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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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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倾饶脸色煞白,眼神却冷冽到了极点。

手上的桎梏一除,她立即收了回来,冷笑道:“下官还以为左少卿大人回大理寺是去查案子了,不曾想大人竟有如此闲心,管起多年前的事情来了!”

“案子自然也查了。不过我承认,此番前去,主要查的不是案子,而是你这个。”

傅倾饶哼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的面子,竟是让左少卿大人花了大力气来翻阅十多年前的东西。”

“别说十几年前的了。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我也翻了不少。”段溪桥笑了下,说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傅倾饶知他所说必定是自己不想听到的,不由后退半步,警惕地望着他。

段溪桥慢慢说道:“护国公温常青有二子一女。长子温意宁,次子温意行,幺女温意娆。”

望见傅倾饶脸色更加苍白,唇色也渐渐浅淡,他心底暗暗叹息,口中的话却是半分也不饶她。

“既然是行三,为何乔盈唤你为‘四儿’?王爷自是不会被她当做第三人。那第三人,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妹纸们实在是太暖心了~~

谢谢你们!

谢谢  angela 和  红霜  妹纸投的雷!么么哒 ~~

作者君会继续努力的~

┗|`O′|┛ 嗷

☆、第70章 春生

“第三……个吗……”

傅倾饶喃喃自语着;眯眼望向黑沉沉的天。半晌后;慢慢收回视线。

“第三个啊……”

她微微笑着,弯下腰。拾起方才那壶酒;用指腹摩挲着壶身上的花纹。片刻后;将它凑到唇边;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

酒水顺着她的脖颈慢慢往下流;顺着下巴经过脖颈;钻进衣服里;冰凉凉地刺痛肌肤。她被这冷意激得浑身一颤,止了动作。

将酒壶拿开随意丢到一旁,抬起袖子拭去唇角残留的酒液;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第三个。从来都没有第三个。你弄错了。”

平淡地说完后;她飞身掠下屋顶,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溪桥上前一步正欲去追,由于太过急切,竟是踢到了脚边的砖瓦,发出极低的一声轻响。

她似是听到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那眼神……

空濛而又淡漠,透着无尽的寒意,将人推拒到千里之外。

段溪桥便驻了脚。

他慢慢坐了下来,望着她挺直坚定的背影,食指叩着砖瓦,片刻后,忽地停住。

回想着她最后的那个眼神,他拍拍身边瓦片,嗤地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说错话了。越过她的底线了。

有时候太过犀利,也不是件好事。

他心烦意乱正要下去,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一旁的那排酒壶。

伸出食指,挨个慢慢划过这些酒壶的边缘,最终指尖停在了方才傅倾饶饮了一半的那一个上。

轻笑着摇了摇头,段溪桥将它拿起,晃了晃。

似是还有小半壶。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像她方才那样望着乌蒙蒙的月亮,慢慢饮着手中的酒,若有所思。

傅倾饶完全是靠着本能走回屋子的。

她脑中一片混乱。段溪桥方才话语中的‘三’字一直在耳边回响,仿若魔咒一般,停不住,摆不脱。

不曾点灯,衣鞋未脱。她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倒在了床上。死死地闭上眼,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睡吧睡吧,睡着了也就没事了。

往常十分管用的一招,此刻却是没了用处。

她默念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再试着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依然醒着。轻轻动了□子,半湿的衣裳带着透骨的凉意,刺得皮肉发紧。

慢慢坐起身来,傅倾饶置身黑漆漆的屋里,失神地望着外面灰灰的天和远处摇曳的灯火。呆了半晌,她忽地跳下床去,跌跌撞撞往外跑。

楚里早已命人煮好了夜宵,正亲自提了食盒往楚云西的院子走,大老远地就看到傅倾饶急急慌慌地跑来。

他唤了傅倾饶一声,谁知对方好似没听见,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往前面跑去了。

楚里在两人相距最短的那个瞬间看清了她的眼神,心中觉得有异,忙将食盒往怀里一抱,折到旁边的小路上,快速朝楚云西的院子奔去。

楚云西正在翻阅北疆传来的密信,听到有人敲门,且用的是暗示紧急的节奏,便将密信夹在案上的书册中,说道:“进来吧。”

楚里闪身进屋,将食盒随手搁到旁边桌上,急匆匆走到楚云西案前,低声说道:“主子,傅大人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话音刚落,旁边屋子就传来了砰砰砰的连续砸门声,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云西哥哥’。

这个称呼隐约有些熟悉。楚里正暗自思忖着,楚云西已经两三步跨到门前开了门。

他望着正不停用力拍他卧室门的傅倾饶,轻轻唤道:“阿娆,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那两个字的称呼一入耳,楚里从里到外冒出一身冷汗,将他激了个透心凉。

他恍惚记起来,十几年前,楚云西半夜寻到他让他帮忙。那时满身血污的楚云西倔强地一言不发,任他怎么问,也不肯说出是去做什么了。

心念电转间,楚里已经走出屋子。他抽出武器双目凝神,警惕地环顾四周,暗道若是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闯到这个地方,必定格杀勿论。

脑中在嗡嗡乱响,耳边是砰砰敲击声,饶是如此,傅倾饶依然听到了楚云西的声音。

她慢慢转过头去,看到楚云西从旁边的小书房里走出来,便浑浑噩噩地迎了过去。

两人刚刚接近,她就一把抓住楚云西的双臂握得死紧,抖着嘴唇问道:“云西哥哥,你还记得春生吗?你还记得他吗?云西哥哥,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云西哥哥,我好像已经忘记春生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衣衫凌乱眼神涣散,全身都止不住地微微战栗。

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香,楚云西有些后悔了。

先前因了是在平王府中,他自问有能力看顾好傅倾饶,故而与她说了那些话,放心让她饮酒,希望她像正常的同龄人那般,有个机会稍稍放纵一下。

可他忘了一点。

她心智过于坚定,平日里将太多的痛苦与酸楚压抑在心里,丁点也不肯外露。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一旦这些负面情绪突破桎梏齐齐爆发出来,程度之大之强,极有可能超出他的预估。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许根本承受不住。

或许,这就是她不肯饮酒、片刻也不肯放松自己的缘由所在。

思及此,楚云西心中大恸,却依然稳住声音,和缓问道:“春生是谁?你和我好好说说,我帮你想想。”

“你也不记得春生了?可是你见过他啊……云西哥哥,你向来过目不忘,怎地连春生都不记得了呢?”

傅倾饶猛地松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环胸抱紧双臂,焦躁地在原地转圈,不住地喃喃自语。

“二哥如果知道我这样忘恩负义,一定会打死我的。大哥这次也不会帮我了。爹爹他,爹爹他肯定又要生气了。可是我尽力了啊。我怎么努力去想,也想不起来春生的样子了。怎么办?怎么办?”

楚云西想要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合上双目,将眼底的痛苦尽数敛起,深吸口气,努力回想傅倾饶口中说的该是何人。可听着她口中的呓语声,他的回忆,竟是回到了宛若修罗地狱般的那个晚上。

当时他背着她,一步步踩在红河满地血肉模糊的地面上,一声声轻轻劝着她。

“阿娆,不要看。”

“阿娆,闭上眼。”

“阿娆,你睡会儿吧。”

“阿娆,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听我的……不过你还是别看了。”

他一向知道自己口拙,不懂得怎么哄人才好。却一直不甚在意,只想着那些都是多余的言语,不会便不会了,又有甚么要紧?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不会哄人,也能成为痛恨自己的一个缘由。

他每次侧过脸去看傅倾饶,都能望见她双眸圆睁,不错眼地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

可那些,又哪是她能看得的?

……

楚云西努力想要把思绪从那天移开,去想傅倾饶讲的到底是谁,却怎么也无法脱离那晚的魔咒。

他双拳紧握,索性放了开来,任由记忆驰骋下去。

少年背着女孩子,一步步踏着血污而行。

院门近在咫尺。

温家别院的围墙很高,他武功还不够精进,独身一人尚能翻进来,背着她却是不成的。好在旁边院子里有一处地方墙边有块巨石。等到出了这个院子去到那巨石旁,他便能踏上它,背着她翻到墙外去了。

少年咬紧牙关,努力忽视自己所处的环境,努力不去想周遭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全心全意都在考虑着,如何带着背上的女孩子尽快逃出去。

谁知背上的女孩儿却在这时浑身猛地抽搐了下,指甲扣紧他的脖颈,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少年顿住步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院门边上的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身量与女孩子差不多,扎的辫子是女孩子平素最喜欢的,穿着的衣裳也是女孩子极为喜爱的。若是没记错,那身衣裳,正是她前几天过八岁生辰时穿着的那套。

那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凝眸细看……凝眸细看……

竟是被剖开了肚子,脏腑里一片凌乱……

楚云西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拉住几近狂乱的傅倾饶。

眼前的她,与那时的她,何其相似!

他听着她发出仿若困兽般的呜咽声,自己的声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阿娆,阿娆,我想起来了。难道,那、那就是春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后,心情有些沉重。。。

☆、第71章 母子

温家的阿娆小时候特别顽劣。爱爬树;爱翻墙;爱捉蚂蚱爱逗蛐蛐儿。故而最让她郁闷的,便是自己的一头长发。

——爬树会勾到树枝;捉虫会蹭到草丛。偶尔跑得快了;头上的两个小团子还会散开一半;耷拉在披散着的后面;要掉不掉的;着实要命。

那时候她的心里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趁着爹爹和哥哥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头发剪短些呢?

虽然少不得要挨爹爹一顿骂;可那样多方便啊!当真是值了。

就在她打算着要实施这个计划时,大哥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说;阿娆的长发;软软的,黑黑的,像极了母亲。而后二哥就笑了,点头说是。旁边的父亲也难得地露出温情的浅笑,言语间不小心漏上了一两句关于母亲的话题,亦是这般的说辞。

阿娆瞬间没了将计划付诸实践的勇气。

虽然她没见过母亲,可是爹爹和哥哥们都见过。他们都说,母亲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美丽最善良的人。

可就是这么个美好的女子,却因她的出生而丢了性命。

每每想到这一点,小小的阿娆的心里就充溢着无法言语的内疚和哀伤。

就在那一刻,她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头发。

每当要爬树时,她也不怕麻烦了,拿出早已备好的绳子笨拙地将后面散着的头发绑起来——负责给她梳头的冯妈妈是宫里头出来的,做事一板一眼,说什么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要温文雅致,上面的发梳起来,后面的发散着,这才有韵味。又说什么女孩子家要从小就懂得收拾,长大了方才能够事事妥帖、光彩照人。

不过是几岁大的小姑娘,哪懂得这些?

阿娆根本不当回事,可也辩不过她,索性由着她去。暗道自己注意着点,在需要的时候将碍事的头发绑起来就好。

她这样做了不过三天,负责给她梳头的冯妈妈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杏眼桃腮瓜子脸,未语先带三分笑。名唤翠环。

翠环是个朴实的乡下妇人,并不懂得什么闺秀打扮。但她很温和很柔顺,会仔细聆听阿娆的需求,然后笑眯眯地给她绑两个结实的麻花辫子。

小姑娘家,总是爱漂亮的。阿娆受了冯妈妈长期的熏陶,多少有点在意自己的形象,就捏着麻花辫子的末端,有些迟疑地问:“翠环,我这个样子,会不会不太好看啊?”

翠环就笑,“小姐长得漂亮,扎什么都好看。”

只这么一句平实的话,就足够阿娆笑得欢天喜地了。她觉得,新来的梳头妈妈,真是好。

翠环很安静,平日里不用做活时,便闷着头缝制一件件衣裳。有中衣,有外衫,还有裤子袜子。针脚又细又密,很是用心。

阿娆问她,是在给何人做衣裳。

翠环的笑就带了十足十的甜蜜和满足。

“在给儿子做。”

听说她有儿子,阿娆就来了兴致,问她孩子多大,是男是女,多高多重。

翠环捻着手里的线,笑弯了眉眼,“是个臭小子,比你大一个多月,与你身量差不多。”说着,她停了停手里的活计,“说起来,这小子能够活命,还多亏了小姐的母亲。”

原来她当年生产的时候,胎位不正,难产。本以为熬不过去死定了,正巧温夫人回京时路过她家,想要借地歇歇脚。

“……夫人身子重,本该避讳那血腥场面的。可她听说我们的情况后,非但没有嫌弃地离开,反而让跟在她身边照料她的大夫和婆子来帮助我们。若不是夫人,我们二人怕是难逃此劫了。”翠环唏嘘不已,语气中充满感激。

阿娆好奇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翠环将衣裳在她身上大致比量了下,“远房亲戚家里。当家的几年前病故了,我要出来做活计,顾不上他。”

当晚,阿娆就将此事与哥哥们说了。还说,希望能把翠环的儿子接来。

她是没了娘亲的孩子,自是知道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滋味有多难捱。

哥哥们自是答应了。可翠环知道后,却连道不行。

“那孩子是个闷葫芦,登不上台面,来了恐怕污了小姐的眼。”

阿娆连道没事。最后翠环拗不过阿娆,加上也想儿子想得紧,感激地答应下来。

兄长们和云西哥哥、盈姐姐都比阿娆大上不少。如今有个同龄孩子要来家里住,阿娆别提有多高兴了,天天都要问一遍,他什么时候能到。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阿娆一早起来,就梳洗打扮好,忐忑不安地准备迎接新的小伙伴的到来。

二哥温意行还打趣她,“平时捉弄云西的时候胆子那么大,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怎地这时候反倒紧张起来了?”

阿娆懒得理他,拼命将他往屋外推,催促道;“你没事做的话不如去城外帮我看看。怎么还没到?别是有事耽搁了。”

二哥气得大叫:“早饭时辰都还没过,你这急得也太没道理了些!”说着就去扯阿娆的麻花辫子。

大哥无奈地笑笑,拉开两人,温和说道:“我去看看吧,等下带他们一起过来。”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大哥和翠环他们都还没到,阿娆耐不住,将二哥也赶出门去接人。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阿娆觉得自己就快要坐不住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小伙伴。

很清秀的一个男孩子,隽秀白净,穿着粗布的衣裳,羞赧地躲在翠环的身后。

阿娆跳到他面前,比量了下两人的身高,惊叫道:“大哥大哥,他和我一般高呢。”

大哥用指腹擦去她额上的细汗,说道:“明明人家比你高一点。”

阿娆撇撇嘴,用手比划了个很小很小的距离,不服气地哼了哼。

大家便都笑了。

二哥这时才急匆匆赶过来,垂头丧气一脸的颓败。

大家细问之下,才知道刚刚他牵了马正要出门的时候,恰巧被父亲看到,直接揪到书房好一顿训斥。说什么‘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又说什么‘武功低劣愧对先祖’。直把风流倜傥的温二少说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咬牙切齿地要寻罪魁祸首来问罪。

阿娆被他追得满院子乱跑,哈哈地笑个不停。春生在旁边静静看着,脸上也满是笑意。

就是在这个时候,耳力甚好的温意行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万马踏地之声。那声音携着雷霆之势,朝温家别院急速逼近……

……

嘈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兵器相斫之声传来,阿娆紧绷着小脸,很是紧张。春生则紧紧拽着翠环的衣裳,一刻也不肯松开。

翠环拉着两个孩子不停地抄小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离那些声音小点的院子,推开一间屋子的门,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命令孩子们脱掉外面的衣裳。

她漂亮的杏眼里噙着泪。阿娆心里难受,抬起袖子给她擦泪,“翠环你别哭。怎么样你才不哭呢?是因为外面太吵了吗?我们已经关上门了,你莫怕。啊!你是想让我换衣裳是吗?我乖乖换就是了,你别哭。”

翠环摇了摇头,给她穿上少年的粗布衣裳,努力扯了扯嘴角,说道:“小姐,外面那是演戏呢,演戏的时候要敲鼓,所以才那么乱。你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你和二少爷不是喜欢玩躲猫猫吗?呐,屋顶上那个篮筐,你躲进去,让他们都找不到你,好不好?”

阿娆问道:“那我躲好了让他们找不到,你便不哭了?”

“是啊!”翠环手中不停,给春生换上阿娆的衣裳,又给他绑了麻花辫子。

阿娆坐在篮筐中看得稀奇,但外面人的嘶吼声和屋内翠环紧张的神色却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翠环,你让春生上来陪我好么?我怕。”

“小姐莫怕。你看,这里那么高,谁都伤不了你。只是一点,千万别乱动,不要让人发现你。若是被人发现,小姐可就输了呢。”

翠环叮嘱完她,便蹲下。身子,与乖巧的儿子对视。

“春生乖。我们也玩个游戏好不好?”见春生点了头,她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忙用袖子擦去。

“外面呢,有人在拿着名册点名。刚才你也听到了是吗?一会儿若是有人问你叫什么,你就说,你叫阿娆。记住了吗?”

春生又乖乖地点了点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翠环紧紧抱了抱他,然后站起身来,对阿娆说道:“小姐,温家世代忠良,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没道理遭受这种*!温家血脉绝不能断!小姐,请务必要好好活着!”

说罢,便目光坚毅地领着春生推开了门。

阿娆不太懂她话中的意思。她心里发慌,轻轻叫了声翠环。

翠环回头看她一眼,朝她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留下了一个苍白决绝的笑容……

阿娆觉得有大事发生了。可是她不敢动。她答应了翠环,要好好待着,不能乱动,也不能说话。

过了很久,她觉得可能比等春生还要久,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

她瑟缩了下,才发现进来的是持剑的二哥和提着长枪的大哥。

哥哥们身上沾满了鲜血,一进门,就焦急地轻唤阿娆。

阿娆答应了翠环不能说话,便拍了拍篮筐的边。

他们闻声看过来,眼中却没有惊喜,只有无望到极致的哀伤。但在看到阿娆身上的衣服时,他们齐齐愣了。只过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两个骄傲到极致、从不肯在人前低头的少年,这一刻,却是一起放下了武器,撩起衣衫跪到地上,朝着那梳头妇人家乡的方向,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身,二人脸上已经没了死气,又恢复了平素温家儿郎的模样。

“阿娆,你不准动,好好在那里待着,有天大的事发生,也不准动。”

“阿娆,不要睁眼,不要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说话。”

简短交代完几句,两个少年相视一笑,敛起笑容面露杀机,提起武器推门而出。

门外嘶吼声更甚。

有人推门进屋,踢翻了屋里的器具,而后环视了下屋内,便又出了屋。

阿娆待在篮筐里,努力将自己缩到最小。就算浑身都在发抖,她也咬紧了牙,好生窝在里面,一点声响也不发出。

哥哥们厮打的声音传来,而后就是父亲的。

她捂上耳朵不敢听,但是眼睛却透过篮筐边的缝隙一直看着外面,一眨也不敢眨。

爹爹在外面。

哥哥们在外面。

可是翠环呢?春生呢?

春生,去了哪里呢……

……

温家阿娆只见过春生一面。

一面之后,便是永别。

但从此以后,阿娆的心里,便有了第三个哥哥。

只是这个哥哥,她只能放在内心最深处。说不得、想不得、念不得。每碰触一次,都是刮骨剔肉一般,血淋淋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是亲妈!真的!请看这真诚的双眼!( ⊙ o ⊙ )

回忆告一段落,下一章就有云西哥哥和段大人出现了~

摸摸头~~  (づ ̄3 ̄)づ╭?~

☆、第72章 宴请

段溪桥早晨醒来时;头有些昏沉沉的。

想到昨夜不知不觉饮到很晚、竟是在屋顶上小憩了片刻;他捏捏眉心,不由苦笑——感冒头痛;怕是逃不掉了。

披上外袍正要出门;有王府家丁匆匆来禀;说是大理寺的右少卿大人来了;来寻左少卿大人。

段溪桥一路去到大门外边;才望见立在大门外边的林墨儒;便扬声问道:“大人怎地不去里面?偏要待在这个地方;看来天还是不够冷了。”

林墨儒负手而立,动了动有些发青的双唇,傲然说道:“这等充满铜臭的高门大户;不进也罢!某不稀罕!”

蹭地一声清鸣响起;门口的王府守卫齐刷刷抽出佩刀,挥臂向前一指,气势惊人。

林墨儒一个踉跄退了半步,想想不甘心,又往前走了一步,继续挺直胸膛负手而立。

段溪桥扶额叹息,暗道当真是犯晕了,竟是忘了这里是平王府,哪是旁人可以随意进得的?

便也不再提起这个,转而说起林墨儒来寻他之事。

二人低语片刻后,正待道别,旁边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一位公公。

来人看到段溪桥,忙上前行礼,转眸又见林墨儒,就笑了,“咦?右少卿大人也在?这可是赶巧了。”说着从车上捧出一方红色请柬交到段溪桥手中,“陛下宴请宏岳使臣,邀了王爷和两位大人同去,劳烦大人帮忙将此帖交给王爷。”又扭头对林墨儒说道:“等下林大人也一同来吧。”

段溪桥知道平王府戒备森严,寻常人等闲不愿往里进,便理解地笑了下,接过请柬说了个“好”字。

可林墨儒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了。

说是‘宴请’,可当对象是宏岳国人的时候……这个‘请’字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头,便得琢磨琢磨了。

这次赴宴,怕是舒心不了。

林墨儒闻言,木着脸点了下头。眼见公公上车离去了,他转过头狠狠瞪了段溪桥一眼,眼神中满是□裸地讥讽:晦气!遇到你准没好事!

段大人不甚在意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红柬,心情颇佳地回身进了大门。

看了看时辰,这时候楚云西还没练完功。他本欲将请柬递给楚里由他转交给楚云西,路上截了个家丁问了,才知道楚里如今正在楚云西那边。

看看天色尚好,头又一阵阵泛着疼,段溪桥想着与其回屋闷着倒不如多走几步散散心,就径直往楚云西的院子去了。

去到院外,他凝神细听了下,没有发现平日的剑气飞扬之声,想了想,正欲迈步进院,却被楚里给拦在了门口。

段溪桥望着他丝毫不让的模样,忽地笑了。朝里面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是没起呢,还是屋里藏着美娇娘不想被我看到呢?”

“请大人恕罪。王爷还未起身,不方便见客。”

“这倒是奇了,”段溪桥握着请柬轻击了下掌心,“晚起误事可不是他的做派。”语毕,正要把请柬交给楚里,手刚抬起一半就定在了半空。

就在刚刚,楚云西卧房的窗户打开了下又被闭合。就在那一开一关的当口,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侧脸出现在了屋内。

分明是……傅倾饶。

仿若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从上到下将他浇透。又有一团火燃在心口,将他的五脏六腑焚烧烤炙。

头痛地愈加明显了。

段溪桥死死攥着那请柬,几乎捏碎。听到房内有脚步声传来,他再也忍不得,一把将半烂的红柬拍到楚里胸口,当即飞身朝着卧房那边掠去。

楚里顺势将红色纸团塞到怀里,急急地想要去拦。谁知段溪桥的功夫大大超出他的预料,几个腾挪后,二人的距离非但毫无缩减,反而更加拉大了。

屋门被大力打开。

段溪桥抽刀下劈,楚云西拔剑相迎。刀剑撞击发出铮然之声。分明是白日,却隐隐可见白色亮光在相击处闪现。

傅倾饶慢吞吞地走出屋子,紧贴墙壁走到一旁,目瞪口呆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段溪桥自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卸了力道。如今见她脸色苍白满眼惊慌,虽不知她为何如此大反应,却也收了武器。

“你怎会在这里?”他回刀入鞘,淡淡问道。

傅倾饶昨日回想起往事时,脑中尽是血淋淋的场面,最后竟是晕倒在地。如今再看刀剑之光,多少又想起了那些,不免有些反应过甚、神思恍惚。

可就算如此,她依然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段溪桥虽神色平淡,却是在发怒。

而且怒气还不小。

虽不知是何缘由,她还是决定不要惹怒上峰大人,不然明年的俸禄怕是都要扣光了。于是指了指今早换上的白色锦衣,半真半假地说道:“王爷给我做了两身新衣裳,我穿上给他瞧瞧。”

“那方才为何会在卧房之中?”怒气稍稍弱了点。

傅倾饶稍稍放下些心,暗道还能怎么着,刚起来啊。面上却十分诚恳,说道:“我看那屋子不太透气,就想打开窗户。可王爷觉得那样屋里会太冷,不肯。”

她这话倒是无半分虚言。

楚云西在小书房歇了一宿,早晨来看她时,她说屋里太闷了要开窗透透气。可楚云西怕她着凉,不肯,她刚打开窗户他就给关上了。

傅倾饶昨夜没睡好,头昏沉沉的,想要让凉气激一激也好清醒点,便执意出门去。楚云西拗不过她,只得应了。谁知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飞掠过来,挟着杀气逼近。楚云西不由分说将她护到身后,当先出了屋。

谁曾想,前来寻事之人竟然是段溪桥……

“真的?”听了傅倾饶的话后,段溪桥依然有些怀疑。

“真的不能再真了。”傅倾饶忙给楚云西使眼色,示意他帮上一把。

楚云西正冷冷地盯着段溪桥,仿佛被人硬闯了领地的雄兽那般,孤傲而又杀气十足。

见傅倾饶望过来,他寒声质问:“你为何要给他解释?”

傅倾饶正默默想着措辞,楚云西又已说道:“我坐得端行得正,所做之事皆是发自本心,无甚可遮掩隐瞒。他若想知晓,你尽可以说出实情。他若为难于你,你让他寻我便是。”

说罢,竟是转身走了。

楚里随他而去,屋前便只剩下了段溪桥和傅倾饶两人大眼瞪小眼。

段溪桥狐疑地道:“你刚才骗我了?”

傅倾饶干笑两声,摇了摇头。

左少卿大人往廊柱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显不信。

傅倾饶的笑容便慢慢垮了下来……

那张请柬早已成了烂纸一团,彻底没法看了。好在段溪桥记得上面写了什么,三人便依着上面所写,穿了便服前去赴宴。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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