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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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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菲抬起头来,果见天空变成了铅灰色,先前还在肆虐的阳光早就不见半点,因笑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干里,今早见着早霞了,看这模样果然是要下雨。不然,我就不去了,赶早回家,省得被雨淋。两位妹妹看着哪里好就是哪里,不要太操心了。”
  龚妍碧笑道:“依我说,搬账薄不方便,就在账房附近寻间花木茂盛的院子就行。看完就可以还回去,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叫账房先生在帘外回答。岂不是比凑到一处再来问夫人的好?”
  龚婧琪道:“依你这样说,还不如就在账房后面呢。那里就有间现成的屋子。”回头和明菲解释,“当初我母亲初初掌家时,因家中铺子田庄无数,掌柜庄头们常常都要来回话,频繁进出内院不方便,加上家中上下人口众多,要发放的月钱和开销实在太多,我母亲便将那账房后面辟了一间出来,又可以听见账房里的声响,又方便大家回话,最主要的,是可以将全盘事务握在掌中,做到心中有嵌。嫂嫂若是想学掌家管铺子,去那里实在是上上之选。”
  明菲听得诧异,能够到账房去学习,那自然是求之不得。需知看账薄不过是光看不练,哪里有实地学习上手得快?只是龚婧琪也太好心了些,她以为,她短时间之内都不要想进入龚家的账房重地的。
  龚婧琪若明菲的样子明显就是动了心,微微一笑:“嫂嫂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和我走一趟吧?要是看着还满意,我就去回了母亲,今夜收拾好,明日你就可以直接去那边了。”和龚妍碧一人一边,将明菲拉着去了账房。
  龚亲的宅子很大,账房也和其他家不太一样。乃是一排房子在中间,前后却各有一个院子。按龚婧琪的解释,前面的院子供下人和掌柜、庄头们出入,后面的院子是专门为龚二夫人准备的。方便她可以在不想呆下去,而前面又有不想见的人的时候离开,也方便她烦了闷了的时候,可以自由自在地走走。
  因此时账房里还有外男,明菲等人就从后院进去,后院围着墙栽了一圈三角梅,从墙外就可以看到花团锦簇,进了院门,院子正中植了两株很大的朱槿,一株重瓣玫瑰红,一株单瓣橙黄色,开得正艳,叫人眼花缭乱。
  看院子的婆子陪着笑拿钥匙开了门,一股阴湿的气息迎面扑来,龚妍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婆子赶紧去开了窗子通风,龚婧琪拧眉道:“你怎么看院子的?许久没通风了吧?”
  那婆子陪笑莲:“回三小姐的话,实是这梅雨季节里,四处都太潮湿,有日光的时候呢,这里又是西晒,屋子里的丝绸布幔等物不禁晒,晒个几日就败了色。”又殷勤地整了整铺着秋香色团金织锦椅袱的紫檀木太师椅,请几人坐下。
  明菲注意到这间屋子不是一般的奢华。四处都是造型讲究的紫檀木家具,铺的椅袱桌布等物都是加了金丝的织锦,帐幔更是名贵的挖花纱萝。再看龚婧琪和龚妍碧,对这屋子里的奢华根本就无动于衷,乃是一种习惯成自然之后的麻木。
  龚婧琪指着明菲身后一房华丽的紫植木门笑道:“嫂嫂请看,就是这里了,若是有事要问账房里时,只需将这道门打开,将帘乎放下,便是一个套间。若走不想问,只想听外面的动静呢,”她随手推开门上一块木板,露出一个糊了花罗的雕花窗口来,“打开这个,外间什么声音都瞒不过,也可以立在这里往外看,外间的看不到里面。
  明菲暗自点头,设计得挺科学的。
  龚妍碧又引着明菲去隔壁:“这是休憩的地方。
  精工细作的紫檀木架子床一点不比明菲的婚床小,就算是长期没有人住,上面仍然铺的华丽柔软:一个紫檀五屏风镜台靠椅摆着,上面还有一盒胭脂,仿佛主人刚离开不久。最让人惊奇的是,屋角竟然摆着两个大大的银色圆球。
  龚婧琪见明菲盯着那两个圆球看,带了几分骄傲,笑道:“那是祖父母留下来的,叫做没奈何。”
  第161章 账房(二)
  没奈何是用一千两的银子融成的一个大圆球,是为了炫富,也是为了防止被盗。曾经,龚家的地下银窖里有许多这样的银球,但如今,也不过只剩下这两个。
  龚妍碧倒笑不笑的:“这没奈何摆着又不方便使用,还招人非议,所以祖父母去世后,爹爹就将它们送进了钱庄,换做了银票,以便使用,如今只得这两个留着做纪念。”
  这倒是契合了当初在京中时,明菲听到的那个关于龚家银子很多,铸成没奈何的传言。假如没有龚中素闹这一出,长房的没奈何就会一直放在银窖里不动,就是龚二夫人要恶意糟蹋银子,也没有这么多的机会,所以,龚中素要对此事负很大的责任。
  龚婧琪见明菲光看不说话,便笑道:“嫂嫂,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没有?若是嫌这些旧了,我让她们换新的。”
  要是换成新的,这笔费用是不是也要算在他们头上啊?明菜赶紧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家里的用度不是很紧张么,这样就是浪费了。”
  龚婧琪抿嘴笑了笑:“用度再怎么紧张,也不在这一点上。这些东西,都值不得几个钱的。”
  明菲睁大眼睛点着织金锦缎算:“不值钱么?织金锦缎,不是寸锦寸金?挖花纱罗,又是几分银子才得一尺?这满屋的东西,够我们那边的人吃用很长一段时间了。三妹妹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个话要是让人家听见,要说你骄奢的。”
  龚妍碧微笑起来,龚婧琪咬了咬唇:“是,嫂嫂批评得是,妹妹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明菲亲热地拉住她的手:“那不如你以后每日陪我一道学理账如何?想必婶娘会很高兴的。”
  龚婧琪张了张口,竟然我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她求救地望向龚妍碧,龚妍碧低咳一声,半是羡慕半是幽怨:“嫂嫂,三妹妹她要绣嫁妆呢。”
  龚妍碧话音才落,就见明菲冲她眨了眨眼睛,她的心口一阵狂跳,再看明菲已经别过了头,看着窗外的朱槿花道:“我也不是要三妹妹帮我做什么,就是和我做个伴罢了。你可以把嫁妆带过来,我看账本,你绣花,我累的时候,还可以帮你搭把手。”
  龚婧琪没推的了,有看龚妍碧。龚妍碧此番却是不肯帮她了,反而笑道:“好主意啊,若不是我要伺奉夫人,也想和你们一道来玩耍,学点真本事的。”
  明菲见龚婧琪半天不言语,失望地道:“怎么,三妹妹不肯陪我?”
  龚婧琪道:“不是,是我身边的丫鬟顽劣,怕影响嫂嫂。”
  明菲飞快地说:“我不怕,反倒是这屋子,我对于不熟悉的地方总是害怕的。”
  龚婧琪垂眸想了想,展颜一笑:“好啊,那妹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热情地拉着明菲去了另一间:“这里面前是咱们家成年累月的账簿,嫂嫂看看,是不是都要赶上你们家的藏书楼了?”
  有点像现代装备成旧的档案室,无数的木柜子成排地摆放着,柜子上方贴了发黄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柜子里账薄的年代。除了灰尘味儿,还夹杂着自制杀虫药草的味儿,多站一会儿呼吸都是不畅的。
  龚婧琪前所未有的大方和配合,拉着明菲往里走:“嫂嫂你看,你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看的,再早以前的也在,但是没什么意思,要是你想看,也是能看的。”
  明菲停住了脚步,轻轻叩了叩其中一个柜子:“这是去年的和今年的吧?不如我就看这两年的?也好比较一下物价,看我们家的东西是不是买贵了?”
  一阵沉默,龚婧琪的声音好一歇才响起来:“嫂嫂,我没钥匙,明天吧。你看,天色暗下来了,很快就要下雨了呢,你是不是先回家?”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天边响起几个闷雷来,明菲缩回手,无所谓地笑:“好,也不忙在这几日。”
  三人相携走出院子,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走过来:“三小姐,夫人问您,她那端云鹤纹妆花纱放在了哪里?朱姨娘总也找不到。”
  那端妆花纱,龚二夫人曾经和她提过,要拿去给邵老夫人做件外袍,以便在邵五成亲那日穿。龚婧琪以为早就寻了送过去了,谁想这日子都要到了,竟然还没送过去。
  看来龚二夫人的记性比之从前差了许多。唉……都是归还大房产业这事儿闹腾的,龚婧琪朝明菲略略施了一礼,道:“嫂嫂,抱歉,妹妹不能送你出门了,就劳烦二姐姐送你吧。”
  龚妍碧求之不得,面上仍然淡淡的:“嫂嫂请。”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先把身后跟的丫鬟婆子们拉下一截,明菲方把陈氏的原话说了一遍,不胜惋惜:“我们家夫人说,你这么好的人才,若是不急,慢慢儿地总能访着好的,可这么急,却走不太容易呢。”
  龚妍碧轻轻咬着唇:“都是命罢了。”她抬起眼来希翼地看着明菲,满是哀求:“明菲,你也知道,咱们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日后,日后就算是后悔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求求你帮我多周旋一下,我和姨娘还有三弟,一辈子都不忘你和哥哥的大恩大德的。”
  明菲白然是满口允诺,把话题扯到了今日龚二夫人母女请她移步账房的举措上:“我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跨入这账房的,谁知婶娘竟然这般善解人意。”
  龚妍碧不以为意:“这边的账薄早就做平了的,她自然不怕你看。还可以显得她坦荡。”
  明菲观察她的言行,猜她应该也不知道龚二夫人母女要做什么,遂不再提此事,二人在垂花门口分了手,明菲自回自家院子不提。
  她前脚刚进屋,后脚一道亮光就划破了天际,随即“卡擦”一声巨响,震得屋舍都似乎抖了起来,院子里的狗顿时一阵狂吠,接着一阵狂风吹起,将湘纪竹门帘卷着砸向天花板,白露“呀”了一声,忙将门帘拉住,明菲回头,只见天如泼墨,黄豆大小的雨点已经砸落尘埃,激起一股子土腥味。
  明菲问花婆子:“妈妈,什么时辰了?”
  花婆子先点起蜡烛,才去瞅了瞅桌上的铜壶滴漏:“申正了。
  ”又抱怨:“今日这天可真是怪,黑成这个模样。”  那龚远和就应该快要到家了,明菲忙叫丹霞披起蓑衣,打上青布大伞,道紧去大厨房催催。她自己飞快地换了家常裙袄,褪去步摇等物,只插一根蝴蝶金钗,并两朵珠花,沿着长廊去了小厨房。
  天色微暗,小厨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静悄悄的。明菲立在门口,借着炉膛里散发出的暖暖的红光,她依稀可以看见梅子和紫罗各守着小厨房中两个灶,眼睛各盯着面前的锅,明明没隔多远,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座山。
  金簪咳嗽了一声:“怎么不点灯?”
  梅子最先反应过来,摸索着点起几盏大灯来,小小的厨房里顿时又温暖又明亮。
  明菲的鼻端已经能嗅到天麻炖乳鸽那神特有香气,她几步走到梅子面前的灶台上,伸手揭起锅盖:“怎样?”这是她出门前就收给了炖上的。
  梅子笑道:“听奶奶的吩咐,一直用小火煨着的,奴婢也没经验,就等奶奶来瞧是不是可以了。”
  明菲使劲闻了闻天麻那神特有的苦凉味道,心中带了几分满足: “可以了,抬起装碗温着。”
  “是。”梅子乖巧地取了包布,将炖盅抬出来,笑道:“奶奶想给大爷做点什么好气的?奴婢给您打下手。”
  明菲挽起袖子,由着金簪给她系上围腰,笑道:“打算做个蛋皮肉卷。”指挥着梅子取了鸡蛋,肉馅,火腿,胡萝卜,动手开做。
  紫罗在一旁盯着,干涩地笑道:“奶奶真是手巧,这些做法,奴婢们闻所未闻。” 那是你见识浅,明菲懒得和她多说,只问:“你今晚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紫罗垂下眼:“不过就是给奶奶熬点红枣银耳莲子汤。刚放上不久,时辰还未到。”接着揭开了锅盖,银耳果然还没煮烂。因见明菲忙着将火腿和胡萝卜切成丁,忙接过去:“奶奶,让奴婢来。”
  “那你小心着些,莫要切了手。”明菲也不推辞,就把刀交给了
  此时外间又是一道白光闪过,电闪雷鸣的,紫罗就有些不安,不停往外张望。
  梅子看在眼里,边摊蛋皮,边笑道:“今日这雨可真大。”
  明菲不经意地答道:“正是,这算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看看这天黑的。”
  梅子娇俏地歪着头问明菲:“奶奶,要不要派个人去门口迎一下大爷?这般黑的天,老马有些憨,必然不知道要提前上灯笼的。这雨这般大,洗萃向来粗心,不喜欢在车上备着伞。”
  明菲心中一动,看向梅子,灯光下梅子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流光溢彩,犹如最好的琉璃珠子,便弯唇笑了笑:“也行,蛋皮我来摊,你去提醒一下老马把灯笼挂上,再拿了伞在门口候着大爷。”
  梅子正要应了好,身边“哎哟”一声轻呼,却是切菜的紫罗一个不小心伤了手。
  第162章 夜雨
  紫罗惊慌失措地捂着受伤的手,又惊又怕:“奶奶,奴婢手笨,还请奶奶责罚。”
  明菲和气地道:“说什么呢,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金簪,你带紫罗下去包扎,这里我来。”又催梅子:“还不快些去?”
  梅子望着脸色惨白的紫罗微微一笑:“紫罗姐姐,做菜是一门细活儿,要的就是耐心和细心,你实在不该急的。”拧身走了。
  紫罗谢绝金簪陪她去包扎:“奶奶,奴婢自己去就行,留着金簪姐姐在这里给您打下手。”垂着头没精打采的走出去,一头扎进风雨中。
  金簪看得分明,冷笑道:“奶奶,有长廊她不肯走,偏要扎入风雨中,这是要上演苦肉计了?”
  明菲淡淡地笑:“她大概是想搬出去养病。”
  金簪先是听笑了,随即有些忆虑:“她多得大爷信任倚重,要是在大爷那里撺掇上几句怎么办办?”
  那又怎样?她不认为龚远和有这么蠢。明菲将最后一张蛋皮铲起,问金簪:“你的东西都切好了?现在最紧要的一是把这餐饭做出来。
  金簪吐了吐舌头,将火旋丁和胡萝卜丁一并加入肉馅中拌好,交给明菲。
  明菲正在装盘,就听得一阵门响,却是龚远和立在门口,肩头和袍角都湿了大半,鞋子也是湿的。然而他的眼睛很亮,很亮,亮得像宝石,唇角带着满足的微笑:“我好饿,我在院子门口就闻到了香味。
  明菲炫耀地端起盘子往他面前一晃:“怎么样?好看吧?香吧?”
  “好看,香……”龚远和一直在望着她笑,神情铃分外专注,看得明菲非常不自在,她放下手里的盘子,踮起脚尖揭开天麻炖乳鸽的盖子,夸张地朝他那个方向搧了搧:“香不香?我出门前就炖着的,炖了将近三个时辰呢。
  “香……”龚远和还是看着她傻笑。
  金簪一声就笑了出来,“奶奶还是赶紧陪着大爷回房去换衣服鞋袜吧,奴婢这就将这里收拾了送上来。
  龚远和已经自动将明菲拉过去,解开了她的围裙,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金簪促狭地在身后道:“奶奶,要不要文一壶金华酒?”
  龚远和头也不回:“这还要问?如此风雨大作之夜,自然要饮酒小酌才乏。
  夫妻二人肩并肩走着,龚远和揽着明菲的腰,并不说话。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湿湿的热气,是男子气息夹杂着熏香的味道,充满了荷尔蒙,熏得明菲有些紧张,她觉得只有说话才能叫她舒服些:“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效?”
  龚远和笑道:“明明出门前就专门吩咐了洗萃记得今日要带雨伞,为什么又要梅子拿伞去门口接?”
  明菲道:“不能打击丫鬟们的积极性。要是我事事都想到了,安排好了,还拿她们做什么?总有一次是我想不到的嘛。”
  龚远和轻笑一声:“不如我们俩先去把狗喂了吧?回来后换好衣服正好吃饭。我迫不及待地想吃你做的饭菜。”
  明菲笑道:“你就记看吃。紫罗先前帮我切肉丁,手指都切了条口子,我叫她去包扎了,等会儿你记着提醒我,让人给她送点蛋皮肉卷去,不叫她白挨那一刀。”
  龚远和道:“她怎么搞的,做多少年了,从来就没听说过切了手的。”又拉了明菲的手,“以后不许你动刀子,在旁边看着她们做就行。
  记住了么?我会听花妈妈监督你。“
  明菲心中一暖,笑道:“我记住了。”
  二人笑嘻嘻地披了蓑衣,换了木屐。龚远和盯着被蓑衣包的看不清身形的明菲,微微一笑,又将她头上的斗笠压下大半,“这样就不怕雨水了。”
  明菲也调皮地将他的斗笠压下去,她竟然有些期待和他一间在暴风雨中疯这一回。就像小时候,妈妈给她新买了雨靴,她就特别希望下雨,好容易下了雨,就撑着小花拿,穿着新雨靴,跑到雨里去疯去跳一般的雀跃。
  花婆子立在廊下,担忧地看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大爷,奶奶,天气这么糟糕,让人去喂得了。或看等下雨停了再去,要是淋湿了生病什么的,可怎么好?“
  龚远和笑道:“妈妈放心,这不捂得严严实实的么,你要是担心,给我们熬碗姜汤啊。”不由分说,将灯笼塞进明菲的手里,他自己一手拉了明菲的手,一手提了喂狗的活鸡、二人先往追风所在的半春园而去。走到离半春园还香十几步远的时候,一个浑身湿透的单薄人影埋着头直直地冲过来。
  眼看就要撞到龚远和身上,龚远和松开明菲的手,一声断喝,“干什么,这样冒冒夫失的!”
  那人掠恍失措地抬起头来、看清面前的人,低头哈腰,颤颤巍巍,声音沙哑:“大爷,奴婢没规矩……”
  淡色的夏衫被雨水淋得紧紧贴在身上,朦胧的灯光下,少女曼妙的身姿展露无疑。鬓边的碎发被雨水浇湿,像几缕顽皮、造型优美的水草一般贴在苍白朦胧的脸上,紫罗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左手食指上刺眼的白布外浸着鲜红的血。看上去又可怜又朦胧。
  龚远和看清是她,声音柔和下来“这么大的雨,你跑来这里做什么?”目光落在她食指上的那个白里透红的布卷上,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切着手了,奶奶不是叫你下去歇着了么?”
  禁罗直直地看着他:“奴婢来喂追风。雨太大,怕大爷和奶奶等会儿又来喂狗、淋了雨。”她几乎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打着灯笼默默站立的明菲,大抵,光线太暗,她也没想到明菲这样的懒人,就连送伞也要让丫鬟去的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自己提了灯笼和龚远和一道来喂拘。
  明菲静静地立在一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这两个人的表情。多么忠心的丫鬟,自己受了伤,还记挂着怕他这个主子淋了雨,不打伞,不披蓑衣,不戴斗笠,就这样衣着单薄地来喂狗了,明菲都要替龚远和感动了。
  律奇怪的,明菲没有从龚远和的脸上看到感动,反而是一种很奇异的表情,他的嘴抿得很紧,默了默才道:“它吃了?”
  “吃了。”紫罗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恨不对劲,于是适时捂住口鼻,侧身优雅地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龚远和的眉头皱了起来,紧绷的下巴却变得柔和了,“你赶紧回去!”
  紫罗微微松了一口气,明菲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回去洗个热水澡就捂着,记得让她们给你端碗姜汤,莫要病了。晚饭我会吩咐人给你送过去。“
  紫罗吓了一大跳,“奶奶!奴婢眼拙,竟然没看见奶奶。真是该死!”
  龚远和不耐烦地道:“快去吧!”
  紫罗怏怏地挪了几布,龚远和又叫住了她,“以后不需要你来喂狗,我不在的时候,还有你奶奶。
  记住了么?”说完拉着萌菲的手大踏步走向半春园。
  明菲走了十多步回头去看,紫罗单薄的背影还在远处站着不动。她微笑了,龚远和无数次和她强调过,以后这些大狗,都要由他们两个亲自来喂的,为的就是保证这些狗绝对的忠诚度,难道,紫罗不知道的?还是她以为,这些狗、自己喂得,她也喂得?
  明菲想了想,歪着头问龚远和:“紫罗来喂也差不多嘛、她跟着你那么多年,也是值得信任的。我正担心,要是我们俩忙不过来的时候,谁来喂狗呢?正好吩咐她,她很有责任心啊。”
  龚远和叹了口气:“我自有主张。喂狗这件事,特别是追风,绝对不能的。为了惩罚追风吃了她喂的东西,这两天只喂它水,不喂食。”
  二人进了半春园,追风独自趴在廊下,看见二人过来,也不管有雨,摇着尾巴就冲了上来,行动间,铃铛叮当作响。龚远和把装着活鸡的笼子放到一旁,扯着追风到了廊下,叫明菲照着,仔细查看了一番追风颈上的铜铃铛。
  又拿出一只活鸡对着追风比划了几下,追风本就吃饱了,有些懒懒的,还貌似很疑惑的样子,为什么刚刚才喂了它,接着又来喂它了?龚远和立刻就将活鸡塞进了笼子,拉着明菲转身就走。
  追风大急,往日里二人来喂狗,还要遛狗,要陪它许久的,怎地今日转身就走人?
  明菲见追风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有些不忍心:“真的这几天都只喂它水?”
  “那是自然。“龚远和叹息道:“以后不能叫其他人陪着咱们来喂狗了。特别是追风不行。”
  夫妻二人又去诗禅堂将那四只恶犬和四只小狗喂了,方携着手一同回了房。
  明菲先给龚远和盛了一碗天麻炖乳鸽汤:“安神补脑,补气益血的,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为你补补。”
  龚远和有样学样,也给她盛了一碗:“你也补补。”
  金簪在一旁斟酒,笑道:“大爷和奶奶真是相敬如宾。”
  龚远和接过金簪手里的酒壶,道:“都下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伺候。”
  二人自酌自饮,酒过三巡,龚远和问明菲讲起昨日洗萃打听到的情况来。
  第163章 发热
  “你二哥自称姓郑。她们都叫他做郑爷,他给了她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只为了帮你三哥重振雄风。前些日子就寻过她们其他姐妹,但是没有结果,所以才又找上她们俩。他目前住在棺材胡同的一座宅子里,户主姓郑,是个孤寡老人,小有薄产,你二哥与他认了父子,改名叫做郑重。”
  明菲暗想,蔡光正被除谱,不再姓蔡,另外找个身份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钱从哪里来?毕竟他认的这位父亲,只是一个小有薄产的孤寡老人,就算是再怎么宠爱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存蓄拿出来给他如此挥霍。
  龚远和道:“这位老人,是你那位二姨娘的远房表亲。我估计你二哥的钱是从你二姨娘那里得来的——她执掌你们家好些年,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收益,而这钱现在百分之百一定全都到了你二哥手里。你二哥虽然聪明,但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手里没有钱,怎么敢轻易逃走?”他还有个更大胆的猜测,这位姓郑的孤寡老人,只怕并不是二姨娘的什么亲,而是帮她看管财产的人。不然蔡光正寄人篱下,怎敢把自己烂醉如泥的弟弟肆无忌惮地带着进进出出?
  明菲道:“我原以为他会逃得很远,然后改名换姓……”她没想到他会选择留下来,不时地关照一下二姨娘和蔡光仪等人,从这个方面来说,他这个儿子和哥哥是做得极好的。
  “改名换姓,成就一番大事业,然后回来狠狠地报复你们?”龚远和笑起来,“就凭他认下的那些罪,又被除了族谱,他仕途一道是彻底完结了的。不管他爬到多高,只要有人告,他就得灰飞烟灭。假如他隐姓埋名,远走高飞,选择做生意的话,未必不能成。可他留在此处,却是自断其路,这大商家最注重的就是一个信宇,人品名声就是招牌,像他这样的人,随便跑点零碎货物还行,若是要往大了去,是没人会搭理的。其实,我和你哥哥最担心的,是他心不死,立志要报仇,真的勾上了盗贼之流的人,那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
  要是在陈氏等人去登州的途中,遇上这么一伙人,那可怎么办?明菲听得心跳:“那依你看,他像不像勾上盗贼的人呢?我母亲她们可是很快就要去登州了。”
  灯光下,龚远和见她长而翘的睫毛忽闪着,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忧虑和害怕,忍不住轻轻抚了她的脸一下,低声道:“我想不至于。我安排人盯着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准可以知道。”
  明菲轻轻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蔡光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毕竟对于二姨娘母子几人来说,只要陈氏和蔡光华等人出了事,也就没人和二姨娘、蔡光仪对着干了。只要做得合理,做得干净,并不是不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感觉很累是不是?是不是在想,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但实际上,想也无济于事。
  ”龚选和探手将明菲拉入怀中,“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我明日就去寻人,无论如何一定将你母亲和光华他们平安送到登州。”
  “可是直达的官船似乎是没有的,路上还要换马车。”这古代交通不便,山山水水的,实在是难熬。
  龚远和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他认识的人也并不只有纨绔子弟和官场上的人。
  “那这事儿我们要说给我母亲听吗?”明菲看着他信心十足的笑容,心中的担忧和烦躁慢慢平静下来,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岳母不是那种禁不得吓的人。后日你去接五弟时我和你一道去,早些告诉她,她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我今天看到你们家的没奈何了。”明菲戳戳龚远和的腰,兴奋地道:“将来咱们一定要分一个回家摆着玩儿。”
  龚远和奇道:“你去了账房?”
  “实在是太浪费了。”明菲笑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貌似很大方很坦荡的样子,但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拉着三妹陪着我。”
  龚远和道,“左右不是自己的钱,不浪费白不浪费,浪费了也是白浪费。就算是她得不到,能看着我的钱变少她也是极高兴的。”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你诸事小心,多带几个人。”
  明菲笑道:“好,我在想,其实我应该每天带着追风溜达几圈才对。只可惜又怕把婶娘吓得旧病复发,就不孝了。”
  龚远和笑了一回,郑重其事地道:“你要求你母亲,好好帮二妹相一户人家,条件越不错的越好。得到消息后,先告诉我,由我去和她们谈条件。”
  这场大雨到下半夜时变成了小雨,一直到第二日众人起身还不曾停。早饭过后,明菲才将龚远和送到门口,就见紫菱缩手缩脚地立在廊下,眼睛一眨一眨地往这边张望,索性朝她招手:“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禀告?”
  紫菱忙道:“紫罗病了,发了一夜的热,现在都是浑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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