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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仙-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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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没了修为,成了俗人,这胡须是见天就长,一时还不太适应。
“聋子,莫要逞强!上了战场,生死无情!”
李大头看着林一虚弱的样子,丢下一句便出了帐篷……
……
身为伍长,李大头还是寻到叶厚百夫长讨了个人情,对方见‘赵聋子’已能起身便不再追究,还容许歇息三日。如今,林一未被扔进后山,亦未随营出战,而是独自一留在了帐篷里。
李大头带着那三兄弟出征的时候,心情儿不错!他一本正经地断言,有的时候,‘野狗’比人有良心!
林一自知气血尚有不足,趁机盘膝坐在铺子上尝试吐纳。少顷,察觉徒劳无功之后,又依照着江湖内功运转的法子静坐,其最终还是白忙活。无奈之下,他便饮着冷水,吃着李大头留下的熟肉,一个人默默想着心事……
不管是亲朋还是仇家,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一切终将渐渐远去。便如那曾经妖娆的季节与难忘的风景,出现在前方,相忘于道旁。驻足回望时,飞鸿杳杳,片影难寻!
衡天仙域之行,九州同来的十人死伤过半。除了自己逃出一条性命之外,公良赞、出云子与百里川则下落不明。还有一个花尘子,她究竟死了没有?记得那一声熟悉的叹息里,有哀怨、有释然,还有莫名的庆幸!我伴你,走断天涯……
林一放下了吃食,缓缓起身走出了帐篷。他的双手禁不住交叉在一起,便如纷乱的心绪一般在纠结不清着!
没了神识,手指上的乾坤戒便没了用处,亦无从知晓那只玉镯的蹊跷。只不过,在九州后土仙境生死之地的幻境中,那个有着一样容貌却性情迥异的女子,着实叫人懵懂……
未近正午时分,辣的日头已晃得人睁不开眼。林一抬手遮额,环望四周。空荡荡的军营里鲜见人影,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帐篷置于暴晒之下,热浪氤氲,酸臭冲天。
在这么一个地方,竟然躲在帐篷里昏睡了三个月!而如今醒转过来,竟没发觉有何不适!只是这兽皮坎肩上的味道着实不堪了些……
见帐篷前的过道上摆放着一块晒石,林一慢步走了过去。他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坎肩,又抬脚甩去了两只破靴子,之后坐在滚烫的石头上。“吱——”的一声烧灼的动静从屁股下传来,其浑然不觉,只管在火一般的日头下暴晒着,以期逐去一身的霉气……
正值酷暑时节,林一精赤上身独坐在烈日之下。不一会儿,他已是大汗淋漓!原本一个上天入地的元婴高手,有着百炼的筋骨,早已是寒暑不侵。而其眼下却披头撒发,情形狼狈,十足一个吃喝拉撒睡无一不缺的凡人!
林一低着头,任污浊的汗珠滚过胸膛。曾经的皮开肉绽尽皆愈合,只留下几道隐隐的伤痕,在灼晒之下阵阵酥痒。没了灵气护体,冷暖自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动不动坐了两个时辰,林一这才惬意地哼了声,起身到帐篷里仰首灌了一罐子水,转而又回到了石头上继续暴晒下去。随着污浊的汗珠渐渐淡去,他觉得体内的气血通畅了许多。
万物之生由乎阳,万物之死亦由乎阳。凡人之生长壮老,皆由阳气为之主;精血津液之生成,皆由阳气为之化。故此,阳强则寿,阳衰则夭。精盈则气盛,气盛则神全,神全则身健,等等。林一伤重初愈,气血郁结已久,来这么一通至阳至烈的暴晒,倒是合乎凡俗道家的养生之说。
日头斜落时分,地上的靴子与兽皮坎肩好似被晒得熟透了,不仅又干又硬,还缩小了许多。而林一除了流淌了一身的臭汗之外,上下并无不妥。他原本就是坚若金石的肌肤,只怕真用刀劈火烧亦难损分毫!
忽而想起了什么,林一抬头仰望。半空之中,赤日高悬,唯独不见了那轮硕大而奇怪的‘明月’。莫非,老龙已带着自己离开了衡天仙域?
一时怔然不解,林一独自坐在石头上发呆。那番生死大劫,皆因昊天塔的宝物而起。松云、闻白子、公羊礼等人惨死的时候依然不明究竟,而其本人却是一清二楚!
念及此处,林一不由得抬手摸向眉心!当日的昊天塔之内,触及了玉台上禁制的一刹那,两把玉尺便飞入到了他的识海之中。彼时彼刻,在场的人皆未有所察觉。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叫人始料不及!
公良赞或者是出云子,自然有出卖同道与落井下石之嫌!而松云、闻白子、墨哈齐、阴散人与花尘子的遭难,可以说与他林一不无干系!如今想起来,不免叫人暗生愧意!无论怎样,是我林一对不住九州的各位道友了……
过了许久之后,林一这才长出一口闷气站起身来。虽说修为没了踪影,可往日里淬炼过的筋骨绝非寻常。如此歇息了一日,浑身的力气似乎回来了几分。他握紧了拳头,禁不住恨恨啐了一口。
我林一笑看恩怨,却并非是有仇不报之人!
申岳与祖渊!不管你是天威伏龙还是恶虎挡道,只要我不死,借用李大头的一句话来说,这事儿他娘的没完!
林一弯腰拾起了坎肩与靴子,随手拍打了几下。他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要返回帐篷。恰于此时,一道剑光突然从远处飞来,随之一声厉喝响起——
“与本仙长站住……”
第八百四十章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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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元仙长在巡营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一件灵器。暗喜之下,他与两位师兄佯称要闭关,只为留下来祭炼宝物。而忙活了一日之后,不得其法。
那如针如刺的利芒之中,所含的神识印记太过强大,凭借着历元的修为,还不足以将之祭炼并收归己有!无奈之下,他便走出来透口气。
营中供奉的暂栖之地,乃临近山峰的僻静所在。居高望远,俯瞰军营。出了静室之后,稍加留意,历元便发现了下方山坡帐篷间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正是那个没死的下贱兵丁!
一时心头不快,临时起意的历元踏着飞剑便窜了下来……
与此同时,林一随手披上了坎肩并掩上胸口,驻足抬眼看去。
随着奇异的剑光一荡,历仙长神气活现地跳了下来。他很是威严地踱了两步,盛气凌人地叱道:“畏战,乃是死罪!你可知晓?”
林一神色沉静,随手丢了破靴子踩在脚下,抱拳说道:“承蒙上官体恤,并许假三日,在下这才得以留营养伤!有请仙长明察!”乌干的方言土语,被他说得愈来愈顺口。
无咎可究,使得历元有些扫兴!他不肯罢休,一双贼眼在林一的上下打量不停。少顷,其抬起了山羊胡子,颐指气使地吩咐道:“本仙长要去后山,头前带路!”
“军营不得随意出入,且在下病体有恙……”天晓得后山在什么地方,可又不能照实了说,林一随口敷衍了一句。
“你敢抗命不从?”历元的一双小眼睛顿时变大了许多。
林一眉头一皱,垂首答道:“在下不敢!”
“哼!量你一个下贱之人亦没这个胆子!”历元一甩袍袖,趾高气扬地呵斥道:“与本仙长出营带路,不得有误!”言罢,其踏起剑虹直奔大营之外飞去。
这个所谓的仙长,倒是对大头所说的后山念念不忘!林一默默套上了靴子,回到帐篷里寻了那块竹牌子拴在了裤带上,转而循路走下了山坡。不一刻的工夫,他来到了军营的门户所在。
两丈多宽的栅门两旁,各耸立一座木塔,上有强弓硬弩,还有看守的兵丁。门前有值更的百夫长,是个披兽甲、佩利刃的壮汉。
林一走至那个百夫长的近前,奉上了腰牌。不待他抬出仙长的大名,对方冲其手上冷冷地瞥了一眼,便不耐烦地下巴一甩,叱道:“过了酉时不得回营,莫与老子忘了!滚!”
这些汉子都是一般无二的德行,张嘴便是污言秽语!好歹耳熏目染了三个月,林一亦算是习以为常。有人打开了角门,他从中走了出去,绕过了拒马鹿角等物便到了军营之外。
回头张望了下,又看了看偏斜的日头,林一循着山路往西而行。他记得那厮的去处,应该就在前方的山谷里。
三五里之后,林一转过了一道山岗。一道剑光尚自在不远处的山谷中游弋不停,接着便倏忽一闪到了跟前。那位历仙长居高临下地叱道:“你头上的那根簪子究竟来自何处,还不与我寻来……”
这片山谷有十余里方圆,山峰遮去了西去的斜阳,四下里显得晦暗幽深。林一的眼光掠过四周,佯作恍然,举手抱拳说道:“仙长是要寻那根簪子的出处,且随我来……”见其顺从,历元哼了一声,收起剑光落在了一旁,神色有些迫不及待。
李大头等人曾提及过,埋尸的所在乃一乱葬之地!林一想了想,直奔山谷的阴暗荒僻处走去。
历元自以为精明,还不忘留意林一脚下的去路。见有车辙出现,他这才大摇大摆地跟了过去。仙威所至,一个小兵焉敢不从!
“呵呵!尚不知仙长来自哪一座灵山,在下仰慕仙缘久矣……”脚下不停,林一回首奉承了一句。谁料对方不屑地哼了一声,骂道:“你一个下贱的兵丁,还敢妄图仙缘,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林一眼光一寒,继续前行。本想着从这厮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却落得个自取其辱的下场!没了说话的心思,他脚下加快。而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跟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说道:“一群下贱之人,污秽不堪,难入轮回……本仙长捞不着好处,却要等到三年期满才能回转……谁让师祖与国君交情匪浅呢,一门尽为供奉,便宜了师叔师伯们,只害苦了我等……”
不消片刻,林一来到山谷一隅的阴暗潮湿处。他回头瞥了一眼,伸手往前一指,说道:“这便是乱葬埋骨之地,仙长不妨自行寻觅。差事已了,容在下失陪!”而其尚未挪动脚步,对方话语一沉,冷冷说道:“与本仙长呆着,不然将悔之晚矣!”
闻声,林一微微一怔。只见历仙长拦住了他的去路,转瞬间已是阴气缠身,神情冰冷,两只贼眼里闪动着杀机。
这厮还真对自己动了杀心!林一默默点了点头,寻一旁的石头坐了上去,摆出了老老实实等候的架势。
历元的胡子一翘,带着厌恶的神情转过身去。他往前走了两步,稍稍打量眼前的山谷,抬手抛出了一个黝黑的圆珠。随其手诀掐动,竟是从中涌出了无数道魂体。霎时间,四周阴气弥漫,鬼号阵阵。
林一坐在石头上,抬眼暗中留意。那圆珠类似鬼修的‘鬼珠’,自有驱魂之能。不过……
随着历元的手诀掐动,三、四十个浮现不定的魂体聚集在了半空之中。那一个个彪悍的模样,分明就是边关的兵士……
见状,林一面沉似水。这个历仙长曾话里有话,下贱之人不入轮回。原来如此!如其方才所说不难猜测,一个鬼修的门派,修为最高者不过元婴,却如此的肆无忌惮!毋容置疑,那些兵士死了之后,还要遭受这些修士的祭炼、奴役、驱使……
“扑通”一下,接着又是一连串东西落地的声响。转眼之间,数十个鬼魂已将几里方圆的地下搜罗了一遍,寻来一堆锈迹斑斑的兵器及琐碎的杂物。
收起了珠子,历元仙长忙趋前细看,一双贼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而不过少顷,他气急败坏地抬手一挥。一堆破铜烂铁“砰”地炸开,随之七零八落。其犹自怨气难平,转身冲着林一怒斥道:“此处尽是俗物,何来的宝贝?”
林一两眼一翻,不禁想起李大头等人骂娘的好处了!郁闷难消时,发泄怒火时,快意莫名时,皆可一骂了之!实乃俗人一大壮举也!
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竟如此的穷凶极恶!即便偶然寻得一根发簪,便注定了此地宝藏无穷吗?更莫说那根虿芒还抢自老子的头上,真他娘的岂有此理!
林一长呼一口气,起身抱拳道:“此处有无宝贝,岂是在下所能知晓!天色不早,我看还是回营吧……”
一个下贱之人,竟敢与自己这般说话?犹如被人踩到了尾巴,历元仙长猛地叫道:“放肆!”而他尚未及有所发作,又直勾勾盯着林一敞开的胸膛,叱问道:“那是何物……”
此处为山峰所阻,无风且闷热,加上坐而起身的无意,林一敞开了胸膛。其胸口处那一点金色,在昏暗的山谷中尤为醒目,顿时引起了历元仙长的留意。
林一眉梢微耸,不以为意地扯起坎肩护住了胸口,说道:“一小片金子,生怕丢了,这才随身携带。此乃俗物,入不得仙长的法眼……”话未说完,一道阴风突袭而至。不及躲避,其周身上下已被一层法力紧紧缠缚。于此刹那,历仙长扑到了跟前,一把撕开了他的坎肩,两眼贼亮……
“非金非银,神识难以察觉,更是与肉身嵌为一体,这究竟何物?”历元仙长伏着身子,伸着脖子,死死盯着林一的胸口,犹自诧异不解。他才想伸出手去,却又迟疑了下,禁不住抬头看去。对方没了发簪,一头凌乱的黑发遮去了半张面颊,深邃的双眸中有寒光闪动。
不知为何,历元仙长忽而心头一懔。他随即往后跳开一步,抬手召出飞剑,厉声叱问道:“你是何人,从实招来……”
林一看了下缠身的阴气,随即又回望左右。四下里不见个人影,一抹斜阳的余晖渐渐远去。他慢慢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是一介凡人,不知仙长为何要如此待我……”说着,其身形下沉,双臂猛地用力一挣,“喀喇——”一声,束缚崩溃了大半……
历元仙长吓了一跳,惊叫道:“你如何挣得脱我的‘阴魂索’……”忽见对方身上的束缚尚存,犹自愕然原地而不再挣扎,他顿时心头一缓,恶狠狠地说道:“你头戴发簪灵器,胸藏异宝,绝非寻常之人!今日落在本仙长的手里,算你倒霉……”说着,其手指一点,剑芒倏忽而去。
看着眼前这个猖狂的家伙,林一双眉微微竖起。重伤初愈,难免力有不逮!不过,今日若是杀不了一个挑衅的筑基小辈,又何来的以后!
不过闪念之间,一道剑芒便到了跟前。林一不躲不避,骤然往前一冲,残存的阴魂索‘喀喇’尽碎。随之刹那,飞剑击中了他的胸口,却猛地震飞了出去。
以灵器的锋利,竟然穿不透一介凡躯?大惊之下,历元心知不妙。他不敢迟疑,转身又抛出一把飞剑,便想着腾空而起。
林一怎肯罢休!若任这个家伙离去,进可攻,退可守,再招来帮手,今日可就真的麻烦了!便在对方转身飞跃之际,两脚尚未踏上剑虹之时,他已从地上高高蹿起,一把将其拦腰抱住。
惊慌失措之中,历元仙长尚未回过神,铁拳“轰”的一下便砸了下来。一个把持不住,他猛然栽了下去。“扑通”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而身上却骑着一人。这人下手毫不留情,还骂道:“落在老子的手里,更倒霉……”
“哎呦、哎呦,你敢打本仙长……饶命!”历元仙长惨呼不止,却还想施展法术负隅顽抗。不料对方的拳头愈来愈重,打得他骨断筋折,头破血流,根本无从招架。
“一腌臜龌龊之辈,无良无德之徒,亦敢妄称仙长!”一番折腾之后,林一好似舒展开了筋骨。他眸光一寒,用力一拳狠狠砸下。“砰——”的一声,红白四溅,某人的半个头颅不见了,随之两脚一蹬便再没了动静。
“呸!不禁打的东西!”林一被污血溅了一脸,禁不住啐了一口。他撕下了对方的一块衣襟擦拭了一把,转而歪倒在一旁,这才觉得一阵心浮气躁!少顷,其惕然四顾,山谷中依旧是寂静无人……
第八百四十一章热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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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没想过要杀人,却又不得不冒险杀人!许是他修炼数百年,举止皆与常人有异,这才被历仙长瞧出了破绽并纠缠不放。又或许,有人成心找死……
不过,林一还是为此颇感无奈。费了一番周折,才有惊无险地杀了一个筑基修士,可见自身的体力并未恢复到原来的一成,尚不知窘境何时才能好转。
歇息片刻,林一不敢有所耽搁,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脚下那具血肉模糊的死尸,他往前走去。
此前,历仙长曾驱使鬼魂从地下搜罗了不少兵器,却大都锈蚀太甚且不堪为用。他转了一圈,俯身捡起一物。这是一把断刀,柄长一尺,刀宽八寸,半截刀锋尚余四尺长,上下虽有锈迹,却不失锐利之势;其为精钢锻造,足有七八十斤重,被林一拿在手里轻如无物。以兵器论,此刀比李大头等人的利刃圆斧要强上一筹。
无意多想,林一拎着断刀便在一旁掘起了土坑。少顷,其一脚将死尸踢了进去。才要以土掩埋之际,他又蹲下,在一堆烂肉上打量起来,却不见有乾坤袋的影子。
林一用刀锋撩起了死尸的袍袖,果然有所发现。随着刀光闪过,一只指环落在了他的手上。其三下两下掩埋了土坑,又拾起那把无主的飞剑,却是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没了神识与修为,还将无用的乾坤戒与灵器带在身边,徒惹麻烦而已!
林一忖思片刻,转身往着来处走去。待其出了山谷,天色已晚。见四下里无人,他随手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掷入一株大树下,又抠了一团泥巴涂抹在胸口的龙甲之上,这才扛着那把断刀返回了军营……
翌日,林一继续晾晒着身子。夜色降临,他便在帐篷前的空地上仰躺着,怔怔看着繁星闪烁,然后沉沉入睡……
空荡荡的军营里依旧风平浪静,与往日里没什么不同。而林一本人,则更像一个懒散不堪的兵士,只在百无聊赖中荒度光阴。或者说,他就是一个俗人,便是那臭不可闻的茅坑,都不免光顾了几回……
五日后的半夜子时,林一从沉睡中惊醒。看着热闹起来的军营,还有忙碌不停的绰绰人影,他坐在地上抬首四顾。为何长眠无梦,为何这些出征将士又突然返回……
“聋子!他娘的聋子何在?”有人临近,并扯开嗓门叫唤着。林一迎了上去,微微一怔。
此时,帐篷所在的山坡上,已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随着人影晃动,呛鼻的血腥弥漫开来,浓重的杀气充斥着整座军营。只见李大头、胡轩与司雨脚下踉跄,神情疲惫不堪。才到帐篷的门前,浑身浴血的三人已各自丢下手中的兵器,扑通一下便躺在了地上。前者还抬手嚷嚷道:“拿些食水来垫垫肚子,天明时分还要拔营出征,老子先睡一觉……”
林一忙从帐篷里拎出了两个水罐及一团泛着酸味的肉食,不忘询问牛胜的去处。李大头猛灌了几大口清水,嘟囔了一句便睡死过去。而另外两人根本顾不及吃喝,早已是鼾声如雷。
李大头虽口齿含混不清,林一还是听明白了。牛胜死了!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绰号叫作‘牛屎’。除此之外,便是什么模样都让人记不得……
日上三竿时分,林一扛着那把断刀走在一条山路上。其左右相伴着李大头三人,同行的乃是跳荡营的数百壮汉。前后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滚滚洪流,只见人头攒动,旆旌飘扬……
“吼吼”随着几声嘶吼传来,行走有序的人群稍显慌乱。林一回首观望,神色微愕。只见两头身高丈余、毛发金黄、体格健壮且头生独角的怪物,各驮着一个兵士跑了过去,快猛如风,神异非常。
“有甚好看的,不就是两头虎角骏吗……”林一尚自好奇,便被一旁的李大头推搡了一把,还教训道:“你这般弱小的个头,还是离那畜生远些,以免被踏成肉糜……”
这乌干军中的壮汉,皆个头高大。置于其中,林一原本健壮的身躯显得瘦弱矮小。他对此不以为意,随口问道:“营中可有战马?”
“战马便是虎骏,有何不妥……”这下轮到李大头好奇起来。林一支吾了一下,索性摇头不语。此马非彼马,此地亦已非九州,更非大商或者大夏,还是多看少说为妙!
“你他娘的真是古怪!舍弃我为你讨来的利刃,却扛着半截马刀不撒手……”李大头脚下不停,嘴上亦不闲着。他的话引来前后左右的一阵哄笑声。对于林一的个头来说,那把五尺多长、近尺宽的马刀,太过沉重而巨大……
原来是一把断折的马刀!遭受一群军汉的讥笑,林一不以为意,继续听李大头说话。牛胜死于三日前。在那场雨季后的首战中,乌干大胜赤桑。故而,这一回全军拔营趁势追击……
午后时分,大军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谷地间。林一随着众人折腾了一阵子,这才好不易消停下来。发觉情形有了不同,他忙踮着脚尖往前眺望。十余里外竟是冒出了几个巨大的方阵,各自刀枪密布,旆旌招展,虎骏成群,强弩硬弓无数,更有阵阵战鼓声传来,直叫人望而生畏!
见状,林一暗自惊嘘!那便是赤桑的军阵?真可谓法度森严,声势浩大!曾在草原上见识过千军万马,并为之动容。而眼前的这般情形,比起当年来不可同日而语!
林一转向左右,不禁暗暗点头。李大头等人皆神情漠然,周身杀气盈动。他又循着己方的一侧看去,足有十余万人挤得到处都是,数十里方圆之内尽是乌压压的一片。还有十余个修士御剑腾空,不知是在帮着排兵布阵,还是另有用意。
眼光闪动,林一悄声问道:“大头!本营不是有三位供奉吗,为何不见身影……”
李大头没忙着搭话,而是目视前方,稍显不满地哼了一声,骂道:“他娘的,你才来几日便喊我大头……”一旁的胡轩嗤笑了声,低声附和道:“不得目无长官,至少唤一声大头哥……”
依着年纪论大小,此处还没人敢让我唤一声大哥!林一不予理会,听李大头说道:“……听说那位历仙长下落不明,他的两位师兄为此要耽搁几日,这才无暇随军出征。不过,那些个供奉除了监军之外,还有何用,哼……”心有顾忌,他的话语声愈来愈小。
恰于此时,雷鸣般的战鼓声突如其来,震得人心头直跳,乌干大军随之一阵骚动。李大头等人已刀斧在手,一个个双目圆睁,还禁不住发出一阵重重的喘息。
林一不明所以,翘首看向大纛所在。中军阵前,近百面的大鼓同时擂响。数十虎骏来回奔驰,骑士挥动旌旗,催动号角。随之刹那,刀枪如林,吼声如潮,直叫人热血……
此情此景,林一心头竟是涌起隐隐杀意。他诧然暗嘘!如此惊人威势,着实罕见!
不过须臾,乌干一方骤然而动,上万头虎骏越阵而出,带着所向披靡之势,猛然冲向前方。而敌军针锋相对,同时万骑奔腾。霎时间,整座山谷都在颤抖。
便在两军的虎骏交锋之际,赤桑一方忽而兵分两路,直插乌干左右两翼而来。而其中军则是摆出战车,布上拒马强弩,万箭齐发……
见状,即便林一未经战阵,亦看出了几分蹊跷。乌干一方的左右两翼,皆为步战之士,只怕难以抵挡虎骏的强攻。赤桑一方虽为新败,而这一回分明是有备而来……
转眼之间,数千虎骏便冲到了林一所在左翼前阵的百丈远。其上数千壮汉直起腰身,不约而同掷出了手中的圆斧。于此一刹那,乌干一方弩弦嘣响,箭镞齐射,更有兵丁举起木盾、长枪无数,一个个奋勇争先。
两军短兵交接,便如天崩地裂……
“砰”
一把圆斧将兵丁与木盾一起劈为两半……
“喀喇”
一杆长枪猛地折断,随后的汉子顿时被撞得直飞出去……
“扑哧”
利箭、长枪直入一个骑士的腰腹中,其口鼻吐血,眼见着不能活了,却满面狰狞地发出一声怒吼,用力抛出手中的马刀。寒光纷飞之间,头颅滚落……
“轰”
一头虎骏被利斧砍去了双足,却去势不减,猛地砸入人群之中。五六个兵丁躲避不及,顷刻间被碾为肉糜。肚肠横流,惨不忍赌……
即便是杀人无数,林一亦为这惨烈的一切而瞠目。修士间的拼杀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利害相争;而这些凡人兵丁的舍生忘死,又是为了什么……
赤桑的虎骏骑兵势猛,乌干大阵的左右两翼一时混乱不堪。战况不明之时,鼓声急起,有人挥动大刀冲在了前头。那是吴将官,一身的铁甲‘哗啦’直响,扬声高呼道:“为国杀敌,男儿当如是!”与其同时,叶百夫跟了过去,沉声喝道:“兄弟们,随老子上路了……”
林一清楚记得,凡俗间只有人死了,才称之为‘上路’!故而,当初九州后土仙境之行的前夕,天震子曾如此说了一句,让他感到有些怪异,却不想一语成谶。而眼下的边关战场,这些汉子便没想着活下去。人都死了,面对刀枪箭矢,当无所畏惧!
跳荡营的数百汉子闻风而动。李大头冲着手心啐了一口,用力攥紧了圆斧,恶狠狠地吩咐道:“聋子、混蛋、死鱼,跟在老子身后!上路了……”他大步如飞地往前冲去,兄弟几人紧随其后。转瞬之间,喊杀阵阵,热血飞溅……
第八百四十二章杀戮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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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一把断刀;伙同一群悍不畏死的兵士,在喊杀声中义无反顾地扑向莫名的战场……
林一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当他随着李大头三人冲出去数百丈远之后,这腥风血雨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真实!
不时有人被流矢击中,被圆斧劈翻,被虎骏撞飞,惨呼声、兽吼声,还有莫名的呼啸声此起彼伏!跳荡营的数百汉子便若一下坠入激流中,各自在挣扎着,搏击着……
李大头挥动着圆斧子,左跳右闪,专寻奔流的间隙往前突进。迎面冲来一骑高大的虎骏,上面的兵士手持一把六尺马刀疾掠而来。他根本不予抵挡,而是一个灵活的滚翻闪避在了一旁,还大声招呼着身后,硬碰不得,躲开,躲开……
人与铁骑的对撞,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李大头不愧为历经沙场的老军伍,悍勇中不失机智。在这场生死狂流之中,谁能活到最后,谁才是最终的胜者!
紧随李大头的身后,胡轩堪堪避过了夺命的刀锋。
司雨将要躲闪却已然来不及了,那头风驰电掣的虎骏已到了跟前,随之一道寒光拦腰劈来。惊惧之中,他咬牙挥动手中的钢刀迎了上去,却觉得脖颈子一紧,竟是被人一把拎起来抛向了一旁。百忙之中,其惊呼道:“聋子……”
闻声,李大头与胡轩匆忙回头,各自惊愕不已。救了司雨性命的,竟然是那个大病初愈且瘦小的‘赵聋子’。而便在这闪念之间,其本人被虎骏一头撞飞了出去。
“唉!他娘的,没本事便莫要逞强,死了活该……”李大头叹息过后,不忘骂上一句,又猛地跳起来,吼道:“快跟上老子……”他便如一只凶猛而狡诈的猎豹,带着身后的两位兄弟在荒原上躲避一次又一次的凶险。于其看来,那个‘赵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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