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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空山花满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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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又有什么不好!?”宁风夫人含泪道:“你和少嬅从小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会相亲相爱,我们一家人在半月城里平平安安的住一辈子,总比在刀光剑影之下生活着好!”她定定地望着玄生,叹息着摇头:“孩子,你那样也会很幸福。”
  玄生握紧了拳头,他觉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想说什么,却知道,母亲说的有理。
  你怎么不知道,那样就不幸福了?
  那也是当初自己认定的未来,和对快乐给予的定义,不是么?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会觉得那样的未来,不是自己的归宿?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喃喃地说道,不由自主地往天边望去。
  那时,蓦然狂风大作,卷起了无数的花瓣和树叶。
  看到在四处树上系着的绛红的喜带被风吹得疯狂飞扬,满天枯叶残花,他忽然就很清晰地记起了叶双净的样子。
  光亮而黑漆如墨如夜的蜿蜒长发。
  清亮透澈而璀璨如星的眸子。
  白皙的肌肤和接近透明的脸色。
  不怎么倾城倾国的容貌。
  开心的时候眯起亮晶晶的双眸如猫,想到什么好点子的时候必定是先高高挑起眉毛,躺在阳光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必定睡着,睡觉都是侧睡并且抱着东西……
  喜欢吃甜的软点心、清淡的玉米浓汤、香醇的米酒、还有……他。
  比任何人都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勇敢,比任何人,都执着又固执而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呼吸急促。
  胸口酸痛。
  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不是说,和少嬅的生活是不会幸福的。
  只是,他终于知道了,谁是谁的沧海,谁是谁的流云。
  当你经历过那样的大风大浪,怎能被溪流里的平静水波给阻止了脚步。
  当你看过了那样的宽阔海洋,那样雄伟的高山云海,又怎能为淡然的山水给震撼倾倒。
  而当情弦已动,纵然回首千百度,若在灯火阑珊处的不是那人,又该如何白头偕老?
  “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残破的响起,却掩盖了门外的热闹喧声。
  蓦然,外面有更强烈的鞭炮声震动了起来,但玄生听着却觉得那犹如是从彼岸传来的冗长深远的模糊声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话语,仿佛掀起了在光线之中跳舞的灰尘。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但是……”他握紧了拳头,转头直直地看着宁风夫人:
  “但是,我不能再负双净一次!”
  话毕,他转身走了出去。
  宁风夫人在后急急追上,伸出手去,却未能触到他的衣袍。
  眼看那刺眼明亮的红色背影在白砖黄叶之中笔挺离去,她不觉全身冰凉,忽然想起了五年前,那向来最孝顺听话的儿子,也是这样奋不顾身的带着一身的重伤,想要向那个远在天边的女子奔去。彼时在那个永远都是漠然冷酷的儿子的表情上,只剩下一层无法形容的悲伤和无助,他不问自己的伤势不问自己是否四肢完整,只是看着天边喃喃说道,若是双净没有活下去,那么,他怎么办呢。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就是无论人怎样挣扎哭泣都无法避免的结局。
  或许就是因此,她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天涯远·除去巫山不是云 3

  玄生盲目而混乱地走着,下意识地避开了院外的人声鼎沸和热闹繁华。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面对殷氏一家的愤怒还有满院客人的惊愕,但是他觉得,当事人还是先从他口中知道这件事情才好。
  只是,他自己都还是点混乱的。
  他知道这一切对少嬅是多么的不公平,他已经让一个女子心碎失望了,不能再让另一个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少女难过。何况,那女孩从小就和他一起成长,何况,那女孩现在与他一样披着喜衣带着凤冠霞帔,满心欢喜的等着和他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他不由自主地往少嬅的阁楼方向走着,却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猛然有什么从天而降!下意识地闪过身子避开,却见是一大包裹落在了脚边。
  “?”他抬头看去,只见布满藤蔓花朵和喜带的高大墙上有人正垮过了一脚,又垮过了另外一脚,然后正准备跳下来时也是抬头看见了正满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玄生。
  正是少嬅。
  此刻她手上还拿着另外一个大包裹,一把剑背在背上,一身小子打扮,清爽英俊又俏皮可爱,只是脸上的妆还没有完全弄干净,头上也是梳着新娘头饰,甚至还带着一朵红花。
  墙上是正要逃跑奔向天涯的娇新娘。
  墙下是正要取消婚约找另外个女子的准新郎。
  玄生:“……” =_=
  少嬅:“……”TAT!!!!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瞪了对方半晌,终于了解了他们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还是新娘先开了口。
  只见她打着哈哈地抓了抓头:“二哥哥……你……呵呵……你怎么来找我了?”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是忙着招呼客人么我X!
  玄生一愣,这才意识到,他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真情流露的少嬅了。
  这个少女自从醒来之后面对他,都是疏离冷淡而礼仪周全的,完全不见了以前的娇憨模样。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很认真很真挚的笑容,那种真正碰到了让人欣慰的事情时的开心和淡淡的快乐,柔和了脸上所有线条,仿佛春风拂面,温润又暖和。
  他轻轻摇头,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说:“少嬅,你这是准备逃婚么?”
  “啊啊啊啊,我我我我……!”新娘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忽然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脸上一阵
  红一阵白,有点语无伦次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讨厌,照理说我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看见他的!二哥哥这时候应该是在招呼客人不是么?》_《 作者好讨厌啊!为什么要安排这样尴尬的情节!(喂!)
  “我我我我……”
  见她这样紧张又尴尬的样子,玄生倒是轻松下来,索性抱着双手等待下文,微笑着看着她。
  “我……!”每次被逼到墙角的时候少嬅都会用同样的招数:一不做二不休摔破罐子无理到底。于是她嘟着嘴,竖立双眉瞪着他,双手叉腰的站了起来,怒嗔:“我是要逃婚!”
  “为什么?”玄生很是好奇,当初她也答应了这件婚事不是么?
  “咦?”少嬅见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只是很好奇地看着自己,想到他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说不定也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于是软下了那母老虎的样子,反问道:“二哥哥,你凭什么觉得,我想要嫁给你?”
  “哎?”玄生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慢吞吞地答道:“当时你也答应了这件婚事,不是么?”
  闻言,少嬅不觉皱了皱眉,她又坐了下来,很是认真地看着墙下的那个青梅竹马。
  初秋的天气微微清凉,下午却是阳光晴好,万里晴空的天空的确很是适合办喜事,那个红衣绝世的男子这样轻松微笑地仰望着她,金色的阳光覆盖着他的肩膀和背,衬着一双如清泉秋水的明澈眼睛,只见红衣如火,发如流泉,若这人多了一份风流慵懒的妩媚多情的气质的话,不知多少女人会为其心碎,但偏偏有着那么一张面若冰霜的表情和漠然的态度。
  对她,却是从小列外。
  这人从小会为给她留好吃的零食,飞上树去为她摘花,背着她在山上飞跃穿梭,在她闹脾气的时候也只是无可奈何的长长一叹,拍拍她的头然后慢慢地给她解释道理。
  她也很喜欢他。
  但是……
  “你喜欢叶双净不是么?”她终于开口问道。马上就见到那原本温暖柔和的微笑慢慢被苦涩覆盖。她摇摇头,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
  昔日,是见过叶双净的。
  那时紫微堂的堂主还活着。
  她随着二哥去锦城探望大哥一家,遇到了百年一次的贤才大会。
  那一晚,火树银花不夜天,车水马龙,丝竹之声处处闻,抬眼看去,人群鼎沸,街道上皆是扇影衣香,好不热闹。
  她正在酒楼阁上喝着酒,却见猛然人人都向前方的挤去,她和嫂嫂们好奇的看去,却见远远的顶楼上,有人在抚琴鸣笛。那声音犹如满天飘荡的雨滴,化成了悠扬清脆之声落了下来,逐渐地,小贩的吆喝声不见了,小姐丫鬟们的嬉闹声不见了,书生们吟诗作词的声音也不见了,整个锦城都鸦雀无声,只有那一琴一笛的起起伏伏在成千上万的屏息人群之中响着。
  蓦然,那合奏的两人忽然丢了手中的乐器,在他们旁边的同伴们都笑着摇头接了过来。
  音乐再起的时候,只见双剑如月,姿态如仙,铿锵之声在空荡寂静的锦城上空响了起来,伴着那起起伏伏的旋律,把人带进了另外个世界里。
  她那时坐的极远,看得不清,但就是那么惊鸿一瞥,也能记得当时叶双净顾盼之间的风华。
  更能记得,时隔多年没见的玄生,已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少侠,唯对那女子肯露出微笑。
  后来,重重楼换了楼主,紫微堂的堂主死了,叶双净的功夫废了。
  玄生回来了。
  再后来,她答应了那件婚事,打破了那个神话。
  “如果以前是因为不知道有叶双净而喜欢我的话,那还是可以结婚的。因为二哥哥是很负责任的人,但是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成亲呢?”她撑着双颊,眨眨眼对他说道。
  玄生忽然就不知道怎么该回答。
  那个从小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蹬蹬瞪地跑的小丫头忽然长大,带着新娘的喜花坐在墙上看着他,说出了他一直不敢承认的话。
  你是喜欢叶双净的吧。
  喜欢么?
  撇开那些猥琐又色迷迷的举动,撇开那些无厘头又疯狂的念头。他记得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赞叹,那个被他抛在后头的女子,是多么的好,值得任何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为其深深倾倒。
  他也不列外。
  “二哥哥难道不希望,有一个男子,能如杜楼主那样对待沉堂主来对待我么?”少嬅从墙上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问道。
  玄生一愣,随后,慢慢地笑了。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世上,又有谁不希望,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和长长久久的幸福。
  玄生笑的时候,仿佛忽然云散天晴,就连头上的阳光都照耀在他的脸上。
  那向来冷漠疏离的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弯身帮少嬅捡起了包裹递给她,眼神真挚清澈:“嗯。少嬅,是我错了。”
  “那么我们就当做这件婚事没有发生你也没有在这里看到我然后就不用告诉我爹娘我逃走了,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少嬅忽然就眨着眼睛摇着尾巴拉着他衣袖说道。
  和我成亲就让你这样害怕么?=_=a 玄生无语地看着她,但最终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犹如幼时她被爹娘骂了委委屈屈地来找他一样,柔声问道:“准备去哪里呢?你一个人向来娇生惯养的,外面那么危险……”
  少嬅咧嘴一笑,眨眨眼看着他:“你在闯江湖之前,不是也没有出过半月城么?何况……我有春碧跟着我。她在村口等着我呢。”那是从小就侍奉她的丫头外加保护者,自小便在半月城里和玄木玄生习武,身手武功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
  玄生闻言稍微有点放心,但还是免不了蹙眉:“这样走,还是有点不大好……少嬅,我们还是一起去和……”
  “啊啊啊,要去二哥哥一个人去吧!”少嬅连忙挥着手瞪着眼直往后退:“我才不去面对爹爹和娘呢,到时候就算婚约取消了我也没办法离开!”
  “少嬅……”玄生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要去和客人还有双方长辈讲一下的……”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少女急忙摇头后退,因为用力很大所以头上的喜花珠宝全都掉了下来了,她也不去捡,只是急忙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迅速走去,举起手大力挥道,边跑边喊:
  “二哥哥我走了,要不然爹娘追过来就麻烦了!二哥哥你要保重啊!很抱歉我不想和你成亲,但你已经有别的女人了!二哥哥,你快些去找叶门主吧!否则后悔就——!”喊到这里她嘎然停住,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什么,又转身折回来,站到玄生面前,有点紧张地看着四处,低声对他说道:
  “二哥哥……”
  “嗯?”玄生见她一下子又要走一下子又回来,不觉有点混乱,只能无语地看着她:“怎么了?”
  “在我房里……床榻低下有一个紫檀木的圆形盒子,那个东西……是你的。是以前你回来的时候,被宁风姨丢弃的东西,我帮你……保存起来了。”她有点紧张地扭着双手低着头说道,她每次这样子的时候,都说明她在心虚,但玄生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但见少嬅怯怯地抬起头来,有点脸红又有点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低低说道:“我当时……真的是想和你成亲的……所以……我……”我才答应了这件婚事的。
  她满脸通红地说道,又紧张地去弄自己的头发,话未说完,不觉眼红了:“反正……反正,我走了!”说完又如风一样地往前面方向跑去,身后似是有鬼在追似得。
  玄生看着她弄乱的一头长长卷发在风中凌乱披散,还有那个纤小的背影,有种预感,他会有很长时间,不再见到这个娇憨的少女了。
  忽然就想起了慕容槿对他说的话,于是不禁喊道:“少嬅!”
  她猛然收住了脚步,怯怯地转过身来,见那一袭红亮的男子正立在阳光之下,笑得温暖如春,犹如她在庭院捉草蜢玩的幼时,满脸泥土的抬起头来,见到那个淡然如风的年轻少年,也是这样温婉柔然的对她笑着。
  “我拭目而待。”玄生微笑着说道。
  期待着你的名字,在日后的江湖,变得如雷贯耳的日子。
  期待着你和其他与你同样出色的少年少女,飒爽江山,笑傲天下的日子。
  因为江湖,是一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地方。
  昔日娇惯成性随心所欲的娇滴千金,也能变成下一代的辉煌传奇。只要她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而在少嬅身上,他看到了某种即将绽放怒放的才能和风华,还有不输于林梅花、花无双、荆扇或者任何人的傲岸潇洒。
  少嬅向他用力的挥了挥手,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身迅速地离去。
  玄生有点无奈有点轻松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方才还是待嫁新娘的阁楼,微微蹙眉,便脚尖一点,往最高的窗子掠了过去。

  天涯远·除去巫山不是云 4

  玄生有点无奈有点轻松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方才还是待嫁新娘的阁楼,微微蹙眉,便脚尖一点,往最高的窗子掠了过去。
  只见少嬅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侍女老婆子全都趴着或坐着的睡着了,就连那个代替少嬅扮装新娘子的丫鬟也都端正正地坐在床上,低着头轻轻打呼。玄生看得极为无奈,往烧着的那香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丫头用的是催眠香,估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些人就会醒来了,于是不得不加紧脚步,屏住呼吸往房间内室掠去。
  里面四面墙壁皆是晶莹剔透,有五彩缤纷的软纱玉帘做成装饰挂在墙上,地下踩的地板皆是碧绿嵌花,左边有一张花梨大理石的大案,案上有一托剑的摆设,里面的武器早已不见,旁边有设斗大一般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满满的水晶球一般的紫团花,上面挂着一副对联,是李太白的诗:“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玄生并没做多少逗留,左右扫了一眼,内心暗暗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道了歉,这才放轻了脚步往中间的那张大床走去。但见那檀木的巨床四处有深紫色的软帘垂下,四角雕刻着奇花异草的床柱上还有白色和粉色的花朵滕攀落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一步向前,往床下一看,果然有一圆形紫檀木盒,颜色为玄,用一把铜锁锁着,搁在其他的一堆东西之间。
  忽然外面有声音传来,他屏息听去,便闻有脚步声和丫鬟们的低呼和老婆子们的哈欠声响起,知道外面的人已经要渐渐苏醒了,便伸手拿了那盒子,也不管钥匙在何处,带着东西往窗外冲去,几个起落,已是在阁楼外了。
  坐在墙上,玄生捧着那个盒子仔细打量着。那是个很精致的东西,有三寸长的圆形,边缘雕刻着菊花图条,黑色的檀木在阳光低下发着明亮的光泽,就连铜锁上都雕刻着细小精致的图案,可见少嬅时常把它拿出来打量,因为盖子和四处都没有任何灰尘。
  他看了片刻,确认了除了钥匙没有其他打开盒子的方法,便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用手握住那铜锁,微微用力,只听喀嚓一声,那锁便裂成了几块,盒盖也自动轻声打开了。
  在掀开盒子的那一霎那,他不觉呆了。
  那是绛红色的一块块布,看似是上等的好料子,拿在手里犹如雾气似得,柔软细腻,根本就触碰不到细线,仿佛从是晚霞的天空中落下来的一块,被截的自然流畅,根本就不如从人手之下创造的布。喜红的色彩和他身上的色彩非常相似,边缘上吊挂着小巧玲珑的铃铛吊坠,在拿起来的时候清脆作响。
  —玄生,你可记得,我身穿红衣的样子?—
  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低声的细语,玄生全身一震,瞳目骤然紧缩。
  在自己的梦中,双净是穿着如火一样的红衣向他奔来的。
  他全身冰凉,用微微颤抖着的手向衣袖内摸索去,找到了他离开双净等人的时候,林梅花抛过来的那个小袋。
  因为手指的发抖而差点把袋子摔在地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在看见内容的时候僵在了原地。
  有一枚小小的银色铃铛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上,和那块红布上的铃铛一样。
  他忽然就懂了。
  双净穿的,不是红衣。
  是喜衣。
  重重楼发生夺位之战的那一夜,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彼时,正是香掩芙蓉帐,烛辉绵绣帏,然而罗帐还未被红烛透尽,雪凝肌肤还未被月光照耀,他们已披上战袍出去应战,然后,生死两茫茫,哭尽了春秋,泪尽了流年,从此断肠天涯,擦肩而过的那人,再也没有回头。
  那刻骨铭心的过去,犹如这张喜帕一样,被锁在了某个盒子里面,再也不见天光。
  玄生愣愣地拿着那张喜帕,一言不发的站在了原地。
  蓦然,疼痛如滔天波浪一样把他掩盖,剧痛攻心,他不觉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红血。
  双手扶着墙壁,却怎么都站不起身来,只觉得全身发凉,剧痛彻骨,呼气吸气都是痛楚,连眨着眼睛都是一阵胜过一阵的酸痛,眼神模糊。
  原来,是她望穿秋水,看尽柳枯花落,等待着他的归来。
  原来,是她支撑着羸弱身子陪着他浪迹天涯。
  原来,是她早已披上了凤冠霞帔,与他诺下了终生携手白头的誓言。
  原来,韶华褪尽,风华变尘埃,落花归土,她都还在等待。
  原来,原来,原来。
  她已是他的妻。
  玄生伏在墙上,大声喘息,脑海中嗡嗡作响,可听得到成千上万的说话声同时响起,也有好多好多画面如闪电一样的交错而过。
  蓦然,他一个转身,撑起了身子,一拳击在那墙上,只听轰然一声,顿时烟销灰灭,飞沙走石,整堵墙从他拳头之下开始迸裂痕长,终于崩裂粉碎,连续倒塌。而在那瓦墙成灰,烟雾消失之后,只见庭院的地上,只剩下一个精致的圆形盒子,静静地放在地上。
  玄生的身影早已不见。
  他要回去。
  不再做那个在半月城里那个望天空云卷云舒的二少主。
  不再做那个对未来迷茫对过去惘然的玄生。
  从此夜天剑走江湖,只为那人而挥。
  他要找回他自己。
  还有,他的妻。
  同时,在村口的路上,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面的那个满脸无奈,看着后面扯着自己衣袍边走边嚎啕大哭的女子,不觉摇头:“小姐,你哭什么呢?”
  少嬅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哭着,听她这么讲,哭得更凶了:“春碧你这个笨蛋,你懂什么啊?我在成亲的这一天要眼睁睁地看新郎跑掉你知道这对我打击多大么你?呜呜呜呜……你这个笨蛋!”
  “但……”春碧满头黑线:“是小姐先跑掉的吧?”
  “但他也正来解约婚姻啊……呜呜呜呜,我这辈子竟然要被人休掉!呜呜呜,嫁不出去了!呜哇——”少嬅不觉哭得更大声了,刚才面对玄生的潇洒英姿全都不见,完全没有形象的在哭着。
  “这……好象不是休妻吧?”比她年长许多又美丽许多的丫鬟不觉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囧相地想到。但见她哭得那么伤心难过,不觉又叹了口气:“既然那么喜欢二少爷,为何不留下来和他成亲呢?小姐这是何苦?他不是还没有想起叶门主嘛?”
  “我喜欢他有个鸟用啊!”少嬅一跺脚,半怒半伤心地说道:“我再喜欢他,能和叶双净一样为他那么奋不顾身么?我喜欢他他就会喜欢上我吗?!如果他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怎么办?!”她说着说着又不觉哇哇大哭起来了:“混账!笨蛋!白痴!谁说我喜欢他了!江湖上好男儿多得是!我凭什么就喜欢上一个从小就为我捉蝴蝶教我写字教我挥剑带我去高山看风景的男人?我凭什么啊啊!?呜哇——!!”她哭得泪如泉涌,一手扯着春碧一手抹着眼泪鼻涕:“谁说我喜欢他了?呜呜呜呜……我才不喜欢他!呜哇!!”
  “小姐……”春碧满脸怜惜的摇了摇头。
  “春碧……呜……我没当成新娘子……”这一下说到了伤心处,少嬅索性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放声大哭起来:“我的新郎跑掉了……为别的女人跑掉了……偏偏那个女人……我又讨厌不起来!呜呜呜呜!混蛋……二哥哥你这个混蛋……呜呜呜!”
  “唉……”春碧看着自己这个任性又刁蛮的主人,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
  抬起头来,但见白云千载空悠悠,碧空湛蓝如玻璃,那田径上的阡陌小路蜿蜒千里,往天涯延伸而去。

  归程路·纵使相逢应不识 1

  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
  七石门和半月城的距离,用十天半月的时间,是怎么都赶不完的。纵使玄生归心如箭,也走不完这隔着天涯海角的道路。于是当他抵达七石门所在的云山时,已是绿叶成枯枫叶如火的深秋,头上的月亮即将圆满成新,他却还未与那人团圆。
  踏上石阶的那一刻,蓦然记起前几月他来讨半月罗缨的一幕,那女子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不易动容的人哭得悲伤欲绝,却只换来他的一句,在下初涉江湖,未听闻过门主大名。
  想到这里,面对生死都不曾有丝毫动摇的玄生忽然有点怯意,忽然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呆呆地站在了门口片刻,直至彩霞散去黄昏降临的时候,才慢慢地往那看似没有尽头的石阶走去。
  台阶遥遥漫长,弯曲曲折的逐渐被飘渺白雾遮盖,一路两边青草蔓延生长,山势回环,林丛茂盛,幽深秀丽,从远处传来的,或野鸟展翅腾飞,或婉转啼鸣,或泉水潺潺。脚下台阶为海光石所铸,就算脚步极轻,也可闻铿锵之声清脆响起,行到半山时,正遇一场小雨,烟云聚拢,雾气四散,那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在台阶上发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玄生一路没去注意那些仙境景色,他专注地赶着路,心中忐忑不定,又有一丝喜悦。
  忧的是双净的病情,喜的是即将见到那些人。
  蓦然,他顿住脚步,有点疑惑地往身后看去。
  原来他经过的一处,有几把剑被抛在地上,回头看去,只见上面台阶亦有被丢在一边的武器,弓弩枪刀、剑矛盾斧、钺戟黄锏,竟样样皆有,全都乱七八糟的被抛在路上,有些还是上等的好品,上面嵌着宝石镶着黄金,被砍的不忍目睹地弃在一边,似是遭遇了一大场激斗。
  心中一紧,玄生急忙加快速度地往上冲去。
  越往越上,被弃的武器也越来越多,上面几乎是堆积成山,看得玄生惊惶不定,几乎是用尽全力往上飞掠而去。
  抵达大门时没来得及喘息换气,抬头一看,顿时全身冰凉。
  但见一片雪花茫茫,白幡素花、奠旗布条摆满了七石门的大门口,门前洒满了白花花的纸卷,内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哀喊传来。
  玄生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双目发直,四肢寒冷,心中剧痛,却是一个思想都捕捉不住,顿时在门口迈不出脚步。
  凉风吹来,把那奠旗白布拖得极长,似有似无的飘拂过他的额头,在空中留下了一声遗憾。
  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却感到脚步沉重如铅,踏的时候却漂浮如羽。
  四周空荡荡褪尽了一切色彩,唯有霜色如雪的白幡四处飘扬。
  记忆中,那人是不喜欢白色的。
  初见的时候是一身淡紫衣袍,出外寻药的时候总是一袭碧绿,衬得四周山水都黯然失色;在梦中的新婚时是喜衣如火,璀璨耀眼的把白昼黑夜劈开了一道鲜艳的色彩,除了她的翩然身影再见不到其他的颜色。
  昔日的回忆如潮浪一样的扑来,吞咽了他倾覆了他,每个踏出去的脚步都是碾在自己的心上。
  —你为何现在才来?— 初次见到叶双净的时候,她问的第一句话就像是最重的拳一样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为何现在才来?
  为何要等到繁华落尽了,才记起花开堪折直须折。
  为何要等东河滚滚于海尽,才去欣赏细水长流。
  为何要等到桑田沧海物是人非海枯石烂,才去记得那人的好那人的笑。
  玄生只觉得那冷意从头到尾直达心底,每一声呼吸都觉得是出出入入的刀,割在喉咙里,划在心中。
  无论用什么文字都无法描述他现在所感到的冷意和彷徨。
  “是谁?!”忽然身后凌然一声喊道,一只手直直向他抓来!
  哗——!
  宁都闪身避开那人的攻击,衣袖却被刷!地一下撕下了一大半,还好她避的快,眼前这人的怒气和杀气就如铺天盖地的风暴狂雨一样落了下来,他光是站在那儿就能感到一阵阵凌厉的杀气扑面逼来。
  “玄生?”她有点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玄生这才反应过来,见眼前的人是宁都,才缓缓地收回了手臂,慢慢地低下头:“见过姑娘。”
  宁都顿时沉下了脸:“你来做什么?七石门不欢迎你!”
  “宁都姑娘……门主她……”玄生猛然萌生了一丝希望,急切地看着她的脸问道。
  “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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