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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踏雪行-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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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落座时还掸了掸衣角,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不瞒堂主,你今日吩咐帮众找我时,我们已经见过了。”
步惊云仍是面无表情,只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愕。柳随风的目光却是淡若春水,在他和步惊云之间,忽然出现了一张只能被一个人看到的卷轴。
“进入世界:风云。强制任务:前往天下第一楼,击杀童皇。任务期限:四十天。任务奖励:生存点数五千。完成后,自动接取下一个强制任务,若任务失败,将失去轮回资格。”
昔日,江湖上有一个名叫“天池杀手”的组织,共一百零八人,作恶多端,为祸武林。因其民愤太大,无双剑圣亲自出手诛恶,将一百零八人杀到只剩最强的十二人,合称“天池十二煞”。他们被剑圣吓破了胆,投奔雄霸寻求庇护,自此隐居在天下第一楼中,既为避祸,也充当雄霸的护卫。
童皇就是他们的首领。
柳随风不知内情,连弄清天下第一楼是什么,都花了他不少时间。寻常江湖门派不值一提,他对天下会心生好奇,竟易容改装,以普通帮众的身份行险混入总坛,想要亲眼看一看雄霸和风云霜三弟子的实力。
被他顶替的帮众恰好是飞云堂属下,这纯然是巧合罢了,他也没想到飞云堂主会下令找人。
步惊云眸中惊诧之色尚未褪尽,柳随风已轻敲了一下桌面,平静地道:“堂主为何不问我,我怎么会出现在天下会?”
他很想问清楚苏芒的情况,但步惊云受托找他,显见苏芒安然无恙,任务又与天下会无关。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取得步惊云的好感。毕竟他没有稳胜雄霸童皇联手的把握,如果要寻找可趁之机,这个已被苏芒所信任的飞云堂主,大概是唯一的可能。
就像苏芒并未想过帮忙那样,他也不需要她的助力。只是,他面对步惊云时,终究忍不住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去猜测她的第二个任务内容。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苏芒卓立于硕大的龙头上;满怀好奇地打量那只大石球。石球凌空悬于瀑布之下;一条白练倒悬千尺,不知冲刷了几千年。它当然不可能真的悬空无依,即使如此;筑陵匠人的技术也称得上巧夺天工;难怪黄帝放心葬身于石球之内。
这算是黄帝之墓的最后一道屏障。苏芒见到瀑布的同时;觉察到这巨大石窟中还有其他人在。
游目四顾,四周围绕石头雕成的琼楼玉宇,雕梁飞栋;建筑风格与当世全无相似之处;却是大气磅礴,配合随葬的石俑、石马,尽显一代人皇风范。而那两道神秘的气息,正是位于其中一间石楼里面。
那是武功有相当火候的高手气息,与火麒麟那种异兽截然不同。这倒也不奇怪,此地虽有微弱光线,却和凌云窟一样,飞鸟走兽绝迹,一片死寂,若非身负高深武功,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苏芒想了想,并没出声招呼,身形晃动,已如一片秋叶般,轻飘飘地踩在了石球表面。
石球上流水不绝,滑腻至极,瀑布水声轰鸣,眼前水雾飞腾。这球实在太大,表面不似弧线,反而更像有些弧度的地面,她扫视一圈,根本找不到应有的入口。
“难道真要把石壁打碎?”
苏芒皱眉看了看石球,青鸾羽割金铁如割豆腐,黄帝墓里的石头也不过是石头而已,强行进去并不难,但她仍然好奇真正的入口何在。
尚在犹豫之间,忽闻风声飒烈,两条人影自石楼中跃出,凌空直扑石球上的苏芒,身法如同行云流水,绝无半点凝滞。其中一人全身红衣,手中利剑幻化出密不透光的蔽天剑网,口中暴喝道:“什么人!快从圣皇墓上滚下来!”
另外一人默不作声,刀招却只有比剑招更狂、更猛。一刀劈到,刀劲寒绝,竟将刀气波及的流水悉数化为坚冰。
苏芒知道他们必定会出手,也不惊讶。这两人既然是黄帝墓的守护者,想必不是恶人,是以直到刀剑落地,她才后发先至,以静制动。青鸾羽平指前方,她自身忽地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原地转了一圈,带出一个完美的青色剑圈。
“缓慢”不过是两个守墓人的幻觉,实际上的速度快到了极点。他们一愣之下,刀剑去势顿时受到影响,只见千万道箭矢般的细细水流被剑势带起,撞在冰寒刀气之上,瞬间化为冰刺。这些冰刺根根如同天下间最锋利的暗器,随剑气激射而出。
以他二人的实力,竟然闹了个手忙脚乱。刀剑合击,劲力波及方圆数丈,总算将冰刺全部击落。
苏芒既不闪避,也不进逼,只凝神看着他们的招数。持刀男子大吼一声,刀意竟更进一层,张狂霸道,仿佛无人能撄其锋芒。他的人更化作一头凶悍的猛兽,气贯于刀,刹那间爆出漫天刀影刀气,气势强绝,竟连一旁的同伴也罩了进去。
一刀断尽轮回路,却连石球上的积水都没激起。
他只觉苏芒周身的空间似乎脱离了他的刀意控制,她的人明明就站在那里,自己却马上要一刀斩空。惊疑不定中,面前剑意又是一变,冲天而起,所到之处,倾泻而下的瀑布陡然凝成一柄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剑,向他横扫而来。
他心知不好,更是不管不顾,一身功力狂泻而出,想要阻住那巨剑。石球上白霜横空,飞瀑轰然四散,巨剑无影无踪,剑客与刀客面面相觑,方觉苏芒已退出几步,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他们居然毫发无伤,只是衣衫湿透,可见方才数息间的交手,已经落了下乘。
直到亲身感受到那寒绝霸绝的刀劲,苏芒才意识到对手是谁,笑道:“两位前辈莫非是北饮狂刀聂人王和南麟剑首断帅?”
聂家傲寒六诀、断家蚀日剑法,均是江湖上闻名的一流武功。苏芒对蚀日剑法了解不多,但是对手一刀凝水封冰,内力浑厚霸道,除于凌云窟中失踪的聂人王外,更有何人?
两人都是神情微动,聂人王又向断帅看了一眼,沉声道:“不错,你又是谁?”
苏芒并不知道这两位武林前辈还活着,更没想到会在黄帝之墓里见到他们。她先坦言了自己的姓名,然后细细询问,方知其中大有隐情。
聂人王为向红杏出墙的妻子证明自己,不惜挑战齐名的断帅。二人在乐山大佛膝上决战,却被发狂的火麒麟拖入洞中,自此再未出现。聂风和断浪因此投入天下会,一为雄霸弟子,一为普通杂役。两人常来凌云窟拜祭,但都没有父亲的消息。
别说剧中人,就算身为观众的苏芒,也认为他们已经死去,否则怎会任由儿子被雄霸驱使?
但其实火麒麟不再发狂之后,也没为难他们,二人侥幸未死,在洞中四处乱走的时候,误打误撞来到黄帝之墓,发现中原龙脉的秘密。这件事情太过重要,帝墓中又无人看守,他们商量一番,决定自愿留下做守墓之人,连儿子都顾不上了。
苏芒虽然有些异议,觉得他们可以先去给聂风断浪送个消息,也被这孤守多年的气概折服。须知做英雄容易,做默默付出的英雄却很难。剑首狂刀纵横江湖,之间的关系似敌非友,却为中土的安宁而抛下一切,这样的选择,值得任何人敬佩。
对比之下,她那个“我想摸摸龙骨”的要求实在有点脱线,但这是任务内容,她也没有办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聂人王性格粗狂,断帅较为细致,不管脾气如何,两人的脸色都变得了很不好看,似乎在考虑她言语的真假。良久,断帅方道:“老刀狂,咱们两人联手也赢不过这丫头。她若用强,早已经进入圣皇墓中,何必客客气气地等到现在。”
聂人王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冷哼了一声道:“好吧,小丫头,横竖你已经找到这里,领你进去便领你进去。你要是敢有异动,咱们就豁出这两条老命,和你再拼一场。”
苏芒笑道:“如果我真要抢龙脉,两位难道不应该豁出两条老命,逃出去通知中原武林么?”
聂人王又哼了一声,喝道:“跟我来!”
石球穹顶之下,的确有着一个秘密入口。当年聂、断二人从这入口进去,发现黄帝尸骨,才大惊退出,决意守墓。一进去,苏芒便看到了数不清的石阶,青石垒垒,一铺而上,石阶尽头矗立一道石碑,上书“黄帝之墓”四个大字。
这道石碑其实是王座的靠背,抬头看去,王座之上端坐一高大骸骨,身披披风,双手拄着一把长剑,虽为枯骨,却是凛然生威。最骇人的是,他尾椎处拖出一条长长的尾骨,从王座垂下,盘在地面上,印合他龙神血脉的身份。
断帅缓缓道:“这就是轩辕圣皇的遗骨。传说,只要黄帝遗骨一直安葬于此,中国,便不会被外敌所侵,永享太平!”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非要守住龙脉不可。”
苏芒的目光一直投注在黄帝手中的剑上,反而没去特别关注那截龙骨。听到断帅郑重其事的话,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作出回答。
夏禹轩辕剑啊……
即使在碧落天里,轩辕剑也很不客气地排在武器兑换的第一位。这柄剑不一定是正版的轩辕剑,但遍数武侠世界,见到黄帝遗骨的机会又有多少?黄帝的随葬宝剑,不是轩辕剑又是什么?只要杀了聂人王和断帅,剑和龙脉便都是她的了。
以苏芒如今的心境,仍情不自禁地感到肉疼。
她忽然提步上前,伸手碰触剑柄。聂人王正要抢上,被断帅一把拦住。只见长剑嗡嗡震颤,本来似是锈黑色的剑刃,忽然焕发出星辰般的光彩,连带白骨也灿然生光。
它若当真能活过来,不知会讲出多么惊心动魄的传奇,多么令人神往的神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静立不动的苏芒忽然叹了口气,无限遗憾地松开手,然后,极轻极轻地握住了旁边的龙骨。龙骨入手的刹那,第二个强制任务被判定为完成,同时发布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强制任务。
苏芒默默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愣了一阵,不知道该对这一次的任务内容作出什么评价,是“我就知道”呢,“意料之中”呢,还是“果然如此”呢?
手中触感温润如玉,有平心静气的神效,仿佛在呼唤她把它带走。聂人王多年处于龙骨附近,疯血从未发作,就连入魔的聂风,也无法抵抗龙骨的力量。甚至就连刚刚出现的任务,也像是一种引诱,告诉她,她有拿走轩辕剑和龙骨的资格。
可她只是一笑,向遗骨挥了挥手,毅然转身走下石阶。
聂人王祖祖辈辈疯血在身,断帅是一心想要振兴断家的剑客,他们守护多年,并无将宝物据为己有的想法。她武功比他们两人加起来都高,难道还要耽于外物么?
“离开这里之后,我要去天下会,”她忽然说,“两位有没有话让我带过去?”
她已告知他们,聂风现在是雄霸门下第二弟子,神风堂的堂主,断浪……她并不清楚断浪是否还在天下会,只得含糊带过。为以后办事方便,她甚至还透露了雄霸对风云的真实想法。聂人王纵肯让儿子为雄霸卖命,也不肯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利用,沉思半晌,苦笑道:“我……还是想先见一见他。”
而断帅,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苏芒心想见到聂风,找断浪想必不难,便答应下来。
离开凌云窟后,她不做耽搁,立即北上赶往天山。第三项任务牵扯甚广,为稳妥起见,她既希望能联络到无名,也希望能联手步惊云和聂风。如果柳随风的任务不是刺杀雄霸,她还期盼能把雄霸一起拖下水。
她自忖到这个时候,柳随风很可能已经摸到了任务的诀窍,说不定正在砍某个倒霉蛋。以她对他的了解,只要他不疏忽大意,或是轻视对手,即使是击杀类的任务,也不该有任何问题。
然而,这时她还不知道,等她到达天下会,聂风已经奉命前来中原。
步惊云还坐在书案后面,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相同的冷酷,但他的目光里已没了惊讶,取而代之的是慎重的思索。
柳随风的态度既淡定,又笃定。他轻轻说:“我要杀童皇,天下第一楼里的童皇。”
其实就连步惊云本人,也不知道天池十二煞已经投靠雄霸,这样一来,杀死雄霸的机会就又少了一分。这个消息对他无疑是个打击,但他只是简单地问:“为什么?”
柳随风失笑,笑道:“不为什么,因为她信任你,所以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猜测不哭死神的心思,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他不仅做到了,还做得非常完美,完全不用步惊云再解释什么。步惊云默然盯着他,盯着他脸上的微笑,一双眼睛仍是冰冷无波。
他的笑容非常好看,绝不会输给聂风的笑,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步惊云却无法因此松懈,反而想了很多很多,从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想到雪山上同样神秘的青衣女子,还有他们之间莫名的联系。
天下会坐拥万余帮众,秦霜、聂风均是一时高手。有他们在,雄霸如虎添翼,而他,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即使是他;也一样会有触景生情的感慨;这并不代表他将放下戒心;向柳随风透露心底的秘密,更不代表愿意让一个外人插手雄霸之事。他只是突然生出一丝羡慕;羡慕像他这样的人;竟也有可以推心置腹的对象。
天下第一楼;童皇……
步惊云沉默许久;他只想亲手杀死雄霸;全然无意维护雄霸的走狗;对这件事,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还没等他做出回答;柳随风的声音已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那声音明明温文轻柔,却比任何狂吼暴喝更令他震惊——“你想杀雄霸,是不是?”
言语甫一入耳,步惊云双目精光大盛,这一刹那,他几乎变成了真正的死神。房中冷意横生,单论给人的精神压力,他单独一个人就比得上聂家的傲寒六诀,柳随风却只是微笑,似乎未曾注意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抑或说,他根本不在意。
出于对苏芒的信任,他放手一试,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要知道,苏芒让步惊云找人时,根本无从知晓他处于怎样的境况。即使如此,她还是开了口,全然不怕被步惊云搅局,这就说明步惊云的人品可堪信任,绝不是那种居心叵测的小人。
柳随风自己亦有感觉,感到此人天生沉郁霸道,必定不屑行告密之事,兼之他要杀的又不是他师父雄霸,便坦然开口,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结果,步惊云不惊不怒,更不出言逐客,回报他的竟是沉默良久。柳五是何等人物,心念一动,立刻明白了这沉默背后潜藏着的潜台词。若这位“飞云堂主”对雄霸当真忠心耿耿,就该当场开口回绝,甚至出口斥责;若是无所谓童皇下场,也该表明两不相帮。
沉默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对雄霸有异心。
柳随风面带微笑,心里却在苦笑,更有忍不下的讥刺之意。
灵堂一事对他的打击委实太大,他不敢怪罪李沉舟,却难免心灰意冷,暂时放下争名的心思,选择跟苏芒来到异世。这不仅是因为知己难得,他不想失去她,也希望借此机会,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好好想一想以后的事。
然而,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兜兜转转,无非是勾心斗角,情义恩仇。被怀疑的人忠诚不改,面前这个被深深信任的,却别有心思。
他倒不认为步惊云杀雄霸是为了名利,不过是跟着感慨起来了而已。
纵在震惊之中,步惊云也没有动手,而是极为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冷冷道:“你想怎么做?”
就像柳随风因苏芒而相信他一样,他也因苏芒而相信柳随风。从会面至今,这个看似文雅的青衣公子一直掌控着主动,在心境上,更是在实力上。但他并未就此生出杀心,柳随风要对他不利,大可直接去天下第一楼找雄霸,何必啰嗦。
柳随风道:“我用不着你帮手,不过希望你在我动手的时候,保证雄霸暂时不回天下第一楼。”
雄霸眼高于顶,除了讨好卖乖的总管文丑丑,任谁都不能进入天下第一楼,哪怕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分坛坛主都不行。正因如此,楼里也不会有天池十二煞之外的守卫。柳随风做事素有分寸,知道步惊云不可能帮忙出手,便索性不提这个要求。
而步惊云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怕死,只怕死前杀不了雄霸。所以,在有面对雄霸的实力之前,他会慎重对待自己这条命。
“可以。”
步惊云的回答,和他的人一样沉重有力。他很少说话,但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掷地有声,有去无回。
柳随风又笑了。苏芒和他详细解释过先天与后天的区别,后天重招式,先天重心境,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明白苏芒和蒲极烈交手时的玄妙,还有自己和李沉舟、燕狂徒等人的差距。他在武学一道上本就极有天赋,当年因迟迟不能突破而心生急躁,如今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夙愿得偿,反而能够静下心来,领略武道奥妙。
高手过招,重要的已经不是站位、度、功力,而是境界气势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时候,看似不入流的无聊斗口,实则暗藏玄机,只要能动摇对方的心志,自己便立于不败之地。
在这些方面,柳随风向来无师自通。他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步惊云内心的沉痛和悲哀,当他全心去感受的时候,险些被这感情淹没。这样复杂沉重的情绪,只会生于仇,养于恨,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用同样复杂的眼神望着步惊云,微笑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等童皇一死,要不要考虑让我帮忙杀了雄霸?”
步惊云微微一震,下意识就要摇头,却见柳五飘身而起,幽魂般从来时的窗户飘了出去。青衣隐入夜色的一刻,步惊云听他带笑的声音道:“我会再来找你。”
言犹在耳,人已无影无踪。
即使没有天魔策,他轻功也是登峰造极,步入先天境界,功力更进一层,又着重修炼书中的“刑遁术”,当真如同再世鬼影一般。莫说步惊云,就算苏芒亲自拦截,也很难拦住一个蓄意退走的柳五,因为刑遁术能够无视气机牵引,只要有一丝空隙,便可安然脱身。
步惊云自然不知内情,但也没有去追。
房内一灯如豆,不知过去多久,他仍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似是在想那句让他刹那间动心的话。他已经听惯了“放弃仇恨”、“好好活下去”、“若霍步天泉下有灵,也会希望你好好活着”这些无用的安慰,柳随风摆明车马要帮忙,反倒十分罕见。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天下第一楼。这个时间,雄霸又在做什么?他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死在一心复仇的人手上?
柳随风等待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天下第一楼的确是天下会的禁地,雄霸却不是天天闷在楼里不出来。他要会见身份贵重的访客,教导弟子武功,检阅帮众,审视俘虏,还要处理紧急大事。其中包括秦霜和孔慈的婚事,他最信任的就是这个大弟子,明知婚事是自己分化徒弟的手段,仍装出慈和模样,过问了几次。
成婚当日,偌大的天下会总坛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秦霜一向喜欢孔慈,当然喜不自胜,聂风更是连声道喜,连从不参与这些热闹的步惊云都来了。天霜堂、风云阁,乃至三分校场,处处结缀红绸红花,鞭炮声响不绝。
唯一保持不变,全然没有被喜气沾染的,只有位于天山之巅的天下第一楼。
楼高数丈,气势非凡,只见威严不见繁华,仿佛一座镇守天下会的山神金刚,与其主人大有相似之处。拜堂成亲的大事,自然选在晚上进行,雄霸身为秦霜师父,自然也要在场。天下第一楼空负君临天下的气魄,这一刻竟是清冷空旷,空无一人。
没有巡逻的帮众,没有护卫帮主安全的侍卫,更没有那个奔走于楼内楼外,满脸谄媚笑容的文丑丑。一切只因为,雄霸对天池十二煞的实力有相当的信心,自信自己不在时,这十二个人足够诛杀任何胆敢进入楼中的敌人。
柳随风的身形从黑暗中凝出。他的出现非常突兀,又显得极为自然,像是本来就站在那个地方,只是被黑暗“吐”了出来而已。
他青衫随风拂动,人如玉树伫立,仰头上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气势磅礴的建筑,忽然微微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马上要踏入险境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苏芒,想起她似笑非笑地说:“你果然有轻功上的天份,可惜轻功不等于武功,不知在别的地方,天份还有没有这么好?”
“可惜你看不到……”
柳随风极为温柔地低声道,随着这声细语呢喃,他的人竟已站在了天下第一楼的二楼屋檐上。右袖拂出,紧闭的窗户无声无息打开,现出楼中摇曳的灯光。
他潜进天下会,为的不过是弄清楚从帮主到普通帮众的实力,而这些不难打听。秦霜擅天霜拳,步惊云擅排云掌,聂风擅风神腿,雄霸三艺精通,另外尚有未知绝技。至于他的任务目标童皇,听说那是个外形如同小孩的异人,独门绝学为“童心真经”。
这样的异人,他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不知童皇与万里平原相较又会如何?
天池十二煞销声匿迹时,步惊云尚未加入天下会,对他们的了解实在有限,只打听到寥寥几人的消息。不过,对柳随风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他可以选雄霸不在的时机进入天下第一楼,却不可能让童皇脱离天池十二煞单独行动。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的难度是将十二人共同考虑在内,他们单人的实力不言而喻。
楼中空旷异常,显见雄霸一个人根本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但结构很是复杂,会客厅、练武静室一应俱全,均为雄霸日常起居之处。柳随风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才走了几步,便感到数道视线落在身上。
与此同时,他身旁地面上的一道黑影忽然拔起,手中雪亮利刃当胸直刺。二楼的穹顶上,亦射出一连串黄纸制成的暗器,黄纸本来柔脆轻薄,从这人手中使出,却能杀人于瞬息之间。
柳随风手中青光一闪,一刀震开鬼影的匕,续而迎上纷迭而来的黄纸符。纸符尚未触及刀尖,破空声已经消失,他以刀代指,刀势一扬,纸符怎样射出来,就怎样射了回去,去势快如闪电。只听上方一声轻呼,一个身体较常人扁平的身影狼狈不堪地跌落下来。
劲气内收,无数气流向柳随风身畔吸纳收束,他身形旋转,然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鬼影身负高忍术,想以鬼影大|法逃出,却骇然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气旋的范围。
鬼影与纸探花共同出手,居然徒劳无功。鬼影身躯枯瘦轻巧,身不由己地向气旋中心跌撞而去,眼见就要被卷入刀光。旁边蓦地一声大吼,一个壮硕无比的大汉肉弹般冲了出来,竟以自己的身体横在两人之间。
除了这个身负“战天化气”奇功的食为天,还有手舞足蹈两兄弟,夫唱妇随两夫妇,五人同时现身,招招奇诡,要逼着柳随风回刀自救,无暇击杀鬼影。
但他们太低估他的实力了。
柳随风等的就是天池十二煞倾巢而出的一刻,身形展动,数步踏出,已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他们的攻击。他移动的时候,气旋竟还源源不断,威力倍增,劲气收拢紧绕在他们身上,别提救出鬼影,连他们五个人也都赔了进去。
他们竭尽全力,想挣脱这神秘的天魔力场,但每个人都生出空间凹陷的错觉,徒有一身功力,偏偏用不出去,难受得想要吐血。力场寸寸收紧,几有莫可抵御之势,功力最低的足蹈鲜血狂喷。纸探花见势不妙,立刻祭出乾坤剑纸,从后方偷袭柳随风。
这些人是天池十二煞中实力较弱者,均未入先天,一个照面便吃了大亏。柳随风出手实在太快,天魔力场也是罕见至极的武功,直至足蹈喷血倒地,手舞被一刀毙命,天下第一楼中,终于响起了咚咚的鼓声。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楼宇再怎么高;也还是一个有屋顶有墙壁的封闭空间;但鼓声似虚似实;若幻还真,位置飘忽不定,湣鸫犹焱馄吹哪б簟�
如果一个人逗弄过婴儿;不难听出;这声音清脆动听,竟是拨浪鼓在轻轻摇动。幼童玩具到得童皇手上;便是杀人的利器。随着声波向外扩张,楼中空间扭曲,光线转折;变成了怪诞至极的幻境。常人莫说辨认童皇的藏身之地;就连挣脱这幻境也是不能。
重精神轻武力,迷惑对手五感,让他人在幻觉里痛苦挣扎,童心真经就是这样一门邪异的武功。童皇行事残忍,往往如猫戏老鼠般,将对手折磨到精神崩溃才下手杀人,江湖中人闻名色变。无双剑圣追杀天池杀手时,童皇也是凭借童心真经,趁剑圣疏忽大意,带着十一名属下成功逃走。
剑圣不死,他们就不敢出天下第一楼。这些年来,天下会称霸武林,独孤一方死后,无人敢来扫雄霸的眉角,天下第一楼里已经数年未有外敌出现了。
鼓声愈激烈,竟似敲在人的心上,连没被卷入的天池杀手都眉头大皱。柳随风呼吸忽地重了一拍,天魔力场出现极大破绽,夫唱、妇随等人死里逃生,急忙后退。一个小小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出尖锐的笑声。
他座下骑着木马,貌若孩童,眼中尽是孩童不可能具有的恶毒之色。那匹木马也和任何一个小孩子的玩具没有区别,但在他的操纵下,度竟比真正的马匹还要快上十倍,看似天真烂漫地东跑西颠,转眼已至柳随风眼前。
鼓声陡然震响,木马变作一头凶猛丑陋的怪兽,童皇尽催功力,摇动左手中的小鼓,将童心真经产生的幻象无限放大,右手中却出现了一条绳锥。绳锥变幻无穷,化作漫天鞭影,顿时完全盖住柳随风瘦逸的身影。
一道浓烟在鞭影中徐徐散开。
童皇心知对手难缠,现身之前,已经招呼同伙一起动手。那道毒烟正是媒婆的“暗三浊”,一旦沾上,连风云二人都必须静坐运功驱毒。
眼见绳锥就要击中柳随风,童皇心里却是一紧,叫出声来道:“糟了!”
不知什么时候,柳随风已经不在原地,浓烟用得固然恰到好处,却也阻碍了童皇的视线。绳锥受气劲拉扯,度竟又快上三分。只听“啪”的一声爆响,童皇手上一沉,劲力直透而出,已是击中了某个人。
那个人却不是柳随风。
食为仙庞大的身躯被童皇抽得倒飞出去,这还是他觉察不对,临时收力的结果。较远的角落里,矮矮胖胖的媒婆惨叫一声,连人带扇重重摔出,炮弹般冲向离她最近的纸探花。纸探花下意识伸手去接,双手一碰媒婆衣裳,一股飞旋的狂暴气劲直侵入他经脉。
两人骨骼噼啪爆响,滑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双双瘫成了一堆乱泥。
天魔策中幻术无数,因时间有限,柳随风并未悉数涉猎,但童心真经还没有迷惑他心志的能力。他佯装中招,一是为了麻痹童皇,让他出现由即将得手而生的松懈,二是为了尽收功力,抢在与童皇交手前杀死其下属,动摇他们的士气。
十二煞里,童皇是唯一跟得上柳随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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