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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凤引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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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决定要与老夫争义理了。”

“是的。”他勇敢地说:“但晚辈恭请老前辈放手不管,让晚辈与断魂鞭了断,晚辈感激不尽。

断魂鞭远出千里外蒙面行动,二十年来积赃数万金,他不在乎区区两千银子。

晚辈无法查明鸿泰代前五次被劫的底细,无法证明是断魂鞭所为,所以不追究前五次洗劫的事!晚辈自信已经情至义尽。这次晚辈已握有确证,他如果不退还这些买命钱,他必须也用命来偿还。”

“你不放手,行吗?”

“行不行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事情必须解决,晚辈是尽我所能;尽人事,听天命。行,当然好,不行,死而后已不愧不悔。”

“你说的理直气壮,但老夫也答应了断魂鞭他作主,事关老夫的信诺声誉,所以你我已有了无法两全的利害冲突,只有用武力解决了,准强谁有理。”

“老前辈……”

“老夫等你说到第三句话的时候动手,当然你随时可以进击或退走。”幽冥使者抢着说,黑袍无风自摇。

他知道老凶魔已无可理喻,说破也是枉然,定下心神默默行动准备应变,说道:“义字当头,当仁不让,晚辈。

幽冥使者言出必践,果然等到第三句话出口,蓦地手脚齐进,右脚迈出,石油同时向前一拂。

一股澈骨阴风怒涛般向前一涌,用上了威震江湖的组学排云袖,以阴柔而无穷强劲的潜流攻出,势如排山倒海。

他做梦也没料到老凶魔一出手使用上了绝学,成名人物怎可突下毒手伤人?

至少也得换了几招之后,力不能胜方可用绝学扳回劣势,出手便以绝学进袭,犯了武林大忌。

稍有名望的人,不可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初交手的仇敌。

幽冥使者竟然出手便用上了绝学,不脱邪魔外道本色,反正四野无人,夜黑如墨,突下杀手,杀死一个武林小辈,死无对证,谁能指责者的魔用得不对,不该?

荀文祥刚准备拉开马步准备接招,阴风突然压体,可怕的压力直逼内腑,无可抗拒的劲流重逾千钧,把他护体内功硬逼得半散半收,小部分返走丹田。

“……”他惊叫一声,千斤坠稳不住马步,呼吸一窒,身躯在袖前倒飞返了开去,砰然一声大震,跌了个手脚朝天。

背落地之后,迅速滑退,滑转一匝尚未稳住。

幽冥使者的身影冉冉而至,要追取他的性命。

他感到头晕目眩,胸腹如受斧劈,全身骨头似乎全松了节。

真气回流,更令他感觉内腑纠缠翻腾,疼痛感如山岳般压倒,要压碎地的身躯,要爆散他的骨肉。

生死关头,他朦胧的视线终于出现了老凶魔摸糊的、急速压来的身影。

求生的本能,激发出他先天的潜能与自救的意识,突然忘却了无边的痛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奇他奋力一滚,连滚三匝远出文外,快得令人目眩。

书上苍保佑,他到了斜坡外缘,泥滑、草滑、加上他滚转的冲力,身眼位从高山滚下的大石块,奇快地直滚下丘底,冲入密林。

幽冥使者也许真的老了,心念与手脚无法紧密配合,急速地折向追击,冲出了斜坡,突然脚底打滑,直向下冲去。

“叭……”

老凶魔毕竟经验丰富,硬是摊开手脚着地倒下,手脚伸张前压后抓,十个鸡爪似的指头,深深知人地中,硬将急滑而下的身躯稳住。

下面树林黑沉沉,声息全无。

老凶魔心中暗懔,挺身站起不敢穷追入林。

那一记以九成功力击出的一袖奇袭,足以震碎一头猛虎的骨肉,可伤人于八尺外,对方竟然能滚动、逃走,而且速度惊人,不可能再造及了。

荀文样并未逃走,也无力逃走。他爬伏在树林与草丛交界处,屏息不动,强忍痛楚凝聚先天真气。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挣扎,一场痛楚与忍受力的斗争,一场破釜沉舟的奋斗,一场精神意志的残酷考验。

他必须忍受着无力的痛楚,必须收敛心神排除杂念。

他必须运用一身所学,将散逸的先天真气导引归元,他必须留着真气走岔不死亦终生残废的凶险。

他全身贴地平伏,全身尽量放松,强定心神控制呼吸,他全县因疼痛而抽搐、痉挛、大汗如雨,心乱如麻。

久久,久久,谢谢苍天!他终于能控制自己了。

五更初,他已经在大树干下坐定了。

他的呼吸不绝如缕,脉息几乎令人难觉,浑身汗湿,雾气蒸腾,脸上苍白如纸,像个死去多时坐化了的遗蜕。

他的双目是自然闭合的,虽然看不见外界的景物,但他的感觉却是锐敏无比的,已发现身旁来了两个陌生人,而是站得很近。

最后,他听到一个中气充沛,声如洪钟的人说道:“林老,你认为这个人没死,不是坐化?”

另一个带了浓重老西腔的人,哼了一声道:“坐化?你走了眼啦!庄老哥,这是玄门的三花聚顶秘法。

这年轻小伙子居然练至这般境界,委实令人难以置信,看他的脸色和汗渍,他度过了一次劫数,劫后余生,不经则道基更上一层楼,这种际遇是很难碰上的,想不到这小伙子竟有这福份。”

“俄不信他们活着。”丘老哥:“让我看看。”

“动不得。”

“为什么?”

“你一动他,将有三种不同的结果,而有两种对你极为不利。”

“哦!既然这样,咱们走吧!”

“老凶魔恐怕已经逃到关中去了,我们这样在后面所寻踪觅迹穷找,不会有结果的,咱们这就往西追。”

脚步声渐远,他纹丝不动,安坐如故。

破晓时分,他出现在昨晚约会的土丘上。

当然断魂鞭不在,约会时刻已过,不在是可以原谅的,率先并没有不见不散的约定。

已可隐约看清两里外山脚下的松林庄,细雨已止,但并无放晴的迹象,脚下润湿的泥土滑溜溜的,一脚踏下去,烂泥直掩至靴面又泞又沿,真不好走。

他取出萧,站在丘项吹将起来,低徊的萧声充溢的天宇下,两里外的松林在应该是听得到的。

不久,小径有了动静,两名村夫打扮的人,一挺花枪一挟刀,沿泥泞的小径小心地出现在丘下方。

他收好箫,笑笑说:“贵庄主知道在下迟到的理由,他不该不来的。”

两人向上走。

挺花枪的大汉冷冷一笑道:“大爷不过问别的事,只知道你小子未经允许,擅自闯入私人田地,捉你打个半死以做效尤。”

“你来捉呀!等什么?”他点手叫。

大汉向右移,挟刀的大汉则引刀左绕。

大汉一声爆叱,他也同时一声长笑,三方乍合。

大汉们是先下手为强,乘地来不及拔剑突起发难。

他不拔剑,手一搭腰间的长麻绳,麻绳外张飞旋急转,快得令人目眩,在花枪锋尖将及胸口,长笑声未落的刹那间,长绳已贴地缠住了扎出花枪的大汉右膝弯猛地一带。

“啊……”

大汉握着花枪狂叫,身躯飞纵而起,脚前头后飞上三丈高,像断了翅膀的鸟,飞越起三四丈高的空间,迅速抛落在丘后的小河,一产水响,落入了河流滚滚的小岩川,水往急升,满天浪花。

几乎在同一眨间,他人化狂风,闪身让过大汉的一刀,扭身出腿斜挑,半分不差挑中大汉握刀的右小臂。

“哎呀!”大汉惊叫,单刀脱手飞出两丈外。

长绳幻化灵蛇,缠住了大汉的脖子,一带一抖,大汉的惊叫声倏然而止,被拖倒在地乱蹦。

荀文祥抽回长绳,扭住大汉的手反扭至极限,另一手扣住大汉的右背背肌,指尖硬往内插,约扣住一根肋骨,徐徐发力往外扳,说:“叫吧!大声些。”

大汉怎能不叫?又怎能不大声?痛得浑身抽搐,痛得神魂出窍,不由自主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七八名大汉飞奔而至,挺刀杨剑向丘上枪。

“叭叭叭叭……”长绳当鞭使,爆响似连珠。

他一掌将狂叫的大汉劈昏,用长绳对付涌来的八名大汉。

人尚远在两丈之外,长绳已临头体,恍若怒龙夭娇,飞舞抽击挥动自如,像是通灵的活物。

每一次抖扣,必定抽拍在一名大汉的耳门或胸助,力道大得惊人,被抽中拍中的地方,必定皮开肉绽。

只片刻间,八名大汉倒了七名,最后一名是被缠住小腿倒拖过来的,被缠处的肌肉连袂跨都破裂了。

有两名大汉能爬起,一面逃走一面狂叫,滑跌了再爬起,逃出百步外先后跌了十余跤,成了个泥人。

他随在两大汉身后,脚下从容,一面走,一面用嘲讽的口吻哈哈笑着道:“又跌倒了?跌倒了就要爬起来。对!不要慌,脚下放稳当些,这才对了。

哎呀!怎么又跌倒了呢?真是的……”翠微居合集'cuiweiju。xilubbs。'你们的需要=我们的目标第十八章 胭脂飞马惹起风波

重要人物终于出面了,三个像貌狰狞的骠悍中年人,领着十二名打手迎面奔来。后面百十步,大马脸吊客眉的庄主断魂鞭宫麟,也带着十二名打手飞奔而来。

“好小子!你还没远走高飞,居然往在上来了。”

一名到得最快的源悍中年人想叫,盘龙护手钩劈面搭到。

苟文祥重施故技,长绳出其不意拂向对方的下盘。

中年人很了得,反应奇快,猛地撤钩向上纵,因为后退已经无及,长绳控制住下盘,往在石闪皆无法避开,想沉均接绳又嫌晚了,唯一自保的身法是往上纵起,恰好落入荀文祥的算计中。

绳头一震,叭一声向上弹,先拍击在中年人的右膝弯,然后收紧勒住。

“你会飞!好!”荀文祥高叫,奋力扭转猛扔。

中年人直飞起来了,翻腾着被飞扔出三丈外,砰然春地,挣扎难起,市旧膝碎骨折,惨号不已。

一照面便被扔飞,然后是长绳着肉声爆响,两名打手几乎同时被抽得头破足折,把其余的人惊得心胆俱寒,两面一分,不敢再往前冲。

荀文祥不再追击,在原地等候,手中的长绳信手拂动,长绳在他的头顶上空绕圈子,呼啸有声。

宫大爷终于到达,解下缠在腰间的丈八蚊筋九合长鞭。

鞭黑油油乌光闪亮,鞭梢粗如小指,缠的手工十分精细,弹性奇佳利于远攻,没有宝刀宝到休想伤得这条鞭,缠住脖子一拉,保证可像利刀般把脖子割断。

“宫大爷,我知道你的鞭是宝刃,号称断魂。鞭下无故出神入化。”荀文祥一面拂动着长绳一面说:“所以在下临时弄来一条麻绳,与阁下玩玩。

在下的麻绳已侵饱了水,勒劲并不比阁下的九合绞筋鞭差多少,正是棋逢敌手,看谁学艺不精。”

说真的,宫大爷实在是有点心虚,不敢冒失地冲上,咬咬牙说:“阁下,不要欺人太甚,你……”

“你这是什么话?”荀文祥厉声问。

“你与鸿泰一不沾亲,二不带故……”

“你是说安分守已的人就该死?”

“你既不是执法的官吏,也不是主宰善恶报应的神明……”

“你说的不错,那好办,你听清了,今天在下权充江洋大盗,要洗劫你这松林庄,等在下屠尽你满庄男女,一把火把你这鸟庄烧成白地。你去报官好了,我荀文祥在天底下人世间等着你,但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留待命在。你不上我可要上了。”

长绳愈转愈急,呼啸声动人心魄。

宫大爷正想硬着头皮下令围攻,不远处一丛矮树后传出一声刺耳的阴笑,蹁出高大的幽冥使者澹台克刚。

这老凶魔天生一双三用眼,发出利箭似的阴冷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加上鹰钩鼻和干瘪的刻薄嘴山羊胡,胆小朋友见了真会心沉下落。

“人交给我。”幽冥使者恻侧地说。

宫大爷正求之不得,挥手示意令手下向后退,自己也徐徐移向一侧。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荀文祥今天不再害怕,情势已不容许他害怕。

他沉着地将长绳缠回腰际,仰天吸入一口气。

脸上的神气一变,变得庄严肃穆,虎目中神乍现。

“铮!”长剑出鞘,向外徐引。

他像是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刚才嘲弄众人的神情一扫而空,变得严肃、沉静、冷凝,充满了危险窒息。

他举剑的手似乎并未用劲,但那无形的杀气却一阵阵向四面八方涌发。

平时他与人交手很少用剑,用剑必定是已而临生死关头。所以,他的剑平时是藏在背囊之内的。

兵凶战危,如果你不想伤人或杀人,那就不要拔剑。

剑出鞘,那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幽冥使者不敢托大用袍袖接剑了,撤剑出鞘阴森森地说:“你小子向大,居然敢去而复来,你以为老夫走了吗?老夫要活剥了你。”

荀文祥用行动作为答复,举步缓缓向老魔接近。

幽冥使者一怔,似乎没料到他敢主劫逼进。

“你是何人门了?”幽冥使者厉声问。

他不理不睬,沉静地迈步挺进。

近了,两丈、丈五“你敢不回答?”幽冥使者再厉声问。

他沉着地迈步,剑尖徐沉。

“你聋了不成”

剑突化长虹,走中宫无畏地长驱直入,剑动风雪骤发,剑势山涌。以牙还牙,他也用上了玄门秘学天玄神罡御剑,行致命的雷霆一击,剑尖幻化一颗寒星,以可怖的奇速和摧枯拉朽的无穷劲道,攻向老魔胸口。

“铮铮铮!”剑鸣震耳欲聋,火星飞溅,人影摇摇。

幽冥使者连片三剑,竟然未能封住长驱直入的电虹,硬被逼得连换三位,退了丈余,仍未能摆脱荀文祥疯狂的正面抢攻,所封的剑皆被无穷大的浑雄劲道展出偏门中宫大开,险像环生。

荀文样心中大定,手上一紧,一剑紧接一剑着进逼,气吞河岳,压力渐增。

“铮!”龙吟震耳,幽冥使者被震得斜飘丈外。

勇气与信心是一体的,信心一失勇气自然消逝,反之亦然。

荀文祥被老凶魔的名头所震慑,未交手心中早虚,所以昨晚他毫无斗志、加上没料到老凶魔出手使用绝学突击,因而几乎送了命。今天,他已存了有敌无我死拼的决心。

等到双方的剑开始接触,他发觉自己的内劲竟比老凶魔浑厚,老凶魔没有想像中的高明可怕,立即信心倍增,勇气百倍。

终于,老凶魔在他的狂攻下崩溃了。

老凶魔剑术不错,尚能封住他的快攻,但老的魔毕竟老了,内功没有他雄厚,他的玄天神罡占了绝对优势。

一剑展飘了老凶魔,他抓住先机如影附形跟进连击,一剑疾飞。

幽冥使者睑色苍白,脚下大滑,身形尚未稳下,剑气已任体,剑尖光临右胸,是拼命的时候了,拼全力扭身一剑急封。

“铮……嗤……”双剑接触声与异响先后传出。

幽冥使者身形右倒,脚下大乱,展出立外脚下一滑,砰一声摔倒在地,右胸被划了一条缝,襟裂肌伤。

这是说,封招晚了一刹那;锋尖在胸部留下彩头。

“你如此而且!”荀文祥疾追进去。

幽冥使者大骇,厉吼一声,剑脱手飞掷,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逃之夭夭,窜入路右的矮松林,兔子般窜走了。

荀文祥击落掷来的剑,身形一顿,让老凶魔逃了。

包括断魂鞭宫鳞在内的二十余条好汉,被这场情势一面倒的凶狠快速拼搏吓坏了。

威震江湖大名鼎鼎的幽冥使者,竟然连迎手的机会都没抓住,荀文祥香霆电击似的可怖剑势,这里谁能挡得住?

断魂鞭发现老凶魔逃之夭夭,不由胆裂魂飞,也激起了求生的本能,扭头便跑。

“你敢逃跑?”荀文祥断喝。

断魂鞭一窜。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断魂鞭宫大爷如遭雷击,脚下打滑,突然摔倒在地,慌忙又爬起,看到令他心胆棋寒的剑尖,距易尖不足一寸。

“我……我把钱送回鸿泰”断魂鞭用不似人的声音叫号,浑身在颤抖,双腿似乎支持不住沉重的身躯。

“你认为发生了昨晚和今天的事情,把钱送去就可以把事情摆平了吗?”荀文样沉声问。

“那……你说该乍办”

“你的命值多少钱?”

“这……这这……”

“说!”

“我…我…”

“我给你一条活路走!”

“谢……谢谢!”

“先别谢我,活路走起来不容易,要付出代价的。”

“我……我知道。”宫大爷的语音有了稳定的转机。

“其一、你必须要付鸿泰的利息,连本带利须在十天之内送到,利息算是你付出的买命钱,少一文我会来向你要十倍偿付。

其二,今后你如果再在外面行动,那表示你已经无药可救,我绝不会和你多说半句话,直接了当要你的命,一了百了。

即使我不来,自然会有其他的人来向你讨公道两个条件都很宽大,你必须办到,有问题吗?”

“没……问题。”断魂鞭如逢大赦急急回答。

“那就好,后会有期?”

断魂鞭一群人,眼睁睁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相野外,一个个像泥塑木雕的怪物,没有敢有所异动。

久久,断魂鞭用近乎虚脱的声音道:“老天爷,江湖上有了这么可怕的绝顶高手,有谁不相信大名鼎鼎的幽冥使者被他击败了吗?”

荀文祥返店,无法动身赴陕州。

一是他疲劳未复,得休养个一天半天才行。二是气候恶劣,雨愈下愈大,冒雨赶路是相当烦恼的。

午间,更是下起大雨来了。

同一时间,陕州也下着倾盆大雨。

那天与荀文祥同时落店,载着荆钗布裙美女郎的骡车,停在州城西北隅羊角山下的逸庐院门外。

逸庐是本城仕绅翟大爷翟思齐的别业,曾任山东莱州知府,五年前告老还乡纳福。

老苍头三伯冒雨上前叩门,向开门的老门子行礼。

“劳驾老哥!”老苍头从怀中取出拜帖双手奉上。

小的从归德府来,求见程大爷,相烦老哥车里拜帕,拜托老哥方便一二。”

奉上的拜帖上,有一锭碎银。

老门子不收这种常例钱,递回银子客气地笑笑说:“好说,好说,老哥情稍候,老爷恰好在家,我这进去禀报。”

“多谢老哥,感激不尽。”老苍头卑谦地道谢。

门子走了,老苍头从敞开的院门向里瞧。

这里并不是租大爷的家,他的家在城外的太原仓,距城四里左右的焦川旁,田地直延伸至西面的黄河滨。

逸庐,只是他在城中的别业,与地方仕绅诗酒应酬的地方,每十天半月便来往上三五天,因此平时显得相当清静。

门后是座四君子照壁,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后面亭园景物。

片刻。门子再次出现,含笑招呼道:“家老爷有请老哥,同时请贵客暂勿下车,请进!”

至大厅须经过栽满花木的大院子,花径长约百尺,两侧有亭有台,花园一片翠绿;确是幽雅脱俗一位健仆与一名仆妇,在河外的石阶上好奇的目迎来客,手中有雨具,那是两把大型雨伞。

大厅全是些古雅的家具;壁上幅轴俱全,字画琳琅满目,书香人家毕竟不同凡俗。

主人翟思齐华发流了一个道上答,花甲之年依然神爽气清。脸上泛着健康的色泽,方而大耳,脸上挂着笑容,亲自出到厅门外迎客,手中仍握拜帖。

老苍头除去雨笠抬上阶,先作揖道:“老奴石忠,向翟老爷请安。”

说完,掀衣下拜。

“免利,请不要客气。”翟大爷说,示意老门子赶快扶住老苍头石忠,眼中有疑云。

“谢老爷。”石忠只好不再跪拜。

“石忠,如珠姑娘具名拜帖,难道说只有她一个人来吗?你家老爷呢?”翟大爷柔声的问。

“一言难尽,老爷见了家小姐,便知其详了!”

石忠愁容满面欠身答。

“这一这样吧!雨这么大,路上不好走,请如珠姑娘暂且在选庐歇息,雨小些再派车送至乡间舍下安顿。

你们千里迢迢光临舍下,真也难得。翟明,你和三嫂快去把石姑娘接,替石姑娘准备内间客房。”

健仆和仆妇同时应了一声,撑开伞下阶去了。

石忠也告罪随同外出搬行李并打发骡车。

不久,石如珠姑娘在三娘的搀扶下,进入了厅堂。

看到堂下的翟大爷,立即珠泪双流,上前哽咽着说:“侄女如珠,世伯万安…”随着语声,她盈盈下拜。

“如珠姑娘,清起。”翟大爷感然说。

三嫂扶着如珠在下首交椅上落座,泪盈盈有如带雨梨花。

翟大爷脸色微变,坐下不住打量这位朴素的小站娘,老眼中布满疑云,而且颇为惊讶不解。

“你就是宏文兄的千金如珠姑娘?”翟大爷狐疑的看着她问道:“宏文兄膝下有两子三女,你是“倒女排行三,今年刚满十六岁。”石如珠抹泪说:“家父任职徐州时,并未携绻赴任,家小一直留在乡间耕读,因此座女一直不曾见过世怕。”

“好像令尊在三年前转调浙江金华府,曾经由邮传寄来手书,以后便因路途过远而断了音讯。贤侄女,莫不是分尊有了意外?”

如珠又哭了,哀伤地道:“家父去年初春,与浙江巡抚不合,转调河南归德府,便把家眷接至任所,其余的事,家父手书中说得明白,请世伯过目。”

说完,悲不可抑,从抽底取出乃父手书是上。

翟大爷拆信观看,神色不时在变,看完,摇摇头长叹了一声说:“如珠侄女,这件事十分辣手。”

石如珠只有暗暗垂泪。

翟大爷皱皱眉头说:“国贼魏忠贤公然向天下各地官吏索贿,因此而丢官破家的有骨气清官,不仅是令尊一人……”

“世伯;那国贼已经传下话来,只要家父能设法敬奉一两件稀世奇珍,梗可安然无字,而且可收家父为门生,一门老少皆可保全。”如珠姑娘抢着说:“家父与世伯有同年之祖,交称莫逆,因此与狱官商量,山归德三位仕外作保,让侄女出狱设法张罗。

家父知道世伯出行莱州知府期间,购得一只由红珊瑚雕成的八寸高胭脂飞马,所以恳求也怕将这件宝物让给家父解困,如蒙世伯见怜援手,石家将存殁均感,侄女来生当结草环以报万一。”

“如珠侄女,并不是愚伯珍惜胭脂飞马,这些所谓宝玩本就是无用之物,恩伯何吝用来救人?只是“只是什么?世伯。”

“唉……侄女来晚了三个月。”

“啊!这……”

“本城的陈二老爷,是目下户部郎中申少游的内侄,他早就放出口风,要愚伯把胭脂飞马卖给他。

这件事拖了很久,直到三月关京师来了人,是申郎中特派的专使,登门道出来意,要是愚伯再不肯割爱,他就会用非常的手段来陷害我。愚伯通不得已,所以把胭脂宝马卖给陈二老爷了,已有三个月啦!”

“哎呀!这……”

“这样吧,无论如何,愚伯尽力而为。”

“世伯的意思是……”

“愚伯往陈府走一趟,把令尊的困难说出,愚伯愿把太原仓的祖产卖掉,加上家中的珍藏,凑五千两银子把胭脂飞马买回来。陈二老爷爱财如命,五千两银子可是庞大的数目,我想他会答应的。”

“世伯,使不得,怎能……”

“侄女,你就不要说了!”

“不!这千万使不得的……”

翟思齐苦笑道:“愚伯的子女皆已长大成人,他们有他们的前程,不需将祖产留给他们增光彩。

田地金银财宝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用在刀口上,值得的。你和石忠今晚就在此歇息,事不宜迟,我马上在陈家跑一趟。”

“陈家在何处?”

“在城东南宝轮附近。”

“侄女和世伯去……”

“不行。”翟大爷坚决地说:“陈二老爷是本城回首富,为富不仁爱财如命,养了不少打手护院。

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见了稍为标致的女人,一个个满口脏话,甚至当街调戏动手动脚,你决不可以走。”

程思齐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不久,他带了一个仆人租平,冒雨出门去了。

申牌正,逸庐门外一阵大乱,十余名街坊邻居,抬了翟思齐和程平,将人送了回来。

据抬他们主仆回来的人说,主仆俩被陈家的人推倒在陈家的院门外,街坊们总算把他们救回来了。

逸庐一阵忙乱,直到即中请到,翟大爷神智清醒。

如珠姑娘哭泣着在旁求即中救人。

据郎中检查之后说,翟大爷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左耳挨了下括子,恐怕耳膜已破,失聪已成定局。

程平的伤略轻些,将发生的事故说了。

原来翟大爷低声下气说出购回胭脂飞马的事,陈二老爷不但严拒,而且咒骂侮辱程大爷,下令护院驱赶。

程大爷拒绝离开,当初胭脂飞马送给陈家,翟大爷没拿陈家一文钱,目下需飞马救人,用家产金银换田,任何有良心血性的人该不会拒绝的。

最后,打手们奉命接人,把两人打得半死丢到门外。

整条街的人都为翟大爷不平,可是没有人敢与陈家的人理论,街坊也不敢报官,只能把人救回来。

逸庐陷入愁云惨雾中;火速派人赶出城去,将凶汛通知城外王里地太原仓翟家祖宅,要家人赶来照料老大爷。

如珠姑娘有了离开的借口,掌灯时分偕同石忠留下话说心中有愧,无颜再逗留,到西大街的永安老店投宿,改天再来侍候老太爷,冒着大雨走了。

二更天,大雨如泣。

陈家的大厦距宝轮寺不远,附近全是富家的!”厦,虽在城内仍具有园林之胜。陈家的锦云阁,就是附近最高和最宏丽的崇楼。

天空的西北角电光闪烁,金蛇乱舞,接着殷殷雷声传到,似乎天动地摇,风雨声更急更大。

楼上的花厅中,灯光明亮。

两名大汉一个站在紧闭的厅门前,一个面向窗外站在窗台上,似乎对问电乍雷和风雨颇有欣赏的雅致。

谁都知道,这种天气绝对不适合夜行人活动。

但两位大汉依然十分尽责,不因气候恶劣而有所松懈。

坐在雕花圆桌旁的,是本宅的主人陈二老爷。

陈二老爷并不老,三十出头;四十不到,他之所以被称为老爷,一是他是地方上的首富,二是他有两个在京中官拜户部郎中的姑丈,如此他便配尊称为老爷了。

但本地的人,除了地棍泼皮之外,背地里皆称他为老二陈,或者叫陈老二,这就够说明他的为人了。

这家伙的确生得一表人才,唯一的缺点是眼神不正,穿起围花长袍来,真有八九分财大气粗的气慨。

桌上,摆了四卷字画,五件珍玩摆饰,他—一观看把玩着。

他在灯上审视良久,突然扭头向站在窗台下看风雨的大汉说:“唐师父,明天别忘了派人去警告程家的人,如果他们敢告官,给他们明确的保证,打断几个人的腿。”

“是的,老爷。”大汉转过身来说:“但小的认为无此必要。太原仓翟家一门老小都是胆小鬼,翟老头当年权势大,他们也怕事,现在更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是必要不必要的问题。”陈二老爷冷笑道:“杀鸡儆猴,知道吗?我要本城的人承认我的权势,以后才不会有麻烦。”

“是,老爷。”

由于大汉背向着明窗,因此看不到窗外的动静。

窗外本来没什么好看的,黑沉沉一无所见。

但因为窗下紧接着堂檐,堂檐距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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