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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青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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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来游去,未曾遇上丁玉霜、江于奇等绝世凶邪,却遇到了“绿衣幽灵”田翠翠!

独孤策虽与田翠翠有过合体之缘,但因是在中了“西施舌”奇毒,神智恍惚下所为,故而根本认不出这位凶刁淫女子。

田翠翠自然也认不出这位游方道士,就是“西施谷”内,与自己共赴巫山云雨之会的独孤策。

他们虽然谁也认不出谁来,但女的天人颜色,男的绝代精神,既然蓦地相逢,谁又不会向谁多看几眼?

独孤策徜样烟水,独棹孤舟,忽然看见一位绿衣美妇,架着一只梭形小艇,在水云漠漠之中,如飞冲出,几乎和自己的船相撞。

尚幸独孤策*舟手法尚精,双桨一掉,船身遂横,使那绿衣美妇所驾的梭形小艇掠波而过,来曾撞上。

绿衣美妇掩口葫芦,螓首微回,向独孤策流波一笑。

独孤策心中暗道:这绿衣少妇好美!今日在这太湖水面上,仿佛已是第三次见面,屡屡相逢,究是巧合,抑或……

念犹未了,绿衣美妇蓦地曼声作歌,唱的是:

“朝为行云。暮为行雨,

朝朝暮暮,马迹山下!”

独孤策听得双眉一皱,暗想:这是巫山神女会襄玉时的“云雨之词”,如今绿衣美妇略易数字,曼声而歌,岂不是暗示自己去往“马迹山”中幽会?

刚刚想到此处,绿衣美妇的歌声又变得更为蔼逸地,绸伥的唱道:

“马迹山旁湖水滨,月华朗处降仙人,

好将寂寞风萍会,化作巫襄一段春。”

歌声犹在湖面飘扬,绿衣背影,与那梭形小舟,却已隐入了水云深处。

独孤策听了绿衣美妇如此明显露骨的挑逗歌词,不禁有些面红心跳,暗忖:这绿衣美妇,容光虽届倾城绝代,但举措却也大胆惊人,自己所扮是位出家道士,她在萍水相逢之下,怎地竟敢唱出这等淫词艳语?

对于淫娃密约,独孤策自然不会在心,但始终却又觉得这绿衣美妇,像在何处见过,极为面熟!

一想再想,终于被他想出绿衣美妇来历。

独孤策对于“括苍山西施舌”内那段荒唐经过,一向认定对方是慕容碧,故而根本未曾想到此处。

他所想出来的,似乎觉得湖上相逢的绿衣美妇,有些像是在庐山大汉阳峰,曾向“玉美人”温冰,出手暗算的‘绿衣美妇’田翠翠。

有了这种想法,独孤策却又不能不赴那“马迹山旁湖水滨,月华朗处降仙人,好将寂寞风萍会,化作巫襄一段春。”的幽会密约!

因为他突然发生联想,联想到“九毒徐妃”丁玉霜,“金扇书生”江子奇,以及那黑衣女子,赶来“太湖”相寻之人,莫非就是这“绿衣幽灵”田翠翠?

自己既知此事,决不能再让田翠翠和那干凶人,同流合污,不如赶往“马迹山”,一面向她虚与委蛇,一面甚至随机应变地,做些反间工作。

主意既定,遂催舟直赴“马迹山”而去。

这“马迹山”,坐落太湖之中,四面皆水,岩壁间马迹隐然,相传是秦始皇游幸时,马蹄所践。

田翠翠既有“月华朗处降仙人‘之语,自然是约独孤策前来相会。

但独孤策为了预先察看地势,竟提前于黄昏时分,便赶到了“马迹山‘下。

如今正是元宵前夕,良辰美景,应该游人极多,但独孤策却发觉湖中绝少游船,尤其在这“马迹山”左近更是毫无人迹。

夕阳在山,云红似血,万顷湖水,齐映奇光,仿佛这名闻天下的灵景奥区之间,竟笼罩了一层杀气!

独孤策博览群书,也略为懂得一些望气之术,一见这种悲惨景色,心中警觉立生,暗忖:今夜必须特殊谨慎,千万莫如“括苍山”那般,又复糊里糊涂地,坠入风流劫数!

将船拢岸,岸上阒然无人,独孤策索性右绕数丈,把自己所乘小舟,藏在芦苇丛中,再行飘身登陆。

马迹山范围不小,独孤策也弄不清“绿衣幽灵”田翠翠究竟是约自己在何处相会?遂沿岸缓步,一面眺览日落之前的无边百变云光,一面观赏岩壁之间那些状若马蹄的圆形洞穴。

夕阳已落,夜色四起,湖面上忽然有人作歌,并有一点舟影,缓缓驶来。

独孤策功凝双耳,静心细听,听出来人唱的是:

东吴市中逢醉樵,铁冠欹侧发飘萧,

两肩矻矻何所负?青松一枝悬酒飘。

自言华盖峰头住,足迹踏遍人间路,

学书学剑总不成,唯有饮酒得真趣;

管乐幸是王霸才,松乔自有烟霞具,

手持昆冈白玉斧,曾向月里砍桂树!

月里仙人不我嗔,特令下饮洞庭香,

兴来一吸海水尽,却把珊瑚樵作薪!

醒时邂逅逢王质,石山看棋黄鹄立,

斧柯烂尽不成仙,不如一醉三千日!

歌声苍劲,词意豪雄,听得独孤策好不讶然?暗忖,这作歌之人,又是何等人物?

船影渐近,歌声渐收,但另一面的漠漠水云之中,却又传来悠扬笛韵!

独孤策雅精乐律,原是知音,一听便知这吹笛之人,真气极强,是位内家好手,但笛韵之中,霸气多于逸气,似非正人君子而已!

双方来人,时间极巧,颇像事先订约,独孤策心中一动,提气飘身,隐入岩壁上圆形洞穴,立意且作旁观,静看究竟。

作歌之人先到,是位白松飘萧的短衣老人,芒鞋赤足,腰间插着一柄板斧,但非铁铸,好似玉石之质,手中并抱着一只大酒葫芦,不时对口畅饮。

独孤策一见此人形象,蓦然想起一位驰誉江南的武林奇客。

据闻太湖西洞庭山之中,隐居着一位“玉斧醉樵”董百瓢,此人武功程度,不过中人以上,但酒量之宏,却是罕世所有。

如今这弃舟登陆老人,腰插玉斧,手抱葫芦,分明嗜酒如命,莫非就是“玉斧醉樵”董百瓢么?

这时另一面传来的笛韵也收,自水云之中,穿出一只小艇,艇上坐的是位黄衣书生。

离岸四丈有余,黄衣书生便提气纵身,不但人如坠絮飞花,轻落岸上,连那小艇,也被他足下暗劲带得宛如急箭般的随同驶来,恰恰好地泊在岸边水草以内。

就这一手功力,业已显示出这黄衣书生,是位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

独孤策内心一惊,暗中打量这黄衣书生,见此人年龄约莫四十四五岁,左手执着一根湘妃竹笛,腰下却悬着一柄比寻常折扇略为长大的金色折扇。

由于对方所显功力,以及这柄金色折扇,独孤策已可断定!

这黄衣书生,便是在复活六凶之中,排行第六的“金扇书生”江子奇。

黄衣书生一到岸上,便对那白发老人抱拳笑道:“董兄真个信人,居然比我还早到一步!”

这一句“董兄”便使独孤策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白发老人果是以酒量逞雄于世的“玉斧酒樵”董百瓢。

董百瓢也自抱拳笑道:“董百瓢生平别无他长,但颇不轻然诺!尊者如今可以见示姓名,及约我到此的来意了吧?”

黄衣书生含笑说道:“小弟江子奇。”

“江子奇‘三字,使董百瓢愕然有顷,两道目光凝注在对方腰间所悬金色折扇之上,一瞬不瞬。

江子奇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董兄是老江湖,经验多,见识广,大概认出小弟的来历来了?”

董百瓢举起葫芦,饮了一大口酒,点头大笑说道;“金扇书生江子奇,昔年在这太湖之中,半夜光阴,连屠江湖十三侠,威风杀气,震慑武林,我这老迈樵夫;一见那柄金色扇儿,便有些心惊胆战了呢。”

江子奇眉宇之间,好像充满得意神色,淡然一笑地,摇头说道:“董兄所说,是三十年前旧事,如今不必提了。”

独孤策暗想若照“金扇书生”江子奇三十年前便享成名,跻身“九大凶邪”之列看来,此人年岁最少也当在花甲以下,但相貌却如四十四五岁,可见驻颜有术,功力修为,必到炉火纯青境界。

董百瓢又复仔细看了江子奇几眼,含笑说道:“江兄久隐之后,突来找我,却是何事?”

江子奇选块青石坐下,一面玩弄手中湘妃竹笛,一面微笑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董兄不妨猜上一猜。”

董百瓢略为思索,摇头说道:“这事难猜,因为我与你们几位未结仇,三十年前的‘野人山离魂谷’之役,又复对我丝毫无涉!”

江于奇大笑说道:“董兄放心,我找你相会目的,不是为仇。”

董百瓢摸摸腰下玉斧,惑然说道:“不是为仇,当是为利!但是我董百瓢穷愁半生,身无长物,虽有‘玉斧醉樵’之名,仍属虚号!因为这柄斧头,并非美玉,只是——片斧形白石而已!”

江子奇连连摇头,失笑说道:“董兄不必担忧,谁会动你那柄斧头的脑筋?我寻你之故,一不为仇,二不为利,却是为了一个‘名’字,而有事相求!”

董百瓢诧异得跳将起来叫道:“金扇书生江子奇会对‘玉斧醉樵’董百瓢,慕名有求?莫非你隐居之处,野树太多,要我施展樵夫手段,替你砍除一些

么?“

江子奇眼望东方湖面的才升明月,含笑说道:“董兄,我先告诉你一件消息!”

董百瓢饮了几口美酒,点头笑道:“愿闻,愿闻!”

江子奇用手内湘妃竹笛,在一方质地极坚的青石上,随意乱画,口中缓缓说道:“三十年前的‘野人山离魂谷’之役,世人皆道‘九大凶邪’全死,其实大谬不然,除了我大哥及七弟、九弟,确被大悲贼秃、南门贼道所害以外,老二、老三,直至老八,迄今均仍然健在。”

董百瓢脸色微惊,“哦”了一声,不知应该怎样答对,只好随口答道:“恭喜恭喜!”

江子奇继续说道:“我们这劫后重生的兄弟姊妹之间,为了向大悲贼秃及南门贼道,索还‘离魂谷’血债,准备召开一场聚集天下豪英的天南大会。”

董百瓢笑道:“这是武林人物常情。”

扛子奇微笑说道:“但我们召开‘天南大会’之前,必须先把‘九大凶邪’的人数补满,才足壮颜面声势。”

董百瓢微微听出对方语意,失惊说道:“江兄,你总不至于是找我去补充你们‘九大凶邪’之位吧?”

江子奇看着董百瓢,点头微笑说道:“董兄总算猜对,我就是想请你加盟补数,成为‘九大凶邪’的弟兄之一!”

董百瓢方自摇头蹙额,江子奇又复说道:“董兄不要嫌这‘九大凶邪’之名,不甚好听,须知八荒四诲,五岳三山的武林人物,何止千万?其中仅仅出了惊世骇俗的‘九大凶邪’,你能占上一席,岂不比什么‘玉斧醉樵’,强得多么?”

董百瓢苦笑说道:“江兄,你‘有眼须觅金镶玉,莫把茶壶配夜壶’!我董百瓢所会几手的平庸凡俗功夫,连替你们提提鞋儿,都不配呢!”

独孤策藏在壁上,静听至此,心中也极疑诧,认为“金扇书生”江子奇倘若邀约“绿衣幽灵”田翠翠,参与“九大凶邪”,倒还可说,却不知他邀约“玉斧醉樵”董百瓢之举,含有什么作用?

江子奇用湘妃竹笛,在那青石上,画出“江南第一侠”五字,缓缓站起身形,含笑说道,“董兄,我邀你共为兄弟用意,并非慕你之艺,只是慕你之名,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董百瓢摇头接口说道:“我董百瓢除了倾杯畅饮,不甘后人之外,别无寸长。”

江子奇悬起湘妃竹笛,抚掌笑道:“董兄越猜越对,我就是慕你‘百瓢不醉’之量,才请你参与‘九大凶邪’,结为金兰兄弟!”

董百瓢简直听得不敢相信地,苦笑说道:“江兄,你是否闲得无聊,才来拿我开心?难道就凭几杯酒量量,也配……”

江子奇摇手笑道:“董兄不要惊奇,你的‘百瓢不醉’之量,对我们颇有大用,不下于震世神功,旷代绝艺。”

董百瓢满面疑色,目注江子奇问道:“江兄,莫弄玄虚,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江子奇微微一笑,反向董百瓢问道:“董兄,‘野人山离魂谷’之役,是谁领头对我们‘九大凶邪’下手?”

董百瓢因此事并非秘密,遂应声笑道:“大悲尊者,及‘三奇羽士’南门卫等‘释道双绝’!”

江子奇目射凶光,狞笑说道:“大悲贼秃不谈,董兄可知南门卫贼道,为何获得‘三奇羽士’之号?”

董百瓢点头答道:“这点武林掌故,我还知道,南门卫是以‘卜、酒、睡’,得‘三奇’,江湖中并有四句‘一睡能教天地宽,一醉能令乾坤窄一卜能使鬼神惊,三奇羽士声名赫’歌谣,到处传诵!”‘江子奇笑道:“用兵之道,贵能料敌,并须智勇兼备,南门卫既然以”酒“

称奇,我们便想使他在‘酒’字之上,把一世英名丧尽。“

董百襄恍然说道:“江兄,邀我加盟之意,是要我与‘三奇羽土’南门卫,比比酒量!”

江子奇点头笑道:“天南大会之上,若能使南门贼道先与董兄互较酒量,后和我们恶斗神功,则不论南门贼道是否沉醉如泥,必然减去相当功力,要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独孤策听得好不骇然,暗想这干凶邪,不仅武功惊人,连心思也恶毒到这般地步!董百瓢静静听完江子奇话后,双眉微剔说道:“江兄,你就准知道董百瓢肯参与你们的兄弟盟么?”

江子奇笑道:“照说嗜酒之徒,倘遇旗鼓相当对手,当属生平至乐,无不逞豪苦斗,一醉方休。但董兄若不愿意,我也毫不勉强。”

说到此处,手指青石上的“江南第一侠”五宇,阴森森地,冷笑问道:“董兄见闻甚博,你既知我昔日曾于半夜之中,在此连屠‘江南十三侠”,则应该知道这,“江南第一侠’是怎样死法!”

董百瓢摇头叹道:“江南第—侠遭遇最惨,他伤在其余十二侠之前,死在其余十二侠之后,是被你点了‘五阴绝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他人又无法相救,非等肝肠寸裂,方才气绝,最后还是次日赶来探视的少林禅师,看不过意,加上一记‘金刚掌’力,才把这”江南第一侠“,超脱苦海!”

江子奇点头傲笑说道:“董兄说得一点不错……”

话犹未了,脸色一沉,目中凶芒厉射地,冷然笑道:“本来董兄愿不愿意和我们结为兄弟,应该全听自便,但你既已把机密问去,却*得江子奇,只能使董兄在两条路儿中,选择一条路走!”

董百瓢眉头一蹙,应声问道:“哪两条路儿?江兄不妨说出,让我考虑考虑。”

江子奇道:“第一条路儿便是应我所请,彼此同盟,结为兄弟。”

董百瓢淡笑几声,又复问道:“第二条路儿呢?”

江子奇摇头谲笑说道:“我不愿董兄选择这惨绝人寰的第二条路。”

董百瓢闻言,目光一注石上镌出的“江南第一侠”五字,禁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倘若董百瓢不允参加‘九大凶邪’盟约,江兄便将使我与昔年的‘江南第一侠’,遭遇同样不幸?”

江子奇双眼一翻,纵声狂笑地,点头答道:“董兄真是明白人,我料你未必会选那第二条糊涂路吧!”

董百瓢目注湖波,默然不语。

这时,明月已高,“绿衣幽灵”田翠翠独自驾着一叶扁舟在月光如水水如天的美好境界之中,向马迹山缓缓驶近。

独孤策则仍伏在暗中不动,想听这“玉斧醉樵”董百瓢面对绝世凶人,及生死威胁之下,究竟作怎样选择?

过了片刻,董百瓢开始答话。

但他所答话儿,却不仅出了独孤策的意料,也出了江子奇的意料。

江子奇是猜董百瓢既知“江南第一侠”死状之惨,必然择第一条路。

独孤策是猜董百瓢侠名久著,不至于怕死贪生,必然不辞一战地,选择第二条路。

董百瓢的答话则是:“江兄,你所说的第一条路儿,及第二条路儿,董百瓢全不想走,我想走第三条路。”

江子奇“咦”了一声说道:“我并未答应董兄有什么第三条路儿!”

董百瓢饮了两口酒儿,豪情万丈地,狂笑说道:“江兄既要邀我参与你弟兄之列,难道对这增加一条路儿的区区权力,都不给我么?”

江子奇眉头略蹙,勉强笑道:“董兄,且把你想走的第三条路儿,说来给我听听。”

董百瓢笑而不答,反向江于奇问道:“江兄,以你的绝世神功,对我的江湖末艺,互相比较,大概董百瓢几招必败?”

江子奇又出意外,目光凝注董百瓢有顷,伸出左手三指,神情傲慢,语气阴森地,缓缓说道:“三招。”

董百瓢闻言,轩眉微笑。

独孤策在暗中看出董百瓢笑意之内,含有极其宽慰神色。

江子奇愕然问道:“董兄为何发笑?你所想走的第三条路儿,怎地尚未说出?”

董百瓢微笑说道:“第三条路儿简单,就是一般武林人物惯走之路。”

江子奇“哦”了一声,恍然问道:“莫非董兄是想和我动手?”

董百瓢点头笑道:“适才江兄自诩,在三招之内,必能胜我……”

江子奇傲气十足地,接口说道:“这不是自诩,江子奇既能说出,便可做到。”

董百瓢放下酒葫芦,缓缓拔出腰悬玉斧,含笑说道:“既然如此,董百瓢想请教三招,江兄若能在三招以内我,董百瓢愿从所命,否则便两不相涉。如何?”

江子奇冷然笑道;“这是董兄自己提的主张,大概不会再行反悔?”

董百瓢笑道;“我们一言为定,江兄请摘金扇。”

江子奇目光冷瞥对方,哂笑说道:“不必取用金扇,我便空手相接,大概在三招之内,也可使董兄的玉斧出手。”

董百瓢心中暗喜,应声说道:“九大凶邪,威震宇宙,江兄既出狂言,定有绝学,董百瓢恭敬不如从命,便请江兄接我三招。”

话完,招发,第一招“沉香救母”,玉斧光卷狂涛,觑准“金扇书生”江子奇,连肩带背地,猛劈而落。

独孤策看得大吃一惊,暗想:万事必须眼见事实,人言不足凭信!据自己所闻,这‘玉斧醉樵“董百瓢,一身武学不过平平,怎的玉斧一挥,居然威势难当,招术之中,蕴有无穷神妙。

独孤策惊心董百瓢的斧招神妙,江子奇又何独不然?双眉略蹙,施展出“移形换影”绝顶轻功,连闪身躯,方算是逃出这招“沉香救母”之下。

董百瓢—招得手,绝学连施,招化“吴刚伐桂”、“五丁开山”斧光幻化作一大片风雷,竟比起手一招,还要威猛!

江子奇惊讶万分,把在“野人山离魂谷”中,苦练近三十年的功力身法,尽量施为,才未为董百瓢玉斧所伤,但却毫无还手机会!

他是绝代凶人,除了昔年败于大悲尊者及“三奇羽士”南门卫手中以外,何曾受过这种挫折?遂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把腰悬金扇,摘在手内。

董百瓢所发斧招,虽具那等威势,但却见好即收,把玉斧插回腰,向江子奇抱拳笑道:“江兄想是因我老迈昏庸,见让三招,我们便从此别,后会有期如何?”

江子奇吹了大话,却在三招之中,未能还手,自然觉得难堪之极,无法甘心,但又偏偏说不上不算来,正感左右为难,突然听得漠漠水云以内,传来一阵银铃娇笑。

随着银铃娇笑,自水云中冲出一条梭形快艇,艇上乘着一位绿衣飘拂的绝色女子。

“金扇书生”江子奇隐居苗疆甚久、既不知“绿衣幽灵”田翠翠之名,也不识其人,但从对方的风华气势以上,一眼便可看出此女不俗。

田翠翠稳住小舟,缓步登岸,目光微注“玉斧醉樵”董百瓢,俏生生、笑吟吟问道:“董老头,你在此则甚,莫非想和我饮上几杯酒么?”

董百瓢却不仅认识这位“绿衣幽灵”并还尝过厉害,见她忽然在此现身,不禁蹙眉苦笑道:“田姑娘莫要说笑,董百瓢这把老骨头,哪里还配和你饮酒?”

原来“绿衣幽灵”田翠翠天性奇淫,这“陪我饮酒”隐语就是要与对方好合之意,自然听得“玉斧醉樵‘董百瓢冷汗直冒,急忙敬谢不敢。

田翠翠无非故意做作,哪里会对董百瓢这等白发老翁动情?闻言之下,面容一冷说道:“董老头,你既不敢陪我饮酒,怎的还不快走?莫要等我约的意中人儿赶来,败了我们兴致!”

董百瓢灵机一动,暗想跟前两人,“金扇书生”江子奇是三十年前的有名凶人,“绿衣幽灵‘田翠翠是如今有名恶女,自己何不从中略加挑拨,使他们互生嫌隙,以魔降魔!

主意一定,便自苦笑说道:“董百瓢倒可敬遵田姑娘芳命,立时就走,但这位江朋友却未必肯买你的帐呢?”

田翠翠双眉一挑霍然转身,目光凝注在昔日威震乾坤的“九大凶邪‘中列名第六的”金扇书生“江子奇脸上,晒然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姓江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不听我的话么?“

江子奇正自深为董百瓢的三招斧法所惊,暗忖:这位嗜酒如命的老樵夫,怎么有这高功力?

如今忽见田罩翠又对董百瓢如此颐指气使,不禁更觉惊奇,心想:自己三十年来未履中原,居然能人辈出,这骄得出奇,美得可怕的绿衣美妇,不知又是什么来源?

若换别人对他这等发话,江子奇辣手早施,但田翠翠那宛若天人的仙姿国色,却看得他有点魂飞魄荡,谈笑几声,缓缓说道:“我这姓江的,是埋名‘野人山离魂谷’三十年,被中原人物淡忘已久的武林逐客,难怪田姑娘……”

话犹未了,田翠翠便已满露笑容地,失声问道;“你既称埋名‘野人山离魂谷’三十年,又复腰悬金扇,难道竟是昔日九大凶邪中的‘金扇书生’江子奇么?”

江子奇“咦”了一声,点头笑道:“姑娘居然知道我的微名贱号,难得难得!”

语音方落,右手襦衫大袖忽扬,三线金芒,破空飞出。

原来,“玉斧醉樵”董百瓢趁着田翠翠与江子奇答话之际,便想悄然脱身,但刚刚纵上船头,便被那三线金芒打中,低哼一声,跌入舟内!

江子奇轩眉狂笑道:“董百瓢听着,你中了我的‘绝命金芒’,最多只能活到明日午正;但若肯如我所言,则可于明日卯辰时分,在所居室外,高悬白幡,江子奇即来解救,饶你一命便了!”

董百瓢咬牙不答,独驾小舟,冲波而去。

田翠翠既知江子奇来历,神色便和缓好多,目光微瞥董百瓢船影。含笑问道:“江朋友,你要董百瓢替你去做什么事儿?这老废物竟敢不遵命么?”

江子奇自然不愿轻易透露秘密,只是摇头说道:“田姑娘莫要小看了他,这董百瓢不是废物,一身功力,颇不弱呢!”

田翠翠笑道:“江朋友已经和董老头过手了么?”

江子奇答道:“我空手接了他几招玉斧,威力之强,居然出人意料!”

田翠翠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子奇问道:“江朋友,你和董老头是否仅仅斗了三招?”

江子奇讶然说道:“田姑娘当时尚未到达这‘马迹山’中,你是如何知道?”

田翠翠闻言,忽然忍俊不禁地,格格荡笑起来,真笑得如媚花娇,风情万种!

江子奇看了她这种媚态,一阵心荡,耳根微热地,诧声问道:“田姑娘如此发笑则甚?”

田翠翠笑声未绝,掩口葫芦说道:“我笑你这名驰天下的‘金扇书生’,居然会上了那异常狡猾的董百瓢老儿一个莫大恶当!”

江子奇讶然问道:“我上了他什么恶当?”

田翠翠笑道:“董百瓢一身武学,极为稀松平常,但他壮年砍樵深山之时,曾遇绝世异人,传了三招‘咬金斧法’,却是厉害无比,江朋友与他仅斗三招,不知底细,自然难免心惊,倘若等到第四招时,便可知道对方黔驴技穷,根本不堪一击的了!”

江子奇闻言之下,这才恍然大悟地,知道了何以董百瓢斧法那等凌厉,却逃不过自己“绝命金芒”一击之故。

田翠翠说完以后,目光扫视湖水,蛾眉紧蹙。

江子奇含笑说道:“田姑娘在看什么?”

田翠翠“咦”了一声答道:“我方才不是便已说过,我约了一位朋友,在此陪我饮酒么?”

江子奇原是色欲中人,如今业已颇对田翠翠的绝代容光,存有非非之想。遂接口笑道:“田姑娘的贵友,既然爽约未来,便由我江子奇陪你饮酒,不也一样?”

田翠翠双眉略轩,荡笑说道:“我所谓的‘饮酒’,与一般饮酒,大不相同。”

江子奇颇感兴趣地,含笑问道:“怎样不同?”

田翠翠秋波流媚瞟了江子奇一眼,银牙微咬下唇,搔首弄姿地,荡声笑道:“一般饮酒,是着重‘酒’字本身,我所谓的‘饮酒’,却是着重酒后之兴。”

独孤策藏身壁上,都听得俊脸发烧,暗骂此女真个淫荡无耻已极!

江子奇也对田翠翠的大胆作风,颇为吃惊;但因内心早存邪念,反倒正中下怀地,微笑说道:“田姑娘若是这等说,则江子奇陪你饮酒及共尽酒后之兴,倒更是当行出色!”

田翠翠嘴角微披,晒然笑道:“你最多‘当行’,不会‘出色’。”

江子奇颇为不服问道:“田姑娘此话怎讲?”

田翠翠媚笑说道:“江朋友成名于三十年前,虽仗精湛功力,略可驻颜,但实际上已是花甲老翁!我所约会之人,则比你年轻潇洒多多,你自然谈不上‘出色’二字!”

江子奇无词可辩,只好涎着脸儿笑道:“我江子奇昔日倚红偎翠,到处留情,脂粉阵中,闯荡不少,田姑娘莫嫌我年老,应该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及‘甘蔗老头甜,生姜老的辣’等语?”

田翠翠笑道:“你说来说去,仍不过是‘当行’二字,却永远‘出色’不了了!”

江子奇暗中看出田翠翠的眉黛之间,业已深笼春色,遂逾加挑逗说道:“外行人爱‘出色’内行人重‘当行’,田姑娘天人颜色,绝代娇姬,你是个大大内行,难道不懂‘当行’要比‘出色’实际的多么?”

田翠翠媚眼如丝地,看着江子奇,荡笑说道:“你不‘出色’已定,‘当行’不‘当行’,则尚未可知?我会的那个人儿,则‘出色’已定,或许亦自‘当行’,两者相较之下,我几乎怎样也选不到你呢!”

江于奇耐着性儿,柔声笑道:“田姑娘说得不错,但一个是‘未至约’,一个是‘眼前已至’你难道愿意等尽迟迟更鼓,望穿耿耿星河,而听任春光流逝么?”

这几句话儿,听得田翠翠心中微蔼,双手扭弄着一方丝巾,星目双飏,以一种腻煞人的眼光,斜睨着江子奇,媚笑道:“我看你馋得可怜!”

江子奇知道鱼儿已快上钩,索性涎脸长揖笑道:“老生敬求田姑娘结一段欢喜姻缘,布施几滴杨枝甘露!”

田翠翠掩口笑道:“你这‘老生’二字,倒还用得诚实可爱,倘若自称‘小生’,便会使我觉得肉麻了呢!”

江子奇见田翠翠已有允意,便心中狂喜地,凑近身来,田翠翠忽又闪身退出几步,摇手叫说:“且慢,我还有话说。”

江子奇欲火难禁,恨得牙痒痒地。强自忍耐,苦笑说道:“田姑娘,有话快讲,如今时令正属春宵,要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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