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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英雄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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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乃是村里打铁的李二。”

“你要改行做劫路的强盗么?”

铁匠李二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请问夫人一句,有没有看到小的一个侄儿,他全身都受了重伤,神智已有些不清,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云铮暗怒骂道:“好个匹夫,竟敢自称是我的长辈,下次你撞着我时,不叫你当场出彩才怪!”

只听绝美妇人冷冷道:“你侄儿失踪,也要来问我么?自己去找便是!”说完,素手放下了车帘。

车马又复启行,赶车的敏儿轻叱一声:“闪开!”接着,丝鞭叭的一响,也不知抽人还是打马。

绝美妇人回首一笑,道:“你仇人怎会是个铁匠?”

云铮道:“他哪里是个铁匠,只是我伤重晕迷,也不知怎会落到他手里,否则,凭他这样一个小角色,又怎能沾得着我!”

绝美妇人秋波一转,轻轻笑道:“你要是没有受份,我也不管你了,云公子,你说是不是?”

柔媚的眼波,柔媚的语声,梦一般的香气。自重重惊险,鲜血苦战中脱身而出的云铮,骤然置身于此地,竟仿佛是到了天堂乐土一般。

只听那柔媚的语声又轻轻接道:“你好好歇着吧,到了家的时候,我自然会唤醒你的。”

云铮心神一阵松弛,果然沉沉睡了过去。

他安静的发着一阵阵均匀的鼻息声,绝美妇人面色却又忽然沉下,温柔的眼波,也变得有如霜刃般冷酷。

她极快的自怀中取出一只丝囊,放在云铮鼻子上:“敏儿,快!主人不知回家了没有?”

车马骤然加急,奔行在碎石路上,但云铮却睡得更是黑甜,原来他鼻端的丝囊中装的正是最厉害的迷魂药物!

绝美妇人伸手极快的在云铮身上搜了一遍,果然在他腰间搜出了一面竹牌,竹牌上刻着一面飞扬的大旗。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姓云的,天教你落到老娘的手上,你还想逃得出了么!”

车马飞奔而行,过了约莫盏茶时分,便在二座精致的庄院前停了下来,四个粉衣少女自院中飞步迎出。

绝美妇人下了马车,挥手道:“抬进去!抬入密室。”

她自己脚下不停,当先而入,那敏儿跟在她身后,轻轻道:“主人今天会到这里来么?”

绝色美人道:“我算定了他要来的。”

敏儿轻声又说:“那么,那个……”

绝色美人道:“我自有办法。”

她一直穿过厅堂,穿过回廊,入了一间布置得比车厢更为华丽精致千百倍的闺房。

房中香气浓郁,四面锦幔低垂,遮住了天光,地上毛毡沉厚,掩住了脚步声,柔和的灯光,自壁间日洒而出。

牙床上,锦幔下,斜倚着一个英俊的少年。

这少年一见到绝美妇人回来,立刻自床上一跃而起:“你回来了,我等得你好苦!”

绝美妇来带着柔媚的笑容,投入了他的怀抱:“我才出去半天,你就真的这样想我?”

“真的,千千万万个真的。”

绝美妇人娇笑着扭动腰肢:“我和你认识三天,你就这样想我,以后怎么得了?”

“以后我永远也不让你离开我了,这是上天安排的奇缘,我简直像在做梦一样,被人糊糊涂涂的就拖上了马车,糊糊涂涂的就到了这里,到了这天堂一样的地方,遇着你这天仙一样的美人,唉!那天我若不到杏花村去喝酒,怎么会碰到这天降的奇缘。”

他痴迷的移动着双手,痴迷的倾诉着热情的言语,喃喃道:“黛黛,我感激你,没有遇到你前,我真不知人生原来有这么多乐趣。”

温黛黛诱人的躯体,配合的承迎了上去,樱唇附在他耳侧,轻轻道:“你真的感激我?”

少年情欲已被激动,面色已发红:“黛黛,相信我,我……我感激得情愿为你死……”

“真的?”

她手掌自那少年的背脊,缓缓移上了他脑后的玉枕大穴,春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下——

那少年紧抱着她的身子,喘息着道:“真的,真的黛黛,让我们……”忽然惨呼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似乎对此刻已发生的事,还不能相信,短短三天的欢乐,竟换取了他年轻的生命。

这欢乐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他圆睁着双目,惊骇的望着那绝色美妇人,颤道:“你……你好狠……”

然后,所有的欢乐与惊骇,便都离他而去。

大镜旁有一扇暗门,暗门里是一间奇异的浴池,四面嵌着晶亮的铜境,白玉的水池中,池水常温。

她跃下浴他,将全身自上而下,仔细的洗了一遍。

每当她抛弃一个短期的情郎后,她便会痛快的将自己身上洗上一遍,当她跃出浴池时,她便仿佛变成一个新的人了,所有的罪恶与荒淫,仿佛都已被温水洗去。

此刻她站在池边,面对着铜镜,她面上的笑容,竟是那么天真而纯洁,纯洁得有如初出世的婴儿一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只听敏儿轻唤道:“夫人!”

温黛黛轻俏的走了出去,轻俏的转了个身,娇笑道:“敏儿,你看我美吗?要不要抱一抱我?”

敏儿虽然早已知道她这种奇异的个性,但面上仍不禁泛出一阵红霞,轻轻道:“主人回来了,而且还受了伤!”

温黛黛面色微变,道:“真的?抬进来!”

她刚披起一件轻纱,已有两条大汉抬着一架软床大步而入,这两人一看到轻纱掩饰中的嗣体,目光都不禁发起愣来。

温黛黛秋波一转,道:“将老爷放到床上,轻些!”她手掌有意无意间一指床榻,衣襟突然松落了下去。

衣襟内,乳峰半现,两条大汉只觉呼吸急促,面色发红,一起垂下头去,却又恰巧望见半截莹白修长的玉腿。

温黛黛见了他两人情欲激动之色,心里仿佛甚是满足得意,也不去整理衣襟,只道:“老爷伤得重吗?”

一条大汉道:“还好……还好,他老人家吃……吃了白二爷一……副安神药,此……此刻已经睡着了。”

他只觉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一句话竟是说不出来。

温黛黛面上却浮起了一丝媚笑,道:“傻孩子,难道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么?来仔细看看,别偷偷摸摸的!”

她胸膛一挺,突然敞开了衣襟……

两条大汉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一股热血直涌而上,四条腿不由自主的籁籁抖了起来。

但两双眼睛,却也不由自主的盯在那无暇的胴体上。

温黛黛媚笑一下,道:“你们看够了么?”

两条大汉面红耳赤,道:“小人……小人……”

温黛黛面上笑容突然一敛,缓缓掩起衣襟,冷冷道:“你们看到我的身子,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哼哼!”

两条大汉面色突变,噗的一起跪了下去,颤声道:“小……人们该死,请夫人饶……饶命!

温黛黛眼波四下一转,突又展颜笑道:“去吧,我饶了你们,但以后牧场中有什么事,莫忘了来禀报于我!”

那两条大汉连声称是,狼狈而去,却已是满头冷汗。

温黛黛望着他两人的背影,轻蔑的笑道:“男人,男人,啐!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了,我叫你们往东,你们还敢往西么!,’

她转身走到床前,床上的男人,骇然竟是司徒笑。

她陌生人似的望着司徒笑,过了半晌,面上才露出笑容——只因司徒笑此刻已渐渐苏醒了。

他方才被铁中棠暗算,虽然晕厥,伤势却不甚重,经过白星武的诊治,此刻已能说话,只是无甚气力而已。

温黛黛轻轻在他身侧坐下,面上又换了一副关切的神色,轻轻伏到他胸膛上:“听说你们去围剿大旗门人,我就担心得很,想不到你果然受伤了。”

“伤势虽不重,却甚是令人气恼!”

“为什么气恼?难道你们让大旗门人脱逃了一、两个,没有全部抓到?”

“非但没有全部抓到,简直连一个都未曾捉到,我竟还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个少年人暗算了!”

“他们全逃了么?唉呀,那怎么办?抓到了一、两个也好呀!”

“若有一个活着的大旗门人在我手中,自然要好得多了,只可惜……”

温黛黛转动着眼波:“如果有一个人,能将一个活着的大旗弟子送到你手上,你会怎么样?”

“我即使分他一半家财,也——”

司徒笑心念一动,突然自床上挣扎着坐起,目光逼视着温黛黛:“小丫头,你又有什么花样了?”

“我呀,我或许抓住了一个大旗弟子了!”

“真的?”

“你说话算数,我说的话便是真的。”

“你银子难道还不够花?”

“我才不要你的银子,我只要你的人!”

娇柔的语声中,她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戳在司徒笑额角上,接道:“我不要你的一半家财,我只要你将你那个讨厌的婆娘弄死,娶我做正房,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已过腻了!”

“我那婆娘,岂是那么容易弄死的?”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好人,答应我好么,我一定好好侍候你。”

“你若能套出他的口供,将大旗门人藏匿的地方问出来,我就答应你。”

温黛黛大喜道:“那还不容易,我这就去……”

说话间她已自床上一跃而起。

司徒笑道:“慢着!”

温黛黛停下身子,娇笑着躬身一礼,道:“还有什么吩咐?”

“你想要怎样去问他的口供?”

“我现在已将他关在密室刑房里,只要请他尝上几样刑具的滋味,还怕他不乖乖的说出来么?”

“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那厉害的刑具,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挺不住的,何况他一身细皮白肉!”

“大旗门的门下弟子,虽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是铁打的心肠,你纵然将他骨头都捏碎,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那么怎么办呢?”

“硬的不行,自然要用软的。”

“你难道要我用美人计?”

“除了你那一套之外,世上大概没有人能骗得出他的口风了,只好请你帮帮忙……”

温黛黛面色沉下,大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能对别的男人那样,我跟了你以后,一直死心塌地,你……你却叫我……去……”

说着说着,她竟以手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司徒笑长叹道:“黛黛,我知道你好,只不过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就为我牺牲这一次好么?”

温黛黛突然扑到司徒笑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司徒笑轻抚着她的头发:“黛黛,不要哭了……唉,其实我心里又何尝舍得,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我愿意为你牺牲,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黛黛,你真的?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

“那么,你叫我怎么做呢?”

司徒笑目光一转,附在温黛黛耳畔,轻轻说了许多话,然后又道:“事成之后,你就可亲手将他杀死!”

温黛黛啜泣了半晌,狠狠一跺足,道:“依你,什么都依你。”伸手一抹眼泪,转身奔了出去。

司徒笑望着她扭动腰肢,出了房门,突然冷笑一声,自语道:“好一个装模作样的贱人,你所作所为,还以为我不知道么,只是我对你还没有玩腻,所以一直狠不了心下手杀你而已。”

温黛黛方自走出房门,哭声立刻停止,眉梢眼角反而泛起一丝笑意,拍掌轻唤道:“敏儿!”

敏儿远远奔了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少年……”

“我已将他送到听雨坞去了。”

温黛黛伸手一拧她面颊,娇笑道:“鬼丫头,只有你猜得出我的心意,等两天一定要你也……”

敏儿双手掩起耳朵,飞红着脸,娇笑道:“我不听,我不听……”转过身子,飞快的跑了开去。

温黛黛笑骂:“小丫头,再过一年,我不说你也会求着我说了!”

穿过一道曲廊,步下三级石阶,便是一条白石小路。

清洁而浑圆的石子,有如珍珠一般,在阳光下发着闪闪的光,笔直通向一道月牙形的门户。

过了这重门户,便是林木扶疏,百花竞艳的后园。

一曲流泉,绕过两架秋千,在假山下汇集成一个小小的他塘,三五莲花、七八荷叶间,邀游着一对鸳鸯。

温黛黛目注着鸳鸯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便走向假山,原来假山上也开着一道门,门中想必就是听雨坞了。

她轻轻推开了门,假山中果然别有天地。

她走过一间精致的小厅,掀起一道赤红色的垂帘。

帘内香气浓郁,灯光浅红,一张锦帐流苏的牙床上,云铮仍然晕迷未醒,安适的沉睡在柔软的锦被里。

温黛黛轻轻取开云铮额上的药囊,轻轻坐到床侧,粉红色的灯光,使得她眉梢眼角春意更浓。

过了半晌,云铮才悠然醒来,他仿佛自噩梦中惊醒,额上满是冷汗,望见了她,嘴角才泛起一丝安心的微笑。

温黛黛轻轻一笑,道:“你睡得好么?”

取出一方纱中,为云铮拭去了额上的汗珠。

云铮道:“多谢姑娘,在下已觉好多了!”

他正想挣扎着坐起,温黛黛却已轻轻按着了他的肩头,柔声道:“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又裂了!”

云铮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能仗姑娘之力,逃脱虎口,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多打扰?”

温黛黛柔声说道:“你只管好好养伤,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胡思乱想,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

她温柔的替云铮整理好被褥,敏儿已捧着一个玉盘进来,盘中一柄金剪和一些药物。

云铮心中更是感动,他生子艰苦的环境中,长于严父的鞭策下,几曾受过如此亲切而温柔的看护?

何况,他又觉得这美丽的女子,内心是那么善良,对一个陌生的求助者,竟会如此尽心的看护。

于是这热血澎湃的少年,心中只剩下了感激,哪里还会有丝毫警戒防范,果然安心的在这温柔乡中养起伤来。

时间在平静中过去。

第四章 空谷幽兰

在这同样的一段时光里,铁中棠的生命中却充满了不平静的风波,充满了惊隐、动荡、刺激。

铁中棠坠下悬崖,经过一段短暂的晕眩后,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歌声。

歌声娇美清悦,反反复复的唱着:“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为什么一直晕沉沉,但望你快些醒一醒,要知道我等呀等,等的是多么急人!”

一个长发少女,盘膝坐在铁中棠身畔,仰首望着壑上的青天,曼声而歌,仿佛已唱得出神。

铁中棠从下望上瞧,看不到她的面目,只看到她身上穿的竟是麻布衣衫,已破烂污秽不堪,而且自己竟然枕在她的膝盖上。

他大惊之下,立刻侧身滚下这少女的膝盖。

那少女也顿住了歌声,俯下头来。

她歌声虽然娇柔甜美,但面容却脏得出奇,直似已久久未曾洗过,只有一对眼睛,倒还黑白分明。

铁中棠觉得奇怪极了,谁知那少女又唱了起来:“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铁中棠更是惊奇,不禁望着那少女发起呆来。

那少女黑黑的眼珠子一转,嘟起嘴唱道:“我问你的话呀,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这个人不会说话吗,难道你这个人是个小哑巴?”

铁中棠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姑娘是在说话,抑或是在唱歌,在下实在分不清。”

那少女娇声一笑,唱道:“我的话就是歌唱,你不回答不应当!你要是再不答我的话,我就把你吊回山壁上去。”

银铃般的娇笑声中,她竟然真又将铁中棠抱起。

铁中棠看她疯疯癫癫,满面调皮的样子,深信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大声道:“在下姓唐名中。”

他生性谨慎,此时此刻,纵是对这样的少女,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那少女咯咯笑着唱道:“我叫做水灵光,从小生在这地方。”

这是绝壑之底,四下俱是枯藤野草,积水沼泽,他们此刻的存身之地,是一方青色山石,哪里有人类可以留居之地?

那少女目光又现出一阵幽怨之色,轻轻唱道:“我整天站在这山石上,不知道上面的世界怎么样,我若是能上去看一看,死了我也不心伤。”

歌声哀怨,凄楚动人。

铁中棠只觉心头一阵侧然,不知道这少女在如此荒凉困苦的地方,是怎么样生活下去的。

物质上的欠缺固是难受,精神上的寂寞更是悲哀。

“过了十余年这样悲哀困苦的生活,难怪她是要变得有些呆了,与人说话,也要唱起歌来。”

铁中棠忍不住问:“姑娘只有一个人?”

那少女悲哀的轻叹一声,轻轻唱道:“我自小没有爹爹只有娘,也不知怎会来到这地方?”一句未曾唱完,目中已流下晶莹的泪珠。

铁中棠仰面极目望去,只见两旁山岩高有百十丈,下面一段满生薛苔,当真是飞鸟难渡。

——此间当真无路可上,难道我也要像她一样,一辈子终老在这里?

一念至此,铁中棠只觉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寒意。

只见水灵光却站了起来,半长的及膝麻衣下,露出了半截满是泥污的小腿。

她仰天伸了个懒腰,悲哀的神色,立刻换为笑容,拍掌高歌:

“整只的肥猪穿在铁架上,

下面的松枝烧得吱吱的响。

那淌着油的猪皮哟!

已烤得黄金黄,

我割下一块大猪肉哟!

请你尝一尝。”

她咯咯娇笑着,比了个手式,递到铁中棠嘴边,又唱着道:“请你呀,尝一尝。”

她忽而悲伤,忽而欢笑,铁中棠心里虽然奇怪,自己也笑了。

水灵光见他笑了,觉得更是开心,又笑着唱:“我妈妈曾经对我讲,一个人不能大悲伤,我每天只许自己伤心一刻,过了这一刻,我就要歌唱!”

她围着铁中棠的身子跳跃着。

“肥猪肉我虽然没吃过,可是我每天都能享受阳光,在阳光下幻想着猪肉,你的心就永远不会再悲伤!”

铁中棠暗暗叹息:“在这里生活的人,若不能学会苦中作乐,日子当真无法忍受,但是她和她的母亲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他知道这少女和她的母亲,必定怀有一身武功。

因为没有武功的人,必定无法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那么,她们是否为了避仇才藏身此地的?

她们的仇家究竟是谁?她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些问题,刚在铁中棠心头闪过,远远己有人在呼唤:“灵儿,还不回来做饭么?”

语声沉凝,铁中棠听来只觉说话的人像在耳侧。

这种高深的内功,使得铁中棠心头大为一惊,水灵光己俯下身对他说:“走……走,带……带你……你去……去见……妈妈!”

短短一句话,她竟结结巴巴的说了许久才说出来。

铁中棠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个结巴,难怪她不愿说话,总是唱歌,我常听人说十个结巴,其中有九个唱歌时就不结已了,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转念之间,身子已被那少女抱了起来。

“我……我很少有……有人……陪我……我……说……说话,所以……不……不会……会说……你……你笑……笑我……么?”

“我怎会笑你,以后我一定要常常陪着你说话,你的毛病一定会好的。”

水灵光展颜一笑,道:“你……你真好!”

她身法之轻灵,有如凌波海燕一般,铁中棠见她母女俱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不禁更是奇怪她们的来历。

那少女接连几个起落,已飞掠十数丈之远。

他飞掠在乱草沼泽之间,竟丝毫不觉吃力,铁中棠自念自己纵是未受重伤,轻功也远不及她。

大旗训练弟子极是严厉,铁中棠自幼练武,天份绝顶,名师高徒,他武功在江湖中已可称得上是一流身手。

但这少女小小年纪,武功竟比铁中棠还高,这自是令人惊异之事,想不出她武功是如何学来的。

只见一面高有四丈的山石,壁立眼前,石上干干净净,仿佛常经洗擦,与四下情况大不相称。

到了这里,水灵光才放缓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在乱草泥沼下奔跑了起来,活像她的武功突然减弱了九成。

走到青石前丈余处,她竟又剧烈的喘息起来。

铁中棠大奇:“莫非她一直将自己身怀绝技之事瞒着她母亲?那么她武功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越想越奇怪,忍不住轻轻问道:“难道你的武功……”

话声未了,水灵光已伸手掩住了他的嘴,目中满现惊慌之色,轻轻摇了摇头,附耳道:“不……不要说!”

铁中棠满腹惊奇,疑团难解,只见她喘息着绕过青石,青石后便是一个洞窟,这青石是用来做这洞窟的屏风。

狭长的洞窟,虽然阴森黝暗,但打扫得却甚是清洁。

水灵光在洞口一团山麻上,擦了擦她那双山麻编成的鞋子,毕恭毕敬,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走了二十余步,洞势向左一折,便豁然开朗。

一个四、五丈方圆的洞窟中,四面堆着一些山麻、枯藤以及野生的黄精山药。

一条麻索上,吊着三只风干的死鸟。

洞角边有一具水槽,承接着由山隙间滴下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水声,击破了洞窟中的阴森静寂。

水槽旁,有一具石砌的火炉。

微弱的光线中,一张铺着山麻被褥的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满头自发、身披麻衣的枯瘦妇人。

她浑身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面上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大而深陷,散发着野兽般的光芒,正阴森森的望着铁中棠,仿佛是方自地狱中逃出的恶魔幽灵一样。

最可怕的是,她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对人世的仇恨与怨毒,忽然厉吼:“这人是哪里来的?”

铁中棠心头一震,再也想不到这枯瘦的身子里,竟然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吼声,直震得四下洞窟嗡然作响。

水灵光更是已骇得全身颤抖了起来:“他……他……是……是从……山……山上……上……上……”

她本已口吃结巴,此刻在这自发老妇面前,更是结巴得厉害,虽已说得满头大汗,一句话还是说不出来。

铁中棠又不禁暗暗在心里叹息:“想不到她竟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畏惧,难怪她这口吃之病,无法痊愈。”一念至此,就挺身而出:“在下身受重伤,由山壁上坠落下来,多蒙这位姑娘相救,才得保全性命。”

白发老妇从头到脚瞧了铁中棠一遍。

“你是什么人,怎会受了伤?”

“在下唐中,被仇家所逼,寡不敌众……”

“唐中,你可是四川唐家的门徒弟子,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

铁中棠立刻否认:“在下乃是形意门下弟子,在下的仇家,乃是西河道上的恶贼五毒帮。”

他料定这老妇久困壑底,必定不闻江湖中事,是以随意编出了五毒帮这名字,随意编造了自己的来历。

白发老妇森寒的目光,四下闪动,冷冷的问:“你既已到这里,以后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被仇家所乘,伤势颇重,纵有什么打算,也要等伤势好了再说。”

活声未了,自发老妇忽然厉声狂笑起来。

“此地食粮,供我母女两人已是不够,这里的清水更是珍贵已极,哪里有你疗伤之地,你岂非是在做梦!”

铁中棠心头一寒,水灵光亦不禁神色大变。

她抢先一步,挡在铁中棠身前。

“我……我的给……给他……”

她天真未混,心中并无爱欲之情,她只知道这男孩子是她救下来的,应该保护着他——这也许是一种女子潜在的母性本能。

白发老妇冷笑,厉声道:“你要将你那一份食物和清水让给他是么?”

水灵光瞪大着眼睛,点了点头。

白发老妇反掌一拍石壁,怒道:“那么你呢?”

水灵光道:“我……我不……不要紧。”

话声未了,白发老妇已自石床上飞掠而起,闪电般在水灵光面上正反拍了两掌,掌声未落,她又已掠回床上。

水灵光仍然动也不动的垂首而立。

只听白发老妇骂道:“好呀,你不吃不喝,难道情愿为他饿死渴死,那么你叫我这残废的老太婆怎么办呢?”

这个身手如风的老妇人,竟是个残废。

白发老妇霍然转首,目光森森,逼视着铁中棠。

“我女儿要将食物让给你,她自己情愿饿死,你听到了么?”

“水姑娘的好意,在下虽感激,却万万不能接受的。”

“既然不能接受,就快些去死!”

水灵光惊唤一声:“娘,你……忍……忍心……”

白发老妇厉声道:“我为何不忍心?这世上兄弟相残,婆媳相杀的事,多得很,何况他与我们素不相识,他死了,和我们有何关系?”

水灵光满面惊惶,方待说话,铁中棠已大声道:“在下伤势并不甚重,只是太过疲累,只要稍微休息两日,便能工作了,到那时在下必定会去寻找一些食物、清水,拿来加倍还给前辈。”

“加倍还给我,你说得倒容易得很,你可知道这里的京物,比黄金还要珍贵么?”白发老妇说:“食物还不去说它,尤其是水……水……你看这一滴滴的水……”

她指着水槽:“除了这里之外,此间什么地方都没有水了,这里的水,能够三个人喝么?”

那水槽的滴水,当真有如眼泪一般,甚至比眼泪还少。

“雨水呢?”

“没有雨水。”

铁中棠叹息着瞧了水灵光一眼,这才知道她为何如此污脏。

“既是如此,也就罢了!”

水灵光却大声说:“娘……只……只要你……将……将洗脸的……的……水……让给……让他一点……”

白发老妇怒道:“好呀,你这死丫头,你叫老娘不要洗脸,将水让给这臭小子?你……你……好个不孝顺的臭丫头,你怎么不学你爹爹,他为了他妈,宁可叫自己的妻子去死!”

就在刹那之间,铁中棠心中忽然闪过一串灵光。

吉光片羽,便立刻在他心中连缀着一个形象,他不暇再多思索,忽然大喝:“盛大哥,你错了!”

白发者妇果然身子一震,颤声问:“你说什么?”

铁中棠心头暗喜,知道自己的猜想已有些对了,却故意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你说不说?”

“在下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也许不对。”

“决说快说,对不对都无妨。”

“在下口干舌燥,已将不能说话了。”

“水,给他水!”

水灵光看得甚是惊异,不知道少年怎能一句话便打动了母亲。

她走到水槽前,舀了一勺水,捧到铁中棠面前。

铁中棠微微一笑,道:“水姑娘,你先请。”

水灵光怔了一怔,回首望了她母亲。

自发老妇道:“喝吧!”

水灵光将一勺水全都喝了,又舀起一勺交给铁中棠,她口中虽未言语,但眼波中却已不禁流露出对铁中棠的情意。

直待铁中棠喝完了水,白发老妇立刻又说:“再给他一些吃的东西,免得他又要多事。”

铁中棠胡乱吃下一些黄精山粮,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白发老妇盯着他:“此刻你总可说了吧?”

“前辈生性本来最是温柔和婉,如今变得如此,必定是曾经遇着一些十分伤心之事。”

“你怎会知道我以前的事?”

“在下虽是揣测,但……”

“揣测?老实说,你是否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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