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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王-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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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的规矩,信物套头,就是当事人默认了接任寺里衣钵的意思。

刚刚起床,就遇到这么一套莫名其妙的“逼宫”,我实在没什么耐心应付,冷笑了一声:“何必强人所难?”身子向前一冲,右肘撞在神壁大师肋下,迫使他侧身退却,我已经一跃出了屋门,落在院子里。

空气清新,带着冬天特有的萧条气息,令人心胸顿时开阔顺畅。

我知道,很快就会收到孙龙的电话,今天这场“单刀赴会”的好戏,我也不得不成为其中的一个配角,硬着头皮也要走完这个过场。

“风先生,请留步。你得到布门履大师‘阴阳神力’的消息,已经传遍日本,就算不承认是枫割寺的主持,也跟寺院有无法斩断的关系,请自己好好考虑吧!皇室方面,几日之内就会正式颁布条令,宣布你是枫割寺的新一代主持,并且载入佛寺管理协会花名册——”

神壁大师紧追不舍,丢下檀木盒子,把玉牌抓在手里,翻身跟在我后面。

院墙外的僧人们诵经的声音骤然提高,仿佛是在跟神壁大师的穷追不舍相应和。

“我没兴趣做枫割寺的主持,也没心情听你们诵经,大师请便吧!”我冷笑着下了逐客令。

“风先生,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神壁大师的喋喋不休真的惹怒我了,本来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也一扫而空,不等他啰啰嗦嗦地说完,我伸出右手,噗地抓在他的左腕上,陡然发力一扭,将他直抛出去。

这一招,情不自禁地用上了来自布门履大师的“阴阳神力”,神壁大师飞旋着高高地越过院墙,随着僧人们的一片惊呼,噗通一声跌落。

就在此时,关宝铃的门唰的一声拉开,她探出半边身子,惊讶地问了句:“什么事?”

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看样子是刚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梳洗。嘴唇上的口红只剩一角,犹如冬天里的残梅,带着让人痛惜的凄美。

“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诵经声,还有人打架?”她弯起了眉,困惑地向院子里张望着。

所有的僧人都赶去照顾神壁大师了,当然也就没人顾得上继续诵经,终于让我耳根清净下来。

“没事,没事。”在关宝铃面前,我希望自己永远保持高贵的优雅,即使金钱地位无法与大亨抗衡,至少我还能保持住年轻男人的尊严,给她留个美好的记忆。

“那就好了!”她微笑起来,抿抿嘴角,抬手擦去了那一角口红,忽然想起什么,换了一种悒郁的表情:“今天我会离开枫割寺,大家或许永远都不再见面了。风,我要真诚地向你说一声‘谢谢’。如果没有你,可能我现在还被紧闭在那只玻璃盒子里呢!我跟叶先生说起过咱们在一起的奇怪遭遇,他要我代他向你致谢,并且签了一张瑞士银行的支票,马上派专人送到这边来。”

一提到钱,我就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大亨的侮辱似的,立刻拒绝:“我不要任何人的钱,在玻璃盒子里的时候,我根本没做过什么,一切都是天意,谁都不必感谢谁。”

如何要感谢,我宁愿是自己向她表示感谢,谢谢她让我拥有了如此美好的记忆,曾和她在一起、有机会为她做任何人无法取代的事,保持自己在她生命里“独一无二”的角色。男人都是自私而自恋的,任何时代、任何年龄都不例外,都希望自己是某个女孩子心里永开不败的珍贵回忆。

关宝铃拢了拢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贪财、不求名、不图高官要职——像你这样的男人,似乎已经是这个年代的最稀有生物了……”

在晴朗的日子里离别,总比凄风苦雨中要好,至少关宝铃还能有心情开玩笑,还能笑着说再见。

“就这样吧,提前说再见。”她缩回身子,又轻轻关上门,发出“唰”的一声响。

我苦笑着自语:“再见,再见。”

再见,其实有时候说的是“不再相见”,而不是“再次见面”。悲凉感又涌上来,关宝铃走,苏伦很快也会走,除了萧可冷与小来,好像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小来总是适时出现,捧着那只诺基亚手机:“风先生,孙先生已经抵达寻福园别墅,几分钟后便向这边出发,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接过电话,是孙龙一贯豪爽洒脱的声音:“风,我马上过来,大概三十分钟。这是在你的地盘,该请我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吧?”

他素有海量,曾有两大瓶烈性伏特加不醉的超人记录。

“我的地盘?这话怎么讲?”我几乎忘了神壁大师说过的话。

“日本各大报纸,已经报道了枫割寺易主的消息,由中国人担任佛寺主持,这在全日本近二十年来还是首次。这件事已经上了东亚各国报纸的头条,既是娱乐新闻,又是政治新闻,恭喜你啊好兄弟!所以,这次一定得替你好好庆贺庆贺,我特地带了礼物给你……”

听得出,孙龙有异乎寻常的兴奋,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主持会对他有什么好处,不过我还是非常严肃地提醒他:“日本皇室的大人物现在就在寺里,你肯定能想像到特别警察们的触须已经深入了枫割寺的每一个角落,现在来,是不是不够明智?”

如果是我,似乎没必要显山露水地在枫割寺出现这一趟,以后有的是机会。毕竟大家在日本发展,得罪了皇室第一实权人物,简直是在以卵击石。

孙龙豪气干云地大笑:“如果大人物不在,我才没必要去耽误你的正事——”

这句话只说到一半,他便转换了话题:“风,最近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慰安妇索赔’事件你都看了吧?同是中国人,难道你就不能抽身出来,暂且放下私人得失,为中国人做点实事?”

“爱国报国”,这是个巨大无边的题目,我对此并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关于‘日神之怒’那颗神奇的宝石,牵扯非常广泛。还记得咱们在威尼斯时候谈论过的计划吗?到今天这地步,不是咱们要不要实施计划,而是日本人抢先一步下手,准备夺得宝石在手,然后向全球国家悍然动手。风,我有很多资料,暂时放在霍克这里,等你过来细看——”

电话里谈话不方便,他说似乎并非是耸人听闻的神奇传说。谁占有‘日神之怒’,谁就具备了横行亚洲、睥睨环太平洋地区的资本。别说是野心勃勃的日本人,只怕连东北亚、东南亚的星星小国都会望着嘴边的肥肉跃跃欲试吧?

“等我过来,咱们慢慢聊,看看日本人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哈……”

他用一串洒脱的大笑结束了对话,对木碗舟山附近剑拔弩张的特别警察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小来脸色铁青:“风先生,难道没办法阻止孙先生过来?我昨晚发现枫割寺东边面驻扎了一组高精度火箭弹武装人员,他们所用的美式‘刺鳄’火箭弹可以轻松摧毁五百米范围内的空中、地面目标,无论孙先生乘车还是乘直升机过来,都无可避免地处于对方的火力控制之下。”

我只能说,小来对特别警察的武器配备还是不够了解。其实不必看枫割寺里的兵力布置,单是海岸防卫队的远程打击系统,就能在误差半径不超过七十厘米的精准状态下锁定北海道地区的一切活动目标。

孙龙的脚一踏上日本领土,只怕就已经被特别警察锁定,只要大人物一声令下,足可以让孙龙在地球上消失一百次。

他敢来,当然不是冒然自投罗网来送死的,但他又倚仗什么有恃无恐地向大人物挑衅?

我不是孙龙,也不是神枪会的一员,当然没法摸清他的心思。

小来已经慌了手脚,双手插在裤袋里,双臂僵直震颤着,这种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枪械走火,误伤别人。

“小来,电话给我,孙先生来的时候,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任何情况下不能随便开枪。大事自然有大人物出面解决,你的任务是留在这个小院里,照顾好关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再次失踪了,懂吗?”

我至少要保证关宝铃离开枫割寺之前是安全的,绝对不会像王江南那样,本来是要送她离开,反而却把人给弄丢了。

小来嗫嚅了半分钟,从口袋里取出两柄手枪,颤抖着卸去弹夹,不好意思地苦笑着:“风先生,我的手抖得厉害,怕是一会儿走火。”只有对神枪会万分忠心的人,才会为了孙龙的安全而紧张到这种地步,由此可以看出,孙龙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非常奏效的。

我踏出院门,权衡了一下方向,然后一直向东,准备去看苏伦。

两个握着扫帚的年轻僧人正从苏伦的院子里出来,行色匆匆,其中一个取出一把巨大的铜锁,回身锁门。

我猛的一愣:“喂,里面没人了吗?苏伦小姐还在不在里面?”

阳光把那铜锁照得金灿灿的,分外扎眼。

年轻僧人礼貌地回答:“风先生,客人已经告辞,早饭后下山去了。不过,这儿有封信,是给您的。”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的信封递过来,封面上写着“风哥哥亲启”五个小字,绝对是苏伦的笔迹——

“风哥哥,我走了,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愿我们只是暂时的不同。江湖人是无力与政治漩涡相抗衡的,特别是东北亚这块敏感的焦点区域,我只希望几个月后,你会毫发未伤地来跟我汇合。某些日本人狼子野心,绝不可相信,正如当时在埃及沙漠里我不赞成你下井去救藤迦一样。”

“性命可贵,应该为了正义的大事去冒险,而不是单纯为了某个女人——包括我在内,假如有一天我孤身犯险,生死不知,我希望你好好活着,谨慎行事,以有限的生命成就无限的未来。当然,找到杨天大侠,才是目前最需要完成的事,其它的,该舍弃便舍弃,没什么好可惜的,对吗?”

“江湖多风雨,彼此各珍重。”

我在院门前迅速看完了这封短信,马上拨苏伦的电话,此时脑子里掠过一阵茫然:“寻找大哥的事,任何线索看起来都并不真实可信——”

电话铃响了四五遍,苏伦才迟迟接起来,声音倦怠,毫无力气。

我谨慎地措辞:“苏伦,我看了你的信,寻找大哥的事到现在全无线索,而藤迦答应过给我的《碧落黄泉经》的译文,要在她的生命结束之后才可能解除封印。昨天谈话太仓促,我刚刚想到一个人,他或者能知道大哥的一点下落,但很可惜,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苏伦低声咳嗽着,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鼠疫?是不是?”

我深长地叹气:“小萧都向你报告过了?没错,就是鼠疫。”

那个“黑夜天使”的高手已经在帮会的围剿中受重创而死,我跟萧可冷眼睁睁看着他被装进裹尸袋里。人死如灯灭,他思想里藏着的秘密,已经永远作古,无法发掘。至今我还记得他的小绿豆眼,满脸猥猥琐琐的表情,并且狡诈多变、凶残贪婪。

苏伦反应更快:“我已经到达札幌机场,十五分钟后登机。这样,你通知萧可冷,找到一切跟鼠疫有关的资料,特别是十五年前到二十年前的最详细内容。如果他跟杨天大侠有过接触,肯定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

她说的,就是我想做的。

听筒里传来候机大厅的日语广播声,我明白她的离去已经无法挽留,不免一阵黯然。

“风哥哥,小萧很快就会向你说出自己完完整整的过去,相信她吧!就像相信我那样,我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话说得轻松,但要我相信萧可冷,似乎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就像没法接受席勒,始终觉得他五官端正但面目可憎一样。

“苏伦,留下来,跟我一起完结关于‘海底神墓’的事,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我一连三个问句,惹得苏伦跟着三声长叹,两个人同时在电话两端沉默下来。我不肯说软弱的哀求的话,苏伦肯留下来固然可喜,若是执意离开,我唯有“放弃”两个字而已。

“风哥哥……若是我求你跟我一起走,你会离开北海道吗?”她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我找不到答案,只能默默地摇头苦笑。

“你不能,也不肯对吗?其实我看得出,你已经被一个‘情’字蒙蔽了眼睛和心灵。风哥哥,我再郑重地告诫你一次,不要碰关宝铃,她是——大、亨、的、女、人!大亨是什么人、大亨什么脾气禀性,根本不必多说。如果换成另外的女孩子,无论是藤迦小姐还是铁娜将军,甚至是小萧,我都不会说什么。忠言逆耳,请你自量吧……”苏伦连珠一样说了长长的一段,陡然一阵剧烈地咳嗽,虚弱地喘个不停。

“你病了?”我歉意地问。

“病了……好久,从到达咸阳的第一天便染上了轻度肺炎,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咳了七八声之后,苏伦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但没有丝毫抱怨:“我要登机了,风哥哥,大家各自保重吧。”

苏伦走了,本来我有机会可以留住她的,只要让她看到我彻底断绝与关宝铃来往的决心,但我什么都没做。

从门缝里能够看到樱花树下的石桌、石凳,可以想像起她清瘦的脸和剪短的发。女孩子都是最爱长发的,爱美之心,天性使然,其实我早该想到,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苏伦根本不可能剪去长发。即使上次在风沙漫天的沙漠里,她也每日对自己的长发妥贴照顾,视如珍宝。

我狠狠地一拳捶在门板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肺炎病人精神萎靡,所以医生总会建议病人剪去长发,保存身体的所有血气,以利于身体的氧气吸收。这是医院的常识,我的确太忽略这点了,怪不得苏伦会生气、怪不得席勒会有机会陪在她身边——我真是混账透顶,难道全部心思真的都被关宝铃迷住了吗?

电话铃再次响起,是孙龙的号码。

“风,我就快到达枫割寺门口了,你不会介意出来迎接一下老朋友吧?”他的声音依然镇定,但我发现枫割寺上下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像严冬的冻云,冷冽凝重,如临大敌。仰望高处的层层建筑物、檐顶、烟囱后面、巨树顶上,都有黑洞洞的狙击枪口露出来,全部指向西南的寺门方向。

“超过一百支狙击步枪,枪口一致向着枫割寺门口,孙先生,你现在还坚持自己此行是正确的吗?”我苦笑着摸摸头顶,无法可想。

第177章 笑傲江湖

在日本人眼里,孙龙已经是众矢之的,随时都可能从暗处开枪将他射杀。我佩服他单刀赴会的勇气,却不赞成他的冒险做法。

“别为我担心,地球离了谁照样转,神枪会离了我孙龙,照样会把这杆‘抗日’的大旗高举下去。”听筒里传来的背景声音非常静谧,除了轻微的汽车引擎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最多只带着一名司机,否则四周一定会有别人的呼吸或者咳嗽声。

“好吧,我等你。”

再次看看那些角落里明目张胆地伸出来的枪口,我苦笑着走向寺门方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旦激战发生,我得先护着孙龙冲出去。大人物还有借重我的地方,大概不会对我下毒手吧?

从小院到寺门,延展距离六百多米,我并没有刻意观察,就已经发现了至少四十多处埋伏,几乎是十步一人,枪不离手,到处都是陌生冷峻的面孔,满脸杀气腾腾。

当我走到“通灵之井”的小天井里时,慢慢停步,站在池塘前面。

水面上依旧微波粼粼,可以确定波纹的形成是因为水底任何时候都有水花无声地泛上来,如同一个日夜翻滚不息的巨大泉眼。

“千年之前,鉴真大师和他的十大弟子就是从这里鱼跃而下的吧?”我沉默地坐在池边,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彻骨冰冷的井水。太清澈太幽深的水,总会让人不禁产生眩晕的感觉,仿佛这是茫茫海上的一个巨大漩涡,不等人跃下去,它所产生的吸引力便把人深深地卷进去了。

“鲛人双肺虽然厉害,但他们不是真正的鱼,不可能长时间生存在水中。如果被漩涡卷住,撕扯向极深的幽暗水底,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尸骨无存,直到化为乌有。”

目前的藤迦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的师父和师兄们并非自愿永久地待在水下,而是被卷入了变化莫测的漩涡,一入水就失去了生命。善泳者溺于水,即使是身具双肺的鲛人,又怎么可能对抗神奇的大自然的力量?

天井里没有一个人,但我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狙击手的瞄准镜里,这种感受让我浑身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如果这就是“海底神墓”的入口,是不是将来有一天,我也会从这里跃下去?结果又会怎样,像鉴真大师他们一样,步殉道者的后尘吗?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自己才不会傻乎乎地蛮干,为了孙龙或者为了日本人奋不顾身,那是人生最大的失败。据我所知,日本海军里顶级潜水员超过四千名,潜水技艺在环太平洋国家中首屈一指。有他们在,我又何必越俎代庖?至于神枪会方面,潜水高手更是人才济济,多不胜数,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来送死。

水面上映出我苦笑的脸,我挥动手臂,把那张悒郁不安的脸搅碎。

“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一片枯黄的白桦树叶随风而来,翻滚着落入池水里,随着水波漂荡,打了十几个滚之后,漂到我的手边,却没有坠落到水下去。

循着树叶来的方向,我看到与天井一墙之隔的两棵枯黄的白桦树上,突兀地伸出两支枪管。枪管后面,则是闪着幽蓝光芒的狙击瞄准镜,当然,镜子后面就是高度戒备的日本狙击手。他们已经不屑于伪装自己,很明显不把神枪会的势力放在眼里,无论孙龙带多少人马上来,一律通杀无赦。

我扬起手,向那两个狙击手打了个招呼,做出友善的笑脸,以免两人在百分之百的紧张状态下误扣扳机。垂直距离二十米的情况下,我这个一米七八高的男人在瞄准镜里的影像不亚于一头庞大的非洲象,想射不中都不可能。

这个天井,是进入枫割寺的必经之地,相信孙龙一踏进寺门后,每一秒钟都会暴露在几十支狙击镜头之下。

二战之后的六十年里,各国武器研究专家们,已经将狙击武器发展到绝对的“一击必杀”境界,即使是三流的武器生产工厂出品的劣等货,也能在三百米直线距离里,准确无误地击碎直径三厘米的玻璃酒杯,更何况此时分布在枫割寺里的都是日本特别警察里的顶尖高手。

我取出口袋里的电话,先向狙击手的方向挥动了一下,免得对方误会。

“该打给谁?孙龙吗?没用的,他马上就会到达这里——给萧可冷?给王江南?给霍克?给张百森?”电话在我掌心里连翻了几下,我才发现这种无法化解危机发生时,谁都无法依靠,只能靠自己,然后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孙龙是华人世界里的顶尖角色,大人物则是直接代表了日本皇室,如果两方发生了直接冲突,除了以“太平洋警察”身份自居的美国总统,似乎再找不出什么有头有面的人物从中调停了。

我抚摸着光滑细致的键盘,想到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号码,顺手拨了过去。

“喂,是哪一位?”对方用熟练的英语应答。

我长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回答:“是我,风。”

“哈哈、哈哈!”对方接连两声干笑,马上换了热情无比的口吻:“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又长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想到电话一拨就通,而且是他亲自接电话。电话那边是大人物,或许此刻就在隔着几排庭院的“幽篁水郡”前与我通话。

“我只是想跟你知会一声,孙龙先生是来看我的,是我的客人,对任何人没有恶意,更没有惊扰阁下大驾的意思,可否给我一点面子?”我尽量不让自己话音里露出示弱的感觉,既然孙龙敢单刀赴会,或许早就有了克敌制胜的法宝,我只尽力做自己该做的,如果大人物不愿通融,那也没有办法。

“哈哈,让我考虑一下……孙龙先生对于大和民族的无聊偏见全球皆知,曾经在美国、欧洲的几家独立媒体上公开发表抨击日本、贬低我大和民族的谬论,措辞无比激烈。风,我在这个位置上,如果不为日本人民出头,我们的政党很快就会被民众的愤怒口水淹没掉,你能理解吗?”

他绕了个圈子,把日本政府对孙龙的仇视,转换成日本一亿三千万民众的集体意愿。

我能理解,否则也就不会对着所有的狙击枪口无声苦笑了。

“孙龙先生的做法,严重损害了日本民众的自尊,所以,大和民族不欢迎这种人踏上日本领土——”

我没时间兜圈子,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你想怎么做?如果敢开枪杀人的话,我将电告全球所有媒体,揭露这场赤裸裸的谋杀案。在整个亚洲,日本已经树敌太多,难道还要得罪这个唯一的超级大国?”

其实我无须提醒他,孙龙在华人中的影响面有多大,他比我更清楚。

又一片树叶飘落,划过我身前时,我猛的伸手抓住它,在手里慢慢揉成碎末,洒落在池水里。

在亚洲,日本人真的已经“举目无亲”,所以才会远隔太平洋向美国示好,并且对美国驻日部队的某些“有伤大雅”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杀了孙龙,就是公开向全球华人挑衅,他们似乎还没有这个胆量。

“呵呵,风先生,你跟神枪会什么关系?何必插手这件事?”他又笑了,老奸巨猾、胸有成竹的笑。

我调匀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句:“因为,我是中国人。”

他仍在笑,我先挂断电话,腾的站起来,浊气满胸。

汽车引擎声由远而近,来得非常迅猛,一分钟后,寺门前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我快步向外走,穿过静悄悄的寺门,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眼角余光瞟见寺门、围墙、墙后大树上、近处的一座鸽舍拐角,不断地有诡秘的人影晃动,并且有保险栓弹起的“咔咔”声。

鸿门宴的序曲已经拉开,就等着目标踏进圈套了。

台阶下停的是一辆黑色加长奔驰,外表一尘不染,车身不断反射着油亮的日光。引擎盖上除了著名的方向盘车标,旁边还印着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灿烂夺目。

这辆车并没有配备防弹装甲,玻璃也仅仅是普通的钢化产品,不具备任何防弹功能,在狙击步枪的钢心穿甲弹面前,毫无遮挡能力。

我苦笑着挠挠头,孙龙这么轻率地前来,真是有点出人意料。

驾驶座旁边的门开了,一个身穿白色皮衣、长发披肩的女孩子跳下来,砰的一声关门,然后向后走了几步,轻柔地拉开客位车门,伸手扶在门框上方。她的腰很细,身材苗条,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可惜刚刚并没看到她的脸。直觉上,她一定是个形像接近完美的女孩子,否则在高手如林的神枪会,孙龙也没必要单独挑她来做自己的司机。

这一瞬间,她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暗藏的狙击手视野里,即使皮衣下穿着最完美的防弹衣,也无法抵抗钢心子弹的无情穿射。

我快步走下台阶,孙龙的笑声已经轰响起来:“风,我来迟了些,抱歉抱歉。”

他从车里踏出来的时候,迅速给我造成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四面的寺门、院墙、建筑都忽然间矮了一截,枫割寺内外沉甸甸的压抑气氛也被他一脚踢散了许多。一切,只因为他全身挟带着的那种澎湃激荡的杀气,仿佛一个武功天下无敌的绝顶高手,在无数次酣畅淋漓的杀戮积淀之后,举手投足间便带出一往无前的凛凛威风,让人陡然间惊骇莫名。

白衣女孩子给气势磅礴的孙龙映衬得越发纤细,沉静地关上车门,跟在孙龙后面。

孙龙穿的是最普通的中国产西装,头发略显凌乱,神色也有些疲倦。他的眼睛望着我的同时,也看到了杀机四伏的狙击枪手们,鼻子里“哼”了一声,眼角一挑,毫不在意。

“风,想死我了!你还好吗?”他用力握着我的手,左手在我肩膀上拍打着。近四十岁的人,却充满着二十岁年轻人才有的灿烂诚挚的笑容。

他现在的样子跟在法庭上完全不同,既不戴近视眼睛,更没打着严谨古板的领带,衬衣领口半敞着,露出喉结下面的一道醒目的伤疤。

我能感受到来自孙龙的澎湃热情,凡爱国者必定身体里时常热血沸腾、精力无穷无尽,他就是这种人的最典型代表。

“这是小鹤,我的司机,兼任私家保镖、私人秘书。”他指着身后娇小的女孩子,满脸微笑。

小鹤躬身向我鞠躬:“风先生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请多指教。”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舒缓,神态不卑不亢,让我由衷地想到了一个人——唐门唐心,那个神奇地消失在埃及沙漠里的女孩子。同样是白衣,唐心穿的是狐裘,而小鹤却是皮衣,两个人身体里蕴藏着的冷傲气质,极为神似。

“只带一个人来,不会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单刀赴会的关二爷吧?”我苦笑着眨眨眼睛,示意孙龙注意那些蠢蠢欲动的狙击手们。没办法,在寺门前空旷的开阔地上,正是狙击手们表演一枪绝杀的最好练兵场。

“对。”孙龙冷笑,轻松地吹了声口哨,伸手捋捋头发。

“那么,至少你该坐辆防弹性能好一点的车来才对,最近国际上流行钢心狙击枪子弹,可以轻松穿透六层普通车用钢板,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风,你多虑了。神枪会一直把东亚海岛看作自己的地盘,只是近几年忙着向欧美扩展,来不及清理卧榻两侧而已。别说这些狙击手,就算日本人再增加十倍人手,我也能笑着进来,笑着离开,不伤半根汗毛。”他说话的时候,喜欢不停地用右手抚摸喉结下的伤疤。

我耸耸肩,没法再接他的话题。

“风,能不能带我去‘亡灵之塔’上看看?老杜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想尝尝登塔远眺的滋味,看能不能把日本这个北方门户尽收眼底,尽揽怀中?”他仰面一阵大笑,山风劲吹,又一次弄乱了他的头发。

小鹤只是冷静地听着,脸上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的手上带着纯白的鹿皮手套,始终交握着垂在身前,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做为私家保镖,她的身子略显单薄了些。再说穿着那么轻薄紧身的衣服,又能藏下什么武器?就我看来,就算在她身上藏下一柄左轮手枪都很困难。

这真是一次危险的尝试,三个手无寸铁的中国人置身于几百个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日本特别警察眼皮底下,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矢志清除的目标。

穿过寺门,走入“通灵之井”小天井时,孙龙停下脚步,双手合什,向“通灵之井”虔诚地深鞠三躬。

我又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着的落叶,它们仍旧在停留在池边,随着水波轻轻荡漾着。按照常识,白桦树落叶吸收水分的能力比较强,应该很快沉下去才对,如果一直漂浮着,只能说明水中的暗流走向一直是由下往上,具备超乎寻常的浮力。

“水下的暗流,会扰乱潜水者的行动路线,而所有的暗流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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