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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又见他(清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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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皇阿玛为了激励你上进,说明他对你期望很大啊。”
  “呵呵,四弟,你错了,他这样只会给我更大的压力,至于期望,怕是已经不会有了……这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无力更加无能而已……”
  “三哥,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怎么能不这样想,就连我的额娘也因我而受累……如果不是我没用,她哪里只会被封……”
  “三哥!”
  “……四弟,你回去吧,你也不用劝我了,顺其自然……”
  “三哥,这大冷天的,跟我回去吧……”
  我暗自摇头:少年心性,弘时也还是个孩子啊。想到这,我加重了步伐往前走去。
  转过甬道,就见弘时坐在墙边,小念半蹲在他面前。两人齐齐望过来,见是我,都站了起来。
  我止住二人行礼,笑着道:“这刚入了春,天还冷着呢,怎么到这里玩儿来了,小心冻着了。”
  弘时已经同胤禛差不多高了,这会儿低了眉,却显得比小念还要单薄温顺。
  我心里一软,又说道:“回去吧……你们只要明白,大人都是为孩子好就行了。”
  弘时抬眼看了看我。
  “回去吧,外头风大。”
  两人低头半晌,才告辞走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往永寿宫走去。
  刚回到宫里,还没进正房,正好瞥见一个浅绿的瘦小身影匆匆往丫头们的屋子而去。我回头问初雪:“那不是四儿吗?”
  初雪也看见了,点点头:“回主子,是四儿。”
  “好像是从外面回来啊。大冷天的,也不怕受了凉。”
  “主子……”
  “初雪,我说了多少遍了,在自己宫里,别一口一个‘主子’的,听着难受。”
  初雪应了一声。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已进了屋。
  “四儿应该是去看她姑姑了。”
  我一愣,问道:“她还有个姑姑?”
  初雪点头:“初雪也是听霜儿说的。她姑姑好像在浣衣局。”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回头弄清楚的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怀有什么样的希望,每当看到四儿,我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漱芳斋陪伴过我的女孩,一样的明亮的眼、浅浅的酒窝以及瘦弱的身影。
  “妈妈!”铃兰从外边进来,腻进我的怀里。木香和霜儿跟了进来。
  我暖着她的小手,问:“铃兰今天又去哪里玩了?”
  “铃兰去了御花园,柳树都发芽了,垂到池塘里……还有五哥、六哥,他们散了学,同铃兰一起玩……妈妈、妈妈,铃兰要放风筝……”
  “好了,快用晚膳了,用完咱们再糊风筝……”
  “哇——”她高兴地跳到地上,搂着我的脖子道,“糊风筝咯……爸爸!”
  我向门口望去,胤禛正走进来,屋里的人都忙福身请安。
  我笑着站起来,替他拿过披风,问道:“可用过膳了?”
  他喝了口茶,摇头道:“还没呢,过来一起用。”
  我抿嘴一笑,“要早知道,我就亲自给你做了。”
  他扬了扬唇,坐到已摆上晚膳的桌旁:“下次吧,事儿也多,用了膳又得过去。”
  我心中一暖,他原来专门过来用膳来着。
  “爸爸来了真好,铃兰就能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了!开饭咯……”
  我和胤禛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地笑起来,这个丫头……
  不过这一顿饭吃得还真叫风卷残云,胤禛吃得比从前快一些,却依然不失优雅;铃兰纯粹是狼吞虎咽的,我清楚这丫头是一心惦记着糊风筝。这不,四儿刚盛上汤来,她就迫不及待的要喝。
  “慢点儿,小心又把嘴烫了,到时候又该嚷嚷了。”我忙帮她吹了吹碗里的汤。
  “格格应该有个格格的样子才行。”胤禛看着铃兰道。
  铃兰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不过手上和嘴里的速度倒是减慢了。
  我笑着道:“这样才对嘛,你忘了,你上次就因为吃得太快把嘴烫了,一两天吃东西都尝不出味儿来呢。”
  她埋头小声道:“以前是一个人欺负我,现在成了两个人欺负我……”
  “你说什么?”胤禛哭笑不得。
  “没,没说什么。”她连忙专心扒饭。
  我也不觉笑出声来。
  胤禛吃完一碗饭,说道:“你们慢点吃,我好了。”说着就要起身漱口。
  我一愣:“怎么吃这么少?”
  “和你一起还算吃得多的了。”
  我的心里酸涩起来,拉了他的手道:“不成,再吃一碗,这么小的碗……你不吃我便也不吃了。”说着把碗一推。
  他也怔了一下,笑着道:“我还有事,再说我是真的吃好了。乖……”
  “不行,你怎么只吃那么一点,你每天又那么忙,身体怎么受得了……”话没说完不禁哽噎住,眼前模糊起来。
  “好、好,我再吃一碗……瞧你,眼圈怎么红了,别让孩子笑话。”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正望着我们愣神的铃兰。
  我见他同意,才放下心来。也不觉笑道:“铃兰才不会呢。”
  铃兰“嘿嘿”一笑,用手挡在眼前道:“铃兰没看见,铃兰什么也没看见。”
  “臭丫头。”胤禛笑出声。就连木香她们也都捂嘴偷笑。
  用完晚膳,胤禛便回养心殿了。
  我同木香费了好半天时间才糊好一个风筝,等到稍微干了些,铃兰便闹着要出去放,我便让初雪和四儿跟着她和嬷嬷出去。
  “霜儿,”我一边收拾看过的书一边问道,“你知道四儿还有个姑姑吗?”
  霜儿点点头:“嗯,四儿曾经跟霜儿提到过,说她姑姑在浣衣局,也算是宫女里面的老人儿了。好像是五十来年进得宫,现在也有二十好几了。”
  原来是这样。我又问道:“那四儿跟她姑姑关系不错吧。”
  霜儿笑着道:“正是呢,霜儿听四儿说起的时候还羡慕过她呢,在宫里能遇到个互相照顾的人真好。”
  我不禁点头,在这冰凉的宫墙之内能得一份亲情是多么不容易啊。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76章 两难

  四月初,康熙梓宫运往遵化景陵安葬,胤禛谕令十四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
  德妃已哭了几场,身体越发不好了。我急在心头,然而面对胤禛时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可是看着德妃的样子,又令我无比的难受。
  我在养心殿外徘徊良久,正在想着一会儿见了胤禛该怎么开口,就见胤祥和另两位大臣一起出来。
  胤祥看了看我,叹了口气:“皇上他……唉……你莫要和他顶撞……”
  我点点头。他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才告辞走了。
  到了门口,我止住苏培盛通传,轻轻走了进去。
  胤禛坐在炕上,一手搁在几上撑着额头,双眼盍着,眉头紧锁。
  我来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捏着肩。
  他没有动,只是另一只手伸上肩头握住了我的手。我只好任他握着,在他身后坐下来,头枕在他的后背。
  十三都知我为何来,他怎能不知呢?他只是在等我先开口吧。
  “胤禛……额娘她……”
  “朕知道。”
  “额娘她吃不下东西,晚上睡不好觉……”
  “朕知道。”
  “额娘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人也瘦了好多……”
  “朕知道。”
  “……额娘是想十四了……”
  沉默。
  周围很静很静,静得我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过了半晌,他说:“我知道。”
  我的心一颤,有什么东西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不自觉地紧搂住他。可是再一想到德妃和十四,心中又难受起来。
  “……胤禛,让十四回来同额娘见面,好不好……”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说:“你走吧。”
  我依然搂着他,没有动。
  半晌,他直起身,微向后侧了脸:“为什么不走。”
  “胤禛……我知你心中亦有不忍,我也知你对十四心怀芥蒂,可是,他们一个是你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你的亲生兄弟,你难道就不能……”
  “不能!”他忽然站起来,走了几步站住,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我默默起身,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我心知对他说什么都是徒劳,可是我却不能容忍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渐渐消逝而无动于衷,德妃年事已高,如何经受得起丧亲之痛和别子之苦。
  可是我也清楚,十四从前跟随胤禩、对于康熙立储的遗旨心存怀疑、再加上对胤禛很是不恭,这些对于胤禛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了,或许说背叛亦不为过。而德妃又向来宠爱十四……
  胤禛,是一个大爱大恨的人。
  我半天无言,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外走去。
  出了养心殿,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穿过一条条没有尽头的甬道,拐过一道道看似相同的宫门,渐渐走到了人迹萧条青苔遍布的地方。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院门外。院中有女子寥寥的说话声以及流水的声音。看了看四周,感觉印象中似乎来过这里。
  推开虚掩的院门,印入眼帘的,便是层层晾晒的衣裳,几个女子高高地挽起袖子,正把洗好的衣服搭上晾衣绳。
  有一个女子无意中望过来,愣了愣,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袖,于是院子里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好几双眼睛齐齐望向我。
  我一阵手足无措,傻傻的站在门口,干笑着道:“你们、你们继续。”
  她们面面相觑,终于又各自忙去了。
  我正要转身出去,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趔趄了几步才站稳。
  “大胆的奴才!眼睛长在哪里去了?”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对着一个抱着一堆衣服的女人吼起来,又堆着笑对我哈腰道,“主子撞到哪儿没?”
  那个女人战战兢兢的跪下,低着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拿的东西太多一时没看见主子,冲撞了主子,奴才该死……”声音仓惶。
  我忙上前把她拉起来:“我没事。”又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小太监,“怎么让她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摔一跤怎么办?”
  小太监赔笑着道:“回主子的话,这个奴才笨手笨脚的,干不了别的,谁知光干这些都能惹出事儿来……”
  我看了看她瑟瑟索索的样子,着实可怜,对小太监道:“你让她拿这么多东西,能不撞上人么?”
  小太监躬身点头。我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提不起火来了。对那个女人道:“去吧。”
  那个女人忙把地上的东西拾起抱在怀里,告罪退走了。
  “她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似曾相识,不自觉地问出来。
  “回主子的话,她叫小柳,康熙五十一年进的宫,本来前年就能放出宫的,谁知她死活不肯,说家里也没人了,在宫里还能不饿着,再加上她有个侄女儿在宫里,还能多个照应。”小太监说道。
  “……她的侄女儿叫什么?”
  “回主子,好像是叫四儿的,奴才见过一回。现在好像跟着永寿宫的那位主子。”
  我点点头,这么说,这个女人就是四儿的姑姑了。我忽然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瑞德说监狱的高墙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它会将那里的人从最初对它的憎恨转为依赖。其实在肖申克里,真正囚禁人的不是高墙,而是被这些高墙逐渐禁锢打磨而失去希望与自我的内心……
  我看了看身边的小太监:“你是跟这儿管事的吗?”
  小太监点点头,笑着道:“回主子,奴才是。”
  我从头上摘下一只钗塞到他手里,道:“以后不要为难她。”
  小太监眉开眼笑,把钗收进怀里,嘴上连连答应着。
  我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转身出了院门。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类似的事情也看得很多了,却依然发现自己免疫不了、依然不能做到内心的无动于衷。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不平等的事发生罢了。
  回到永寿宫,天色已经暗下来,铃兰都已睡了。
  “皇上来过两次了。”初雪道。
  我一愣:“说了什么没?”
  初雪摇摇头。
  我洗漱完,却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干脆披衣起床,在书案前坐下,拿出一本王字的贴临摹起来。
  “主子。”四儿端了水来。
  我看了看她,笑着道:“你去歇着去吧,不用管我。”
  她点头告退,轻轻掩上了门。
  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总是这样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篇《兰亭序》临完,精神反而好了。我来到屋外,才发现天空竟然下起了蒙蒙小雨。想起今天胤禛同我说的话,心中又一阵烦躁。
  历史中十四似乎就是从现在开始一直被幽禁,直到乾隆初年才被释放。我想起自己曾经也在内务府的大牢里呆过几天,那个时候心中是被悲愤填满,才忘记了时间,可是待到后来一样受不了,如果再多呆几天,我想我会疯掉的。而十四虽然不是在大牢里,可是那样被人看管的生活同牢笼又有什么区别,而且一呆就是十几年。
  可是,我又如何才能劝解胤禛呢,他决定了的事,什么时候又反悔过。
  内心的困兽之斗,真的折磨人。
  我想了想,打了伞,往养心殿而去。
  到了正屋暖阁外,看着从屋中透出的昏黄的灯光,不禁驻足。
  微风裹着融融细雨扑面而来,我举着伞,站在屋外,踌躇不前。
  “主子,您来了。”苏培盛见了我,忙走下台阶,压低了声音,“皇上刚刚批完了奏折。”
  我沉吟片刻,往暖阁内而去。
  胤禛坐在圈椅里,闭着眼,一手揉着额角。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抬眼看向我,眼中露出点点疲惫。我蹲下身,头枕在他的膝上。
  “今天去哪儿了?”他轻轻地问。
  “随便走了走。”
  “衣裳怎么湿了,下雨了?”他抚着我的背。
  “嗯。”我闷闷的道。
  “冷吗?”
  “不冷。”我摇摇头。
  “……夜了,回去休息吧。”
  我抬起头,望进他的眸里,那里是一片幽暗的深潭。我迟疑半晌,满心的话语最终化为了几个字,“……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天,我同那拉氏去看望德妃。
  德妃精神萎顿,斜倚在榻上,她身边的大丫头悄悄告诉我们德妃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老十四回来没?”德妃问我们,声音沙哑无力。
  我和那拉氏对视一眼,坐在她身旁道:“……快了。十四快回来了。额娘,您还没有用膳呢,多少用一点吧。”
  她摇摇头,双目无神:“你们都在骗我,老十四被他关起来了……可怜的老十四……”德妃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的心里酸涩。那拉氏也红了眼圈,对德妃道:“额娘,您吃点东西吧,您不是还要见十四吗,您得保重身体才行啊。”
  我点点头:“是啊,额娘,十四就快回来了,您这个样子,十四看到了会心疼的。”
  她终于转过头看了看我和那拉氏,泪流得更多了,闭了闭眼,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终于松了口气,旁边的大丫头连忙退出去,传了粥膳来。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77章 舍得

  德妃吃了半碗粥,便摆手不用了。我们也只有依着她。
  这时,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我和那拉氏都站起来。
  胤禛进了屋,看了看我们,对德妃道:“皇额娘。”
  德妃没有看他:“我不是你皇额娘,我没你这个儿子。”
  我心中一跳,那拉氏脸上也微微变色。胤禛却表情未变的在椅上坐下,说道:“朕是来问皇额娘何时领‘太后’尊号。”
  德妃冷笑一声:“我当不起这个尊号,我也不是你的额娘,我只问你,”德妃坐正身体,面对胤禛道,“我的老十四呢?”
  “老十四在为先帝守陵。”
  “你胡说!你派人守着他、监视他,你明明就是把他囚禁起来了……他可是你亲弟弟啊……”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我和那拉氏却手足无措。
  “朕认他为兄弟,他未必认朕为兄长。皇额娘这话大可不必对朕说。”
  “你……你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德妃一边擦着泪,一边道,“煮豆燃豆箕……十四不回来,留我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了先帝而去……”她忽然起身猛地向侧墙撞去。
  “额娘!”我暗叫不好,扑过去一把抱住她,自己摔在地上,却抱紧了她的双腿不敢松手,“额娘,使不得啊!”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那拉氏也跪在德妃面前,哭着劝解。
  “额娘……呜呜呜……不能啊!您这样就连我们做儿媳的都替您难过,更别说皇上跟十四了……呜呜呜……”
  德妃也早已泣不成声。两个大丫头忙过来扶住她。
  胤禛微垂眼睑,搁在扶手上的拳紧攥着,面若寒霜。
  我和那拉氏好容易劝住了德妃,服侍着她在床榻上躺下。等我回头的时候,发现椅上空空的,胤禛不知何时离开了。
  那拉氏同我走出来,颓丧地叹了口气。
  “额娘这个样子,怕是……”她话未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眼前也模糊一片,哽噎道:“可那位的性子,咱们也是知道的……姐姐,这可怎么好啊……”这似乎是我头一回完全没有了主意。
  “我那天也想试着劝他,可刚说了没一句,他就拍了桌子……”那拉氏擦着泪道,“妹妹,还是你去劝劝吧……”
  我咬咬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拉氏又道:“等晚上他忙完了你再去……只莫要和他顶撞……还有,你这几天脸色似乎不好,注意身体。”
  我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省得。”
  我坐立不安的等到夜幕降临,刚出了永寿宫,便看见了那个明黄身影。
  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过来。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直到他慢慢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前走着。
  回到屋里,他去铃兰的房间瞧了瞧。我便拉了他陪我坐在榻上。
  “胤禛,”我握了他的手,一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这里,难受吗?”
  他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我。
  “看着额娘的精神一日不济一日和让十四回来,哪个更让你难受呢?”
  他的眉间一点点蹙起,微眯了双眼,说道:“后者。”
  我的心“突”的一跳,只觉得那唯一的希望一点一点在眼前消失。我慢慢收回手,站起来,走至我的屋中挂着的唯一一幅画前:“帝王,都是如此吗?”
  他没有说话。
  “帝王,就非要无情吗?”那幅画上,是我们一家四口,在圆明园曲院风荷的凉亭里。胤禛靠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铃兰,手上拿着一卷书;我和小念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画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和煦怡然的温暖笑容以及浅浅流露的默契和谐。
  “帝王,最要懂‘舍得’二字。”
  我心中一颤,舍得,何谓“舍”,又何谓“得”呢?难道为了帝王威严,就要以舍弃亲情为代价吗?
  “胤禛,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听见他起身走到我的身后,只是没有说话。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幅画上的景象能变成现实。”我笑了笑,“胤禛,你看你的笑容,多美。”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我不能给你。”
  “可它是我的希望,不管能不能实现,有了它,心里就有了个盼头。”
  他站在我的身旁,看着墙上的画,“你心中的胤禛,是身边的我,还是画中的他?”
  我一怔。他继续道:“亦或两者皆不是。你心中的那个胤禛,不是我,也不是他。”
  我心中的胤禛……
  “我心中的胤禛,他坚强、骄傲;他认真、可爱;他坦荡、大气;他痴情却专情;他冷酷却不绝情……”
  他忽然掰过我的肩,望进我的眸子里:“你可看清楚了,你的胤禛他不是别人,他就在你的面前!”
  我看着他,脑中忽然晕眩起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下一刻,便倒进了他的怀里。
  “松萝!你怎么了?快传太医!”
  我的意识还在,能听见他焦急的声音,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累。
  他让我躺在床上,太医来瞧了,我又听见木香说我最近睡不好觉,要么梦魇连连,要么失眠不能入睡。太医诊了脉,说是旧疾,开了上回的苏合丸,又说并无大碍、多歇息调养就好了。
  手被他握着,脑中一点点清明起来,我慢慢睁开了眼。他还是蹙着眉,眼底是掩不住的焦虑。
  我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他抚着我的发,轻轻道:“这几天,是我忽视了……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胤禛,你明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呢。胤禛,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弃你而去吗;胤禛,难道你非要做一个绝情之人吗?
  胤禛,其实你的心里也很难过吧,只是在你看来,做了帝王,就应该有帝王的规则与尊严。
  只是帝王的尊严,难道比母亲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胤禛……”我握紧他的手,“你听我说。额娘其实最想看到的,不仅仅是十四,而是你同十四能兄弟和睦。你们都是她的孩子,她只是看不得其中任何一个受委屈罢了。胤禛……”
  “是老十四容不得朕。是朕的额娘逼朕。”他的声音寒冷如冰。
  “胤禛……”我撑着坐起,按捺住心底的焦急,“不是的,额娘没有逼你,额娘是害怕同室操戈啊!”
  他看着我,双瞳冷厉,片刻后声音低沉地开口:“你也在怨我么?你是在怨我冷漠无情?”他甩开了我的手站起来,“连你也不能理解我!连你也要逼我!”他微眯着眼,双拳紧攥,声音微微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逼朕!”他微叹一声,闭了闭眼,后退一步甩袖而去。
  “胤禛……”我却再无力喊出。
  这几日,我就一直留在永寿宫里,那拉氏来看了我两回,说着安慰我的话。我看得出她心中也十分焦急,只握了她的手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就成了两个女人满腹心事却无言以对的情景。她让我安心调养不要操心,叹了口气便走了。
  然后,就又剩下我一人靠在床头发呆。铃兰最近也很少顽皮,似乎知道大人有心事,并不来烦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木香领着,或者自己看书写字。
  只是我心里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一眨眼便到了五月,芒种已至。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妈妈,皎洁的月光撒落在松林,到底是个什么形状呢?”铃兰一脸沉思状。
  我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你想啊,在秋高气爽的晚上,月光皎洁,松林幽静。那静静的松林里,能看见月光透过树叶与树枝的缝隙撒在地上,透出斑驳的影,林中的一切都笼罩在清冷的月辉中,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这个时候,你能听见叮咚的泉水从石上流过,汩汩的声音如同一首欢快的乐曲。”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半天回过神来,恍然大悟一样,笑着说:“噢,铃兰明白了。妈妈,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你见过诗里面的景象吗?”
  我摇摇头:“妈妈只见过画里面的描绘,真正的景却没见过。不过摩诘的诗,是妈妈最喜欢的,他诗中的景象,在妈妈的脑海里已不止一遍的出现过。”
  “妈妈,咱们一家人要是能住在那么美的地方就好了。”
  我扬了扬唇,抚着她的头发,问:“铃兰喜欢那样的地方吗?”
  她点头:“喜欢。”
  “那铃兰是更喜欢住在那样的地方呢,还是更喜欢住在皇宫里呢?”
  她认真地想了想:“皇宫。”
  “为什么呢?”
  “皇宫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们,还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那么多人都陪铃兰玩。嗯,铃兰喜欢住在皇宫里。”
  我点了点她的鼻尖:“臭丫头,就知道吃和玩。”
  旁边的木香和霜儿也笑了起来。
  铃兰不服气了:“哼,铃兰是臭丫头,妈妈就是傻丫头。”
  “没大没小。”我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妈妈又欺负铃兰。是爸爸说妈妈是傻丫头的,妈妈不打爸爸,却打铃兰。妈妈坏,妈妈坏……”
  “臭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我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胳膊,见她没反应,手伸到她胳膊下挠她痒痒。
  她“咯咯”笑起来,搂着我的脖子。
  我也累了,任她搂着,顺手拿了手边几上四儿刚端来的水喝了一大口。
  “噗——啊,好烫!”
  “主子!”木香和霜儿忙过来收拾,“四儿做事越来越不小心了,这天气怎么还沏了这么滚的茶来!四儿呢!”
  四儿跑进来跪在我面前,浑身颤抖,磕着头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四儿糊涂了!四儿该死!”
  我忙摆摆手,让木香把她拉起来:“不要紧,是我自己口渴喝得急了,不要怪她。”
  又见她吓得不轻,便道:“我没怪你,别怕。霜儿,你领她去歇着吧。”四儿是她们中最小的一个,看起来也最瘦弱,平常她们都很照顾她。
  “妈妈嘴烫了,铃兰帮妈妈吹吹。”
  我笑了笑:“傻丫头,这怎么吹,行了,你也该去睡午觉了。”我便让初雪来将铃兰带去她自己屋里了。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78章 陷阱

  吃了药,休息了半日,我便往德妃处去。
  出了永寿宫,这时的日头已经斜了。刚转过一个宫门,就见不远处两个宫人一路小跑样子十分着急,见了我忙过来请安。
  “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年主子早产,奴才们禀报皇上去。”
  我一愣,连忙道:“快去吧。”
  那两个人又磕了头一阵风去了。
  我在原地呆立了片刻。
  “主子。”身旁的初雪担心地瞅着我。
  回过神来,看了看她,慢慢往前走:“走吧。”
  去了德妃处,见她每天进食越发少了,精神更是不济,似乎能看见的光景已是不多了。我的心中便愈发的烦闷起来,总觉得额娘的这个样子,我也应该负责。却只能忍着眼泪安慰她,而这样无谓的安慰同相对无言又有何区别。我也只略坐了坐,便告退出来了。
  “主子,不回吗?”初雪轻轻地问。
  我一看,才发现走过了永寿宫,快要到翊坤宫了,心中沉沉的,不觉脱口而出:“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翊坤宫里已经忙成了一团,那拉氏在正屋里来回走着,完全束手无策的样子,见了我,拉着我的手道:“你来了。”
  “宛儿!宛儿!”胤禛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听得出来焦急万分。
  “皇上,奴才们该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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