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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相-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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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在湖边流晃出涟漪,一波又一波,缠绵啡缠地像多情的圈结,那女子居然向他们舒颜一笑,语音高雅,但又直教人连心里亲近:“两位临湖赏梅,不泛舟寻章撷句吗?”
方休已完全被这高贵亲切的绝色女子迷住,只觉得千万句喉头里涌上来都是赞美,但每个字都俗不可耐。
方离笑道:”怕是一叶舟,载不动许多愁?
女子两只似笑非笑的眸子凝睇向他:“哦?是公子怀愁么?
方离道:“是姑娘似略带愁色。”
女子嫣然一笑道:“那我一定太重了,不然怎么连舟子都载不动?”
方休大声道:“若说姑娘也嫌太重,那么天下女子,不是羽毛就是石头了。”
女子嘴角蕴着笑意,态度落落大方:“我呀,不是羽毛也不是石头,我只是一一一”
她终于笑了,起先是春风一丝挂上枝头,然后是柳絮轻摇,使得一池春水也轻狂了的笑意;“我只是笑。”她在笑容最令人迷醉的时候补充了一句:“三笑过后就要杀人。
说完她就出了手。
天下有不少杀手。杀手中有不少好手,他们杀人的方法之利害,布局之精炒,直叫人无可防御,无从抵挡。
像杀手唐斩、王寇,他们杀人的手段,都出人意表,石破天惊,有的杀手像屠晚,能够把对方生辰八字写入一只鳗鱼肚子活杀,就能杀死对方,怪异莫名,也有“舟子杀手”张恨守,专在江中杀人,令人进退失据。
但从来没有一个杀手那么美,出手也那么凄美,像一朵花不愿意开到残了所以徐降于水上,随流飘去。
夏衣杀人,使人死得甘心。
死得无怕。
方离方休,都忘却了抵挡。
夏衣这一剑原本可以同时杀掉方氏兄弟,但是凭空一根竹杖飞至。目点拍打,夏衣单剑分为二,与竹杖相搏七招,始终攻不进竹杖的防守范围里。
方休失声道:“李布衣……!
高贵女子夏衣忽然自船上飞起,落在湖上,她的足尖点着水上绎红色的花瓣,忽踩在柳丝上,手中的剑光从未停过。
李布衣的竹杖依然回缠着她的剑光。
夏衣忽然像一只彩凤般掠上梅枝上。
李布衣也和身而上,两人在梅树上交手;水中倒影却像两人在天上翩翩而忘我地舞着。
方离方休浑忘自己刚度过生死大难,为眼前这场湖光山色落花飘零的决战而神醉。
树上两人,一声娇叱,一前一后落了地。
夏衣狠狠地盯着李布衣,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在那么狠的时候看人也那么美丽:“你是李布衣?”
李布衣笑道:“三笑杀人夏衣,落花剑影。名不虚传。
夏衣绷紧了脸没有笑,更有一种逼人的嗅:“这不关你的事。.你何必要来日这一趟浑水?”
李布衣叹息道:“不行。
夏衣道:“什么不行?
李布衣道:“谁杀不该杀的人,都不行。
夏衣悲愤地一笑:“也许发生在我身上,你就不会说不行了。
李布衣长叹一声道:“夏姑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以前发生在你身上事,的确很悲惨,可是你既深防这种悲痛,就不该把悲痛施加在别人身上。
夏衣忽然不狠了,情感像要崩溃似的,又极力抑制着,道:“我明燎这种痛苦,可是又有谁明燎我?
她郁郁一笑:“反正我在你面前也杀不掉这几个人。
李布衣笑道:“夏姑娘,你笑得真好看,可是,你已对我笑了两次了,我不希望再笑第三次。
夏衣偏了偏首,露出稍带稚气的可爱神情:“你怕我杀你?”
李布衣诚恳地道:“夏姑娘如果不三笑就杀人,我愿意天天看姑娘笑,也愿姑娘天天笑、时时笑。
夏衣忽然微微一笑别过头去,李布衣看了也一阵抨然心动。
“我已经对你笑了三次,你这条命,暂寄着吧。”足尖一点,就要离去。
李布衣忽唤:“等一等。”
夏衣回首,李布衣把竹杖徐伸向前,道:“这是姑娘鬓上的花。”
夏衣不自觉地用手摸一摸云鬓,才知道发上的花不知何时已不见,却让李布衣的杖尖平平托住,送到自己面前。
夏衣忽然感觉耳颊一热,拂剑掠起,抛下一句话:“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夏衣的腰身一连数闪,便在梅花湖畔消失不见。
在方离、方休的脑海里,夏衣高挑、婀娜而纤细带丰腴的身姿,真像隽刻入心入肺去一般,要永垂不朽的。
李布衣也怔了一阵,伸手取回杖上的白花,花朵很小,花蕊轻黄,但花瓣足有二三十瓣,很是可爱,李布衣不禁放到鼻端闻了一闻,这清香袭心却使李布衣有一阵深深的感触。
就在这时,一阵轻笑和几下掌声同时响起。
笑和拍手的人都是方轻霞。
方轻霞笑靥如花,刮脸羞李布衣:“羞羞羞!采花大盗偷了人家的花,人家不要,退还给你呢!”
她和夏衣的笑是截然不同的。方轻霞笑得像一朵会发光灿然的花,笑起来可爱而得意,稚气而伶俐;夏衣高贵中略带伤愁,一旦笑起来,明丽、娇艳、妩媚都像一张琴三条弦同时弹动的和音。
李布衣听了,却正色向方轻霞道:“夏姑娘为人不坏,她之所以沦为杀手,跟她幼时的遭遇不无关系——以后如果见着她,万万不要在她面前提采花大盗……”
方轻霞星眸微睁:“怎么?”
方信我、古长城、移远漂这时早已围了上来,古长城眉心皱得都是直拆纹,问“李神相又从相学中知道了她的过去么?”
“不。”李布衣沉重地道:“夏姑娘原是米婷米姑娘的挚友,我是从米姑娘处得悉的。
夏姑娘九岁的时候,曾经遭到四名丧心病狂的强梁轮奸,这在她幼小的心灵造成莫大的创伤,这才使得她日后成为杀手……唉,以她的本性。婆质,实在是大过不幸……”
众人听了,都觉心头沉重。方氏兄弟见夏衣高贵的姿容,更不敢相信那是实事。
方信我抚髯道:“要不是布衣神相及时赶到,我这个老不死的就得要白头送黑头人了。
古扬州抢着道:“岳父、爹爹,行刺的不止是夏衣,还有唐可、项雪桐和翟瘦憎,以及柳焚余那妖怪呢!
方轻霞知道他故意,狼狠地瞪了他一眼,方信我等却大力震讶:一个“三笑杀人”夏衣已经够难对付了,何况还有唐可。项雪桐、翟瘦僧和柳焚余?
移远漂道:“夏衣既然能找到达里,其他的人也一定找得到。我们先撤离,到虎头去再说。
方信我、李布衣、古长城、方高、方休、古扬州、移远漂七人赶回茅舍的时候,迷雨已经开始飘落。
移远漂奔在前面,推开门,向里叫道:“映儿.快收拾行装——”突然之间,眼前一蓬金光,乍亮起来。
一个平常人,通常刹那间里做不到什么东西,至多只能眨一眨眼,震一震,或吠叫一声,但在武功高强的人来说:一刹那已足够杀人或免于被杀了。
移远漂的武功相当高,他的反应却因年纪大而较缓慢一一一这是任何人都免不了的悲哀,一个人可以因年龄高而经验更丰富,但体力则相反下降,岁月其实是习武人最忌畏的东西。
那蓬暗器他其实可以躲得开会,或者也可以将之拨落,只是那蓬暗器是光。
光芒。
光芒使他目不能视。
他至少因闭眼花而缓了一缓,这一缓使他眉心一疼,仰天而倒。
在后面的方信我瞥见他额上嵌了一面令牌,惊叫:“移四哥转而怒喝道:“阎王令?!
夹着这声断喝,方信我、古长城同时踢门闯入。
茅舍里一个狠琐的精悍小个子,正破茅舍后窗而出。
但这个人才闪了出去,又跌了回来,捂住心口,眼光狼狠的望向窗口。
窗口外伸出了一根竹竿。
然后,一个人徐徐站起;但但在窗口产浮上头来,这人正是一见移远漂遇刺即飞掠至茅舍后窗下的神相李布衣!
室内十分幽黯。
这时方情我掣出大刀,古长城抡起铁耙,向唐可迅速围逼了过去。
唐可手上紧紧抓着一方盒子。
他突然打开了那盒了。
一道强光,疾射向方信我脸上。
方信我只觉耀目难睁,横刀一格,“哨”地震飞一面令牌。
方信我被这阻了一阻,古长城的大耙却开山裂石般锄了下去。
唐可的盒子,又向上掀了一掀。
一道金光,疾射古长城!
古长城铁耙回守,格飞令牌,唐可掠起,一脚赐翻桌子,把桌子下捆绑的人揪了出来,叱道:“谁再进来,我先宰了他。
那被制住的人便是脸色青白的松文映。
方信我和古长城一时顿住,刚闯入暗室的方离方休方轻霞和古扬州,也都怔住。
方信我道:“你要怎么样?“
唐可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这人!
松文映脸色青白,在暗室里更是无助。
方休叱道:“你杀了移四爷,怎能放你走!
唐可狞笑道:“不放,就一起死。”脸肌忽抽搐一下,胸前的鲜血已经湿透了衣襟。
方离急道:“放他吧。”
方休截道:“不行!”
暮然。唐可“嗜”了一声,手一松盒子掉落,全身像给抽尽了筋一样,软了下来。
他全身虽已瘫软,头部却还是挺直的。
大家这时才看见,茅舍顶上正有一根竹杖,一寸一寸的自唐可头顶抽回。
——原来是李布衣在屋顶上以竹杖刺入了唐可脑部,把他杀于当场!
竹杖抽完,唐可倒下,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布衣飘然而下,眼睛里有一种出奇的悲哀,有几分像后悔,但不是后悔,有几分像是同情,但也不是同情。
方信我道:“还是多亏了布衣神相!
古长城道:“咱们连累了移四爷!
李布衣微扶起松文映,正想解索,兀然,松文映身上绳索寸寸断裂,整个人粹地“胖“了起来,李布衣不及有任何行动之前,他已向李布衣脸上“吹”了一口气。
第四章 杀手杀杀手
李布衣每次能在剧变中绝处逢生,除了他武功高、应变快、运气好。头脑清醒之外,他在相学上的观形察色,料敌机先,也极为重要。
可是这一次他望向松文映,反应使他在惊骇中震了一震,这一震,造成了对方在他未及能有反应之前,一口大气“吹”个正中。
李布衣之所以会震颤一下,那是因为他在极其幽诡的光线里看见了松文映的脸!
没有一张脸更能令李布衣感到惊愕!
因为那是一个本来已死去的人之脸孔!
那是“小珠”——萧铁唐一的脸。“取暖杀人”的故事里,萧铁唐假扮无依女童小珠,因捕杀项笑影、茹小意。湛若飞、秦泰等人,结果杀了无辜的石头儿,已给李布衣揭露身分,萧铁唐以凌厉气功二次攻向李布衣,都给消解于无形,情知不敌,自牧当堂。
然而就在这阴暗的角落,已经死去的萧铁唐,又“活”了起来,出现在李布衣眼前。
李布衣饶是大胆,也不免怔了一怔,这一怔,萧铁唐那一口气,已吹在他的脸上。
李布衣是及时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全身的内力,全运聚于五官上。
萧铁唐“吹”了那口气,霍然而起,挥拳怒击李布衣胸前!
李布衣一吸气,看似胸膛忽凹陷了下去,其实是一退七尺。
李布衣刚站定,方信我、古长城等都挥舞兵器,围住了萧铁唐。怒喝:“你是谁?!忿叱:“你不是松文映?!
萧铁唐声调十分特异,就像看见一个女孩子脸上长了胡子样奇诡,所以他的笑声也像鸣咽一般难听:“萧铁唐。”众人脸色皆变。
李布衣随后惨笑道:“我早知道你还未死……”
萧铁唐淡淡地道:“我萧铁唐怎会因为打不过就自杀呢?
李布衣只有苦笑:“你想怎样?
撇唐道:,‘你已被我气功所袭,我想怎样就怎样,你能奈我何?”
李布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喉头一阵格格作响,仰天倒下,又挣扎起来,勉力盘膝跌坐。
萧铁唐冷笑道:“想以内力逼住伤势么?倏向李布衣跨去。
同时间,刀光闪,一刀砍向萧铁唐。。
出刀的人是方休。·
他这一刀发出来的神情,似有大侠锄好替天行道之威,但他的刀法却没有这般值得自豪!
这一刀,萧铁唐根本没有闪躲。
刀砍在萧铁唐身上,刀口反卷,方休只觉虎口一震,手中刀几乎脱飞去。
方信我暴喝道:“好气功!大刀一挥,皓发白眉。银须,同时激扬开来,须发中一张红脸,威武已极,但这一刀,要比他神情更威武上十倍!
方信我砍出这一刀的时候,先吐气扬声,萧铁唐暴喝一声,却没有闪躲。
这一刀砍在萧铁唐胸前,“呜”的一声,如中铁石。
萧铁唐身子十分矮小,而且阴阳怪气,绝不硕壮,只是猛运起气功来的时候,全身就硬绷得像一只铁馒头!
古长城不理他是铁是钢,一耙朝头锄下!
萧铁唐对古长城的天生膂力,以及这巨型重兵器铁耙有些顾忌,未等耙尖锄至,突然全身“胖”了起来,“吹”出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吹出,萧铁唐自己立时像晒干了的柿子一般,瘪了下去。
古长城见李布衣给萧铁唐吹了一气,也不支倒地,知道这气功非同小可,忙收耙避过,他虽避过正面,但身子仍给一股狂风卷起,百忙中一粑锄入柱中,双手紧执耙尾,双脚离地,全身校狂风吹得与耙身成一字水平,才没被改走,当狂风止,忽觉眼前大亮。原来茅顶茅舍全被吹走精光,只剩下几根被埋人土的柱子未被吹走。
萧铁唐怪笑道:“你们几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方信我、古长城、古扬州、方离、方休。方轻霞纷纷掣出兵器,包围萧铁唐。
萧铁唐道:“抓了李布衣回去,自然是大功一件;杀了你们,也好向谷公公、魏公公交代。”
萧铁唐是御前“八虎”中罗祥的心腹,缉拿李布衣是“八虎”之首刘遵所命,罗祥力荐萧铁唐担任。而追杀“大方门”是另外两个太监魏彬及谷大用之意,因为死去的刘破、郑七品全是他俩人的手下,蒲铁唐也想顺此杀了”大方门”的人好向刘、罗面前讨好。也可向魏、谷面前认功。
萧铁唐是锦衣卫中最辣手的一个。他整治犯人的时候,据说连索来嗜杀喜虐的其他同僚,也不忍卒睹,远远地避了开去。有次他杀一个人,一面杀,一面吃,居然能吃了他七天而不死,连翟瘦憎都服了他。
萧铁唐的武功高在于他的气功。他的气功比任何武器更难抵御,任何人都无法抵挡风力。他只要自丹田发力,以风力伤人,可怕的是他一向以服五毒为餐,自蕴毒力,所吐的劲凤自有毒质,每逢他一动功,全身如同铁造,刀枪不入。
任何东西的得到都要付出代价,萧铁唐也不例外。
所以萧铁唐身子只停留在十一岁时候的发育,从嗓子到生理都难分男女。
李布衣冷不防给他吹了一口气,不但受了伤同时也中了毒。
第二个被吹倒的是古长城。
他们四张刀,两根耙,劈击在萧铁唐身上,萧铁唐都挺住了。但他深知对他最具威胁的是杀伤力量大的古长城。
所以他拼了在脑门上挨了古长城一粑。也掩到古长城身前,一把抱住了他,一口气吹灌入他张大的喉里。
而古长城的口已成了千呼万唤的无声。
同时间,一耙四刀,已击在萧铁唐的背心,萧铁唐一个跄踉。又立住了脚步,缓缓回身。
他最忌畏的敌人,只有李布衣。
可是如今李布衣虽死不去,但数日内休想有动手之能。
这几个人虽不好对付,但他始终能一个一个的除悼一一一现在他已经除掉了一个。
古扬州正抱着父亲嚎啕大哭。
萧铁唐吃了古长城在“百会穴”上的一耙,他虽然已经到全身无罩门可袭的地步,但这一耙仍叫他混混沌沌的不好受。
他决定先调一口气。
一一一练气功的人最重要的是一口气,气顺,则调,气不顺,则等于废。
他调息的时候,整个人又瘦小枯萎了下去。像一个小老头,一面冬天还未被挖掉的夏季果子。
方休尖呼道:“你伤了古二叔!
方离大叫道:“我们要报仇!
方轻霞俏脸像她手上的刀光一般锋利:“操你奶奶的臭诛儒,我一一一”
方轻霞根本不知道“操你奶奶”是什么意思,她这些话是平时听古长城父子说多了,也学会了,根本不知道女孩子家不可以说的,也不能说的。
故此时她一生气,用未骂人,正如许多人讲口头禅一样,对口头禅的真正意思并不了解。
可是“侏儒”两个字,令萧铁唐震怒:
——一个矮子最怕人说他矮,一个害羞的人最怕人说他害羞,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最怕给人指出他心术不正一一一当然也有人但然承认的,但那在人格上已经算是一个“人物”了。
萧铁唐不是个“人物”。虽然他一直想比当年叱咤风云的萧秋水、铁星月、唐方还著名。
一个人在性格上有可取之处才能是个人物,不然,就算怎样疯狂的想成为“人物”的人,仍然不能算是“人物”。
萧铁唐因“侏儒”两个字而震怒、愤恨而至杀机大现。
他指着方轻霞;说一个字像把一口钉子一寸寸钉下去:“你死定了。
方信我忙挺刀护在爱女的面前。
可是连他自己也知道,他难以保住他的女儿.不过,他宁可自己先死。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梦幻般疾闪面至。
这人一到,手自袖中出剑,刺中古长城,剑热倒曳,让剑尖上的血沾落地上,才挽剑诀而立,像风中云似水中岩,神完而气定。
古扬州大哭:“爹一一一!
萧铁唐看清楚来人,笑道:“你来得正合时!
这来人一双眉毛,像两片彩羽飞人云须,深刻的五官都勾勒出坚定与傲岸。
“翠羽眉”。
柳焚余。
柳焚余一出现便杀了古长城。然后深深地望了方轻霞一眼,就不再望。
“萧大人,你的气功,我看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
萧铁唐知道自己决不会是“天下第一”,但气功是他最得意的武功。为练它所花的代价也最大,柳焚余赞美,使他感觉到所付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是以萧铁唐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还有一一一“他下面一个字是”更”字。
只是这个“更”字已经“哽”住了。
柳焚余闪电般的出剑,一剑,刺入他张开的嘴里。
柳焚余一剑得手。抽剑,翻身,后退,一退丈余!
但在他未退去之前,身形甫动未动,萧铁唐已一拳打在他胸膛上。
柳焚余退开去的时候,剑自萧铁唐口里拨出,血如箭泉射出,但一滴也沾不列柳焚余身上。
他落在丈外,冷冷地看着萧铁唐,刚才的刺杀,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萧铁唐的身子如风前蜡烛般地晃动着,捂嘴喷溅着鲜血,“你……”下面的不知是要说什么。
方信我觑着时机,一刀砍下,萧铁唐的气功已被柳焚余所破。这一刀把他身首异处。
就在这时。柳焚余飞起,一手挟持住方轻霞,云彩般掠起。
方离失声惊叫道:“你干什么?!
方休一刀劈出,剑光电掣,这一刀已被剑光卷至。
古扬州怒吼一声,一耙向柳焚余背后锄下!
以柳焚余的武功,要避开这雷霆电击的一耙,也在所不难,但他的身形突然像当心打了一拳似的一颤,古扬州那一耙,险险击中他,而扫落了他头上的儒巾。
柳焚余去势如电,侍古扬州、方休想再第二次出击,方信我。方离正要出手的时候,柳焚余已挟着方轻霞,直掠了出去,竟凌空踏着静水如镜的湖面,海鸥般飞去,转眼消失了影踪。
茅舍己没有茅草。
地上却有死人。
死的是唐可、萧铁唐,还有移远漂、古长城,以及被杀死在桌底的松文映。
对方死的两入虽然是好手,尤其萧铁唐更是一流高手,但自己方面死的也是一流好手,何况李布衣还受了重伤。
古扬州当然是极其伤心。真正担心的是方信我。方离的心乱成一片。方休却被兴奋、紧张,以及一种热爱自己尤甚一切的自大和莫名的愤怒弄得忙不过来。
过了好久,宜至把古长城、移远漂埋葬之后,孪布衣才能说话:这时候他的脸色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眼神一反平日的深懵,炯炯有神:“方老,到虎头山去……”
“我中了萧铁唐毒气功,运功迫毒,也非要四、五天不能痊愈……我跟你们一起,反累你们照顾……”说到这里,徐徐闭上双眼。从他抽槽的脸肌可以想像到他的肉体上所受的痛苦。
方信我激动他说:“李神相是为我们而受伤的,我们怎能撇下你不管!
李布衣无力地道:“这儿附近的浓湖,住了温风雪,我到他那儿……自然安全,你们……放心,我一旦好了,就去找你们……你们得要先赴虎头山,联系上‘刀柄会’的盟友,便……不怕了
其实温风雪是住在五旗峰瀑谷,这儿根本没有他的朋友。李布衣自是人人要杀的对象,何况还受了伤,若不过样说,方信我决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看着方信我担忧的神情,勉强以竹杖支撑着身子,蹒跚走去。
方信我沉思着李布衣临别前的一句话:“你气色不好,一路上,多多保重。”
方信我反问了一句:“你不是说我下停丰匀,有老运吗?
李布衣叹道:“相在脸上,是常,气色浮移,是变;一切都在常与变中,天道无亲,仁者多福。”说罢扶杖颇蹭而去。
方休向方信我气冲冲的间:“爹,我们追那恶徒救妹妹去!”“方信我横刀而虎目含泪,道:”走!天涯海角,也要把霞儿救回来!
第五章 小姐与流氓
柳焚余挟着方轻霞,逃了很远。
黄昏挂了暮纱,这儿一带平原静谷,远处长河闪着粼光,静静地流着,山边人家袅袅升起了炊烟,静静的亮了舀边的灯,天边几颗星星。眨着眼,也是静静的。
柳焚余疾如风地走着,给他挟在腋下的方轻霞,不是不挣扎,而是一口气喘不过来,像孙悟空给金箍束住,挣扎不得。
忽然,方轻霞觉得面颊上有些湿漉,她起先还以为是下雨,后来乍发现原来是血!方轻霞尖叫了一声。
柳焚余猛然停下。
他奔行何等之急,如鹰如矢,但说停就住,绝不含糊。
方轻巨在路上叫着、喊着、哭着、咬着,可是柳焚余都没有理会。
因为他知道那是很正常的事。
最后方轻霞哭累了,喊累了,也就不喊了,几乎昏昏欲睡了,这突如其来又一声尖叫,柳焚余知道绝非正常。
他慌忙放下了方轻霞。
方轻霞被力挟了好长时间,突又脚踏实地,她顿觉浮在云端一般,站得晃晃欲跌,柳焚余一把扶住了她。
方轻霞呻吟道:“我死了我死了……”
柳焚余也紧张起来间:“怎么?”
方轻霞指着玉颊,哭叫道:“我受了伤了,还流了血……”
柳焚余看了看,笑道:“是我流的血。”
方轻霞怔了怔,一面哭着一面摸摸面颊,自觉并无受伤,这才放心,只见柳焚余嘴角不住淌出血水,手臂也给血染红了几处,方轻霞这才想起,柳焚余曾给萧铁唐当胸打了一拳,至于手臂,却是给自己咬伤的。便再也哭不下去了。
但她还是一样振振有词:“我给你挟死了。
柳焚余绝不是个好人。
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分别,本来就极难划分,只是,柳焚余自己也肯定自己不是好人。
世界是有很多人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想到邪道上去,也有根多人对一句有意的邪话而一无所觉。
柳焚余无疑是属于前一种。
所以他听了方轻霞那句话,暧昧地笑了起来,道:“你也可以挟死我。
方轻霞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柳焚余只觉她眼睛有一种傻憨憨的艳美,使他有一种被美丽击倒的感觉,轻言浮语都说不出来,只道:“有意思得很。”
方轻霞又白了他一眼,望里周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焚余耸了耸肩。
方轻霞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去了!”
柳焚余望着她,摇首。
方轻霞跺足咳道:“本姑娘说要口就回,要走就走!”
柳焚余还是似笑非笑地摇头。
方轻霞嘟嘴道:“我不管。”她随便择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就走。
柳焚余一闪身,拦在她身前。
方轻霞美目一瞪,飕地闪向一边想溜了过去,但是给柳焚余又挡在她的身前。
如是者,方轻霞换了七八个方向,仍是给柳焚余截着。
方轻霞顿足拔出双刀,叱道:“你再不走,别怪本姑娘不容气了。”
柳焚余微张双手,一副悉听尊使的样子,方轻霞看了就气双刀如芽花蝴蝶。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飞砍柳焚余。
可惜柳焚余不是蝴蝶。
他一出手,指节叩在方轻霞右手手背,使得她右手刀落地,柳焚余一手抄起,以刀柄架住方轻霞手刀,再沉时撞落她左手的刀。又用另一只手抄住,同时间双刀已交叉架在方轻霞颈上。
方轻霞又气又羞,就是不怕,叫道:“你杀呀!
柳焚余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有强烈的疼惜之意,方轻霞对人家这样看他的表情,倒是像养鸟饲鱼的人赏鸟观鱼一样,鸟儿鱼儿习惯了人的眼光,也不心惊得扑打翅膀或跳出水面了,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方轻霞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想干什么?”
柳焚余笑着,这一抹很令人心动的微笑刚在他脸上展现的时候,晚空一弯新月,刚刚浮起。
他把双手搭在方轻霞肩上。
方轻霞看着那微笑,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像水塘,给一个莫名的微笑惊乱了。她像小兔子躲避猎人时先察一下四面的生机,只见荒谷寂寂,暮晚徐近,星星在空中一霎霎的,山谷里的灯火也一同一闪的,蛙鸣一声接一声的,都衬托出寂静。
不知怎么的。她无由地感到害怕,那感觉就像母亲在她童年亡逝之后。她一直做着一个梦,做着做着,忽从高处摔下来,那么缓慢、那么凄楚,然后驰落在一个男子的弓上,这个男子的脸孔,完全是陌生的:自己未曾见过的,但仿佛比你母亲还要熟悉。每次她梦到这里,便自梦中乍然而醒,惊出了一身热汗,父亲为她揩汗,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她只感觉到连父亲都是陌生的,心神仍在无依凭中久久未能自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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