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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的红楼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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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厌恶的元春得到了皇后的召见,皇后早从春禧殿中的关姓小才人处得知了元春预备对她行贿,颇有兴致想见识下贾府的珍藏,看看她到底能搬出多少宝贝来,如果真有好的,捡一两件去给皇上凑聘礼也不错嘛!皇后摸着精致的碎叶耳坠想:自己真是个贤惠的皇后,连皇上私纳“男妃”都主动帮忙、积极善后,天底下还有比她更称职的皇后了吗?
积极主动的皇后完全想象不到,她替皇上以各种名目给林家送去的一车又一车奇珍异宝不能叫聘礼,那是彻头彻尾的嫁妆。当然,连皇上本人也没预料到这个结局就是了。主管财务的林二爷收礼收到手发麻,心火旺,一气之下撺掇大哥把东西全借给贾家,迂回“送”还皇宫,他非常渴望能亲眼目睹当皇上看见自己送出去的聘礼换了个主人回去的样子。殷玉原本就对皇上的厚爱手足无措,小书呆完全不明白这是皇上的御弟作祟所引发的金钱攻势,单纯的相信了绯玉胡诌的——皇上想借他们林府之手给贾禧嫔以体面。为此,他还小小的内疚了一番——当初告御状的时候应该先跟皇上讲好,可以不罪及宫中贵妃的。皇上得知后,吐血三杯,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庶常馆散馆之日他绝对要在第一时间把林绯玉发配边疆,省得他天天在殷玉面前误导是非。
出于对元春十分无所谓的态度,皇后大度的赏赐了她一回面圣的良机——当皇上赖在她宫里哭哭唧唧述说殷玉的不解风情时,皇后打了个哈欠,告诉女史:“宣贾禧嫔进殿。”
皇上一脸不能见人的丧气像瞬间收了,皇后一个哈欠打完,坐在面前的又是那个端庄威严的青年帝王了。皇后低下头,把帕子捂住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个来回——真想知道当那位据说无比严谨的林学士看到皇上这副无赖样时会把眼睛瞪得多大啊!
她先看到了皇上瞪的差点凸出来的大眼睛。
时隔数月,元春再次得见天颜,感动的无以复加,连声音都颤抖了,眼含热泪,樱唇娇颤,无比柔弱的福身行礼,动作优雅缓慢,露出的白嫩脖颈很能吸引异性的火热目光。皇上对此略表满意,这个女人总算学聪明了,知道低头弯腰而不是天天昂着脑袋骄傲得像只刚下完蛋的母鸡了。
于是,破天荒的给了元春一个好脸:“禧嫔来皇后这里有什么事吗?”
元春咬着下唇,柔声答道:“臣妾是来给后娘娘请安的。”
皇后撇着茶沫子,淡淡道:“今儿不是大朝见,很不必大动干戈,想给本宫请安,等到十五再来就行了。”木皇后的作风比较懒散,非初一十五两次嫔朝见之外,很少要求后宫嫔妃正装来她宫里请安。不像先皇后,一个月三十天要求众妃给她请安,少一天都不行。元春久在先皇后身边,还以为所有皇后都是这样呢,今上初登基之时,木皇后在后宫发布了请安排期表,被她私底下鄙视了许久,直嫌她不是侯门公府出身,规矩礼数松散不及她们四王八公家出身的女人。
元春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在皇上面前行贿皇后的好,虽然可惜了这次跟皇上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还是决定请了安就回去,给皇上留个好印象,日后自然会再有机会。她本来是可以顺利离开的,如果不是三公主的爱宠在这个时候突然冲进来的话,她的辉煌绝对不会这么快变成泡影。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元春省亲时的奇怪设定——昭容和彩嫔,怎么查都显示昭容是妃子的一种,而彩嫔完全不知道是嘛物,于是,干脆扔了历史上各朝各代的后妃设定,重新排序——皇后、贵妃两人、妃四人、嫔六人、贵人十二、美人二十四、才人四十八、宝林七十二、采女无数。以上为皇妃,女史、昭容、彩嫔、赞善则为有名字的女官,这些都是曹大大写的,不算我胡编哦。虽然听上去才人也挺像女官的,曹大大说是陪公主郡主念书的,但是,还是算成皇妃吧,不然人数就太少了,三千粉黛没有至少也得凑够三百个才像回事嘛!
☆、58自作孽省亲成泡影(下)
三公主是皇上还在潜邸时一位颇有宠爱和地位的侧妃生的,自幼身子不好;可是就想为皇上生一个孩子;当时还是亲王的皇上和还是亲王妃的皇后都劝过她,只是不肯听,最后到底挣命生下一个弱的跟小猫似的闺女后香消玉殒了。今上对她还颇有感情;便让正妃养了这个女孩,放在身前;权充嫡女教养。后来今上登基;小郡主跟着成了小公主,仍旧在皇后身边住着。因着帝后两人的宠爱,很有些骄纵之气;再加上年纪小;于宫规也不大遵守;在宫里横冲直撞的跑来跑去实属平常,连带她的宠物狗富贵儿都在宫里横着走。
小公主原本在御花园里遛狗,听见父皇去了母后宫中,连跑带跳的冲回来,小狗富贵儿也跟着跑,绊在她脚边忽左忽右,很有些碍事。站在元春身后几步捧着观音像的抱琴很倒霉的成了靶子,被跑的歪歪斜斜的小公主和小富贵儿一起撞了上去。
抱琴尖叫一声,抱着盒子摇摇欲坠,她身旁站着的是元春宫中的另一个彩嫔,一向跟她关系不睦,看她要摔倒,当下不着痕迹的挪了两步,抱琴任嘛靠不着,只能无比悲催的倒在了地上,怀中装着翡翠观音的盒子“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坚硬但脆弱的翡翠瞬间裂成了数块,飞溅满地,甚至有不少,飞跃过半个宫殿,砸在皇上和皇后跟前。
千不该万不该,那块皇上亲手刻了自护国寺请回来的祈福箴言的底座不该甩到他的面前。皇上牢牢记得那尊赏赐给殷玉的观音长得什么模样,因着有一次轮值的时候,殷玉说起过自己的生辰八字,皇上留了心,偷偷记下来,拿回去找护国寺的住持算了,住持给祈了福,建议说把箴言刻在观音像的底座最具效力。皇上一听,巴巴的回宫找了尊极品翡翠观音出来,亲手刻了字,借着一次大朝会上殷玉提出——对打了多年才肯投降的附属国不应重金奖赏来表彰其归降,而应该杀一儆百,以此告诫其他边陲小国不可犯我天朝——这种完全不符合儒家“宽以待人”却最为利国利民的良策时,力排众议,用这尊翡翠观音堵住了一杆子天天宣扬所谓大国风采,实际上却是损己利人的老酸儒。
观音像碎,皇上暴怒。
连皇后都没搞懂是为了什么,皇上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龙椅,一把掐住抱琴的脖子,高高举起,五指猛地收紧,低吼道:“这尊观音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怎么胆敢打碎她?”
抱琴喘不了气,头脸充血,红的吓人,用力去掰皇上的手,却无力掰开,元春早已吓呆了,支支吾吾的叫道:“皇上饶命,皇上您饶了抱琴啊!这观音是娘家母亲给臣妾送进宫来的,三公主撞上了抱琴,站不稳才会摔坏,您息怒啊!皇上若喜欢这观音,臣妾跟母亲说一声,请她再送一尊进来孝敬便是。”
皇上甩手扔开抱琴,一步跨到元春面前,劈手薅起她肩膀,用力捏着,冷笑道:“你家送来的?好啊,好,你家还能再送一尊进来?真是富贵齐天啊,‘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果然了不起!怎么,现在连白玉的房子黄金的马都满足不了你家的胃口了吗?连大内的翡翠观音都动上手脚了是吗?”皇上的怒吼一句高过一句,表情吓人的连皇后都不敢说话,只示意嬷嬷匆匆抱走被吓哭了的小公主,自己屏声敛气坐在凤椅上,假装是空气。
元春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狂吼中准确的抓住了重点,然后,瘫了。第二次了,她的母亲,她寄予厚望的支持者给了她最沉重的打击。她知道王夫人绝对没有本事直接弄到大内的翡翠观音,这尊观音,一定是从宫中流传出去的,说不定还是皇上赏赐给重卿的,却不知道怎么被王夫人弄到了手,送进宫来给她。
元春瘫坐在地,她不想辩解了,远比王夫人聪明的元春已经意识到,这尊完全不是母亲能得到的翡翠观音出现在她家里、她宫里,绝对是被设计好的,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熟知她母亲的性情,知道她的贪婪和短视,因此设下陷阱,露出观音像引她上钩,而她那可悲的母亲,竟真的如别人所料的那样,贪污掉观音像送进宫来。这一个或几个人是谁?元春几乎不用猜测了,她流着泪自嘲:“林家。母亲啊,明知惹不起为何偏要去向他们较劲?”
如同那尊摔得粉粹的翡翠观音一样,元春的前途也被打击到尸骨无存,私盗大内财务的罪名足以让王夫人死无葬身之地,更会祸及贾王两府全族,元春咬咬牙,扛下了这个罪名。皇上本拟要将她处死,然而皇后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可怜元春有个如此没头脑不着调的母亲,天天跟着吃挂落,便派人把这件事捅给了太上皇。太上皇听说是贾代善的孙女,立刻出面干涉,以侍奉过先皇后为由,不许皇上赐死元春。
皇上因为那尊粉碎的观音上有护国寺住持替殷玉祈福的箴言,深觉晦气,生怕真应了这个灾,一定要严惩。太上皇本就极爱这个儿子,先前两次因为贾家的事儿跟他争执心里也不大好受,但是面对好基友的孙女,他又不忍不管,便同皇上交易道:“你留下贾嫔的命,随便降成什么品级,或是打入冷宫寡人也不过问,只要不死就行。作为交换,寡人就不管你和那个小学士的事儿啦!”
皇上大惊:“啥?”
太上皇挑挑眉:“你当寡人不知道?哼,小瞧寡人了是不是?告诉你,这个位置是寡人让给你的,有些事,寡人想掌控还是绰绰有余的。寡人冷眼看了这一年,你对那小学士倒是认真,你这样的付出,寡人原是绝不能容忍的,但是那林家小子却无甚野心,更有些木呆呆的,书读多了吧?人都傻了。好歹是个老实本分的,无碍于家国天下,更有几分歪才,这阵子在朝上提的政见都不同凡响,也算个能臣了。你若能吃定了他,一个忠心无二的能臣更有利。也罢,寡人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你就大点儿动作,快些把他弄到手吧!拖拖拉拉的,寡人看了都替你急得慌。”
皇上蓦地得了这个大赦,欣喜若狂:“皇父大恩,朕没齿难忘。既然贾嫔是皇父爱卿的孙女儿,朕看在皇父的面子上也不能再追究了,不如随便找个别的借口,降成才人吧,去了封号,搬到春禧殿侧殿去住就是了。”
太上皇还挺替他着想的:“你要实在有气,再低一点儿也可以。”
皇上立刻顺杆爬:“谨遵皇父教导,那就干脆一撸到底,当个采女算了。”
太上皇笑骂:“少把这骂名往寡人身上扣,偏不如你意,让她做宝林。你当寡人不知道?你跟那个刁钻的林绯玉解释不能册封林家小丫头的时候就让朕背过黑锅。”
皇上叫屈:“本来就是皇父不允嘛!林如海也算为国尽忠的,朕抬举他的女儿算是皇家的报答了。”
太上皇白他一眼:“你已经报答到他儿子身上了。要不你撤了林殷玉的爵,寡人替你下旨封林家小丫头一个最风光的郡主如何?”
皇上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算了,朕还是等几年吧!不过皇父,既然您老都能认同殷玉,为什么还非要揪着个小丫头不放呢?您不是一向宠公主的吗?”
太上皇撅着嘴思量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在儿子面前讲对林如海的偏见由来,就随意扯了个理由:“太瘦,看着不喜庆。”
皇上无语,他突然想到太上皇给他推荐过的俩嫔妃——吴贵妃和贾元春,都是脸若银盆的团子样,遂静默。
太上皇也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太好听,费力想了想,最终还是维持原判:“她身上有【“文】重孝,大福大【“人】丧的,别再【“书】冲了,等孝【“屋】期过了,你爱封就封吧!你说你也真是个没囊气的,你想要林殷玉,直截了当又如何?你是君,他是臣,你要他,那是他的福气,还敢拒绝不成?偏要低三下四的俯就,又晋封又赏赐的,连他弟弟妹妹也讨好不休,寡人要不是老了抬不动腿,真想踹你三脚。”
皇上因为恋情过了终极BOSS的眼,十二分的春风得意,一个劲儿的笑:“不敢劳动皇父,一会儿朕自己找地方拍三下就是了。”
太上皇斜乜他:“行了行了,快打住,少搁这儿丢人现眼的,要不是维护你的皇威,寡人就给你传板子了。”
皇上涎着脸蹭过去,略低太上皇半个头,小小声招呼太上皇靠近:“皇父,说真的,您老跟那贾代善也不大规矩吧?”
太上皇一巴掌呼过去:“滚滚滚滚滚。”
皇上大笑,像过去做皇子时那样一溜烟儿跑了。太上皇一个人坐在长生宫大殿里,一张老脸红了白白了青青完黑,各种颜色转了一圈之后,气呼呼的午睡去了。
心情愉悦的皇上跑去跟皇后宣布口谕:“你找个差不多的理由,别太重了,但也不要轻,重要的是一定要让贾府那群人能明白真相。然后,下个碟纸,把贾氏撤掉封号,打成宝林,还在春禧殿里呆着,别到处搬动了。”
皇后点点头:“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除此之外呢,皇上还要给贾氏其他惩戒吗?”
皇上很不情愿的抽离了痛扁贾府的幻想,算了,皇父的面子还是要顾的,便懒洋洋的吩咐道:“扣她几年俸禄,脂粉绸缎减半,份例的饭菜……诶,算了,让她吃饱吧,省得皇父看了不舒服。”
皇后默默记下,又请示道:“按宫规,才人以下品级,其家中女眷不得入宫请安,更没资格省亲。贾氏原先是嫔,给了省亲的名额,听说家中的园子也盖起来了,那现在……”
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一切按宫规办理,她还不配享受特例。”
皇后一面示意女史去宣凤谕,并监督元春移宫,把那些不合品级的东西点清了送缴内务府,一面请示皇上:“那么这道驳回省亲的旨意,还要劳烦皇上御笔了。”
皇上很不愿意为此操劳,召来夏炳忠,告诉他:“让撰文中书草拟一封,给今儿轮值的内阁校阅,若无误便抄好,给朕送来,朕用印就完了。”
夏炳忠弓腰退下,自去传谕。一刻钟后,林殷玉手捧一片明黄,呆呆的跑到翰林院后身的庶常馆里,找正领了当月廪饩银和器用什物忙着清点的绯玉问道:“你不是说,贾家娘娘要省亲,所以皇上才给了咱们家许多奇珍让替她争脸面么?那她要是不省亲了,我们是不是赶快把东西拿回来去还给皇上好啊?”
绯玉忙着找绛玉最喜欢用的一盒子漆烟龙香墨,头也不抬的随口回道:“那是自然。”
殷玉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握拳道:“那我今天散值后,就去取吧!”
“哈?”绯玉一惊:“今天去取?他们家不省亲了吗?”
殷玉有点儿不高兴:“我刚才同你讲的话你都没有听吗?禧嫔贾氏,因为私用超品器皿、损坏御赐之物两条大罪,已经被降成了宝林了。宫中才人以上才有资格省亲,她当然就不能了。可惜了贾府为了接她盖的大园子了,啧啧,真是浪费。”
绯玉的笑意慢慢爬上嘴角:“还没省亲就这么热闹啦!大哥,今日散值后记得叫上我,咱们一起去——搬,东,西。”
☆、59大观园落成空置闲
殷玉、绯玉、绛玉联袂来访时;贾府里正哭声震天。
贾母被王熙凤和邢夫人一左一右搀着;哭得捶胸顿足;指着跪在地上哭到肝肠寸断的王夫人怒骂:“无知蠢妇;你是要害死阖府;害死娘娘啊!你这个撇家败业的娘们儿;怎么就就进了我家的门啊!”
王夫人伏地嚎啕:“元春啊;我的元春啊;娘害了你啊!老太太,老太太,你想想办法啊,想想办法啊!媳妇已经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同娘娘并无半点关联;老太太,你想想办法怎生救救娘娘才好啊!”
贾母抡着沉香木拐杖“哐哐”的砸着地砖:“你早长点脑子,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林家小子哪个是好相与的?你明知难缠,怎么还敢拿着他家的东西给娘娘送?”
王夫人大哭:“实在是家里为造园子精穷了,不得已才暂借了一会子,何况媳妇是给老太太过过目的,您老当日不也答应了吗?”
殷玉等人从进了门就没人招待了,自己顺路摸到了荣庆堂前院,刚好听见这么一句,绛玉一下子就火了:“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借东西不需要跟原主说一声,单贵府老太太过了目就算数的!”
贾政垂首站在贾母下方,一双冒火的眼睛死盯着王夫人,咬牙切齿只想立刻写休书,然而心里最为盛怒的却是送来这些惹祸物件的林家,此时忽听绛玉之声,惊骇气恼下立刻抬头,双眼通红几欲滴血都还没收回去就直接瞪过来了,这一下,绯玉的火儿也给勾起来了。
绯玉侧身上前一步挡在绛玉跟前,冷笑一声,带着满满的寒气质问道:“怎么,贾大人又什么说法不成?在下有的是时间,愿意洗耳恭听。”
贾政一噎,他心里也知道自己那些怨气来的莫名其妙,家里婆娘太蠢,着实怪不到林家头上,他只恨王夫人怎么就那么短视浅见上了林家的当,当下气冲头顶,顾不得假正经的体面,指着王夫人鼻子大骂:“蠢妇,我要休了你。”
王夫人滚倒在地大哭大闹:“我嫁进门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生了娘娘和宝玉两个,俱都是有大福气大造化的,你凭什么就要休我……”
“够了!”贾母一墩拐杖,重重击在石阶上,凶狠的喝道:“都给我闭嘴,我老太太还在这儿呢,轮不到你们去吵闹。殷玉,你们三个来所为何事?若没什么要紧的,就先请回吧!我家里现在有些家事要处理,恐怕分不出心神招待。”
绯玉翘起唇角,讥讽的一笑:“看出来的,这些家事着实忙得很,外人不便置喙,既这么着,我们接了弟弟妹妹家去,免得误了你们的‘家事’,可好?”
贾母当然不会同意,归根结底,这一回的事儿起源在林家身上,想了结,还得着落在他们家上头才成。这当口让他们接走了妃儿,她还上哪儿去找人说情?于是一口回绝:“还不至于忙到亲外孙女儿也照管不了的地步,何况你们也并不清闲,又要应卯又要值班,还要去朝上‘高谈阔论’,才是真正照管不了几个孩子呢。”
绯玉点点头,也不多纠缠:“既然老太太这么说,我们小辈也不好再争,那么便说说别的吧!贵府的娘娘似乎不再省亲了,那就把出借的东西还回来吧,我们也是拉下脸去借人家的,早日还了大家便宜。”
王夫人一听那些惹是非的东西还要还,登时大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冲到绯玉跟前,尖利的长指甲差点儿戳上他的鼻子,冲口而出喝骂不休:“你,你这黑心烂肺的小子,我贾府怎么对不住你了?要使这样的鬼蜮伎俩来害娘娘?你个黑了心肝的,迟早一道雷下来……”
“劈死你这死不要脸的老妖婆子!”王夫人的话没说完便被气炸了肺的绛玉喝断了:“亏你还是大家出身的诰命夫人,一点规矩道德都不讲吗?说我们害你家的娘娘,我们怎么害她了?你倒是说啊!”
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你们送来的都是什么阿物?存的什么心?”
绯玉悠悠然拍着绛玉的被顺气,一边闲闲的说道:“我们送来的俱都是举世罕见的珍品,怎么,还嫌不够诚心么?宫里的珍藏,还觉不足,想要更好的怕是只有去挖坟盗墓找前朝的陪葬品去了。”
王夫人指着绯玉鼻子,横眉立目:“你从哪里来的宫中珍藏,我们是客客气气的问你借东西,你为什么不拿自家的来?却要去盗用宫廷收藏,毒害娘娘?”
贾母觉出不妙,立刻就想制止王夫人的口不择言,然而绯玉却不想给她机会,厉声道:“客客气气的借?那为什么翡翠观音像会进宫?借来的东西,难道不要还么?你把它送进了宫,打算那什么来还?”
王夫人张口结舌,她压根就没打算过要还,林家的东西,从林如海死的那一刻起就被她视为囊中之物了,她拿“自己腰包”里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可是这话,她再怎么厚脸厚皮,甚至不要脸皮也说不出来,倒不是她突然长出了羞耻心,而是这话一说,就成了贪墨的铁证了,原本还可以用不知翡翠观音来历、更不知是贡品来搪塞,这当口要是给林家小子抓到证据说她们原本就打着借的旗号强占,娘娘就彻底没指望了。“爱女深切”的王夫人,到这地步还以为能给元春脱罪呢,依然幻想着打倒林家、抹平一切,让“倍受林家计算”的元春“沉冤得雪”,再度回到贵妃的高台盘上去。
殷玉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她的幻想:“除了翡翠观音,其余的东西先还回来,我们还要送进宫去请皇上清点呢,至于打坏了的,你们自己商量着赔吧!”
贾母大惊:“什么?东西是皇上的?你们怎么可能拿到皇上私库之物?”
殷玉一板一眼的复述了绯玉的误导:“原是有一日我在内阁值班的时候,皇上跟我聊天,说贾家禧嫔娘娘连降两级,心情一直悲伤难耐,几欲成疾,皇上便想着,让她省亲的时候盛大一些、华丽一些、热闹一些来给她长长面子。但是还有顾虑吴贵妃和其他几位妃嫔,还有贵人,所以不能直接赏赐,便同我讲,将东西暂放在我们侯府,以林家的名义借给贵府省亲之用,之后再换回去。皇上还说,如果贵府好好保管这些御赐,等娘娘省亲完,赐下一两件作为奖赏也未可知。但是谁想得到你们竟然如此贪婪不堪?明着说借,暗里却偷,贵府娘娘的一贬再贬,分明是你们无德之过,竟然还有脸赖在我们头上?难道说,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有德之家吗?”
贾母根本没去听殷玉的指责,她光听到那些东西原本有可能成为元春的恩典却生生被王夫人毁了一切的时候就头晕目眩了,王夫人更是呆坐在地,完全失了所有精神,贾政等俱都木然、懊悔不迭,然而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思来想去,恐怕还是要让林家去疏通才好,毕竟皇上是那么信任他们,把御赐的圣物放在他们府里保管。
倒是贾赦,因为多少有些事不关己,旁听出了一些问题——按照他未来女婿家大哥的说法,这皇上是相当宠爱元春才会迂回的帮她挣脸啊!可是连这般贵重之物都舍得出来替她铺排,还有意下赐,怎么就至于摔了尊观音就基本打入冷宫了呢?贾赦万分不解,他就是个小气又吝啬的了,但赏给那个小妾的东西,任凭她摔了砸了,也是不会过问的,顶多就是下回不给她就完了。那皇上富贵齐天,全天下都是他的,怎么就“小气”至此了呢?
贾珍则想得更远更美好,他认为皇上既然如此在意元春,那么恐怕这一回的脾气大抵是因为王夫人私传不合宫规之物入宫,外加元春摔坏的皇上的心意,因此一时气怒,以致发了大脾气,等过阵子气消了,自然会重拾对元春的宠爱,因此他们完全不必担忧什么,该咋过咋过,用不着操那些不必要的闲心。
绯玉冷眼扫了一圈,发现全贾府没一个人在反省、在认错,全体都是一副喝高了酒想入非非的德行,不由厌恶欲呕。
殷玉的肠胃倒是强健,还在滔滔不绝的表达对贾府品行的置疑,并渐渐升华到如此失德之家着实不适合抚养她那幼年失母的妹妹,总结一番中心思想就是——他林大侯爷要把妹妹接回家去。
贾母好不容易神游回来就听到这么一个大噩耗,差点心肌梗塞,喘匀了气就开始反扑,车轱辘一样反复强调自己教养林妃的必要性,最后实在没的说了,索性放了狠话:“自来做亲,都有个‘三不休、五不娶’的原则,妃儿幼年丧母,原就是‘五不娶’中的第一位——丧妇长女,日后婚嫁多有不便,后又失父,更加不利,一定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来教养才可以。不如以后许亲时难免被人说三道四,质疑了她的品行教养。”
绯玉喷笑:“贵府之中,似乎并无一人配称德高望重啊!至少我是没见过德高望重的人家会计算孤儿弱女的家产,先是强抢不得,又私盗在后,自己做吓了孽,却反怪好心借你们物件撑场面的人,您老年高寿长,见多识广,也跟我说说,这是德高望重的那种表现?”
贾母满脸的褶子都红的快滴出血来了,她终于悲催的发现,这两三年间的所作所为着实是自己扇在自己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她们家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和为所欲为,亲手掐断了扣留林妃做童养媳的最佳理由,现在唯一仅剩的,怕是只有外家这份斩不断的血缘而已了。可是,若仅以血缘为纽带相迫,陈家和木家会马上原样照搬,把迎春和惜春接走抚养,而且绝不会送还。如果能用两个丫头换来陈、木两家的联系,她当然高兴,可是依着那两家的恨绝,女孩儿等于是白送出去的,姓贾的姑娘养在别姓府里,他们贾家从此再不用做人了。
贾母算计了一辈子,终于掉进了别人的算计,她到现在才真正明白林家的用意——元春的倒台,根本就不在人家的眼里,充其量算是顺手,从头到尾,林家就只有有个目的——接走林妃!
贾母无力的半合双眼,做最后的挣扎:“就算我不配,你们就找的到更配的么?”
绯玉扬起头,给了贾母一个绝对讽刺的微笑:“御史台戚大人之妻郑夫人,圣母皇太后侄女,当今皇上亲表妹,老太太觉得配不配得上做我们妃儿的干姐姐?承蒙其祖母郑老夫人厚爱,瞧得起我们妃儿,欲收为干孙女儿。哦,对了,这位郑老夫人就是生育并抚养了今上生母,原郑皇贵妃,后追封端敬仁懿皇后的那一位老国丈夫人哦!连皇上都要敬称一声外祖母呢!”
贾母的眼睛彻底闭上了,喉间“咕哝”一声,栽进了身后鸳鸯的怀里,惊起尖叫一片。
☆、60庆芳辰群钗重聚首
饶是贾母再如何不甘愿;也不敢去同皇上的外祖母争先;何况家中还有一尊翡翠观音的债务要还;便是求着林家说情宽限些时日也是难得的;这个当口;自然更加不敢不从,只得不情不愿的叫来林妃,让她跟着哥哥们先回家,再入郑府小住,待郑老夫人铺排完了认干亲的全套仪式以后,怕就要在郑府里常住至出嫁了。
林妃到了贾母院中,听见哥哥们终于可以接她回家;十分欢喜;但碍于贾母;只不敢表现出十分。忽而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急忙道:“我既走了,彤儿、霓儿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绛玉笑道:“这是自然,你都不在这府里了,他们怎还好住下去。”
贾母闻言,忙道:“你们一家团聚是好的,只别忘了功课才好,先前请的那位先生还在后街住着,时时回来念书切勿忘了。”
彤玉“嗤”的一声笑了,毫不客气的道:“老太太,那先生是用林府的帖子请来的,便是住在贵府后街,不过图个便宜罢了。现如今我们要回去,自然请了师父一家回府供奉,不劳费心。”
贾母一梗,噎在当场。
贾赦却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急智:“别啊,绯玉,你贾琮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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