乱么?

崔总司即便是腿脚不利,但也以最快的步伐托着身子骨,挡在萱萃面前,福身做礼。

“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免礼。”萱萃快语结束这繁琐的礼仪,想要掠身绕过崔总司。

崔总司心底一“咯嘚”,快步又挪了挪身子,挡下公主,温和一笑:“公主,掌司大人正在绘图呢,您看……”

谁料萱萃广袖一甩,心焦如焚:“得了得了莫要诳本公主,我知道那狗屁神女又刁难三皇嫂了”

“没有的事,公主殿下,纳兰神女灵性通达,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奴婢的。”

崔总司拦着,萱萃硬是一步都近不了掌事阁,可那小阁分明就在眼前。

崔总司是一名女官,官品极高在宫内也受敬重,若没有这些头衔,怎么说她也是个老人,萱萃倒是想发火,但看着她衰老之态,却又心下不忍。

“总司大人不必帮那蝎子心肠的女人说话,她整天神神叨叨的每一句实在话,根本就是糊弄人嘛还敢对三皇兄施妖术,欺负三皇嫂我我……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非常之讨厌她”

萱萃急得直跺脚,她绞着袖口,眼睛红红的,仿佛被欺负的就是自己,她贵为天朝公主,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的

崔总司也急大了脑袋,着掌事阁里头的人不省心,眼前的公主又闹心,这该怎么办哟

就在此时,掌事阁的门被藜湘张开,她的双眼失去了光泽,冷厉道:“公主殿下,不劳您费心了,我郑藜湘只是小小的掌司,高攀不上三皇妃之位。”

因为在他心中,郑藜湘这个人已与他无关。

他没有三皇妃,是他亲口所说,我听得真真切切。

季府内院的小楼,古香古色的镂空木窗慢慢显出一个高挺的身影。

里屋的季扬用白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万宗宝剑,知道有人靠近,他连头也未抬,只是专注地看着宝剑的剑身,缓缓道:“数日不见,你变了不少。煜启。”

外头的人很自然地推开门,他一入内不想应声,只是拖着身子走到长椅边上,倒身躺下。他看起来似乎很累,疲惫到了心力交瘁的样子。

“我说三皇子殿下,你回了皇都也有些日子了,这会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才想起兄弟呀?”

任季扬如何刺激他,他始终闭眼假寐,懒得搭理。

“终日要周旋在女人之间,殿下在宫里呆不下去了吧?”季扬索性将手中宝剑推回剑鞘,将它放在身旁的桌案上,有闷声作响。

煜启这才微微张眼,道:“你既然都知道,不必拿我寻乐。”

季扬站起身子,几步走到床边,随手推开户牖,耀眼的阳光投了进来,室内一片亮堂。

季扬交插着手,余光看着长椅上斜躺着的煜启,唇角勾笑:“我只是猜猜罢了,没想到真有这事。”

煜启下意识得抬手护着双眼,对着刺眼的光亮感到不悦:“我想在这休息片刻,关起窗吧。”

静默了片刻,季扬点了点头,伸手,关窗。

室内再次暗了下来,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从镂空的窗中漏了进来,隐隐约约地照在季扬脸上:“说吧,你和那汶金国来的纳兰神女在做什么交易?”

就知道瞒不过那家伙,十多年来,还是他最懂我。

煜启凝视着季扬,忽而笑笑,仿佛心头的压抑散去了一半。

“你别总是看穿我,这样我面子往哪挂?无良侍卫。”

季扬转过身,朝煜启的长椅走来,他诡谲一笑,英目明亮了起来。出乎煜启预料,季扬也倒身下长椅,差点将煜启给挤了下去。

“唉,季某命苦,又得听听三皇子殿下吐苦水了。”

煜启赶忙半坐起身,头上的玉冠歪斜着就要掉落下来。他使力抬手一拍季扬,责备道:“喂,你这臭小子,本皇子可是要跟你说正经事,你给我严肃一点”

季扬慵懒地翻了一个身,用手掂在脑后,没心没肺道:“说与不说,微臣听殿下的。”

我季扬打赌,你肯定会说,这十多年来,你的“德行”我还不清楚么?

“无良侍卫。”煜启又赏了季扬一拳,哭笑不得:“摊上你这好兄弟,你说是我轩辕煜启几世修来的福分?”

“摊上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您说是我季扬造孽了几世该得的惩罚?”

煜启直直地看着季扬,良久——

“哈哈”煜启不气不恼,反到是仰头酣笑了几声,很舒坦的感觉,心底烦闷扫尽,仿佛一身轻松。

和这家伙斗嘴皮子,心爽

笑罢,煜启从长椅上站起身子,整了整长袍,正了正头上的玉冠。眉心疲惫之气散尽,忽而精神饱满。

“心里舒坦多了,我突然又不想说了。”煜启负手在后,欲要仰头大笑出门去,身后的季扬将长椅上的枕子朝他背部砸去。

“喂,你和纳兰神女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还没说,要走去哪?”

煜启停住脚步,微微向后侧过脸,季扬清楚地看到煜启一排皓齿露出,煜启这笑比任何时候都要没心没肺。

“回宫。”煜启顿了顿,慢声道,“到那些女人之中周旋。”

……

皇后娘娘又有珍贡赏给梓晗了,这回是晋泽国的玉脂膏。

玉脂膏入贡天朝仅有两份,一份在皇后这,另一份自然是送去了姬贵妃的承宁宫。

玉脂膏提炼不易,是闻名百年的晋泽国美容圣品,女儿家若是用了它,容颜不衰,这可是晋泽国妃以上品阶的女子才能拥有的。

皇后娘娘却将自己唯一的一份赏给了梓晗,在宫人们的眼中,皇后是极气重姜丞相的千金梓晗的,但梓晗却不这么单纯的认为。

皇后娘娘怎么会屈尊施用与别的妃子一样的东西?

恐怕,姬贵妃心里也是清楚的,毕竟她俩斗了几十年,也该成为了最了解对方的人。

梓晗伸手拾起镜妆台上的圆形刻复杂花纹的铁盒,里面便是珍稀的所谓的美容圣品——玉脂膏。

谁敢说永远不会老去?怕是那位名声赫赫的纳兰神女也无法保证吧?

“姜小姐。”赵嬷嬷气死沉沉的声音传入梓晗耳际。

梓晗随手放下手中玉脂膏,言语平淡地回复:“我待会会过去给娘娘请安,嬷嬷先退下吧。”

赵嬷嬷没有动身子,垂首恭敬道:“昭和太子有请姜小姐太子殿一聚。”

昭和?我的好徒儿,你又想了怎样的法子折磨为师……

正文 【一百一十七】徒儿纯良

【一百一十七】徒儿纯良

昭和太子变了个人似的。

太子殿内的侍奉宫女门一边忙活一边偷偷看着笑意清浅,正在看画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居然笑了,还、还这般温柔……这,真的是我们的昭和太子么?

宫女们的目光全被陶醉中的太子吸引了过去,他容颜俊美,平时里脸绷得紧,时不时地莫名暴怒,如今他一派宁静浅笑的样子还真迷人。

一名擦着花瓶的宫女看着昭和,思绪全被他吸引了过去。她一个不小心,名贵的景镇瓷瓶失手摔地,唯听见一声清脆的碎响。

昭和从看画的陶醉中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一眼那名宫女。

宫女慌了神,立马跪下,膝盖压到了碎瓷片,她吃痛地皱紧了眉头,竟不敢叫疼,而是跪着朝太子磕上几个响头,求饶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太子殿下一定会恼怒,他最受不得宫人犯错。

“一只破瓶子罢了,你跪着不痛吗?起来吧。”出乎意料地,昭和不但没有怪罪,反倒关心起婢女来了。

“你。”昭和指了指离犯错的那名宫女最近的另一名宫女吩咐道,“带她到御医署去治伤,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那名被点名的宫女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这话从太子殿下口中说出,就像是在梦中一般。

昭和见那名宫女不动身,轻轻旋起了眉头,小有责备道:“你没看到她的膝盖在淌血吗?快去呀。”

“是、是”那名宫女一刻不敢耽搁,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犯错宫女,两人对着昭和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这小插曲似乎没有丝毫破坏昭和看画的兴致,他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低下头,嘴角挂笑,继续品画。

蓝衣佳人手中持扇,似乎活在了画上。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姜梓晗。

呵呵,爱摆臭脸的小师傅……

突然,体内气血乱涌,昭和本还有些血色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紧紧地捂住胸口,但却已经迟了,一口鲜血即将涌出。

不不能弄脏那画

昭和在最后一刻强忍着,使力用手臂往桌上一扫,那附画着梓晗的丹青被推落下地,正是那一瞬间,昭和强忍不住的那口血喷满了桌案。

药、药昭和慌乱地往袖中一抓,掏出一支小瓷瓶,他赶紧倒出药粒,直往嘴里送。

药粒入体,他的气脉瞬间平顺了下来,脸上渐渐有了润色。

凝气丸,果然神效。

陆兴,你这不识抬举的狗奴才,你以为你不将凝气丸给本宫,本宫就没有法子了么?御医署有的识相的奴才,比如药磊药御医,他与本宫承诺,那凝气丸本宫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还多亏了这神奇的药物,在晨时于梓晗一同习武时才没有使本宫在她露出病弱之态。

“殿下,姜小姐人已到。”一名公公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昭和一听梓晗来了,便为此紧张不已。

不好这桌案上的血迹

昭和这才想起,方才房里唯一的两名粗使宫女已经去了御医署,如今残局该如何收拾

昭和不及多想,赶忙从座上起身,他正要往门的方向走,却还是先俯下了身子,将绘着梓晗的丹青拾起,爱怜地缓缓卷起,握在手上。

他走去开门,快速出了房后,他又背对着门,立即反手将门合上。

不能让她看到房内不堪的情形,绝对不能

“殿下,奴才让姜小姐先在堂中候着等您。”公公这一句令昭和松了一口气,方才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竟忘了来客会先在堂上等着,所以她也不会直接到他的房内来,也不会看到房内一桌子的血迹。

糊涂啊,因为她,本宫已经忘了思考。

梓晗在堂中喝着宫女们刚呈上来的热茶。这茶的味道极特殊,香气绕齿而不散,她记得,当初误入太子殿所喝的正是这茶。因为味道太特别,以致于梓晗至今仍难以忘却那无法言喻口感。

“小师傅,图兰香茶如何?”昭和不知何时来了,他不如从前先闻咳嗽声再见其人,而是这么步履稳健地走来。他面庞红润有光泽,双眸中已不见了哀漠的黯光,而是明彻一片,可与他头顶上那八宝金冠所发出的璀璨光彩争辉。

昭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这一点,梓晗在授他武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尤为明显的是今日清晨,晨时的雾水瘴气他本是受不得的,可却不料他没有披裹御寒用的锦袍。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病弱不堪、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而是自信满载,待人和善的昭和徒儿。

“师傅,徒儿脸上可是长了什吗怪玩意?为何师傅一直看着徒儿?”昭和故作无辜状,稳步走到了梓晗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转脸柔情的凝视着梓晗,眼底似乎有问,“师傅您说说,徒儿是多了只眼睛还是多了只鼻子呢?”

梓晗顷刻间便收回了神,转移开与昭和四目相觑的目光,从容不乱地再抿一口茶,神情还是如同平日里一派肃然。

“多了张嘴,贫嘴。”香茶入口,惬意怡然。

“多谢师傅夸奖,徒儿会再接再厉。”

死性不改,为师第一次教你习武时早就看透了你。

……

昨日的牡丹丛一隅。清晨的水气并不太湿重,天亮得早,晨光带来了丝丝的暖意。

梓晗本还担心太子殿下面质虚弱,让他解下了御寒的锦袍后,他会不会支持不住?

这显然不必担心,他那修细的双眼始终亮起狡黠的光,看样子,比谁都充满精气神。

“身心放松,匀气。”梓晗轻轻闭着双眼,悉心教受着。她深息一口气,缓缓吐出,“昭和,照做。”

她依旧边道便做,尽力放空思绪,忘我,一身清然。丹田内的气息又规律地缓缓流动,晨时空气清新,更使得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虽看似简单又极为重要的“匀气”运作起来极为舒然。

—文—仿佛身轻如云,飘飘然;静心凝神,一切杂念皆空。

—人—清风轻拂死梓晗的发丝,她棱角利落的面庞变得柔和,眉心舒展开来,唇角微微带笑,恬静,美好的样子。

—书—她的话模糊在昭和耳边,他是一句也没听见,只顾看着眼前最美妙的风景——她的笑,轻若天边浮云,淡淡的,在昭和眼中,它能媲美与世界万物,美得无法言喻。

—屋—梓晗睫毛稍稍抖了抖,微光渐渐入眼,她一张眼就看到了昭和——他浅笑着,凝视着她。

好徒儿,为师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昭和,为师让你匀气,你照做了吗?”梓晗知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稍有责备,冷着眼看他,作为警告。

“没有。”昭和轻淡地答道,眼眸弯成倒弧,他在笑。

“为何不听为师的话?”梓晗责之愈切。

“师傅匀气时模样好看,昭和怕闭上了双眼便错过了。”

“你”才不过一刻钟,梓晗再次因同一个男子而结气。

不听为师的话,几度**为师,你好大的胆子

这哪里是个长病了二十多年的人?又哪里是宫人口中的暴君?分明就是油嘴滑舌,无耻无赖的多情殿下

当梓晗如此一想,自己心底竟吃了一惊。天,我姜梓晗竟有招架不住的人?

“师傅息怒,是徒儿不孝。若下次师傅再匀气,徒儿不偷看便是了。”

梓晗更加来气了,如此俊美的脸装起天真无辜来真是欠揍

梓晗无论怎么怒视、警告、再怒视警告,但只要他那毫无破绽的无辜笑眼一弯,梓晗便会瞬间戾气尽失,没辙。

非为师无能,非为师无能啊……

思绪收回,梓晗声色不改地转向昭和,佯笑道:“好徒儿,今**邀为师太子殿一见,所谓何事?”

昭和从袖中取出一副画,给梓晗递了过去:“这幅画是徒儿给师傅的‘拜师礼’,请您笑纳。”

看着昭和谦谦君子的模样,梓晗有不祥的预感。

我的好徒儿,你又要耍什吗花样?

梓晗半信半疑地接下他递来地画,余光扫了扫昭和的双眼,企图找出一丝他要使诡计的破绽。

这一看梓晗便后悔了,那可是比孩童还要天真地眼神啊,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怀疑。

心存疑惑地,梓晗缓缓张开画卷。

这……蓝衣执扇地女子不正是我么?

令梓晗无法持续镇静的是,画中的“梓晗”竟是微微闭着双眼,清浅笑着的。那正是她匀气时感到惬意地表情

好你个无赖徒儿,竟敢捉摸起师傅来了

昭和饶有兴味地看着梓晗,她气得鼓圆了漂亮的凤目,师傅有这样反应,完完全全在他地意料之中。

昭和昨夜未眠,他毫不觉耐烦地看着那幅梓晗地丹青,设想了千百种她看了画以后的反应,或许会依旧淡然如常,或许冷漠,或许会轻轻一笑,就像她匀气时恬静地模样;再或许,她会生气,甚至暴怒,一把将画往上抛去,用她手中的檀扇劈成两半……

现下,梓晗微微旋着眉头,表示不悦地表情昭和也曾设想过几遍。其实,无论她是何反应,全无所谓,因为只要是因为她,都能令昭和心生爱怜。

昭和从不否认爱上了眼前这名强势的女子,也许是从第一次她答应为他弄扇起武时开始,或者更早一些,就在他们第一次相见地那个夜晚,她救了他,也救活了他已经死去二十多年地心……

师傅,你知道徒儿此生最大地愿望是什么么?

就是好好治病,恢复了健康后,娶你为妻……

正文 【一百一十八】决绝赴宴(一)

【一百一十八】决绝赴宴(一)

离宫里除了翠竹也便没了别物,那些翠绿欲滴的修竹固然使人心静气舒,但终日这么看着,纵使是汶金国可窥星月的神女也感到烦腻——毕竟她也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女子。

煜启殿下出宫未归,她就没了人可以叙话,这沉闷寂寞的离宫,她一刻也呆不下。

想四处走走,就在天朝的皇宫里转转也好。

她佯装肃然的样子走门边,冷冷对她的护司道:“我出要离宫,为的是前去采纳东方帝国皇宫中的灵气,几个时辰后归来。”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尽,纳兰神女又道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便可,无须人跟着。这是神灵的旨意。”

神灵的旨意,也就是不可抗拒的旨意。护司不敢询问,交叉着手抱着肩头,恭敬地为纳兰神女让出路来。

“金栗之神保佑您。”

在护司的祝愿中,纳兰神女独自走出了离宫。

天朝皇宫的规模比汶金国的宫殿广大十倍以上。这里宫宇万千,鳞次栉比,或辉宏,或小巧别致,有无数雕花绘图在各个宫殿之中,龙飞凤鸣,花开富贵,祥兽腾云,道不清的奢华高贵。

这繁人盛的帝国是汶金集百年国力总和也难以比上十之一二。

巨龙东腾。上一代女国师曾经在六十年前做过这样的预言,如今,天朝十五岁便登基的景玄帝王淋漓尽致地实现了这一预言。

神女续着被浓密睫毛覆盖着的双眼,手指挽成兰花儿,似乎在算着什么。

“天朝盛世,悠长万代。”她轻轻吐出这八个字,似乎在为这个强盛的东方帝国下命判。

纳兰神女前日曾企图窥探煜启的命判,于私,她极想知道,莫非真如传言所说,帝国最终将落入他的手中,他将成为四海之主,众生称臣?

她纳兰幂儿,不信传言,只信自己亲自卜出的命判。

然而那一日,两只龟甲只裂开了一只,她无法看清煜启的未来,做不了命判。这还是第一次失手,纳兰神女闷闷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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