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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足良缘-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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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高兄这样说,我便卖你个面子。正好前儿我背上长了个疖子,太医说我肝火太盛,倒要引以为戒,我娘也叫我改日去庙里烧香祈福。如今正好,就当是放生了。”小候爷说着,又就地上踢了老九根一脚:“快滚!”
    小分队赶紧上前去将老九根和鬼婆子扶了起来,正要下楼,不想牡丹又喊:“且住!”
    高易雸明知其意,回身推其坐下,道:“你怕什么?一个婆子值多少?我跟你毕爷还付不出这帐么?”
    牡丹笑了,乖巧地住了口,趁势便靠在了高易雸身上。
    高易雸强忍住不推开她,更竭力忍住不看书玉,他知道,只要自己流落出一点点兴趣,毕家这小候爷便定要叫书玉留下,此刻对方一双色眼正极不舍得地盯住书玉身上,垂涎欲滴,难以割舍,心里更是蠢蠢欲动,不知何时就要反悔。
    “四姑娘!”高易雸自己将牡丹搂得紧紧的,又招后叫来另一位:“还不快拉了小候爷来!只管站在那里笑,不管候爷了怎的?”
    小候爷恋恋不舍地看书玉去了,好在这里姑娘众多,一但被拉进花丛里,他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事,四姑娘惯于风月,几句话下去,就逗得他笑了出来。
    高易雸人在万花丛中,心牵楼下小娥。从上来到现在,他没用正眼看过书玉,可在心里,他早将书玉拥抱过千遍,思念将他几燃成灰,可为了救她,就算是灰,他也要拼凑起来,成个人形。
    书玉默默跟在众人后头下楼而去,高易雸的身影如一枚火烫的烙印,正正压在她心尖上,疼得她说不出话。
    也不知怎的,书玉觉得,自己在颜予轩面前总能婉转自如,总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可在高易雸面前,她觉得自己总需揣着小心,行出来的事,亦只有缺点,看不到优异之处。
    说到底,她不了解高易雸,不知道对方想要些什么,因此总觉得自己给的,并不是对方想要的。所谓小心,也就是这样意思,生怕不合对方心意,因此便委屈为难了自己。
    今日这事也是一样,她觉得自己愈发欠了高易雸,若是颜予轩,她必不会有愧疚之情,似是理所当然的。可换成高易雸,她便觉得不对,觉得是自己越界了似的,要求得太多。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讲究缘分和机会,强求不来的。
    出去到了车上,书玉不及多话便命快走,先去小园再说,生怕楼上小候爷再生事,到时避之不及,倒浪费了高易雸一片苦心了。
    不想刚刚上车要走,高家的长随又送来药膏,说是专治跌打损伤,又活血化淤,书玉明白这是给刘妈妈的,于是命酒儿收下,正要称谢,那人却转身就走了。书玉想想面熟,原来自己以前曾经见过。
    此时也再难说话了,于是书玉命人快马加鞭,去到颜予轩的小园内,方才安下心来。
    进了园子,众人分散开来,一撮人照看刘妈妈,另一撮则看顾着老九根。
    先是刘妈妈,来时车上,书玉与酒儿已将药膏替她敷上,此时已神安气定,园内伺候的下人早送上一件替换的袍子来,酒儿替刘妈妈换上,又将旧的交了下去。
    书玉则就桌上现成的热茶倒了一杯来,送到刘妈妈嘴边,口中软语慰道:“妈妈可觉得好些?背上还疼不疼了?”
    刘妈妈摇头,眼神却向门外看去。书玉知道,她必是不放心老九根,于是与酒儿一左一右将刘妈妈从炕上扶起来,小心搀着,去了旁边一间客房。
    老九根此时两手拉住鬼婆子,死与不松手,老泪纵横,语不成调。鬼婆子亦抽泣不已,皮氏和毛娘子正在边上苦劝。
    “你这天灾**的老杀才,”不想刘妈妈一时屋子就骂,“那时说起妞子不见了,只是伤心,怎么如今找到了还哭?才已是一家子替你担了不是,如今怎么?还要一屋子陪你掉泪才算够本么?!”
    几句话呛下去,竟叫老九根收了泪下去,只是张眼将女儿细看,多时不见,小毛头长得这样大了?!
    “你怎么去了哪里?”
    “你怎么今儿才来?”
    父女两人同时发问,老九根脸上红了。从来他不曾在人前红过脸,泛过羞色,如今天当了女儿的面,他无言以对。
    “当日为何你要生事?丢下我和我娘,你害得我们好苦!”鬼婆子见老九根无语以对,忍不住再次悲上心头,揪住自己爹爹的衣领便放声哭道:“你知不知道,娘活得有多辛苦?就死了也没地方安葬!你问我为何在那种地方?我不将自己卖了,哪有钱收埋我娘?!” 
        
第三百十九章 飘蓬断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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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九根无言以对,想起前事来,他简直没脸见自己女儿,尤其女儿刚才指着脸的责问,更叫他难过难堪。
    “你爹也不是有意,当年他才高气傲,哪知道考官有意舞弊?本该以是自己的位置生生叫别人顶了去,你爹也是忍不下这口气,才去了报官。只是官场黑暗,官官相护,他就此坐监,也实属无奈呀!”书玉款款轻语,详将当年情形细说出来,欲安慰鬼婆子。
    鬼婆子听了只是哭,多年的委屈终于于此时发泄出来。平日里她装疯卖傻,只因要保全自家清白,如今到了亲人面前,再无需如此。
    老九根此时如刀剜肝胆、剑锉身心相似,从内到外,他都被沉重打击到了。女儿多年未见,本以为是死了,不想今日得见。一见之下,原来她过得如此狼狈颓丧,初见他几乎不信,因其一脸疯癫之态,如今想来,正为了生计。再想到女儿这一路能活下来,必有许多辛酸不易,老九根的心都要碎了。
    刘妈妈叹了口气,缓缓坐在鬼婆子身边,亦不再说话,却先将其一头蓬乱头发用手轻轻拢起,书玉会过意来,立刻向酒儿使了个眼色,酒儿快手抽出自己的汗巾儿,又将鬼婆子身上松垮垮快要掉下来的裙子,系了个结实。
    良儿也是个伶俐的,这就去外头要来些热水,皮氏与毛娘子用块干布,将鬼婆子脏兮兮又满是泪痕的脸上,拭了个干净。书玉则帮着刘妈妈将其头发挽起,松松绾了个慵懒髻,又顺手拔下自己头上一根银簪子,替鬼婆子押在了头上。
    经此一番清理,鬼婆子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本来灰扑扑的脸色,现在看出来倒是白净净的面皮,再打量他的眉目时,只见他浓眉大目,方面高颧。这方看出来,确实与老九根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老九根眼里包着一汪泪,看着自己女儿。刘妈妈斜瞥了一眼。从桌下用脚踢他,又道:“说话!”
    老九根嗓子眼里咳了半天,方才憋出一句来:“原来长大了,是像我的。”
    众人本是一片悲情,倒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引得笑出声来。尤其皮老大,有意将笑声放大了,意图缓和这屋里原本太过凄怆的气氛。
    皮氏不禁开口笑道:“人都说女儿要像爹,自然就要像你的。”
    鬼婆子偏过头去不吭声,老九根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女儿,几欲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书玉便拉众人出去:“行了行了,咱们的事也算了了,就他们自己说去!嫂子妈妈们。”说着她拉皮氏刘妈妈和毛娘子,“咱们那边坐去!”
    皮老大又领着余者去了花园里逛逛,别人倒罢了,唯候千户对这些花草最有兴致,因此要去看看。
    当下书玉们回到屋里。刘妈妈坐下来便道:“谁曾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好好的,从天上掉下来个忒大的女儿!”
    皮氏也道:“真真这世上的离合散聚。叫人难说究竟。老九根往常总说,今生只怕再也见不到妞子了,谁知正碰上今日菩萨开了眼,吃个饭也能将女儿寻回来!”
    毛娘子点头,又道:“说起来都是托赖小奶的福份,若不是小姐说来城里赏灯,这事哪里想去?!”
    甘露二人亦点头不止,众人将这事说了一阵,突然觉出书玉的沉默来,原来此时,她心里全然只有自己的心事。
    世上悲欢离合,人生不幸,真是如飘蓬断梗一样,忽然而聚,忽然而散,偏是想不到处,又有机缘。
    原以为自己再不会看见高易雸了,不想今日竟得一见,且是他替自己解了围。只是他看也不曾看过自己一眼,想必心里,又定有些怨气。
    酒儿看出端倪来,又忖度着书玉的心思,慢慢开口道:“今儿若不是高三爷,这事只怕还难说呢!那小候爷不是好惹的。”
    刘妈妈亦想起来,正好背后作痛,止不住就开口骂道:“哪里来的作威作福的狗材!说句话就要打人,调唆着主子就要生事。往常我家老爷倒总教导下人,在外不得呈自家名号欺负人,这位倒好,竟是生怕欺负得慢了!只是高三爷跟这种人一起,只怕近墨者黑也不一定,只看他那个爹便知道了!”
    毛娘子看看书玉脸色,想想没说话,皮氏更插不上嘴,倒是酒儿站在书玉背后,反劝刘妈妈道:“妈妈少说两句,毕竟高三爷也替咱们解了围。若不是他说句公道句,咱们只怕还走不掉呢。”
    刘妈妈不听则已,一听更是生气:“他说公道话?他哪句是公道的?明里暗里,只装作不认识咱们。当日他落魄狼狈地从家里逃出来,是谁收留来着?如今倒好,恢复太师家三爷的身份了,就掉脸不认人了!别的不说,小姐待他总算不薄,怎么他眼也不撇一下?!”
    书玉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道:“我去园子里逛逛,你们替我看着妈妈!妈妈你少说几句,小心伤口裂了,又要出血。”
    说完书玉便一个人向外走去,酒儿欲跟上去,又叫毛娘子拦住了,道:“小姐一个人静静也好,园子里又没有外人。”
    书玉一个人,慢慢踱步进了园内,路过花厅,见才来时见着的仙鹤依旧在刷翎理翮,小龟也正呷波唼藻,不由得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高易雸到底心里怎么个想头?书玉想起颜予轩的话来。若有人在太师身边提点,想必事情便要好办得多。
    只是高易雸肯帮自己,肯帮潘家么?刚才见他,似有些做作,却也看得出来,是真对自己有气。若他恨上了自己,会不会从中作梗,愈发将事情挑得难办?
    书玉心头千转百回,难以理清头绪,高易雸那张熟悉到难以忘记的脸,久久印在她眼清,就是不愿意散去。
    正在徘徊处,远远地就见候千户他们来了,许是逛得高兴了,倒是脸泛红光。
    柱子先上来,喜难自禁地对书玉道:“想不到有钱人的园子里是这般景象,要说起来,一般乡下也有花草树木,就不像这里修剪得这样漂亮!还有这路,竟是用小石子堆出来,却又平整方正,亏他如何想来?”
    候千户点头,也道:“我那宅子里也种得不少,确实不如这里芬馥缤纷。现在冬日尚看不出来,若到了春暖花开之际,那些个花儿齐开出来,只怕就是个色天香界了!”
    书玉此时心里烦乱,哪里顾得上看花看草?见人这样说了,少不得脸上应承几句,只是到底无精打采,众人见了,便不好再说。
    候千户便说回房里看看,若老九根和女儿和转了,就还是出去的好,这里到底是人家地方,诸多不便。
    书玉也是这样想来,天就快黑了,想必外头花灯已燃起,出去看看热闹,将心事散散,倒是于她正合适相宜。
    不想刚走几步,就见老九根携手女儿,从房里出来的,不必说,这就是好了。
    皮老大上来拍着老九根肩膀,笑道:“父女团聚了!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不愿来不愿来的,你若今日不来,哪里寻这大女儿出来?”
    鬼婆子此时心情转阴为睛,好容易寻到自己的亲人,又能从火炕里跳出来,且爹爹刚才的解释在情在理,她也就不再记恨,反倒比老九根更轻松,甚至就玩笑起来了:“这位大叔说得不在理,我哪里就大了?小得很呢!女儿家说不得这样的话,更听不得别人说这样的话!”
    皮老大更笑:“原来说不得?那赶明儿你爹替你寻门好亲事,这样的能不能说?”
    鬼婆子一本正经道:“此乃人生大事,说说也未尝不可。”
    这下老九根也忍不住笑了,此时他唯觉心满意足,女儿业已找到,此生他再觉得无憾了。
    书玉看他们父女团聚,自然替他们高兴,只是再想起自己来,又不免暗自伤心。父母流落在外,哪一天能回京相聚呢?
    鬼婆子到底是女儿家,心思缜密,几个大男人看不出书玉的心思来,唯她觉得了,于是上来拉着书玉,先要下跪称谢,被拦住后被小姐小姐,人前人后叫个不住,又说从今往后,除了爹爹,只听小姐吩咐便了。
    书玉被她弄得好笑起来,知道她是这样惯了的,倒也不计较,只对老九根道:“知道的是你寻回了女儿,不知道的,还当我丢了个丫鬟呢!”
    皮大笑得打跌,道:“哪有年纪这样大的丫鬟?我看叫妈妈还差不多!对了,就叫鬼妈妈!”
    鬼婆子上来要打,皮大跳着让开了。
    老九根长出一口气去,心头松快,嘴上也就活络起来:“女儿别愁,你毕竟也还不大,二十**罢了。叫婆子也是不得已,要在那地方活下来,活得干净,这一套是免不了的。也亏你像我,脑子聪明,这才没着了他们的道去。”
    书玉心想这是王婆卖瓜了,正要笑时,刘妈妈她们也出来了,正听见老九根的话,她是毫不忌讳的,当即就出言讥讽道:“像你才不好使!才在小店那楼上,半个时辰憋不出一个屁来!这叫聪明?这叫机灵?我看叫愚钝,极之愚钝!” 
        
第三百二十章 喜事频生
    鬼婆子回看是她来了,知道是替自己爹爹挡一鞭子的妈妈,赶紧上来扶住,嘴里调了蜜似的,道:“这位妈妈好!才我爹得亏妈妈相助,妈妈现在可觉得好些?到晚回了家,我替妈妈用热水敷一敷,保管就好了!”
    刘妈妈见这丫头倒甚讨喜,心里不觉乐了,便问:“你倒心灵手巧!这是你爹天上掉下来的好运了,竟养出你样一个伶俐的丫头来!本来我想着,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将来不知怎样,谁知上天降福,就把你送回来了!”
    一席话说得老九根和鬼婆子面上皆是喜气洋洋,众人见了,也替他们高兴,这才觉出些过年的气氛来。于是回房里略用些茶水点心,二丫头便耐不住地叫着,要出去看花灯了。
    话不多说,书玉命酒儿打点了银子,叫那看门的小厮来,亲付于他,那小厮千恩万谢地接了,只说晚间留门,请小姐到时来就是了。
    于是众人再出去,这时正是华灯初上,城里处处张灯结彩,遍布珠玑;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正看得收不回目光,突然前头有人叫起来,原来宣德楼近处,彩山左右,宫里匠人精心结出文殊菩萨骑狮子,普贤菩萨骑白象的彩结模型,且那菩萨的手臂能够活动,各于手指出水五道,灯光下,喷撒出道道彩虹来。
    二丫头看见了,乐得高声尖叫,也不顾旁的了,一弯腰就要从人群中挤过去看。皮氏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嘴里就骂:“跑哪儿去?!这里人这样多,一会儿走丢了看有你哭的!”
    一语提醒书玉,见人山人海。几乎挤不动似的难以前进,便吩咐众人小心些,别分散了寻不见人。
    再走了一会子,便看见了双龙灯,远看如真似实,待近了才发觉,竟是用草把捆成两条龙,龙身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自灯山至宣德门楼处,横行大街,约有百余丈之长。外头用了棘刺围绕。里面却设有长竿两柄,高数十丈,以缯彩结束,最妙的是,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吹动处,宛若飞仙亲临,飘飘不绝。
    书玉们看得入了神,眼光移不开似的,只是到底皆有新好玩之物,到底看哪一样好?也没了主张。到这境地,一双眼睛竟不够用了,恨不能长出八只来。方能周全。
    这时候千户倒看见一处好地方,于是一个拉一个,将众人领至街边一处小楼,这里本是个绸缎铺子,东家正在楼上看灯。忽然见候千户面熟,想起来是旧日同仁。于是招手叫他过来。
    好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出来,那东家开了门,请众人进去。候千户正与其说话寒暄,怎么好好的不做官,倒做起买卖来了?
    这家的娘子笑嘻嘻上来,请众人上楼去坐,原来这房子门面二间,到底三层:临街是楼;仪门内两边厢房。众人上得楼去,个个心中称奇,今日喜事频生,坐在楼上观灯,这样的好事也落在自己头上了。
    临街楼上,因要赏灯,便设放了围屏桌席,又悬挂许多花灯,二丫头见此早将理数二字忘去了天外,扑上前便向外看去。
    皮氏面红耳赤,又不敢就地打骂,只好向书玉看去。书玉少不得替她打点,向这家娘子陪不是道歉。
    不想这娘子人甚是和善,因其不能生养,便喜欢小孩儿,见二丫头天真可爱,早爱进心里,口中说无妨无妨,人就到了二丫头身边,倒领着她看上看下,又教给她,哪个是真好,哪个只是一般样子货罢了。
    小丫头子送了茶水上来,于是众人道了谢,方小心坐下来。
    见楼下,一波又一波的热闹只管袭来,先是旱龙船耀武扬威地过来,后头便是乔装迎酒,接亲的舞队,再后头,竟然还有二十四家傀儡,个个打扮得衣服鲜亮,头上还戴着镶着珠翠的帽子,上面插上花,舞弄起来腰妓纤袅,宛若真妇人一般。
    别说是二丫头,就连书玉并众人都看得入了神,夜晚倒被这些灯彩照成了白昼,当街搭就的数十座灯架下,围列诸般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好一付锦绣不夜天。
    正当众人看到精彩处,忽得又见灯光杂彩,箫鼓声喧处,就有一队人马过来,前头吊着八盏宫样纱灯,后头车马跟着,马上骑的公子,皆是锦衣皮袍,玉冠金簪,望之便是公候贵介。身后轿子亦是不同凡响,单看那轿夫,个个都着绉纱紧身小袄,绉纱兜裆马裤。再看轿身,通体是用大红撒金软呢做了四围的轿衣,四周用金线绒线绣着折枝四季花卉,中间还镶嵌着些小珍珠点缀,光华夺目。轿子四角边结着四个玉色流苏,两旁窗户垂下着绣花软帘,绣工精致,因那上头的鸟儿就从书玉们所在楼上看去,也是栩栩如生,似眼珠子一转,振翅便要飞起一样。
    众人看傻了眼,就连正说得起劲的候千户和这里东家,也止住了看过去。
    “你们不知道,这是高太师家的轿马!看见那八人大轿没有,里头正经坐着高家的太太呢!对了,你看那打头的白马,那是高家三爷,高太太唯一所出,高家的嫡子!”
    这东家娘子几句话一说,众人方才看出来,原来灯光下那位,竟是下午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高三爷!因是晚上,灯光又盛,所以众人才没看出来。
    酒儿是有心的,听见这话便向书玉看去,见对方早早就低了头,只在碗里喝茶。
    其实这列人马一过来,书玉便知是高家了。轿子是熟悉的,高太太当日来求她时,便是这顶无疑。那匹白马更是熟悉,一年前,高易雸就是骑着它,来到书玉乡下的小院,叩开了她的心门。
    高易雸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目不斜视,自然从容地从众人眼前行过,他是被人看惯了的,到哪儿也是一样,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倒是小分队众人,瞠目直视,心内各有嗟叹。
    柱子此时也想起前事来,当日是他替高太太开的门,于是喃喃自语:“怪不得我看这轿子这样眼熟。。。”
    这东家听了心内好奇,便问:“怎么?你见过这轿子?”
    候千户立刻开口打岔,向那东家道:“近日你可曾见到。。。”
    两人复又开始热聊,方才将此事混过了不提。
    待到高家车马过去,书玉才敢抬头,那白马上的身影已远远离去,可就算是如斯背影,书玉也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去。
    若得一知心人,从此两不分开,总是两心共印,转难一语相通。人生在世,衣食无忧,就也难得,更有良伴知音,遂再难有求。
    当日高易雸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此时再想起来,书玉唯觉得恍如隔世。命运太过奇妙,机缘总是转瞬即逝,起承转合之间,稍不留情,爱人便离开远去,过会想起来,哪儿有什么确实的原因?时机不对,万事休矣。
    高易雸和自己的感情,便如此时夜幕中绚烂腾高的烟火,一瞬间的美丽之后,烟消云散。
    初恋至携手的寥寥无几,可这并不妨碍其成为人一生中最难以忘记的经历,因其轰轰烈烈,认真到纯粹的感情,来自于年少,而青葱的自己,并在日后一遍遍被想起,那没有杂质,不掺他物的感情。
    正当书玉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已之时,二丫头却有些坐不住了,因其看见这家的小厮和小丫头们正取了烟火在楼下门前放了起来。
    东家娘看见了,笑问:“二丫头,你想不想放?若想,叫那小哥儿上来,领你下去好不好?”
    皮氏刚要说不必麻烦,二丫头已将头点得如捣蒜一样,人也从她身边,吱溜一下就窜了开去,冲到了楼下。
    皮老大说句谢谢,又叫大小子下去看着点儿,这家的东家娘便笑对皮氏道:“嫂子不必忧心,小孩子总是好玩的,叫她们几个玩去!我替你下楼看着地去,你们正好吃喝些东西!”
    于是她便下去,看她举动,当真她是极喜爱小孩子的,只可惜不能生育,论及此事,这家主人便不住叹息摇头。
    老九根听后,凑近了对方,不知说些什么,鬼婆子坐了半天也正腻烦,看见楼下好玩,便也要下去,一个人又不好意思,便拉上了良儿柱子,过后见楼下放得热闹,酒儿也想偷偷溜下去,看书玉也正因了刚才所见高家之事忧烦,便死活拖了她一并也下楼而去。
    此时银河清浅,珠斗烂斑,一轮团圆皎月从东而出,照得街道犹如白昼,更兼各式花灯烟火,实在热闹得不堪。
    二丫头在地下放了只慢吐莲,一个小厮上去替她点着了,瞬间喷出花来,乐得二丫头惊叫连连,就连书玉几个也看住了,正在叫好,却听得耳边有人大喊:“哎呀!烧着我裙子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此一时,彼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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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忍让与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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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骑在马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来路。这条路他十分熟悉,要从那边的街道过来,必从这里走无无疑。
    他并不十分清楚,书玉们要往哪里去,不过他知道,此时城门关了,必是出不去的。因此他便在这里等。
    也许她们就歇在那家了呢?不,不会,看那家楼宇窄小,必住不下那许多人。再者,事到如今,他也要碰碰运气。当真自己就跟书玉无缘?高易雸总不能甘心相信。
    车来车往,一辆又一辆,总没有他刚才看见过的那两架。不过不要紧,他有耐心。说到底,此时除了耐心,他高易雸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知等了多久,高易雸觉得天就快亮了,只是他分不出,是被烟烛照亮的,还是日头已然升起?他只是等不到她,等得心也焦了,她却总不见身影过来。
    她还来不来呢?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那两架马车,总算在从灯火通明处,向他所在的黑暗里,疾驶过来。
    高易雸招起手来叫停,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亦颤抖不住,他竭力控制住,又调整呼吸,因心跳得太快,气息已然失去了节奏。
    她来了!
    车果然停了下来。车夫不知何故,可见到高易雸衣着打扮便知不是一般人物,生怕出事,便叫车上人下来。
    打头前车下来几人,看见是高易雸,一个个便惊住了不敢相信,高易雸示意其上车。且不必张皇,正当此时,酒儿又从后头下来了。
    一见是高三爷,酒儿的魂也不见了,怎么是他?他在这里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书玉也下来了。
    前面那人是谁?骑着白马,好似穿越千年而至。本,系期望于他生,因此生已尽;然,订画眉于再世。隔世终逢。
    “三爷!”听见书玉樱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来,高易雸几至热泪盈眶。他想她想得快要崩溃,几个月来不得排揎,回来后又见她与颜予轩共处,爱恨绞缠,令他始难忘怀。
    书玉不曾想到。就算是在梦里,也没设想过这样的情形:高易雸孤身一人,在路边等候,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怎么知道,自己会从这里经过?
    突然她心中恍然大悟,刚才小楼上。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自己,相反,他看见了。更留了心,所以才在这里,所以才一个人在这里。
    眼见高易雸这就翻身下马,向自己走来,书玉觉得心也不跳了。那张脸实在太像宋示浩了,要说一模一样。也不为过。自己在心里爱了他多少时日?前世加上今世,一个少女的成长心事里,满满全是这个男人的影子。
    高易雸强将自己的激动到疯狂的心情按捺下去,一步步走向书玉,周围有人,不过他早是闻所未闻,见也不见,此刻除了书玉,他再看不见别人了。
    不想自己才刚向前走了两步,他便发觉书玉,竟在慢慢向后退去,他再向前,她亦向后,她竟有意躲避自己吗?!
    书玉心里百般纠结,她知道对方要什么,可她不能,她决定了要割舍,就不能反悔,更何况,自己与他之间,还有个颜予轩在。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对不起颜予轩,一脚踩两船的事,不是她潘书玉所为。
    因此就算高易雸眼里满是恳求,就算他脸上写满了相思,书玉还是狠下心来,不看,不看。她只是后退,不停地向后退去,知道自己心是软的,因此外表必须强硬,她心里多么害怕,因隐隐约约间,也听见了期盼的声音。
    你等了他这么久,等了他这么久!
    可是不行,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书玉逃也似的躲回了车上,进到车里的那一刻,刘妈妈明显看出来她在发抖,遍体打着寒战。为了躲开对面那个人,那个失望绝望到肠断之人,她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前世今生,她终究还是不能与他一起,命运,有时候真叫人难以释怀,为什么这样安排?书玉躲在黑暗中垂泪,只因这一切,实在太让人感伤。
    高易雸七魂不见了六魄,他不知这是怎么了,怎么她不见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瞬间,她就不见了?
    她不愿意见自己?自己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连见也不愿见上一面?!
    扪心自问,高易雸除了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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