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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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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太累了,你让我坐会儿。”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到他的怀里,“你把这药吃了吧。我记得你说它能护住心脉不被毒素侵袭。”

“就这一颗药丸了?”段溪桥将里面的药丸倒出,又把瓶子磕了磕,确认只有一个后,算了算傅倾饶吃过的颗数,不可置信地说道:“我记得应该还剩下两个啊。”

“唔,给楚里了一颗。”

段溪桥瞬时变了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药你知道多珍贵么?居然给了他!拿着,你把这颗吃了。若是过几天发现身子没养好,后悔都晚了!”

傅倾饶将药推了回去,“你中毒了。你吃。我不过是身子还有些亏损罢了,找阿姐或者王爷帮我配几副方子吃吃,养上一段时日就好。”

段溪桥神色莫名地拿回药丸,用指尖掂着药瓶把玩片刻,忽地问道:“如果我们两人都中了毒,只剩下一颗活命的药丸了,你会不会给我?”

“啊?”傅倾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扭过头看他,愣了下后,说道:“如果最后那颗解药是在我手里,我肯定会送给你啊。”

她被段溪桥嘲笑惯了,本以为段溪桥这次也会借故笑她一番。谁知他听了后,却是将手里那药紧紧握住,低下头,半晌都没说话。

傅倾饶也心中有事,周遭静寂着,她也就放任思绪任其纷飞。

许久后,她忽觉膝上一沉。低头望向平放在地上的双腿,才发觉段溪桥竟是躺倒在了她的身侧,将头枕在了她的膝上。

段溪桥用两只手指捏着那颗药丸,将它凑到眼前。漂亮的挑花眼微微眯起,一点一点一分一毫地细细看着。仿佛面前的不是一颗治病的药丸,而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惟一珍宝。

片刻后,他将药丸丢到口中,极慢极慢地将它一点点嚼碎、咽下。

“傻子。有最后一颗解药的话,一定要记得自己先吃。管旁人做什么?傻子!”

他喃喃自语着,微微偏头,望着天边的皎月。仿佛终于发现了天气的寒冷彻骨,他用力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你记住了,我这人是毒不死的。往后如果只有一颗解药了,切莫给我,你自己吃掉。反正,我是死不掉的。”

他一向张扬肆意,傅倾饶何时听过他用这般自弃的语气说话?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竟是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只能静默不语,待这一刻的黯然沉郁随着冷风慢慢消逝。

等她双腿发麻发僵,想要挪动一下的时候,才发现段溪桥呼吸均匀平稳,居然就这样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她唤了他几声,他都没醒。

傅倾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说什么自己身子无大碍。若真没事,怎会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候说睡就睡了!

这下倒好。她什么帮助背负的物什都没带,想要把他弄回去都没有可能!

可望着他睡得香甜的模样,她又有些叹息。

明明是中了毒,却非要装成没事人一般。也不知他今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傅倾饶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是弓起身子用双手将他的头微微抬起,然后慢慢地抽出双腿。正准备将他的头放到地上躺稳,却想起来他一次次提醒她这寒凉之处十分伤身的话。

仔细想了下,她先让他躺平,解下了斗篷铺到他身侧,这才小心翼翼地搬动他将他挪到斗篷上躺着,又将斗篷的帽子好生折起来,枕到他的头下。待他躺好了,再将斗篷的两侧收拢,半遮住他的身体。

不过这片刻的功夫,她已经觉得周身寒冷了。

抚了抚开始发凉的手臂,傅倾饶环顾四周,跑到旁边的大树那儿弄了些枯枝回来。

冬天的夜晚,早已下了一层薄薄的霜。凝在树枝上,早已泛了潮气。

傅倾饶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生起了火来。

生怕那微弱的火光会随时熄灭,她半点也不敢马虎,不停地烤干树枝、将它们丢到火堆里加大火势。直到半个时辰后,火堆才算是有点样子了,温度足够两人取暖。

她这才松了口气,挨着段溪桥身边坐下,抱着膝盖慢慢睡着了。中间时不时惊醒,她就迷迷糊糊地朝火堆里再丢些树枝,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段大人,你知不知道妹纸们都叫你痴汉?

左少卿大人茫然:痴汉?那是什么意思?

作者君一脸正色:痴心的汉子。

左少卿大人大笑:太贴切了!正合本官心意!

平王默默拿出一根蜡烛,默默点燃。

傅小哥也默默拿出一根蜡烛,默默点燃……

☆、第83章 恼火

傅倾饶早晨醒来的时候;是被某人给折腾醒的。

原本她正梦到自己在吃芝麻酥;手里捧着不知从谁哪儿弄来的一块,刚刚准备咬下第一口;谁知鼻端突然一阵发痒。她用手去拨;无用;扭过头去;依然没效果。那痒麻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片刻也不离开。

傅倾饶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喷嚏眼看着就要出口;她双眼忽地睁开;就这样醒了过来。

怒目瞪着眼前正拿着一片枯叶在她鼻下轻挠的罪魁祸首,傅倾饶气道:“左少卿大人当真好兴致。自己睡不成了,便也不许旁人继续睡。”

“这里那么冷;睡着有什么好的?若是着了凉;那可麻烦,倒不如早些回府去。”段溪桥停下手,蹲在她的跟前,双眼晶亮地凝视她片刻,忽地笑了。

“王爷有没有对你发过火?”他漫不经心地笑着,语气却着实认真。

“发什么火?”

傅倾饶不咸不淡地应对着,站起身来,将段溪桥又披回她身上的斗篷抖了抖,重新穿好。

段溪桥立在她旁边,伸出手指趁她不注意在她脸颊上快速轻戳了一下,笑眯眯地道:“你在我面前会脸红,对着他时,不会。”

傅倾饶面上发烫,尤其被他戳过的那一点,火辣辣地灼人。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将系带系好,哼道:“大冷天的,还不许人冻得脸发红么!”

段溪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刻也不挪开视线。

傅倾饶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颇有种要蔓延到脖颈的架势,忙转过身去不再让他看。

段溪桥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愉悦的笑意。

他走到她的身侧,执起她的一只手,不顾她的奋力挣扎,好好握紧,而后遥指着远处某个方向,说道:“我的家乡是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四季常青,山比这里的秀气,水比这边的灵动,花香也比这儿的浓郁。冬日没有这般冷,若你喜欢,依然可以穿上最心爱的美丽裙装。当然了,里面得穿厚实一些。不然冻坏了身子,我定然不依。”

他的声音难得地温和轻柔,字字句句仿若带了撩人的蛊惑,一下下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傅倾饶出神地望了那个方向片刻,又硬生生别开脸,哼道:“谁不觉得自己家乡最好?我还觉得京城最美呢!”

段溪桥偏头看她,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轻笑道:“嘴硬。”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如羽毛般轻轻掠过她的五脏六腑,激起一阵微痒。

傅倾饶深吸口气,待清凉的空气进入肺腑,这便清醒许多,方才笑道:“段大人可曾欣赏完了良辰美景?我今日还有事要去做,若大人还未完成,下官这便要告辞,先走一步了。”

“你这人真是……太煞风景了。”段溪桥趁她不备在她面颊上轻捏了下,急急松开交握的手往后闪去,笑着躲开她挥出的气势磅礴的一拳,无奈地摇头叹息,“就连表达害羞的方式,也十分惊人。”

傅倾饶收回拳,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谁知他紧接着又叹息了一句。那句话就这么飘飘荡荡地跟着风行了过来,入了她的耳拂过她的心。

“……可是我喜欢。”

段溪桥如是说道。

傅倾饶脚步滞了滞,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楚里早晨起来打水时,听到有喧嚷声远远传来,正慢慢逼近。

他直起身子将水桶随手丢到旁边。水桶翻倒,水洒了一地。有些泼到了他的鞋上,浸湿了大块,风一吹,凉飕飕地冷。

他却毫不在乎这寒意,只恼得心里火气直冒。

——那些个当值的是怎么回事?有人胆敢在府里大声喧哗了,竟是没人拦下!还有没有把他这个总管的话放在眼里了!

怒气冲冲地正欲唤人过来质问,他刚喊了一个字,却忽然发觉不对。

没了打水时哗啦声的干扰,这争执之声……怎地听上去这样耳熟?

他赶紧跑出去瞧瞧。刚在院门外站稳,就见两个人蹭地下从他身边经过,不见了。

扯住一名侍卫细问,方才晓得自己刚刚没有看错,当真是段溪桥和傅倾饶吵着经过了这里。

难怪没人敢拦。

那两个小祖宗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一个比一个嘴皮子利落。谁要是凑上前去被他们记住了,改天待人回过劲儿来,还不得落得个‘欲死不能’?!

楚里踮着脚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暗想着要不然赶过去劝上一劝,好歹不能让傅大人吃了亏,那边声音突然消失了——俩人分道扬镳,各回各的院子了。

楚里驻足片刻都未再听到声音响起,总算放下心来。这才发觉鞋子有些太湿,忙甩了甩脚,进屋去换鞋。心说这吵吵嚷嚷的声音那么大,也不知惊到主子了没。

如果主子听到了的话……

他长长叹一口气,不敢再想。

傅倾饶回屋之后,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房门踹上,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什么叫好心没好报?【。52dzs。】

她这样的就是!

守着那家伙一晚上没能好好休息,这倒也罢了,休息两日便能调整过来。谁知他醒来后就开始发癫,浑说半天没一句正经话。

好吧,这也忍了。

可为什么他一个中了毒受了伤的人,一路上却拼死拼活地追着她不停嚷嚷,说什么要背着她回府呢?!

她有手有脚四肢健全的,需要他一个伤者背着么?

太过胡闹了些!

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倒在榻上小憩片刻后,傅倾饶就起身换了衣裳准备出门去。

她今日要去安老王爷府上拜访。

正要出屋的时候,小丫鬟端了早饭过来。傅倾饶匆匆扒了几口,这便离去。

安老王爷是楚云西的三叔,与护国公温常青乃是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他为人随和大方,尤其喜欢小孩子,看到了总要给点小礼物。当年傅倾饶是个女娃娃又生得可爱漂亮,没少从他那儿拿到好东西。

上次祭祖之时傅倾饶虽遇见过他,可到底是无法表露身份不能正大光明挨过去,两个人竟是一句话也未曾说过。此时要见到儿时的‘三王爷叔叔’,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再见故人的激动。

轻叩门环递上拜帖,本以为会受些波折方能入内,谁知不过一刻钟功夫,就有人来为她引路,说是王爷有请。

王府与记忆中相比,并无甚大的变化。清幽,雅致,所用器物无一不精无一不细,有种低调的奢华。

想当初安王爷去温府时,曾无数次数落护国公温常青,嫌他搁着大把的银子不用,太过节俭。

“你好歹也是个国公爷了,怎么把家里收拾得那么清淡?看看看看,这是哪个破烂摊子上买的?搁在本王的府里,连当夜壶都不能够!”

安王爷拎起花架子上的一个青花瓷瓶作势就要往地上扔,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哀嚎给吓得呆在了那里。

“什么破烂摊子?明明是在铺子里买的!值好几十两银子呢!你别动!不许动!那瓶子是我的,摔坏了你赔!”

话音未落,一个小女娃娃就从扒着的窗户边上翻身一跃,跳进了屋。

她站在安王爷面前几尺远处,仰着小脸气呼呼地和他对峙。

“你不许扔我的宝贝。没经过主人的同意就私自拿人东西的,是强盗,是土匪!”

安王爷定睛一看,见是阿娆,登时乐了。

他将瓶子抱在怀里,故意逗她,“那话是阿宁教你的?哟,学得不错啊。不过,我比你高比你壮,我就是要扔,你能奈我何?”说着再次抄起花瓶举在身前,将它悬空拿着。

温常青在旁边拼命瞪阿娆,朝她示意,让她先退下去别打扰大人说话。

阿娆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安王爷手中的花瓶,眼睛里满是气愤和不甘。

“比我高又怎么样?也不见得会比我强!我日日练弓箭习刀枪,功夫可是好得很!你在这儿等着!”

阿娆撂下狠话,转着圈子看了看四周,发现半个武器都没有。只得抄起墙角的一个长柄扫帚,握在手中气势汹汹地跑了回来,手执长柄将扫帚头直直指向安王爷,冷然说道:“来战!若我赢了,你就把瓶子还我;若我输了……”

她瞄了眼心爱的花瓶,心痛难忍,但既然约战,自是要有所取舍,“……若我输了,那花瓶便任你处置!”

安王爷哈哈大笑,侧过身,拍拍恼火至极的温常青的肩膀,说道:“你家这小女娃娃可了不得。往后进了我们楚家的门,还不得把云西给折腾死?!”

……

傅倾饶飞速看了眼屋中的老人,心里暗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年轻时鲜衣怒马名满京城的三王爷,如今也已鬓发花白了。

她按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努力放平声音,行了个礼,恭敬开了口。

“晚辈傅倾饶,见过安老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女主现在的感情偏向我提过好几次,可能太含蓄了,妹纸们看不出来……

由于女主是个非常隐忍的性子,就算暗戳戳地有些喜欢某个人,也不可能显露出来,因此我每次都只是稍稍点了一下。结果就搞得太隐晦了……

【含蓄的作者君默默地蹲墙角划圈圈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云西哥哥真得努力加把劲儿才行啊!

☆、第84章 故人

安老王爷捏着花枝;用小剪刀将它剪下搁到一旁,边继续细看盆花边说道:“小子是大理寺的?”

“正是。”

“大理寺和安王府没甚牵扯。难不成,你是来拜年的?”他用扦子挑起一个小虫;丢到盆子泥土中,眯着眼用顶尖一戳;见它挣扎着死去,眯着眼笑了,“可这时候也太早了些。”

傅倾饶说道:“王爷好兴致。京城之中,怕是只有王爷府上的暖房;才能在冬日里培育出这样好的花来。”

安老王爷正要搁下扦子拿回剪刀;闻言便是一顿,复又拿起扦子;继续寻虫,“就是这许多虫子着实烦人了些。”

“虫子多是好事。改天倘若一个虫子也没了的话,王爷怕是又要担心这土是不是出了问题、这花是不是生了毛病,岂不是更加忧心?”

安老王爷握着扦子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既然如此,那我该如何是好?”

“虫子少了忧心,虫子多了又恼人。王爷若想不操这个心,倒不如将这花送与我。如此一来,王爷再不用担忧这花上的虫子,而我,也不用镇日里往您这儿跑只为了多看它一眼。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啪”地一声响起,安老王爷已将手中之物重重拍到桌上。

他扶着桌沿静立片刻,忽地转身,遣退了屋内伺候的人。

目光凌厉地将傅倾饶上下扫视半晌,他慢慢走到桌子旁,坐下,缓缓开了口:“你是谁?”

“晚辈是大理寺一个小小的七品评事。”

安老王爷顺手摸起桌子上那比拇指略大的小茶杯,搁在手里把玩着,“嗯,一个小小的评事,竟是能知晓十几年前我和子侄的对话。想来大理寺的卷宗之中,应是记了不少有关本王的生活琐事,当真是包罗万象、巨细靡遗了。”

傅倾饶闻言,不由微微笑了。

她果然没猜错。

安王爷,当真记得那次与二哥之间的对话。

她朝着王爷又是恭敬一揖,“王爷请息怒。我多年前听故人提起过此事,方才恰好碰到王爷在修剪花枝,不经意间就想了起来。本想开个玩笑,不料忘了自己身份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安老王爷慢慢站起身来。

故人?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温家二小子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围并无旁人,只有那臭小子手里牵着的啃着糖吃的小丫头。

到底是谁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他眸色渐渐深沉,正待细问,却听傅倾饶说道:“当年父亲兄长带我去北疆游玩时,机缘巧合下与一位大人相识。那位大人是听大将军家的少爷提到那些话的。他和我说起这些时,特意与我说,若是来了京城,必然要想办法到安王爷府上的暖房一看,这样方才不枉来京一遭。”

安老王爷神色和缓起来,“那位大人是……”

“啊,我忘记说了。”傅倾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他是镇守北疆的一名武将,比王爷您略矮一些,身子有我两个这么宽,眉毛粗浓声如洪钟,旁人都叫他……”

“周大钟!”

安老王爷接过她的话头,哈哈大笑。

傅倾饶明显松了口气,说道:“原来王爷竟是知道他。”

“那可不。他是常青身边得力猛将,只可惜被小人暗算战死沙场。”思及往事,安老王爷感慨地敲了敲桌案,转而问傅倾饶:“你如今前来,可还有旁的事情?”

“啊,这个给您尝尝。”

傅倾饶拿出一小盒点心,捧到安老王爷面前,“这是阿姐亲手做的点心。”说罢,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礼物寒碜了点,可是王爷您这儿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道带什么过来的好。”

“桂花糕?这个好,这个好啊。”安老王爷摩挲着手中之物,叹了口气,“当年王妃在世时,经常亲手做桂花糕给我吃。自王妃过世后,本王也是多年未敢再吃它了。”

傅倾饶连忙道了声抱歉。

安老王爷摆摆手,“无妨。这礼物我很喜欢。”而后半晌没有言语。

傅倾饶细观他神色,见他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停了片刻后,轻声说道:“当年在北疆时,周大人和友人们对我们照顾颇多。不知他的友人可还有尚在京中的?晚辈想去探望一下,也算是全了当年的情谊。”

“周大钟的朋友?没有,没有在京城的。十四年前那件事后,温家的故人基本上都走了。”

安老王爷缓缓说着,语气中不由带了一丝悲戚和怅惘,“十四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吧?”

傅倾饶“嗯”了声,说道:“略知一二。”

“都走了。都走了啊!常青都不在了,这些人还聚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安老王爷低低喟叹着,见傅倾饶面上满是遗憾和哀痛,他斟酌了下,慢慢起身。

走到桌案旁抽出张纸,他好生回想了下,拿起笔来在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名字。仔细端详一会儿,这才折转回来。

“这几人是老周的好友,不知你那时是否见过。他们早已离开京城,定居北疆。老兄弟们在那苦寒的地方待了几十年,都习惯了,说是回京不适应。你若当真想寻他们,需得去往远方才行。”

“北疆这样大,不知几位大人如今现在何处?”傅倾饶接过纸张到过谢后,又有些迟疑,“晚辈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唐突?若贸贸然前去……”

安老王爷听她这样说,知晓她并非说说便罢而是当真要寻他们,顿时心生快慰。

他说出两三个地名后,哈哈大笑,“不打紧。武夫嘛,看上去可能虎背熊腰的有些吓人,但都是热心肠的汉子。你只要明说是故人之友,他们不仅不会为难你,反而会备足酒菜热情招待。”

傅倾饶连连谢过安老王爷,与他又说了会儿话,这便告辞。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轻唤。

她停下,回过身,朝着安老王爷的方向垂手而立,做洗耳恭听状。

“你与护国公可曾相识?”

傅倾饶想也不想便答道:“不认识。晚辈那时尚且年幼。虽说家父家兄因此际遇得以与温家人相识,但我却不曾与他们讲过话。”

“那你父兄……”

“早已在多年前病故。”

“罢了。那便罢了。我只是想着找个人说说话。你必然不知道,温家那老儿,可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也罢,你且去吧。”

出了安王府后,傅倾饶转到拴马的大树旁,掏出那张纸来。大致浏览了下上面的几个人名,而后将它重新折好,收入怀中。

她解着缰绳的时候,恰好有几个少年打打闹闹地从身边经过。她被他们的朝气感染,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待到缰绳解开,她正欲上马离去,却在听到少年们不经意的几句话后脸色骤变,当即抛开缰绳大步追了过去。

“等下,各位,请等下。抱歉抱歉,打扰到大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听你们刚才好像提到了‘桐里巷’?”

少年们脸色不善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傅倾饶忙解释道:“我一个朋友去了‘桐里巷’,至今音讯全无。如今冒昧打扰,不过是因为担忧过甚,还请各位见谅。”

少年们将她好生打量了下后,齐齐哈哈大笑。

领头的那个瘦高少年笑得尤其张狂。

他抬手止住正欲开口讥讽的其他人,上前一步,双手环胸神色傲然地望着傅倾饶,说道:“你说你朋友去那种地方了?告诉你,鬼才信!”

傅倾饶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是真心实意地询问,还请大家解惑。”

少年扬着下巴,倨傲地看了她一眼,哼道:“真心实意?你看你,白白净净的,衣裳鞋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说你朋友会去那种地方,谁信?!你偷听我们说话就也罢了,如今还要摆出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趁早歇了这心思吧!”说罢,扭头对旁边几人说道:“我们走!”

傅倾饶还欲再上前,却见人群中的一个少年回过头朝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便止了步子。想了想,回了拴马的地方。

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少年就又跑了回来。

站在巷口左顾右盼着,他瞄见了正在朝他招手的傅倾饶,急急忙忙奔了过来。

“幸好你等着了。我还怕你走了呢!”他面如满月宽眉厚唇,谈笑间自带着一股子憨直之气,“方才我们的一个朋友因了那里的事情与人起了争执,气不过,自然不爱听旁人提起,语气就有些不太好。你别在意。”

见傅倾饶笑着摇了摇头,他释然一笑,问道:“方才你说朋友去了那里不见了,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你别怪我多疑。只是会去那种地方的,要么是有权有势管着那里的,要么就是粗布衣衫在那里做活儿的。你那朋友又是属于什么情况?”

傅倾饶想到二丫的哥哥,沉吟了下,说道:“是后者。”见少年在看她身上细致考究的衣衫,便笑了笑,却也没点破他心中的怀疑。

少年搓着下巴想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指了旁边一块沙地对她说道:“我们去那边,我给你画张去那里的示意图。”

语毕,他忍不住轻声嘀咕,“也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听起来像,又不完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继续日更!

忽然发现这一章里左少卿大人和云西哥哥都没出现啊~

多了好多评论,嗷嗷嗷,开心,多谢大家!等下一个个慢慢回!!!

谢谢 甄芒 妹纸投的雷~~多谢啦!抱抱~

ps:还有妹纸记得‘桐里巷’么?

没错,就是本文开头的时候,说的二丫她哥哥去的那个地方~

很久没提起它了,估计好多妹纸不记得了吧。

嘿嘿嘿嘿。。。

☆、第85章 山下山上

傅倾饶策马而行;许久后;她终于望见了少年说的那座山。

它很高,冷冷地伫立在群山之中;显得很是突兀。

傅倾饶轻拉缰绳;放缓了速度。她回头望了眼京城的方向,估算了下距离,还未出京城地界。

——应当就是这里了。

二丫的哥哥去了京城的‘桐里巷’,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指的这里。

她慢行一二里后,模糊可见有车子从山脚下驶出来。侧耳细听;隐隐有金属敲击山石之声。

先前那少年在给她画完示意图后,还在旁边写了三个大字:铜里乡。之后;又对此作了一番解释。

“那地方本不是这名字;只是高山上发现了铜矿后,众人都笑说那群山环绕之处像是用铜矿围成的个镇子,久而久之,名字便成了如今的模样。具体是谁先提出这个名字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开采矿石,是极其消耗体力之事。偌大一个铜矿日日开采不停,必然需要许多青壮劳力。

二丫的哥哥不过是个少年郎,若是去到那种地方做苦力,对身体的损耗自然极大。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会造成一辈子都没法复原的病痛。

思及此,傅倾饶忧虑更甚,又有些希望他并不在那里、而是身处某个更为安全妥当的地方。

虽然她刻意放缓速度让马蹄声低至最轻,可是临近山脚下时,还是被人发现了。

其中一个守卫提枪上马,驰到傅倾饶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何人!速速离去!”

傅倾饶打量了下来人,发现他横枪的姿势与说话时的语气,都不像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名士兵,不由心下凛然,面上却是挂起了一个笑,问道:“敢问兄台,这里可是铜里乡?”

“正是。”

傅倾饶大大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便是了。我是来此处寻人的,还望兄台行个方便。”

“寻人?”那人似是看不到她的笑容,冷哼一声,“如若是我们的人,一旦进了这里,便要听我们差遣,自然不能离开;如若不是我们的人,便是不在此处了,你来寻又怎能寻到?既然如此,不如早早离去。也免得我依法行事时太过严厉枪头失了准头,误伤了乱闯禁地的宵小!”

虽说先前那少年就提醒过她,说这个地方不好进去,她也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对着这样的人、这样的话语时,傅倾饶的心里还是惊讶到了极致,也有些愤怒。

“哦?依法行事?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将劳作之人当做困兽一般围在其中的做法,也能算上是‘依了法’。”

她拽紧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发出一阵类似于嘲笑的哧哧声音,“也不知是大恒哪一条律法明言过年之际也不准探望劳作的亲人。还望这位军爷给个明示,也好让我开开眼界。省得改日有人问起我这亲人因何缘故不能回家时,我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对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只可惜,生错了地方。明日……怕是就不能发出声响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那人手中的长枪已经气势如虹地向前快速击去。

傅倾饶早有准备,在他手指握紧长枪的刹那,已经拉紧了缰绳。待他一招击出,她一声轻喝调转马头,鞭子挥落的刹那矮□去。

枪头扑了个空。

那人双目骤然冰寒至极。他望着向铜里乡疾驰的一人一马,嘴角扬起了个冰冷的弧度,提枪驾马向前追去。

傅倾饶快速抽着马,眉心微蹙暗暗生疑。

那人竟是起了杀意,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铜里乡当真是铜矿出处?也不知与旁的矿藏有何不同,竟是能……

破空之声传来,傅倾饶悚然一惊。

她急急勒马,马的前蹄扬起复又落下。

一支利箭飞射而出,堪堪擦过了马儿眼前。

——若是没有停住继续前行的话,那就是要戳进傅倾饶的胸腹间了。

来不及细思,她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向着旁边一处茂密的树林疾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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