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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系列全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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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才河东狮吼!
丝丝方要教训他不敲门就擅闯女子闺房,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才七岁,算不得女子,这里自然也不是闺房。更何况这里实际是他儿子的房间,而她不过是他儿子的保姆。
不过既然监护人来了,这笔帐自然要算的。
丝丝站起身,扬着下巴露出脑门顶上的月牙儿,瞅瞅,都成包公了!
“你儿子干的好事,我将来如果嫁不出去,谁来负责?”
笑无情颇好笑的看了看那道位于发际线之下,被刘海一遮就几乎看不出来的结痂伤疤,将来脱了痂虽然会有痕迹,想必也不会太明显。不过一个七岁的女娃娃考虑这些个,不会太早了些么?
“既然这样……沧冥水榭养着你好了。”这在笑无情可是难得的破了例,让水榭养一个闲人。哪知丝丝却不领情,抗议道:“那不成!那我在这里岂不是很没地位,你们还白赚个保姆……便宜全让你们占了……”
笑无情瞅着她嘟嘟囔囔,越发好笑起来。这神情,这份心思,怎么看都不属于一个小孩子。这女娃娃莫不是成了精?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
怎么办……子债父偿好了……丝丝偷偷瞥了笑无情一眼,虽然她一向对老牛吃嫩草没啥兴趣,不过看笑无情这资质……过个五年还真是不得了,她就吃亏一点,嫁了这个小丈夫也不错……
丝丝的神情落在笑无情眼里,虽然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却莫名的鸡皮了一把。
不过丝丝心里虽这么盘算,嘴上确是不敢说的,怎么着她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仍旧记得自己的生计大权还握在这个“少主”手上呢。
“这个么……你瞧,弄月跟我感情不错,也蛮依赖我的,他还这么小,就没了娘……人都说孩子光有爹总归也是不行的,他这么讨人喜欢的一个娃娃,这么可爱却这么可怜……还有啊……”
笑无情挑眉听她絮絮叨叨了半天,似乎是听懂了,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不想继续给弄月当丫头,要我给弄月找个娘?”——丝丝拼命点头中,“听你的话,是已经有了人选了?”
头大大的点!
“谁?”
丝丝立刻摆了个模特儿姿势,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商业微笑——如何?
这姿势在卓丝丝——过去二十岁的卓丝丝做来,流畅自然轻车熟路,这当然不是说七岁的丝丝做起来也会有同样效果。于是笑无情很给面子的喷笑了一个,捧腹笑开去了。
虽然这个家伙竟然给她笑场很失礼,丝丝仍旧很有耐心的等他笑完,挑了挑下巴,“到底怎样?”
笑无情努力憋住笑,神色古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天,如实回答:“你迟个十年再来吧。”
“好!就十年!”丝丝答应得很爽快,不怕机会渺茫,就怕你不给。笑无情皮相好又是沧冥水榭少主,早晚要当主人的,虽然脾气难捉摸了一点,可以忽略不计,总之巴上他就没错!
话一出口之时笑无情就知道有些不太妥当,原只是敷衍打趣的一句话,却被丝丝抓了话机。看她那志在必得的样子,也起了几分兴趣。
也好,反正这女娃娃看来也是个小美人胚,漫漫人生,总得有点乐趣。
十年,还远得很。
小娃娃扁扁嘴,突然紧紧抓着丝丝的衣角不肯放手。丝丝低头问,“怎么了?”
眼眶又是一红,他眼泪巴巴的瞅着自己的小爹爹,“弄弄不要丝丝当娘……”
丝丝方一挑眉——小子敢刁难你后娘?!就听弄月道:“弄弄要丝丝当媳妇儿——”
“噗——哈哈哈哈——”笑无情又颇不给面子的喷笑了一回,丝丝这回何止黑线,脸都黑了。就算你小子也是个小少爷二十年后又一“少主”,但是不等于她不介意赖上他小爹爹,吃一回嫩草,就有兴趣搞忘年恋!
笑无情笑意不止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那眼神分明在说他们两人倒挺相配——丝丝眉头一皱,断然道:“不干!”顺便给那个惹事的小子后脑瓜上来了一瓢。
小娃娃这回竟然不依不饶,摆足了要跟自家老子争女人的架势,看得丝丝面部肌肉直犯抽。笑无情饶有兴味,又摆出好爹爹的为难姿态来。
“喂!你别想赖!你刚答应的——十年之约!”
“怎么,弄月不好么?”
“谁要跟他‘老妻少夫’!”
“只差两岁……刚刚好。”
好你个头!老娘我今年都二十了!比他爹爹你还大几岁呢!丝丝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看得笑无情很好笑,他始终觉得这个女娃娃有些特别。他身边跟随的孩子固然也有早熟的,但是纵然当年有冷静如寒水漠然如残月现在有淡然如缺月,也终究是孩子。只有这个女娃娃……不同。她的眼睛并不是孩子的浅薄干净。
“你想当沧冥水榭的女主人,是么。”笑无情含笑点破,却并无反感,口气中听不出不悦的情绪。丝丝耸肩不置可否,脸上却摆明了:谁稀罕什么女主人的地位,她要的不过是个生活保障。不过分吧?
“既然你想要的不是人,而是那个位置,那么我和弄月对你也没太大区别,我能给的他也可以,何必着急呢。十年长得很,你可以慢慢考虑,毕竟弄月也还小,十年后他是否记得今天说的话也还未知。而十年后你有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我拭目以待。”
笑无情的笑容妖娆妩媚,赏心悦目,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压力。
应试教育下被折磨出来的孩子最不怕的就是压力。丝丝毫不在意的迎上去,英勇无畏的拍了老虎的屁股:“嗳,就是请人吃山珍海味也得看看人家挑不挑食呢!难道那个位子别人坐得我做不得?我哪里有比别的女人差!不就是脑门上多个疤,这还你儿子害的呢!你现在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不让我追你,在不妨碍别人利益的前提下谁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
“哦……?”笑无情神情古怪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满口怪话的女娃娃,竟然跟得上她的思路:“那么弄月自然也有追求你的权利了?”
旁边的小娃娃眨巴眨巴眼睛,懵懵懂懂的跟着点头。
“哎哎,你小子别跟着捣乱——他个豆丁,十六岁以后再跟我提权利!”十年之后他才十五,怎么着丝丝也还赚一年清闲——她当然没有注意到男子十五岁弱冠这一点。
第六回
看着眼前还想要替自己“儿子”“争取权利”的那位爹爹,丝丝决定坚决不给他开口机会,同时为了自己将来的小丈夫能够成长为一个好男人,一定要好好告诫一番!
“还有你!不要整天装老成玩深沉,你才多大,十几岁根本还是个大孩子,根本不会养小孩,做什么当人家爹爹!一看就是被一堆责任压着长大的,不看看是什么责任瞎逞能,什么担子都往身上担。想笑的时候就笑想闹的时候就出去闹闹,干么总是笑得阴阳怪气让人家觉得你很难捉摸。你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心理成长不健康!看看你身边的几个人,少年老成,典型的生活环境过于压抑,造成心理扭曲怎么办?”
笑无情一愣,不知道这连珠炮似的轰炸怎么轰到自己身上来了?他自小便是沧冥水榭少主,有一个终日不见踪影的师父和随心所欲的师姐,水榭的统驭很早就交到他和几位资深长老的手上,自然而然养成了他现在的性格,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是个孩子。
丝丝依然滔滔不绝中,笑无情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她,转眼便敛去眼中锋芒,又挂上那层妖异优雅的笑容。
“你这个女娃娃,倒说别人是孩子了?”
好吧,她承认,一个七岁的孩子教育别人是没什么说服力。
看看笑无情这张猜不透心思的脸,她决定见没见好都得收,免得自找麻烦。
笑无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丝丝几眼,似笑非笑道:“你现在还是好好的练功修习,照顾好弄月,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把心思浪费在没用的东西上面。”他转身就离开,弄得丝丝心里微悬,难道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低头看看小娃娃,当然没能从那个顾自委屈的小东西那里得到任何消息。
那之后一连几天,丝丝都没有见过笑无情。她的日子过得很忙碌,她要学会穿繁复的罗裙,绾精巧的发髻,还有武功,岐黄,奇门之术。那一日她既然表现得志在必得,就自然要为此付出,她没有忘记笑无情说过的话。
卓丝丝是蒲草,落在哪里都能生根。她只是努力的让自己生根的环境更好一些。
良禽择木而栖,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也没有喜欢笑无情。如果将来她遇到比笑无情更适合的人,或许她会离开,但是现在她的身边笑无情就是最好的。
那个有些妖异有些优雅,明明不会养小孩还硬要硬着头皮当爹爹的大孩子,想起来也有点可爱。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拖着小娃娃去花园练功,这个雾蒙蒙的沧冥水榭看久了也是挺不错的,今天的天气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不冷不热也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今天来教他们武功的是面冷心热还算蛮好相处的寒水月,丝丝心情不错。
远远的看着寒水隐在雾中的身影,便打了招呼。
可是寒水月没有像往常一样轻轻颔首回应,而是神情有些古怪,静静盯着她。
丝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头发——没啥问题啊,在寒水月的几次指点之后她束发穿衣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
“你在看什么?”难道她一夜之间变成个大美人?不对吧,就算是真的寒水月对七岁的美人也没什么兴趣吧。
寒水月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你跟少主说了些什么?”
“嗄?”
丝丝显然已经没有把几天前那场谈话放在心上,茫然问:“怎么了?”
寒水月稍稍迟疑,微微摇头,“没什么。练功吧。”
丝丝自然不会相信真的“没什么”,但是寒水月不想说话的时候,你就算撬开他的嘴巴也听不到一个字,所以她不会白费力气去问什么。她自练她的功,七岁的身子二十岁的悟性学起功夫来倒也事半功倍,只是她没料到寒水突然又开了口,轻声道:“门主有一位老友正在水榭拜访,他是一位隐士高人,少主打算让小公子拜他为师,这两日就随他一起离开。”
丝丝抬起头,合着这意思就是她失业了,下岗了,成无业游民了?
寒水月仿佛看懂了她的表情,继续道:“你也一起,继续随侍小少爷。”
丝丝倏地收起动作,怒道:“他想打发我走!?”
寒水月却轻微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话,“少主吩咐过,你只需随侍五年,同小公子一起拜师学艺,五年后你便回水榭。”
丝丝愕了愕,她不太懂笑无情的用意。他看来仿佛是推了她出去,又仿佛给了她一个机会。他是要打发她离开,还是要她学艺?连寒水月也无法给她答案,他跟在少主身边很多年,却没有看过他像这几天这般反常。他有意无意的不见丝丝,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女娃娃。
他看着丝丝由微愕到安然,然后绽开一道生机盎然的笑容,“没关系,去就去。”
——机会是别人给的,抓不抓得住却是决定于自己。
寒水月有一瞬间失神,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或者说谁也不能够称她为孩子,她的笑容是沧冥水榭里没有的,充满生机,也许更适合绽放在骄阳底下,而不是迷雾一片的水榭里。
丝丝干脆停了练功,拉起小娃娃,“走,看看是什么样的师父去!”
他们偷偷溜到前庭,藏身在花簇草丛中,隔着那薄薄的雾隐约看到水榭亭台上笑无情的对面坐着两个人。
——看不清楚。
靠近一些。
还是看不清楚。
这牛奶一般丝粘恼人的雾!
丝丝努力瞪大了眼睛,突然间觉得其中一个背对她而坐的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急忙缩回头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被发现?
只听一个低沉而冷硬的声音问:“就是那两个么?”
笑无情似乎一怔,这才发现躲在远处的大小两个娃娃,黛眉一挑,“弄月,过来!”
丝丝很鸵鸟的暗想没点她的名字是不是就不用出去……咳,当然是没门的。拉着小娃娃硬着头皮走出来,蹭到亭台下。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哎哎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个圆圆嫩嫩的娃娃,我老头儿果然是不中用了,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是老黑的耳朵好使——”尖细而高昂的嗓音扎得丝丝耳朵里刺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来的太监,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正在说话的一人银发银衣,留着一把银色山羊胡,却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另一个一身黑衣,面容冷峻英挺冷冷的一张脸不苟言笑,虽然是坐着,却看得出身材颀长,单只看外貌似乎四十上下年纪。
这两个人就是未来的师父?
第七回
丝丝偷看被抓包,心虚的笑了笑,唤道:“少主。”
“爹爹~~”小娃娃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连丝丝看了都要心软舍不得责备,笑无情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碍于有前辈在场,忍下没有发作。
“弄月,这就是你学到的礼仪吗,什么时候也学会偷看了?”他连看都不看丝丝,把她当做透明。
小娃娃嘴巴一扁,眼眶又红了,却没有出卖丝丝,只是又可怜又委屈的瞅着笑无情。倒是一旁的银胡老头儿看得不忍心,那尖细的声音又起,“哎哎哎~小孩子么,顽皮一点有什么,瞧瞧着小模样儿,多让人心疼~”
笑无情恢复了悠然而妖异的笑容,颔首道:“是小侄教导无方,让二老见笑了。先前说到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丝丝与弄月身上,打量了几眼。
“哎哎哎,这小娃娃就是你师姐的儿子?”
“是,他名叫弄月,还请您老多费心。”
银胡老头儿笑眯眯的点点头,嘴里念叨着“筋骨奇佳,好材料,好材料~”似乎对弄月很满意。而那黑衣人始终面无表情,看了丝丝几眼,低沉的声音问道:“既是沧冥水榭的小公子我们自然会收他为徒——但那个女娃娃又是谁?”
他那副冷硬如铁的模样,显然是无关人员一概不收,只听笑无情含笑道:“说不准,这个丫头就是沧冥水榭未来的女主人,所以还请二老通融,代为调教。”
“哦?”银胡老头一听来了精神,“这么说这女娃娃就是我们小侄孙未来的媳妇儿?”
笑无情脸上笑容未变,阴阳怪气道:“也没准儿……是小侄的。”
银胡老头儿正喝的一口茶便横喷出来,黑衣人却只是定力十足的抬眼扫了他一眼。
笑无情若无其事,吩咐丝丝二人:“这是银勾侯与黑衣侯二位老前辈,还不拜见师父?”
丝丝已经躬下身去刚要张口,却听身边的小娃娃“哇”一声惊天动地的哭了出来——“弄弄不要离开爹爹~~呜哇——”
笑无情额头青筋隐隐跳了跳,忍住,“女娃娃——”
“是。”丝丝赶忙领命,然后重重的“咳”了一声。小娃娃的眼泪如同关闸的河水,瞬间截流,把嚎啕声吞回肚里。银勾老头瞪大了眼睛唏嘘不已,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盯着两个娃娃研究起来。
丝丝眼观鼻鼻观心,自当刚才什么也没做过。
黑衣侯细看她一眼,冷峻的线条中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这个女娃儿,有点意思。
“好,这个徒弟我们收了。”黑衣侯突然起身,声音阴冷而刻板道:“今天就让他们跟我们走。”
丝丝一愣,慌忙道:“喂,不是说住一两天才走吗——”
——喂?黑衣侯冷冷的瞥丝丝一眼,不怒自威,丝丝立刻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师父不好惹。
黑衣侯虽如此,但银勾侯那干瘦小老头儿就毫无威严可言,很快就跟那两个真娃娃和假小孩儿打成一片。丝丝便同弄月一起,跟着两位师父上了路,行程匆匆,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寒水月和缺月……勉强算上的话,还有风残月他们道个别。
黑衣侯与银勾侯两人在江湖上到底什么名头丝丝自然是不晓得,所谓“隐世高人”未负她“重望”,果然住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高山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蛇鼠蚊虫。
丝丝每天的日程是这样的:天未亮,被蚊虫咬醒,起床,打蚊子。天亮,洗漱,做早饭,吃饭,然后跟黑师父练功。半晌,银勾老头接手,学些毒药暗器旁门左道。中午休息,吃完饭打打蚊子,拿弄月练练手。下午继续练功,继续拿弄月练手,傍晚时两位师父出题目检验成果,然后吃晚饭,打蚊子。继续打蚊子,还在打蚊子,最后学鲁迅先生盖住全身,拿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睡觉。半夜蹬被子,起来打蚊子,再睡觉。天未亮再蹬被子,被蚊子咬醒,然后一天继续。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
之前的一两年,丝丝曾经担心如此被蚊虫叮咬下去会毁了一身皮肤,结果银勾老头给了她一堆奇奇怪怪的药膏,长期抹来竟然没留一点痕迹。直到两年后她才知道这山里的蚊子有大半竟然是银勾老头儿养的。白白浪费了她两年的感激。
自此与银勾老头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五年,说长不长。但已足够当年的白莲少年出落为一朵盛世白莲,想必也越发的妖异而蛊惑,然而十二岁的丝丝却依然只能算是一个孩子。
细细的手腕,细细的身量,还有额前细细的月牙儿伤。
镜子里的女孩儿已经初现了一张楚楚若水眉目纤然的脸,刘海发际间隐约还可以看得到那道伤痕。
素手轻绾,乌黑的头发便乖顺成髻,被精巧的簪子别住。
五年间,丝丝几乎已经淡忘了“卓丝丝”的脸,她学会穿繁复的罗裙,绾精巧的发髻,懂得武功,岐黄,奇门之术。她知道,回沧冥水榭的日子已经近了。
“丝丝——”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十岁男童一如当年的肤白肉嫩,小脸蛋儿如珍珠一般圆润晶莹。他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份早饭放到丝丝面前的桌子上,盛汤,布筷。
丝丝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从梳妆台前起身,在桌旁坐下。
“今儿早饭谁做的?”自从三年前丝丝闹了一次“师变”,便由丝丝做饭改为四人轮流下厨。
“是我。”弄月在旁边坐下来,见丝丝不动,补充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离开,不会有问题。”
“嗯。”丝丝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研究起眼前的饭菜来。
弄月拿起筷子,挑了几口塞进嘴里,嘟喃道:“丝丝你太小心了,我亲手做的饭菜,怎么会有问题……”
丝丝看完了饭菜,转头看吃的正欢的弄月——真好,年纪长了,脑子却没长,还是小孩子脾性,又单纯又可爱依然那么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笑眯眯的伸手,捏住弄月的手腕——弄月茫然的看了一眼丝丝,下一刻便发现自己被丝丝捏住的那只手,掌心已经变得乌黑。
弄月的脸色一变,一脸不可置信,丝丝却笑得更灿烂。
“哼,我就说银勾那老头儿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做饭我一定会防着,你做饭我就会掉以轻心——他想得美!饭菜里没机会,就把毒下在筷子上,这点伎俩也就蒙蒙小孩子!”
第八回
“走,找那老头儿报仇去!”
卓丝丝捏着娃娃的手腕不放,娃娃只感到一只手酸酸麻麻的发胀,不自觉就跟着走了。这时候丝丝若一松手,毒立刻就攻上来了。虽然娃娃觉得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丝丝先给他解了毒再去“报仇”,不过若同样的事情每天都来个两三回,就是弄月也懒得说了。
一路出了石砌的小院,外面就是密密的林子,娃娃突然住了脚,皱着小鼻子用力去嗅, “有奇怪的味道。”
丝丝跟着去嗅,还没闻到什么,娃娃又道:“是生人的味道。”
这娃娃是属狗的。
这鬼地方是某个不闻不名地势险峻崎岖坎坷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只有两个过了气的高人和两个娃娃,但是丝丝已经习惯每年都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跋山涉水而来,硬要与黑衣银勾两人“较量”。搞得好象黑师父和那个干瘦老头儿很有来头似的——这个丝丝是不信的。黑师父倒罢了,那银勾老头——哼!
“我们去瞧瞧这回来的又是找谁的茬儿。”
越走近两位师父平日里练功的地方,一股奇异的香气也越浓越重,让人感到有些飘飘然,如堕梦里。她终于寻到那香气的来源,意外的看见一个清清瘦瘦略显斯文的白面少年。
历来寻上山来的,无不是想要挑战二侯的武林高手,个个不是身材魁梧也是气度不凡,或有诡异阴险的也不奇怪,但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年轻秀气,仿佛刚从书斋里走出来的男孩子。
听不清那少年同两位师父在说什么,只见他恭敬含笑,向两位师父揖了揖。黑师父依然冷着一张脸不说不笑,银勾老头竟然也难得收起了笑容,捏着胡子微眯双眼瞧着他。
卓丝丝隐约知道两位师父在看什么——那少年虽斯文,虽恭敬,虽含笑,但是一双眼睛却连一点温度也没有。虽如此,丝丝依然觉得……这个人并不让人讨厌。
半晌之后,银勾师父点了点头,突然飞身一跃而走,那少年紧追离去。
——原来是冲着银勾老头来的。想来这么个白面少年,也不会自不量力到去招惹武功高强得如同鬼怪一般的黑衣侯。丝丝嘿嘿狞笑,转头对弄月道:“我跟去看看,你去找黑师父给你运功疗毒,不许跟来!”
娃娃张了张嘴,不情愿的闷头踩蚂蚁,可是在卓丝丝的面前他是没啥权利说“不”的。
丝丝施展轻功紧随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还未见人影空气已经变得混浊,弥漫着瘴雾一般的毒气。
这不是那银勾老头的毒。银勾老头儿用毒向来很扭曲,让丝丝一度怀疑这老儿心理也很扭曲,不把人折磨个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是不会让人断气的。而且用毒不露痕迹,却从来不用如此霸道的毒。
想不到那样斯文秀气的一个少年,下手如此狠毒。
她闭息靠近,皮肤虽然暴露在毒物之中,但长期经受各种毒虫和解毒药膏的轮流折磨,以及为了防虫而泡的药浴作用下皮肤几乎已经对这类直接而霸道的毒免疫。
待她看见了银勾与那少年,两人虽保持着对峙,却明显瞧见那少年的脸色已经发白,额上细密一层冷汗。——白痴!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上山找事儿竟然也不事先探听好对手的情况,那银勾老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老怪物,闭息一两个时辰不成问题,这么直接的毒雾对他根本没啥用处。
少年脸上渐渐露了痛苦神色,虽然极力压抑,却遮不住越发铁青的脸色。
——痛吧?难受吧?恐怕比肠穿肚烂舒服不到哪里去。丝丝只看一眼他的脸色和指甲颜色就知道中的是银勾老头的“万蚁钻肠穿肚烂死去活来还死不了的烂肚散”。听听这名字起的,跟那老头儿人一样,忒没水准。
眼见那少年倒了下去,银勾老头儿大袖一挥解了空中毒雾,正得意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银勾老头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一种不正常的绛紫,喉咙仿佛被卡住一般咳不出,也叫不出。
他颇痛苦的扫视四周,只听银铃般一阵咯咯笑声,丝丝便从藏身的树上一跃而下,悠然的走了过来。
“老头儿,这回还怕你不着道儿?”
银勾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指着丝丝,绛红的一张脸上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她,却说不出话。丝丝耸耸肩,“对啊,我暗算你,怎么着?”
这世上能暗算一代毒人银勾侯的人也不多,这也是她的本事。
就知道银勾侯胜了那少年解除毒雾的一瞬间一定会松懈,她趁机从高处下毒,银勾老头在大笑中必然中着,等他发觉再要闭息也已经来不及。
她装模作样冲银勾老头抱歉的笑笑,低头去看看意识不清的少年——虽然容貌不及她的小白莲,给人的感觉却异常的舒服,就这么被老头儿荼毒了,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多可惜。她蹲下来就要给少年解毒,发觉银勾侯瞪着她,又冲他堆了堆笑,“没错,我吃里扒外,又怎么着?”
对着老头儿作了个鬼脸,该干嘛干嘛,银勾老头儿憋着气透不过来,也只能干瞪眼。
风无忌在一阵胃肠翻绞中醒来,才刚睁开眼,一张嘴便吐了个翻天覆地。
几乎在他开始吐的一瞬间一个水桶就眼明手快的递了过来,直到吐无可吐,一条沾湿的帕子被递过来。
他从那种肠穿肚烂一般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救,抬头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却看到一张圆圆脸蛋儿,白白嫩嫩如同上好的汤圆儿。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忽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十岁娃娃就是救他的人?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声线甜软,语调却如银玲一般清脆,怪异的矛盾却入耳舒畅,“吐完了?吐干净就好,死不了的。”抬头,风无忌有些意外,就见一个比那娃娃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端着碗药走过来,“呐,把这个喝了。”
“小姑娘,是你救我的?”风无忌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看这女孩子的言行举止,却似乎正是她救了自己。丝丝撇撇嘴,不咸不淡的低声道:“不是我难道还是林子里的小精灵吗?”
风无忌歉意的浅笑了一下,“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我一定会记得的。”
丝丝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没有说就算自己不救他,他也是死不了的,最多不过伤了内脏留些后遗症下半辈子痛苦一点。不过既然救了,这个人情欠大一点也是好的。
第九回
风无忌接过丝丝递来的碗,一股古怪的味道直顶鼻腔。他只是略略一顿,便眉头也不皱的将那一碗不明液体倒入腹中。
卓丝丝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这药不要说喝,就是她在一边儿闻着都恶心,这人就这么二话不说给灌下去了?
她看,还在看,继续在看——旁边一直有个女娃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就算对方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也让人觉得怪怪的,风无忌有点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浅笑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没,就是我还没解过这种毒,这解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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