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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爪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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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民,绝不是好人。可惜武老爷那么精明的人,竟会听信他一面之词,倘若上边再犯剽劲,关上就许添几个肉球挂挂。听说那下书的不过是个过路客人,还许走脱了,那姓杨的是华阴城里的大财主,这回就许闹个家败人亡。又一个说:“那里面定有别情。武老爷盘问那小子时,那小子还指出那下书人没离开这,据说落在潼关厅附近的店里了。”
鹰爪王无心中听到这两个兵勇话风,不禁一惊。
分明是徒儿华云峰进潼关闯了祸,遂不敢迟延。
赶到潼关厅附近,寻找店房,好找华云峰的下落,以便查明究竟。
还没找到店房,随见一拨马队,横冲直撞过去,这一队骑兵,足有百十余名,由一位中军副将督率着。
马走如飞,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一瞥间穿潼关厅前长街而去。
鹰爪王才往前走出不远,听得身后又一片蹄声历落。
回头看时,又是一行马队,约有二十多名,督队的一位守备老爷,这一旗人马,竟扑到前面一家门口。
马上的骑兵纷纷下马,各亮腰刀。
鹰爪王紧走了几步,在宽阔的街道对面站住。
一看官兵围上的是座客店,字号是福星,看那情形非常严重,一定有重大案子。
那守备老爷带着兵弁扑进去,守备身旁还跟着一个獐头鼠目的游民模样的人。
这时附近商民一看福星店出事,全凑过来看热闹,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好在这街宽敞,兵弁只注意围守店房,这些看热闹的站的又远,没被驱逐。
鹰爪王杂在人丛中,好久的工夫,那进店的官兵从里面拥出一辆轿车。
瞧看车上的人,竟是自己掌门大弟子华云峰,项挂锁链,被两名持刀,的兵监视着,如捉大盗似的。
店外的官兵纷纷上马,车一出店门,马队分两行左右镶着这辆车,那守备老爷,也在店外上马。
鹰爪王深知华云峰行为正大,谨守门规,绝不会作出败坏门规、干犯法纪的事。
深恐他一时按捺不住少年火性,做出激烈的事情,有累淮阳派的清名。
忙趁着华云峰的车将要一拐街西时,鹰爪王现身示意,不叫他胡来,有自己到了,总叫他脱离。
华云峰一见师傅到了,又惊又喜!
自然是服服贴贴任凭吴守备押走。
鹰爪王容得车走远,遂径投福星店,乘间一套问店伙当时店中出事情形。
店伙加枝添叶的把捕拿华云峰的情形说了一番,鹰爪王仍不得要领,又悬念着华阴县的恩人杨文焕,是否也遭了事?
遂略进饮食后立刻赶奔华阴县城。
离华阴县城还有数里,日色平西,忽然迎面尘头起处,那队骑兵竟已翻回。
鹰爪王闪在道旁,一辨车中人,果有杨文焕在内,其余男女老幼,定是他家属无疑了。
鹰爪王十分震怒,悄悄跟缀下来,果然这队人马,竟把杨文焕全家押入华山下吴提督的大营。
鹰爪王遂在附近一片丛林中暂时隐身,坐候到起更,潜入大营,先在各处察看一遍,找着吴剥皮寝帐,鹰爪王暗暗窥视。
吴剥皮跟他亲信幕僚计议,如何压榨杨文焕的银财?
如何取供?
并且吴剥皮深怕这事被多隆阿将军知道。
辕中秘议,吴剥皮嘱咐幕僚不准在外张扬。
关于通匪的案子,全要在夜间审理,免得驻防各处的督标协镇来营禀见时撞见不便。
这一来鹰爪王倒放心了,知道吴剥皮心有所惮,还容易着手开脱。
鹰爪王又哪知吴剥皮手下,还潜伏着一个巨盗,做了自己的对头。
鹰爪王不愿叫淮阳派落杀官劫犯人之名,想要略示儆戒,叫吴剥皮知难而止。
赶到吴剥皮夜审,鹰爪王仗着轻功提纵术已到炉火纯青,竟在警卫森严之下,潜身大帐顶上穴窦伏窥。
这才知道起祸原由,是自己一封不检点的信,落在他手下,自己酬恩未成,反倒把杨文焕全家害了!
自己要尽全力为好友洗刷污名,还他清白。
鹰爪王凭个人身手,从刀枪林中救取杨文焕全家,尚还有这种力量。
只为杨文焕是簪缨世族,诗礼家门,虽则作了些年官,倒是守正不阿。
因为宦途险巇,才辞官回籍,想要终老田园。
他一生高风亮节,临了在自己手中叫他落这种污点,自己纵出不得已,究竟于心难安。
自己宁可多费些手脚,遂伏身帐顶。
看到吴剥皮严刑逼供,杨文焕至死不屈,杨文焕两个儿子愿意代父受刑。
鹰爪王自须眉戟张,跃跃欲试,赶到大弟子华云峰出言挺撞吴剥皮,说到你要“官逼民反”四字,鹰爪王已毫不能再忍,凭鹰爪力的功夫,抓裂牛皮顶帐,往公案上一落,伸手把吴剥皮的大帽子抓下来。
一转身,给华云峰看看面貌,一摆手,不叫华云峰声响,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捷如飞鸟凌空,仍由裂帐顶子穿出去。
鹰瓜王任凭帐中扰乱,不去管他。
鹰爪王带着吴剥皮的顶戴,离开大帐,竟从那沿途的帐篷顶子上,纵跃如飞的扑奔营门。
到了刁斗前,乘着月暗星稀的时候,仗着身轻如燕,纵跃如飞,展眼间猱升到刁斗上,略展擒拿法,把那瞭望的兵丁捆上,把吴剥皮的顶戴挂在刁斗尖上,鹰爪王这才翻下刁斗离开大营。
才出营盘的围子,陡然觉得背后微风过处,忙回身查看。
隐约见左首五六丈外一片疏林前,象是一条黑影,快若电掣风驰,一瞥即逝。
鹰爪王肩头微晃,扑向林前,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夜行人?
只是就凭鹰爪王那么身手矫捷,赶着扑到林前,哪有什么踪迹?
疏林静荡荡的,查看不出一点形迹。
鹰爪王暗暗诧异,凭自己这身本领,明是看出有夜行人,紧跟着赶到近前,竟查不出一点迹象。
立刻把林中遍搜了一番,自己终不信是眼岔,本打算是仍投潼关厅附近福星店,这时倒不得不加一番小心。
暂时要隐秘行踪,以防万一,遂赶奔华山,想在此绝顶摘星崖寄迹,离着大营也近。
想到这,立刻绕着大营后,竟奔西岳口峰。
这摘星崖虽则是人临不到之处,当年探幽访胜,曾一登临。
趁着一钩斜月,满天星斗,穿过万松坪、鹰愁岭,一下斜坡,恍惚似一团灰影,竟从摘星崖的悬崖上去,快逾猿猱,凭自己夜眼的功夫竟辨不出是人是兽。
鹰爪王怦热心动,暗道:“怪哉!凭我王道隆这身的武功,纵横江湖二三十年,今夜两次可疑的情形,始终没看出是怎么个道路?难道二次出世,还要栽在潼关么?”
把精神抖擞,气纳丹田,抱元守一,相度好了进退取避之路,施展淮阳派独得之秘。
双臂一分,腾身一跃,先点上横架山涧的古松树上,只轻轻往上一点,腾身再起,已到了摘星崖下,运用“飞鸟凌波行功轻身术”身躯一纵,就是三四丈高。
只拣那荆棵蔓草、危石巉岩,落脚处只要有一点凭借,只轻一点,立即腾身飞起来,嗖嗖的一连十几纵身,已到了崖顶,上面高插云表,夜风劲厉,吹得那草木时时发出嗖嗖的怪响。
这摘星崖上只有一二丈的面积,虽则地势不大,乱石起伏,草木丛生。
鹰爪王回身望了望下面,只有边山那座烽火台,有几点星星之火。
再往吴提督的大营看去,沿着山脚下横接数里,营中的灯火虽多,远望去如同疏星时隐时现,已看不清营幕的所在。
鹰爪王回忆当年曾到摘星崖,记得上面有两处似乎象洞穴似的山壁,虽不大,足可容身,略避风露。
遂转身来,拨着荆棘乱草往里走。
哪知往里走了二三丈,眼前顿成异状,脚下不止于蔓草荆棘似经过人工的铲除,连那长成的树木,全经人伐去,清除出一条平坦的石路。
并且上面连猿狲兽迹也不见,只有较大的树顶上,时有怪鸟夜啼。
鹰爪王虽是久历江湖的成名大侠,也不禁惊疑却步,仔细看了看,一定这上面已有人寄迹。
遂把全神贯注到四面,往前试着探看。
见丈外是平地突起一座石峰,高仅丈余,形如屏风,矗立当路。
再看地上草迹,绕着石屏的两旁,全是修整过的道路,鹰瓜王遂奔石屏左边走来,才走出二三步,突听得石屏后有人喝声:“擅伤统兵大员,还想在摘星崖匿迹,这场官司你打了吧!”
第八回 会侠尼共议锄奸
鹰爪王虽是久经大敌,只是深山绝顶,人迹难到之处,突现敌踪,哪得不矍然惊悸!
霍的往旁一纵,背着一株巨树,凝目光,看着那座石屏,厉声喝问道:“什么人敢发狂言?难道不知老夫的厉害么?”
鹰爪王话声甫歇,突听得石屏后噗哧的一笑,石屏顶上陡现一个光头瘦面,圆领僧袍、手执拂尘的出家人,用拂尘向自己一指道:“鹰爪王,你还敢放狂!你不厉害,徒弟还落不到人家手里哩?我的凤梅徒儿,一家全被你这鹰爪王害了!我找你算账来了。”
鹰爪王一听话风,再察形色,才辨出来人,不由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慈云庵主,你把我吓着了,庵主请下来吧!我知道你碧竹庵又要我还愿心,你借题讹我一水吧?”
说罢笑吟吟走向前来。
这来的正是苍龙岭、碧竹庵空门女侠慈云庵主,飘身落在石屏前,鹰爪王忙向前施礼道:“武当一别,屈指七年,庵主居然修为得成了陆地神仙,武功造诣,更是超凡拔俗。适才两现仙踪,我竟没看出是庵主来。庵主怎的也夜临绝顶,敢是有什么见教么?”
慈云庵主微笑道:“你不用明知故问,我方才已说过,我的爱徒被你害得好苦!你好好赔我徒弟,万事皆休。你只要说个不字,不用吴剥皮剥你的皮,我就叫你这头鹰飞不回淮上去。”
鹰爪王忙道:“庵主不要取笑,哪个是庵主的门下?我实在不知,庵主快明白指教,别叫我闷死了!”
慈云庵主这才正色说道:“你那徒弟失书贾祸,被抄的杨文焕全家中,有我门下女弟子,难道你真不知道么?”
鹰爪王忙答道:“我焉敢跟庵主打诳语,我实在不知有令徒在内。只是这摘星崖你难道是今夜才到这里?”
慈云庵主笑而不答。
鹰爪王道:“这里虽是我旧游之地,可是已经有七八年没到这里了。不仅这里,连潼关也是白天赶到的。哦!我一上崖顶,就看出这里已是有人寄迹,莫非庵主常到这里游赏么?”
慈云庵主笑道:“先前我疑心你已做了摘星崖第二个主人,及至看到你到了上面,颇现些惊疑之色,估量你是才到这里。来吧!遇上本山的主人,不致叫你露宿风栖了。随我来!叫你看看这个好所在。”
慈云庵主说罢,不待鹰爪王答话,转身顺着石屏左边的草径走去,鹰爪王紧紧在后相随。
转过这座孤立石屏,只见石屏后是一片较平坦之地,靠一段石岗前建出一座石室,门窗完整,似有人住着,鹰爪王不觉惊诧道:“庵主,究竟哪位高人隐士在这卜居?庵主不要叫我冒昧登门,令人憎恶!”
慈云庵主道:“想不到纵横江湖,不可一世的鹰爪王,竟会这么规矩起来!你不要怕,这里的主人不愿见你这种神气,人家早躲着你了。”
慈云庵主随走向石室前,伸手把荆条编的门拉开。
石室中黑暗异常,慈云庵主走进去,眨眼间,里面闪起光焰。
鹰爪王随着走进石室,敢情这座石室外观不大,一到里面也显得很轩敞。
当中尚隔断开,分成两间,里间门上,还挂着一片草帘子。
在外间近面的石墙上,挖着一个小小的石槽,里面点着松脂油,用它做灯盏,光焰闪烁,青烟袅袅虽不甚亮,倒显得古雅中带着庄严气象。
迎面只一块长方青石,架起来作为石案,两边放着两块石墩,别无长物。
慈云庵主竟已走向里间,鹰爪王也随着把里间的草帘子掀起,向里一看,只见里间,也是在石墙上点起一盏松脂油的壁灯,里面有一架荆藤编的床,只靠前窗支起一个木架,上面放着一只砂壶、一只茶碗,壁角放着一只小铜锅。
慈云庵主向鹰爪王点首道:“王师兄,你看这个所在总比你露宿风栖,强的多吧?”
鹰爪王见慈云庵主说话的神情,不似方才乍喜乍怒,忙答道:“这真是非我意料所及!请示庵主,是哪位高人在此清修?这真是个好所在。”
慈云庵主笑道:“你先坐下我自然告诉你。”
彼此落坐之后,慈云庵主才又说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们华山派的掌门师伯在此练一种神功,练气调神,在摘星崖寄迹一千日,一月前才离此而去。想不到这个所在,倒为王师兄预备得坐享其成了。”
鹰爪王向慈云庵主深深一揖道:“原来是华山派的前辈,追云剑客曾寄侠踪,我这只好向庵主先致谢意了。”
慈云庵主道:“这倒值得你一谢,只是我给你找了这么一个好所在,你不能这么空言一谢了之。你得赶紧把我那徒儿全家脱出虎口才算呢!你倒是怎么个打算?请你说出来,你可估量着,我那女弟子是我最喜爱的。吴剥皮恶名已著,我那徒儿若有毫发之伤,你可莫怨我不懂情面。”
鹰爪王道:“庵主莫着急,我还不知哪位是庵主的高徒。请明白指示,以便把经过情形奉告。”
慈云庵主这才说道:“贫尼忝列华山派,近年因为前辈的已竟没有什么人了,承我先师令我暂掌碧竹庵的门户。要论起来我早就该闭山门,不能再收徒弟了。我那掌门大弟子天慧子,已开门授徒,我怎好再给他的门徒收起师叔来?只为杨二老爷文焕,居官清正,官宦浮沉,颇着清誉。在他湖南蓝田任内,曾经为我们华山派南支的门下帮了次大忙,保全我们南支门下五个门徒的一生清誉。经我们那位已经圆寂的师祖智禅大师颁下慈谕,责成我碧竹庵渡脱他的后人入我善门,化解杨家十五年后一场厄运。可是我一相度杨二老爷的全家,除了他那爱女凤梅小姐,骨格干奇,得天独厚,尚可为我门中继承衣钵的人。至于他两位令郎只是富贵中人,不宜入我门户,我遂把风梅收在门下,十余年的辛勤教诲,幸能克承贫尼的一身所学。
“月前在他府上,无意中遇见杨文焕杨二爷,见他额上忽见煞纹,贫尼十分悬念,恐怕他厄运当头。我想要以人力胜天,嘱咐我徒儿劝他父子出游避祸,只要在百日内离得华阴,就能脱却这场祸事。只是杨二爷不信贫尼之言,不肯出游避祸。贫尼知道这是气数使然,非人力所能为,只得隔数日就到华阴县看望他父女。”
“不料竟在今日一步来迟,竟被你师徒把他全家送入虎口。要论我那凤梅徒儿的武功剑术,虽没到火候纯青,真要是拘捕吴剥皮手下一班爪牙,尚还可以应付,只是她既遵家教,复守门规。杨文焕虽是遭这种意外横祸,绝不肯稍存越轨之心,凤梅更不肯有违那守正不阿的父命,阖家含冤受缚财帛被抄。贫尼赶到时,他全家已入吴剥皮的掌握。贫尼跟踪赶到大营,才探明究竟,知道是你师徒惹火烧身。既见你居然也来到,我才稍微释怀,只是见你那种裂帐示警,好象不知吴剥皮手下尚潜伏着一个积恶如山的巨盗,凤尾帮的爪牙。幸而你到那里时,那个巨盗没在营中,否则怕不能任你那么如入无人之境吧!贫尼看了看我的爱徒,又送了杨二爷三粒丹药,好治他所受的棒疮,我才暗中随着王师兄来到这摘星崖上。我的话已说明,王师兄你想怎样下手?贫尼也愿知一二。”
鹰爪王道:“原来我杨恩兄的令嫒,竟是庵主的高徒,这我更不敢稍形放纵了。”
鹰爪王遂把自己酬恩反而贾祸,及来到大营始知大致情形说了,便道:“我深知杨文焕一生为官,廉洁自持,很有美名的。这时虽遭诬枉,谅吴剥皮纵然暴戾,杨文焕可不是个平民百姓,他总有些顾忌。我们略微示儆,他如扪心自问,有愧于衷,必要略敛缩威,把这班无辜被诬的人释放。听庵主这一说,他身旁收容着江湖巨盗,那可不敢保他准能悔惧了。但不知是哪一路的江湖道,这人的来历庵主可知道么?”
慈云庵主道:“听说此人当初是在江南道上闯出‘万’儿来,又是凤尾帮的弟兄,名叫断眉石老么,现在在吴剥皮手下作了技勇营的统带,吴剥皮依为左右手,言听计从。”
鹰爪王愕然道:“哦!原来是他。”
慈云庵主道:“王师兄,莫非认识他?”
鹰瓜王道:“想不到这个贼子居然也带了兵了!我岂但认识他,正是我掌下游魂。当年我因为他屡犯江湖道的大忌,誓除此贼。不料此贼先期闻风远飏,潜踪隐迹离开江南,我也因事罢手。后来才听江湖传言,他逃到北省,并且扬言跟我淮阳派誓不两立,只是我始终不知道他竟现身官令,作了吴提督的心腹。不是庵主指示,我几乎误事,这倒不得不多一番打算了。可是,无论这个贼子从中如何阻挠,我们要想立刻救杨文焕全家出虎口,还不致不成,只是杨二老爷世代簪缨,一生忠尽,我们那么作法,他定不以为然。再说我们淮阳派也不愿落杀官劫犯的恶名。我想吴剥皮虽是贪狠暴戾,好在他尚多顾忌,我们再费些手脚,明晚暗入大营,再施儆戒。他倘能识得利害,我们也不过为已甚。实在挤到那,也只好搅他个天翻地覆,顾不得许多了。庵主,你也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多少也帮我个忙吧!”
慈云庵主微然一笑道:“贫尼闭门清修,惹着谁来?偏你师徒不争气,这时反倒拖着贫尼也趟这混水,我也太冤枉了。”
鹰爪王道:“庵主看在佛面上,多慈悲吧!”
慈云庵主道:“我既知道了焉能袖手旁观?不过我那凤梅徒儿,倘有差迟,我只朝你说话。”
鹰瓜王道:“庵主尽请放心,倘有差错,我不止对不起庵主,我有何面目见我杨恩兄。”
慈云庵主道:“好吧,咱们明晚起更后在大营见吧!王师兄如若口渴,就在这石屋的旁边,放着汲水的瓦罐,跟烧水的炉灶,不过汲水须要到摘星崖下,才能取得呢。”
慈云庵主随即告辞,赶回碧竹庵。
鹰爪王遂在摘星崖上寄踏潜迹。
赶到第二日晚间,双侠重入吴提督的大营,慈云庵主竟用沙门七宝珠在技勇营惊宴,鹰爪王在吴提督寝帐鸣冤。
这次并探知断眉石老么传绿林箭邀援,凤尾帮的党徒竟有多人来到吴剥皮大营为虎作伥。
鹰爪王跟慈云庵主分头示警之后,鹰瓜王并安慰了杨文焕,谆嘱徒弟华云峰不要轻举妄动,毋为门户之累。
华云峰自然是恪遵师命,就连凤梅姑娘,也因为既有师傅慈云庵主赶到,更由师傅告诉自己,有淮阳派掌门鹰爪王师伯着手营救,定能叫全家脱出虎口。
吴提督手下虽有一班恶徒啸聚,不便轻举妄动,免得反生枝节,使王师伯棘手。
凤梅姑娘一听有淮上大侠鹰爪王师伯相救,自己也安了心。
双侠侦知断眉石老么,竟自勾结来凤尾帮的禹门舵主桑青、屠振海。
鹰爪王跟慈云庵主素知这两人是凤尾帮总舵派下来到秦中布道传徒的舵主,并且那夜行千里侯万封,尤甚刁狡险诈,更足以助那石老么横行无忌。
才把这一班贼子引到华山,戏惩群贼,叫他们先尝到一些厉害。
赶到把通臂猿追到摘星崖山涧里,双侠遂各自施展轻功提纵术猱升到摘星崖上,到了上面,在石室中互谈起万松坪戏弄群贼,颇为快意。
慈云庵主道:“师兄,你先不要得意,我想那石老么虽是积案如山,不足为虑,莽夫卢元凯更是你我掌下游魂,只有那禹门舵主桑青跟那侯万封,全是诡计多端,性如蛇蝎,不可藐视。”
慈云庵主还是真料着了,华山派,淮阳派的许多英杰豪侠,险些全葬送在两人之手。
鹰爪王听慈云庵主提到禹门舵主桑青跟夜行千里侯万封,遂冷笑道:“庵主这倒不是我目无余子,论起来我还曾经栽到凤尾帮的手下,我背后再发狂言,反令人齿冷。好在庵主是我们自己人,我纵然失言,你也不会给我在外张扬。当年那姓鲍的毒药梭虽说使用的不够朋友,总算我的功夫不到。我不能不认栽。不过凤尾帮的能人我算会过了,我始终还没把他们放在眼内。这次既有凤尾帮的人在内,这更好了,我们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了。”
慈云庵主忙拦着道:“莫怪江湖上全说你这老头子不好惹了,敢情真个名不虚传。我好意告诉你,叫你有个提防,你倒先负起气来。我不问你把凤尾帮放在心上,我只问你打算怎么下手搭救我那徒儿一家人早脱虎口?”
鹰爪王道:“庵主不要多疑,我焉能只知负气,不赶紧设法营救令徒?不过我还有一事奉烦,庵主还要帮忙是幸。”
慈云庵主道:“我长斋奉佛,古刹清修,与人无悔,与世无争。你给我徒儿惹下是非,连累得贫尼也跟着你妄动无名。你可知我已在佛前宣誓,不再枉开杀戒,你不要强人所难了。”
鹰爪王道:“庵主真是慈悲之心,与日俱进,我岂能累庵主的清修。我想到长安走一遭,这里有劳庵主照看杨恩兄一两天。我以三日为限,定要把庵主的爱徒奉还膝下,庵主可能帮我这个忙么?”
慈云庵主笑道:“我就知你饶不了我,把这种千斤重担,放在我肩头,你却跑到长安弄什么把戏?这里潜伏着这班贼子,却叫我防不胜防,倘有疏失,你却要说我保护不力。贫尼担不起这么重托,你是另请高明吧!”
鹰爪王站起来,肃然一揖道:“庵主所说,却是实情。不过小弟只身而来,又当劲敌环伺,杨恩兄更不肯有累清名,我一人实感棘手。只有求庵主助我一臂之力,能够扰乱他两夜,第三天我当可返回,我估量杨恩兄阖家也可昭雪这场冤枉了。”
慈云庵主道:“你有什么妙法,也得告诉贫尼,叫我也长长见识。”
鹰爪王道:“庵主暂时可以不问,我还没有十分把握,不定能成不能成。庵主先闷两天吧!”
慈云庵主笑吟吟道:“说不说在你,我看你说不定是想愚弄那位铁面将军。但愿你马到成功,也省得我们与那群宵小结怨了。”
鹰爪王笑道:“庵主倒是猜着一半,至于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打开葫芦,庵主恐怕不易知道了。”
慈云庵主道:“我只候你三天,你若尽自耽延,这里有了意外变故,我可不负责任。”
鹰爪王道:“在庵主面前,我绝不敢作那误己误人的事。庵主既然慨允帮忙,我不便耽搁,我昼夜兼程,免得误事。现在离天明还有些时,我于日出前赶到华阴县,今夜能赶到长安才好。”
慈云庵主道:“好吧!王师兄,我盼你马到成功,一帆风顺吧!”
鹰爪王托付完,立刻起身,离开华山摘星崖,赶奔华阴县。
天不过微明,一时也不敢耽搁,沿途上雇着脚程,按站赶着走,赶到日没时竟已渡过蓝水。
在蓝水歇息进餐,戌末亥初,复从蓝水起身。
时值黄昏,鹰爪王施展夜行术功夫,在那荒旷的野地移行,赶到长安附廓一带。
见这里也屯驻大军,鹰爪王遂绕着驻屯的大营,飞纵上城头,只见城头上一队队的驻防巡城兵士,不断梭巡,梆锣阵阵,全城中有巡哨官兵穿行各街巷。
鹰爪王辨了辨方向,由东关往西行。
一条长街静肃肃的,两旁商市住户鳞次栉比。
越往西走越觉警卫的森严,隔五步有两名军兵下卡子,隔一箭地有一队兵驻守,一队长方官衔灯架在街道两旁,由一名武官督率。
鹰爪王展开轻功绝技,轻登巧纵,从街旁屋顶上飞行,展眼间已到了将军行辕附近。
只见这一带更是防守严密,东西辕门前面全是戳着“气死风”灯,上面用纽纸扁字嵌的官衔。
两边各站着三十名小队子全是缠头布,穿镶云字头勇字号衣,青布快靴,挎腰刀,这是将军的守卫亲军,由两位头司把总、二司把总统带。
辕门内马道上,两旁全有亲兵把守,直到仪门。
仪门紧闭,只有旁边两个小门出入。
仪门前是一对高有三尺的长官街灯,也是由亲兵把守着。
鹰爪王在辕门东的民房上瞭望的清清楚楚,遂绕着东辕门外往后走,见这一带是高不及丈的围墙,围墙下虽没有军兵驻守,可是本城的城守营因为是将军驻节的所在,调官特派了四队兵围着将军行辕梭巡。
鹰瓜王仗着身手轻灵,武功卓越,趁着一队巡防卫兵过去,脚下轻点,如燕子穿林,一条灰影飞落到围墙上,落脚处已在仪门里。
这一入将军府,才要用鹰爪力寄柬鸣冤。
第九回 将军府陈冤奇柬
鹰爪王拢目光往下一看,见下面黑沉沉的是一条箭道,看情形是守卫亲兵的宿所,由南往北处有一排较矮的房子有十几间长,窗上隐隐有灯光。
鹰爪王飞身蹿上屋顶,翻过这排矮屋,前后是一处宽大轩敞的院子,迎面是大堂,东西两庑是随员幕僚办公的所在。
鹰爪王见下面凡是门道,全有守卫,立刻施展开轻灵的身手,蹿房越脊,如入无人之境。
越过三层院落,瞥见下面这道院子,全有走廊。
鹰爪王在南屋脊上,见迎面是明三暗五,前出廊后出厦的客厅。
前面水纹式的格扇风门,被里面的灯光映得雪亮,厦檐底下也悬着纱灯,厅房门口站着两名听差的,全是穿灰搭连布的长褂,戴红缨纬帽。
在走廊的西南角,有一间屋子,正有两名差人在里面说话。
鹰爪王绕到西南角走廊的檐头,贴伏着瓦垄,眼光注视那厅房前的差人,耳听下面两人讲说什么。
只听一个说道:“你可别把火弄灭了,我看将军不到四更后睡不了。那位师爷谈起话来没完,将军还是真喜欢他!将军方才还说,粮饷处督办姜大人少时还来回事,这一来不定耗到多早晚了?”
又是一个说道:“唉!这份差事我真干腻了,从将军出京,跟着跑了这些省,别管怎么担惊害怕一点熬头没有。人家哪怕穿份号褂子,碰巧就许弄个顶子戴戴,咱们算白挣。”
先说话那个道:“老侯,你总犯官迷,我看早晚你非疯不可。别忙,我听说传来警报,说是长毛子又要夺陕西。这次只要打胜了,我给你求求刘师爷,办保案时带上你的名字,大小叫你弄个官做,那一来你总可以称心如意了。”
那个差人答道:“别拿我开心,我家坟地没有那么好的风水,该着受苦的命,我不敢妄想高攀。水沸了,你快拿着走吧!”
先前那差人又说道:“老侯,你怎么当是我拿你取笑,我是真打算给你求求刘师爷,你擎好吧!早晚你就知道我是跟你真好假好了。老侯,你先替我泡泡茶去,我到前边去去就来。你要好好巴结刘师爷,将来我也好说话。”
那姓侯的答道:“你真要给我帮忙,我准不忘恩负义,我吃着甜水,绝不会忘了你这挖井的。你要是使唤傻小子,你可估量着。”
那个差人往外走着说道:“咱们不是那种人,你放心吧!”
一边说着,已走出来。
鹰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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