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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系列全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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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刀子?
丝丝瞅着院子里正往长廊上走的那个貌似客人的男子,挠了挠头——好眼熟哦……她躲在矮树丛后面想跟过去仔细看看,还没有看清,那人影已经一晃,拐进了廊子的转角看不到了。
丝丝慢慢从树丛后面站直身体,若有所思……那个人,真的好眼熟哦,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嗯嗯,真像白鼠无忌……如今这么叫他好像已经不妥当了,可是她真的最喜欢这个称呼,只有‘白鼠无忌’对她来说才是最轻松,最没有负担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怎么想起他了?他不会出现在这里啦,这里可是清尊楼,他一个被正道敌视的人,怎么会来到清尊楼,真是眼睛糊了老鼠屎。
她急忙赶去花园向夫人通报,看到夫人欣喜的急忙返回,跟在后面默默地同情一把。
好好的一个女人,遇人不淑。
丝丝没敢跟着夫人进屋,盘算一下,今儿该是向笑无情的暗线‘汇报’的日子,想来今天夫人的心情应该会不错,今晚跟她告个假应该不会难……
她转了一圈做完手头的活计,估摸君御清应该已经离开,才转回去准备跟夫人告假。才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面夫人和大丫头的说话声,似乎提到了丝弦这个名字,忙躲了起来偷听。
“怎么回事,夫君怎么突然会讨一个丫头过去……看那丝弦的性情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也非出色的美人,夫君这是……”
“夫人,我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这丝弦是您提拔上来的,您对她也不错,无论她是否去楼主那边伺候,对您总是有利。楼主兴许只是看中她忠义伶俐,送她过去,在楼主身边也能有个替夫人说得上话的。就算不是,对她真的有什么想法……若能留了她在身边,倒是个帮手。”
“帮手?你是说……”
“夫人,奴婢冒犯,自那妾室进门以来,楼主便很少过来,若这丝弦真能留住楼主……”
“胡闹!我几时也要耍这些手段……”
“奴婢一时口快,请夫人赎罪,但奴婢句句都是替夫人着想,为夫人不平啊。那妾室有哪里好,能勾引着楼主,奴婢也是想帮夫人想办法留住楼主……”
“好了,你别说了……”
丝丝悄悄退走,听得那叫一个冷汗……听起来那君御清似乎是打算让她到他那里去伺候,不管是因为什么,寒一个先。这夫人跟大丫头做什么打算对她都没啥影响,忽略掉,只是君御清那边,去留都不由她,不知夫人会怎么做……
啊啊,这种节骨眼上,还要想办法出去‘汇报工作’,真是添乱。
本来是想告假出去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夫人恐怕正为她的事头痛费神着呢,她还是偷偷溜出去好了。
夜风呼啸,她借口身体有些不适跟同院的姐妹交待一声早早‘睡下’,溜出清尊楼在附近顺了一匹好马,快马加鞭疾疾赶路。好在同暗线约定见面的地方并不是太远,中途都是密林翻过一座山就到,若走官道傍晚启程预计入夜未深应该可以赶到。
她一路鞭马而行,两旁树林漆黑迅速甩脱身后,突然间前方一旁的林子里有一个黑影横冲出来,直扑向她的马而来——
丝丝一惊,那黑影速度虽不快,但四周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是何物,临近了那黑影并未跃起扑向丝丝,而是匍匐马前,丝丝一勒马缰,座下之马一声长嘶直竖起前蹄险险的停了下来。
待丝丝安抚住马向地上看去,却是一个人影,半死不活的倒在了地上。
丝丝从绑在马鞍上的袋中掏出火折,借着光亮看到一个人面朝下倒在马前,一身衣服凌乱不堪似乎还连泥带血染得斑斑驳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心中猜测个七八,这附近向来有山贼流寇出没,此人怕是路过这里被劫了,不知怎么逃了一命。
如今时间紧迫不比平常,她不想多管闲事,两腿一夹马腹便想要从此人身上跨过去,哪知此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死死抱住丝丝的一条腿,伸出一只手来五指颤巍巍有气无力道:“五……五十两。”
——啥?
那个沙哑虚弱的声音继续解释,“救,救我……给你五十两……”
“……”
那人似乎体力不支随时都会倒下,却依然死死抱住丝丝的腿不肯撒手,丝丝看了看那条被他身上的泥和血染脏的裤子,叫道:“KAO!你一条命才值五十两!?我这条裤子被你弄脏还没算呢!”
那人艰难的睁开眼睛稍离两寸看了眼她的裤子,顺带瞥眼她的衣服,又挂回去,道:“赔,赔给你,全……全身,一百一十钱……”
丝丝愕了,忍不住又KAO——他是怎么看出来清尊楼配给的这身衣服底价就是一百一十钱!?而且还是大客户批发的优惠价!
第四回
火堆在黑夜的林中燃起,火焰上方的一只山鸡吧嗞吧嗞的滴着油,那遭了山贼的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烫,早已经扯下一条山鸡腿往嘴里塞得不亦乐乎。
丝丝无奈的看着他吃得正欢,看看已经月上中天,站起身拍拍衣服准备走路。
“你慢慢吃着,这回我可不走不行……”脚还没有迈出一步,那人已经绕过火堆‘再次’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死不撒手。
默……又来。这个人几乎无论在什么角度什么距离,(当然他从不肯离开丝丝两米之外)只要丝丝有一点想丢下他的意图,他都能够立刻扑过来准确无误的抱住丝丝的腿,无论丝丝如何躲都绝无失误,丝丝几乎要怀疑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看看他这一身狼狈样子,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变得脏乎乎的两条裤腿……高手?高手??笑死人!
“好了好了我不走,你先松开手!”
一个大男人,这么没尊严也不嫌难看……
丝丝只能再次妥协,她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留下,给他检查伤势——实际上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只有多次跌倒摔了淤青,还痛得直叫唤。都不知道那一身血是哪里来的。又给他抓了山鸡烤熟,算算时间再这么耽搁下去天亮前要赶不回清尊楼了。
看看眼前的人已经又放下心来狼吞虎咽,据说此人是做生意的,带了两个护从带着一批货物路过附近,遇了强盗。货丢了,跟两个护从也失散了,生死未卜。他一个人已经在这荒山野林转了两天也没有转出去……丝丝就纳闷,她进入这个林子骑马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路,怎么就能走上两天?百分之一百二是个方向白痴,怪不得一要丢下他就弄得跟天塌了似的。难道她只能带着他了?
丝丝考虑了一下,不过是带一晚上,就让他先跟着她,等跟暗线接上头汇报完再带他离开这里,到了城镇打发他走就是了。总好过这么被他拖着谁也走不了。
“哎,你叫什么?我以后怎么找你拿一百两?”
“一百两?”那人一愣,“不是五十两么?”
“对啊,再加这只山鸡五十两。”
“五十两一只山鸡!?街市上最多卖五十钱!”
“那是活的。姐姐我给你给你杀鸡烤鸡还要劳务费呢。不然你把吃下去的吐出来啊。”
——这是趁火打劫!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试着吐了吐,“……七十两,连人带鸡!”
“九十两。”
“八十两!不能再多了!”
“好,那就八十两,立字据。”
“……”那人看了看丝丝,问道:“姑娘……家里是行商的?”
“不是。”
他眼睛一亮,“有没有兴趣做生意?”
“没有。”丝丝在身上翻出块绢帕,递给他。他怏怏的就着地上的山鸡血立了字据,丝丝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还有衣服的一百一十钱。哦,我这娟帕可是好料子,算十钱好了。”
“……姑娘真没有做生意的打算?”
“没有!别废话了。”
他写完,丝丝拿了帕子过去看了看,盯住落款,“周少?这又不是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江湖上人都称在下周少,只要是在下亲手笔迹就绝无问题一定兑现。若是写名字反而没有人知道是谁。”
丝丝想了想,“不成,还是要写名字。”虽然来这里已经很久,但是在以前的时代留下来的观念还是影响甚深,立字据当然要写名字,不然怎么有效?
“不写。”
“不写就把你丢在这里!”
“丢下也不写!”
“……”哪里知道这周少这次竟然这么坚持,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的名字一定很见不得人,诸如狗剩锁柱裤袜太郎之类,对于一个翩翩公子的确挺难以启齿——虽然他现在脏兮兮乱蓬蓬看不出'翩翩'在哪儿——这名字是父母起的,不是自己选的,他也挺值得同情。她很有同情心的退了一步,“那按个手印好了。”
周少这回乖乖按了手印,丝丝才拿回帕子收好。
“那我们马上上路,我还有急事要办,办完送你出林子。”
丝丝牵过马,看看周少那一身又是泥又是血的衣裳,又犯难了。她可不想和他共乘一骑。“上去,横趴在马屁股上!”
“……”
“看什么看,不趴就付车马费。”
“……”周少一盘算,乖乖的爬上马横趴在马屁股上。飞驰一路,几乎要把内脏也颠出来,吃下去的那只山鸡早吐了大半。
丝丝终于勒了马缰,自下了马,那周少已经脸色发青趴在马上不会动了。丝丝拴好马,拍拍他的背道:“在这里等着,别出声,别乱跑,别跟过来。我很快就会来——如果你敢跟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泡药酒!”
满意地看着周少打了个哆嗦,她略施轻功赶到约定的地点。看到那里久候多时的黑色人影,却“咦”了一声,走过去,“寒水,怎么是你?只不过是汇报这种小事,怎么会让你亲自来?你不用跟着笑无情了吗?”
寒水月对她略一点头算打了招呼,道:“我正是跟随公子,才会在这里。”
……这啥意思?
“你不是说……他……”至于对她这么不放心么?听个汇报也要亲自来?
寒水月带着她七转八转,这里竟然有一个小湖泊,湖边小小竹屋雅致,笑无情此刻正坐在屋外的长竹椅,在月光底下如美玉有莹光,明珠自生晕。他看到丝丝走来,唇边浅浅笑着,轻抬玉腕招了招手,“小新月,来。”那般的悠然亲昵,好似之前两人的不开心完全不曾发生过。丝丝只觉得晃眼,晃得眼晕脑傻,直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药,脚下却不自主的走了过去。
笑无情笑眯眯的拍拍长竹椅上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丝丝迷迷糊糊的坐了,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这算是闹完了脾气了?虽然笑无情本来就很情绪化喜怒莫辨,让人摸不清楚,可是搞这么亲昵她倒是许久未见了。
“新月,你瞧,这里景色不错吧?”
点点,不错,很不错,超好的。深琉璃般的墨蓝夜幕,银月高挂,映得湖面粼粼碎光,四周深黛的山,墨翠的林子,影影绰绰,唯有这绿竹的小筑翠得别致,好像天地间唯有这一方小小净土。丝丝也喜欢得很,“几时找到这么个好地方?”
笑无情轻笑,“这可不是找来的,是我画了图样派人新盖的,昨个才完工。”
丝丝愕了,笑无情不在水榭呆着,跑这儿来盖什么小筑?他几时来的?她离开水榭混进清尊楼才不过半个月,这里什么时候开始盖的?
笑无情好似能看懂她的疑问,看着风景漫不经心道:“我最近会暂时住在附近的别馆,想着每半个月你要来这里回报,看这里风景不错,闲来无事,不如建个落脚的地方。”
——合着您这意思是每个月两次的报告您老都要亲自来听?
丝丝是懂了。这厮就是嫌来回跑太麻烦,就住着附近的别馆,还得找点事情做来打发时间——谁会为了每半个月一次,总长不过三个月的报告会特地花费大把人力物力建一个小筑的?总的来说——他太闲。
丝丝把自己暗骂了一回,这个事实她不是早十年前就知道了么!
第五回
丝丝是不介意陪着小白莲欣赏月色,东扯西扯聊那些不着边际的天,只是她每一次抬头看看夜色,都很想提醒一下这个依然不紧不慢悠悠然然的小哥,如果她再不回程,下一次他就没啥报告可听了。
笑无情也好似刚刚才注意到她针扎了屁股似的坐立不安,终于转回正题。
“要你做的事,如何了?”
“是,我现在在夫人房里做丫头,已经见过君御清,看他的意思这几日便想调我去他那边。理由还不清楚。”丝丝一抓到话头,生怕他再扯远,一气说完。
笑无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这一次真正的风险仍旧在缺月身上,但是现下你在明她在暗,你的处境却比她危险得多。在君御清那种人身边,凡事多加个心眼儿——其实你挺没心眼儿的知道么。”
…………在你这种一肚子心眼儿的人看起来,谁都是没心眼儿!这种话你怎么不拿去说缺月?
丝丝只拿眼睛瞪,免得越说越多耽误时间。
笑无情接受到,却不在意,闭了眼睛拿手支着头貌似小寐,一手轻轻抬起挥了挥,“去吧。”
丝丝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寒水走到她身边似乎打算送她一段,她知道寒水定然是有话跟她说的。果然走了没两步寒水低低道:“君御清那个人不比寻常正道中人,他和公子虽然面上无瓜葛,暗中却较量了很久,不是个简单人物。万事小心。”
“嗯。”她抬起头笑笑,大约方才笑无情想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说出来怎么就不是一个味儿。
“其实公子也是担心你的。”
寒水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唬了丝丝一跳,“他?他担心我?可是他把我塞进那里的好不好……”
寒水只浅浅笑笑,也不理会她说什么。自来不会多做解释。
丝丝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打算追问——沧冥的这些个家伙一个两个都是,别扭得很,有话也不说全,说起话来还要连猜带蒙,真累。
寒水月只说完自己打算说的话,便不再相送,两人告了别。丝丝一个人往拴马处走,瞧着那马背上的家伙果然还在,不过已经调换了姿势蔫蔫的卧在马背上。丝丝嗤笑了一声,听说过晕车晕船的,还没听说过晕马的。虽然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哎,起来了,我们该走了。”
“嗄……?你忙完了?”他迷迷糊糊的抬头,丝丝才发觉他原来是睡了过去,哈喇子都流到了马背上。
默……幸好不是她自己的马。
“哎!”用马鞭戳戳周少的屁股,努努嘴,示意周少恢复他该有的姿势,周少慢吞吞心不甘情不愿的趴回去,丝丝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飞快的奔回去。
原是打算进了城镇就丢下周少的,但是在湖边被笑无情一耽搁,她时间紧迫无暇停马,干脆直接带着周少直奔清尊楼的后院方向。进了后面的林子才勒住马,马是镇上租来的,交了抵押的,来不及去还丢了也可惜,干脆把缰绳往周少手里一塞,“当你们有缘,送你了。你可以拿去镇上马铺还了换点盘缠,或者直接骑回家好歹不用自己走路。”
不等周少应声,她向上一跃攀住后院的墙头就往里翻。周少在后面看着她,好似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只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墙那端,才低着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这匹马。
……这么有阶级感情的一匹马,就这么还了,怎么舍得。
他慢吞吞的下马,在林子隐蔽处找了个青草旺盛的地方把马拴牢了,便走回院墙下抬头看了看高高的院墙,撸起袖子往手上啐了两口,拼了老命开始爬墙。
*
丝丝一路猫回自己的房间,换下弄脏的衣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切平安,这鬼地方真是让人处处紧张。再过不多会儿天就该亮了,抓紧时间补一个小觉,往床上一歪,迷迷糊糊就要过去。
恍惚中好似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开门,关门,就着脸盆里的水洗脸,还不忘把水倒掉……她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仍旧在后院下人丫头的通铺房里,在那里住了近半个月,已经习惯四个人一间屋,有人走动的声音。她不打算理会正要再睡过去,才突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单人的卧房,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黎明昏暗的光线下,只见那周少正坐在桌子旁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她屋里的点心,看到她醒来,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只用手招呼一下,笑了笑,继续吃。
丝丝一时反映不过来,脑中第一意识是:原来这个家伙洗干净了脸看起来长得还真不错,与先前判若两人。那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一看就知道绝对受老女人喜欢,典型的‘大妈杀手’,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她的小律律金桢勋也穿过来了。如果不是还穿着这一身连泥带血的衣服,她还真不敢认。
愣愣看了半天,她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喂!你怎么跑到我房间来了!?”
周少咽下嘴里的点心,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我没地方可以去……”
丝丝下意识的用手遮了遮眼,对那双眼睛毫无抵抗能力险些扑上去狠狠地虐一通。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虽然弄干净了脚上的泥才近来,却忘记腿上的泥渣,我跟着渣子进来的。”周少对她笑了笑,一脸真挚,“别担心,我进来的时候帮你把痕迹清理干净了。”
……太大意了,这若是被别人看见……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也不能到我房间来!若是被人发觉我屋里藏了人,我不被赶出去才怪!去去,赶紧回家去,遭了打劫你家里人该担心你了!”丝丝说着就打算动手往外赶人,周少却死死抓着桌子不放手,“不成,我这里还有事没办完不能回家,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只要你帮我弄套像样点的衣服我马上就走——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丝丝揉了揉额头,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她如今在清尊楼当丫头,哪儿弄身像样的男装回来?
“上澜院里有预备给客人的衣服。”
哦!……还说不添麻烦,难道要她去偷衣服不成……
丝丝突然一顿,转头盯住他——为什么这周少,倒比她还熟悉这里?蓦然想到……
“喂,从后院到夫人这边的院子我走的都是泥路,只进了院子地面才铺石板——你说你跟着泥迹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院子?”
周少说得理所当然,“看你的衣服就知道了,清尊楼下人的衣服佩饰各院都有细微区别的,看你这身就是夫人近身的丫头,当然住夫人的院子里……”
“你怎么这么清楚?”丝丝逼近,周少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往后缩了缩。
“因为,清尊楼下人的衣服,都是在我家制衣坊定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清尊楼的人!”
丫的难怪这家伙巴上就甩不掉!他早有打算!
第六回
据说一大清早君御清就处置了几个手下,一连派了三拨人去接一个客人,连根毛儿也没接回来。
客人姓周,人称周少。
据周家商埠的人说三日前人就已经上了路,顺道送一批货物,按时间来算早该到了。君御清只得又派了大批人手出去查询,方知两天前附近流寇劫了个行商的,待端了贼窝拿出还未出手的货物,正是周少所送的那批。然而流寇一个个抽筋剥骨严刑之下只问出领头的那一个逃了,再无其他信息,这周少,却是完全没了踪影。
丝丝自是不知道他周少不过一个做生意的有什么来头,稿得个天下第一楼为了他大张旗鼓,周少是在清尊楼的地盘上遇了劫,如今贼窝端了,却寻不着人,整个清尊搂在君御清冷冷的怒气下便乌烟瘴气。
丝丝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在这种时候调到君御清身边去任职,就感觉自己是在往一个一触即发的炮筒子里面爬,到时候别挫骨扬灰连个全尸也捡不回来,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
“丝弦~~丝弦~~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么~~~是我没告诉你我本来就是要来清尊楼的客人,瞒着你跟你回来,不过你不也不地道么,我还不是啥都没说……”周少围在丝丝身边转来转去,丝丝揉着太阳穴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的事?”
“你一个清尊楼的丫头半夜里骑马去林子里见外人,能地道么……怎么看这架势也不是去会情郎的……”看丝丝的视线再次投过来,他立马正色道:“放心,我不说。我是个生意人又不是江湖人,跟清尊楼不过有点生意上或者非生意上的往来,但这是清尊楼的家务事,我绝对不多管闲事。”
丝丝哼了他一声,“算你还明白。”
可是如今怎么办?君御清漫天遍地在找人,就差挖地三尺,而如今这个人就赖在她屋里不走,眼见着君御清那张脸越拉越长,这不是添乱么。丝丝揉着额头哼哼唧唧了两声,突然盯住周少,“你!马上去君御清面前!”
“不成!”周少想都没想立马拒绝,“丝弦,我是个生意人哎,生意人最要紧的是什么?——你瞅瞅我现在这样子,”他摸了摸淤青还未退去的脸,俊俏的脸蛋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早不能穿了,不得已丢了外衫只穿着匆匆洗过还未干透的长衫,皱巴巴不说,还磨破了多处,“我这模样若是被君御清看了去,里子面子全没了。往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拿腔作势?怎么跟他打太极抬价格?若传了出去我周少以后还用不用在生意场上混了,我一个人混不好没关系,可是我后面还有整个周家,我代理着周家的产业就等于周家的形象……(以下省略)……”
丝丝掏了掏耳朵,丫真想把他踹出去!
“你就直说你怎么才肯出我这个门吧。”
“怎么着也得等脸上的淤青下去了,再弄套体面的衣服来……”
这意思还是说得让她到上澜院去偷衣服——丝丝就不明白了,她怎么最近走到哪儿偷到哪儿,改明儿她不用当什么新月如钩的女主了,直接去拍女版楚留香得了。
门口脚步声走近,有人唤了一声:“丝弦!”
——来带她去君御清那边的人来了!
丝丝“哎”了一声,伸手就把周少往床底下推,没注意手上用力过猛,周少的脑袋在床沿上磕了好大一声“砰”!
门外的人已经推了门进来,疑惑道:“……没事吧?刚刚我听着……”
“没,没事,刚起太急,腿碰了凳子。”丝丝笑笑,含混过去。那人看了丝丝一眼,又看屋里没人,“嗯”一声,转身道:“收拾妥当了就快来,管事等着你过去好给你做安排呢。”
“噢,这就来。”
终于要堵炮筒子了——丝丝急忙跟上,带好房门。
还未走近君御清的书房,便听得里面一阵瓷器破碎声,一个小丫头抖抖索索的退出来,拾着被摔在门外的茶盅碎片。
丝丝暗道一声“暴君!”虽然是笑无情的对头,却比笑无情格调差多了,看人家笑无情,从来不带摔杯杯碗碗的,人家那都直接掀桌子,还掀得无比优雅。
硬着头皮走近,就见另一个女子从君御清书房里退出来,面带忧色。丝丝只抬头瞅了一眼,那女子一身粉色薄纱裹在晶莹赛雪的肌肤上,引得人心荡神驰,虽簇眉轻颦,却是眉若黛,眼若含波,宛若一汪碧湖含烟不胜娇柔。这便是君御清新进门的小老婆了。
丝丝心里再骂,连这么个柔柔的小美人都舍得赶出来,这个人实在不够男人!自己再怎么烦心,也不能迁怒到女人身上啊。
丝丝正走到管事身边,与那妾室,俗称小老婆的打了个照面,忙恭敬的低下头。那女子也只扫了丝丝一眼没有多在意,只对管事略略点了下头。
“薛管事。”
“织锦夫人,楼主不过是事多烦心正在气头上,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织锦夫人略略笑了一下,轻声道:“不妨事。”便与他们擦身而过。
——好么,连人家小老婆都一边儿玩去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过会儿再来报道好了。丝丝这么想着,那管事却好似跟她过不去一般,上下看了她几眼,吩咐道:“你进屋去把地上收拾一下。”
——啥!?丝丝猛地抬头,真要她去当炮灰!?
她弱弱的投了个眼色给管事确定一下,管事很肯定的回看回来……得了,死就死吧,保不准今个死在这儿了,还能穿回去呢。
旁边已经有丫头递了簸箕过来,她接了,硬着头皮走进屋去。
第七回
丝丝进得屋内,见到满地碎瓷并着泼洒的银耳燕窝,甜香飘散。她头也不抬,不去看书桌前的君御清,俯下身去就去捡碎瓷,拿着抹布慢慢清理。惹不起,咱不会不惹么,我不看你,你也别来看我,咱就鸵鸟怎么着。
可惜君御清似乎完全不打算给面子,看清楚地上蹲着的人,这就算找着找事儿的地儿了。“你叫丝弦?”
默……继续打扫。
“用不着装老实,你是谁安排进来的?”
丝丝的手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半个杯子再次摔掉,稳了稳心神,琢磨着如今怎么办,准备打?还是直接跑?还在琢磨,君御清继续道:“琬沁身边凡是稍有姿色的丫环从来都不肯留下,只打发到别处,却破例留了你——莫不是琬沁也真急了眼,以为一个小丫头也能勾住我的视线不成!”
丝丝顿住,终于转了头去看君御清——搞半天这家伙根本没看出她的身份嘛,白紧张了!不过这个家伙看来很懂得女人间那些手段么。她也不过就是从《金枝玉孽》里看了那么点,他却猜得虽不中亦不远。她当初被留在夫人身边的原因虽不是如此,但夫人的大丫头的确是建议过的,夫人也稍稍动了心思。
这家伙明明晓得夫人心思,却仍旧晾了那个美艳高贵的老婆在一边儿,跟新进门的小老婆恩恩爱爱——也没见他多喜欢小老婆啊。丝丝撇了撇嘴,给他两个字:薄情。再两个字:垃圾。
君御清见这丫头手上竟然又开始打扫起来,既不辩解也不承认,从进门以来对他的话理也不理,简直好像当屋里没他这个人。
想起先前她从自己手上匆匆逃走……莫不是料错了,若都向她这般来勾引人,还真是不用混了。
如此他倒更是好奇,这个女孩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琬沁留了她在身边?
他起身走到丝丝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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