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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空山花满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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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槿微微转眼,只见玄生正好踏门而进。
  阳光斜下,几缕金光正好从门口如瀑布一样的流泻而下,那人表情冷淡漠然,但在看到少嬅的时候,便有一抹充满暖意的温柔微笑缓缓显出。
  “少嬅。”他轻声唤道,音调轻轻的,有点宠溺又欣慰的感觉。
  “二哥哥……”少嬅喃喃说道,半晌,便绽放出一抹璀璨明亮的笑容,她勉强的撑起身来,轻轻拂开丫鬟们伸出来帮忙的手:“我听娘说,是你救我的?”
  “嗯。”玄生到现在,这才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便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笑道:“可以是这样说。”
  “你……为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少嬅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衣袍,撒娇问道。
  玄生一愣,他在她的手触到自己的袖子时,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似乎整个身体都在作出准备,仿佛眼前的少嬅会随时趴在他的背上装模作样的摇头说,哎呀呀玄生啊玄生,我这样趴着不舒服,你能脱脱衣服么?你的肌肤肯定很光滑柔软唷。
  但摇摇头,看到的却是那个从小到大每次见面都笑嘻嘻地讨糖吃的女孩,从漫漫长梦里醒了过来,正疑惑地看着他。
  或许是在这一刻,他也醒了。
  身后抛下的那个所谓的前世,其实只是一场庄生午后所睡的梦。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幻觉和梦境,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个。
  但为什么,现在放下了心,于是那原本只是微微刺着胸口的疼痛,现在却一波一波的如大风大浪一样向他卷来?
  于是握紧了双拳,掩饰地笑了笑:“还好,没有很远。但现在少嬅恢复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哥哥……”少嬅呆呆地看着他,她总觉得玄生有一点变了,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似乎,有桑田沧海的流年韶华,从他熟悉的淡然微笑中,痛苦的折出。
  这时殷夫人及时插了话:“我看嬅儿也饿了,我们一大群人都杵在这里她也不得休息,娘先去张罗些吃的,看这些天大夫们为你忙得天翻地覆的,肯定也累了,现在他们也终于可以歇歇了。”她向丈夫使了个眼神,拍拍手向下人们吩咐着:“快快,没见到小姐醒了?还不快去厨房准备吃的,还有帮大夫们准备好洗澡水铺好床,这几天肯定累坏了,还不去快快预下?”
  玄生闻言转头,却见慕容槿已经离开了房间,他轻轻地回过了头,对他别有深意的一笑。
  他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往腰际一摸,却什么都触碰不到。这才记得,那枚半月罗缨,早就被双净丢给飞鹰堡的众人了。
  “二哥哥?”少嬅轻声叫着,玄生回头,慕容槿便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退下,只剩下几个丫鬟继续忙着打扫和准备洗漱的物品。
  “嗯?”
  “你出了半月城了?”
  玄生失笑:“那当然,不出城怎么见得到你?”
  “啊……也对。”少嬅愣了愣,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我……睡了很久?”
  “还好。虽然不短,但也不长。”玄生看着她落在床上的发丝,不觉想到宿昔不梳头,婉伸郎膝上这两句诗词,以后,他是要和这个女子执手一生的呵。不觉掬起一把,微笑着漫不经心的脱口而出:“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卷的了?”
  “咦?”因为睡糊涂了所以还是有点茫然,少嬅看了看他垂下的眼眸,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不觉抓抓脸颊,呆呆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卷发啊……”
  此话如一击重拳打在了玄生的脸上。他愣愣的看着眼前那个会和他看尽年华逝去的女子,不能语言。
  “二哥哥?”少嬅不解的看着他,却见那容貌绝世天下无双的冷峻男子的表情,从茫然到震动,从惊诧到难过,忽然就染上了无法语言的苦涩和痛苦。疲惫和倦意一下子就覆盖了那人的全身,少嬅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睫毛和眼眸,不知为何就觉得,或许自己如果醒不来,未必不是好事。她想去触一触玄生,却在半空停顿了双手。因为那时,她看到了那人的眼光。
  像是亲眼目睹了最支离破碎的伤心的那种眼神,平静而充满了隐忍。
  于是她知道了。
  心中一片冰凉,她握紧了双拳,却忍不住地惊心胆颤。
  她看过这样的玄生的。在五年前。
  在他忘记叶双净之前。

  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4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苍穹上满是金黄深紫和酒红的彩霞,流云慢慢地渡过,拖下了一笔笔缓慢又悠远的色彩。展翅的双鸟飞过了天空,画出了一道拱形的痕迹,长远悠扬的啼鸣声回荡在云朵之间,划破了寂静,割裂了沉默。
  慕容槿在乡村最高的一座山顶上,找到了玄生。
  他正静静地坐在一块突出并且看似会随时落下去的岩石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在看到盘旋的飞鸟时,眼底闪过了一丝光彩。没来得及让慕容槿捕捉并且读懂那光芒的意义,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于是凝霜门门主知道玄生已听到自己的动静,并且把那些原本淡淡地漂浮在四处的真正情感和思想,全都一下子收了进去。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身边,背手而站。
  远远看去,龙江还真如无垠无限的汪洋,只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那江水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闪闪发亮的缎带一样,硬是把着磅礴大气的山峦劈成一半,于是岸上绿茵草坪,杨柳桃花,如满天星一样点缀着山谷的石砖庄屋随意的落在了山谷上,上是碧天云海,东是闪亮波涛,西是耸天高山,不讶异这样的好山好水培养出一个如少嬅那般水灵的女子,如诗词中那些拨荷划桨的少女一般,天真纯净的如这村里的一朵待绽放之花。
  真是,离江湖太遥远隔世的一个地方。
  他看了看沉默着的玄生。
  即使那人一向冷淡漠然,但他亦能分辨出,在眼前凝视着无处的男子,与几月前前来凝霜门求医的玄生是两人。
  多了份沧海桑田和惆怅和苍凉,似是被掏空了所有坚持和目标,茫然而迷失的坐在这里,不知身置何处。
  他忽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玄生。
  几年来,半月城的二少主完全被江湖遗忘了。重重楼和七石门的光芒太过辉煌璀璨,紫微堂的没落消失太让人惋惜心痛,众人只觉得半月城的那人,理所当然的来自何处归于何处,他只是这个天下的过客,并没有人记起昔日背着夜天剑,淡笑着定下江湖盛世衰落的玄生,风华侠气其实不亚于澈水,痴情执着也更胜于双净。
  连他自己都只能很模糊的记起,以前玄生初次来凝霜门为病重的双净求医时,面对自己为难的要求而毫不犹豫地谈笑生风着举剑断臂的那一霎那,是如何的凛然凌厉,让所有在场的人震慑动容。
  五年的光阴太过短暂,却一眨眼抹去了太多的过往。
  爱也悠悠,恨也悠悠,过了,就不能回头了。
  于是便叹口气,先开了口:“少嬅小姐的病情已定,幽瀛草不愧是百年仙药,她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我等便启程回去。”
  闻言,玄生的眼睫毛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默片刻问道:“为何不再多留几日?因少嬅病情紧急,门下的各位大夫也未能好好休息,我等也未曾好好招待,以报诸位的大恩。”
  “若是为了半月城的恩情,我也不会来了。你放心,若来日有能用到你们的地方,凝霜门是不会客气的。何况……”慕容槿眺望天边,淡淡笑道:“回去也有病人等着我。”他说这话时观察着玄生的一举一动,果然见他的肩膀轻轻震动了一下,便勾起一抹招牌式的狐狸笑容。
  一阵沉默。
  风呼呼地吹过整个山谷,残日逐渐落下,映得龙江一片片粼粼光芒,红的紫的金的,散发着温柔的光晕和波澜。空气里有夜间露水的清香。
  不知为何,玄生忽然就想起了和双净在丽谷落下山崖的那个夜晚,彼时,银月如钩,夜凉如水,那个羸弱残病的少女伏在他的背上,清晰的划破夜晚的静谧道,你就是我的江湖。
  “玄生。”这时慕容槿开了口:“你究竟为何回到了半月城?”
  他转头看了过去,见那人褪尽了平时的精明威风和深沉,很是透明认真地看了过来:“不要说是为了少嬅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离开了澈水双净还有梅花让你这么痛苦,那么至少也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原因吧?”
  闻言,玄生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头继续看着前方的风景。并没有回答。
  其实心里是震动的。虽然这几天有感到有所不安定安稳,但没有人那么开门见山而一针见血的说,原来你那么地痛苦。
  过了片刻,他才淡然说道:“因为……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逃避了。”
  慕容槿微微惊愕,不觉不由自主地深深打量了旁边的那人一眼。
  他从来没有想过,逃避这两个字会那么容易直接并且简单地从玄生口里承认出来。
  “我该爱谁恨谁,救谁杀谁,我全都不知道,因此,人人都等我做的事情,我也全都做不到。”玄生若无其事的说道,仿佛那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如,守护双净,帮助澈水,指点梅花,这些事情,我不知从何做起。”他转过头来,平静的双眸里直看进慕容槿:“对我有所期望的人,对我有所厌恶的人,对我……奋不顾身的人,我无法报答。”
  看着他,慕容槿忽然就明了。
  江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个无法按照俗世的规矩和束缚的人们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仗义或仗邪而生、而死。
  在那里,他们靠着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流泪、流血。
  在那里,他们可以轰轰烈烈的生,也可以惊天动地的死,只要是为了他们所坚信的目的。
  但如果你不知道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不知道你爱什么你恨什么,便无法立足。
  纵然有绝世武功,也毫无用处。
  失去记忆的玄生,犹如折了翼的雄鹰,对他,江湖不再是江湖,只因为少了原因多了迷惘。
  但是……
  就在玄生以为慕容槿毫无反驳的话的时候,却见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但哪有如何呢?”他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威严,瞥了他一眼走到了山崖边缘:“你,是重重楼楼主所仰慕敬重的好友,是梅花堂堂主眼中昔日的传奇今日的谜,是七石门门主流尽一辈子眼泪都不悔的人,这些身份定位,难道不够让你深思而指定未来么?”
  他见玄生一震,不觉微微一笑:“你可知,为何有这么多人看着昔日的传奇,走上这条四面埋伏危险重重的江湖路?”见他茫然,不觉轻笑。
  玄生啊玄生,谅你一生聪明,竟然是输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也罢,我不介意做一回指路人,只是,接下来,没有人说这不会是一条荆刺之路。
  他拍了拍半月城二少主的肩膀,抬眼之间,平时儒雅的神医形象全都褪尽,豪迈大气的江山天空皆都映在他的眼里:
  “……因为,江湖啊,是一个什么人物都能见到,奇事都可以发生,充满了无限奇迹的地方。以前默默无名的人,都可能是明日被人人歌颂的英雄,就连那些……曾经迷惘曾经找不到方向的人,也是一样。”
  他伸了伸懒腰,活动胳膊手臂,回头慵懒一笑:“不做昔日称霸江湖的半月城二城主,那么,为何不做浪迹天涯寻找回忆的玄生?”
  说完,他便高高跃起,那速度和动力竟然卷起了一阵强烈巨凤。
  待遮挡着灰沙走石的玄生再次睁开眼,他已从山崖上跃下,如一只优雅的大雁往乡村的方向飘去了,那被风吹满的衣袍,犹如一张满帆,往远方逝去。
  玄生保持着慕容槿来到时的姿势静坐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起身。
  其实,他还有一个回来的原因没有告诉凝霜门门主。
  他要找一个人。
  一个,或许可以让过去和未来都给于答案的人。

  天涯远·除去巫山不是云 1

  绿阴春尽,飞絮绕香阁。
  殷府的庭院里一片热闹,自从少嬅恢复之后,天天可听见那殷氏千金把自己阁楼弄得鸡飞狗跳的闹声。
  少嬅本来就性情活泼,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针线女红更是不用说了,她能静坐半盏茶的时间以上,殷夫人就要拜佛烧香谢天谢地了,再加上从小被父母溺爱,兄长们处处忍让迁就,更是越发越淘气顽皮,这些年来不知气走了多少讲课先生,殷氏夫妇见她本性难移,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仪束缚,见她只不过是孩童玩心稍强,并非有什么邪念恶毒之心,便也随她去了。
  这几天,少嬅可能是要弥补这些病卧在床而白白浪费的时间,从早晨睁开眼睛起,非要把阁楼里的随从下人还有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才肯乖乖上床睡觉,计划明天有什么新的冒险要举行。
  殷氏夫妇见她大病已完全治愈,自然喜得处处放任她随心所欲,再加上家中有贵客,也是忙得顾不得下人们的抱怨,只要自家掌上明珠开心就得了。
  这几天又遇上凝霜门的众人要走,又免不了一夜夜的酒席晚宴,连夜笙箫;慕容槿说是救人乃医者天职,但礼物倒是拿得一点都不手软,那狐狸笑容灿烂如日,看得玄生一阵头皮发麻。
  凝霜门的众人闹了个十天半月,终于觉得再也不能推迟起航的日期了,谢了殷氏夫妇再三挽留的热情,慕容槿终于踏上因为礼物太多而差点沉水的船,面带微笑,抱拳挥手,一身翩翩白衣犹如云端客一般,乘风破浪的消失在尽江西头,惹得岸上那些前来辞别的乡村少女一片片心碎,哭喊连天。
  慕容槿走了,殷氏和宁风夫人,便开始准备两家的喜事了。
  虽说半月城隐居不问天下事,但叶双净、杜澈水还有玄生重出江湖、飞鹰堡暗地刺杀众人、七石门门主怒斥捍夫人并且押下了对方三根手指这些事情早已在外面被传得满城风雨,不想去知道了解也很难。宁风夫人和殷氏夫妇都觉得尽快定下婚事才好,再加上少嬅大病初愈,若是现在成亲更是喜上加喜,冲一冲这近来的厄运也是好的。
  于是,喜娘细细勾出了鸳鸯共眠图,酒师酿成了让人欲醉的千年好酒,丫鬟们笑容嫣然,望向那阁楼上的待嫁新娘,但见那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娇容如桃,眼眸如醉,正把那庭院里的千红万紫的花儿给比了下去。
  一转眼,已是夏末初秋,在布满黄昏晚霞的天空上,已可见在盈盈一水即将见面的迢迢牵牛星,面对着皎皎河汉女。
  今日风和云暖秋将半,阳光如瀑布一样流溢在山谷之间,乡村卧在山峦底下,被柔软的草原与河流拥抱着。细细听去,可闻有清脆欢乐之音回荡在四处,却是那敲锣打鼓,鞭炮齐放之声。
  殷府为此村第一大家户,小女婚事自然是全村共喜。
  只见宝马雕车香满路,一桌桌酒席从大厅摆到门口,贺喜之人源源不绝,人群熙熙攘攘,丫鬟小厮们忙着招呼宾客,四处有孩童玩跑嬉闹,又有熟人互相寒暄敬酒,礼品摆满了满堂,处处酒香处处有醉,真是好不热闹。
  而在少嬅阁楼附近的庭院里,也是同样的热闹,玄生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着四处乱跳蹦跶的未婚妻,那个今天就会变成和他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只见全屋子的随从下人都排成一队在那个穿喜衣穿到一半,梳头梳到一半的准新娘跑,但他们的速度怎能比得上从小习武的少嬅?于是就见丫鬟老婆子一些捧着霞帔,一些满手珠宝,一些拿着精致轻巧的鞋子,都花容失色的在她后面跑,边喊:“小姐!回来啊!小姐!”
  少嬅正在笑,绛红色的宽大衣袍飘拂在风里就成了一朵绽放正盛的玫瑰,她双手向前伸了出去,白皙的肌肤像是破水而出的莲花,凝聚着晶莹剔透的水灵,梳到一半的长发蓬蓬松松的落了下来,半是慵懒半是随性,她忽上忽下的从房内跑到了小桥上,又从小桥蹦到了假山,最后掠向树枝,红色的嫁衣撒落了下来,犹如春末落尽的一束繁花。
  只见她半跳着爬上了树顶,双手一伸,终于抓到了她追逐着的东西。
  拢起双手缓缓张开,却是一只极小的淡黄小鸟,受到了惊惶而用力的扑打着翅膀,不知所措的啼鸣着。少嬅轻轻一笑,却是盘脚在树枝上坐了下来,也不管那昂贵精致的喜衣污染了树上的泥土树叶和灰尘,她先是慢慢地抚摸着那只鸟儿让它平静下来,然后再慢慢地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捆在它脚上的一串细细的银色链子,对它轻声细语的说:“哪,才把你放生,你就这样心急的飞了出去,这脚上的锁链都还没有取,以后长大了,脚不就废了么?”见那银链被她解开了,便眼眉喜开,笑眯眯地把它往空中一送:“飞吧,以后不要被二哥抓来讨好我了!见到他就绕的远远的啊!”她站在树上对它大声喊道,还挥了挥手道别。
  树下的丫鬟和老婆子都吓得不轻,见她一副快要从树上摔下来的样子,不觉都惊惶大叫:“小姐!快下来吧!还要穿衣服梳头呢!小姐!”
  “哎呀急什么?!”少嬅被她们吼的很不耐烦,用力一跺脚,树上叶子花朵就纷纷掉下,落了树下的人一身:“不是还早嘛!我这个新娘子最后才会出场!大不了让他们再等等不就得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玄生见少嬅双手叉腰、双眉高挑又撅起嘴巴的样子不觉好笑,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这几天还倒没看到她什么时候有笑意。
  自从大病治愈之后,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后面蹦跳拉着衣摆要糖要玩具要一切有趣的东西的女子忽然就变得和他相敬如宾,从来没大没小毫无淑女样子的少嬅在和他见面时却是礼数周全,恭谨有礼,让他觉得很意外。
  或许是女子们所谓的出嫁前的变化?
  玄生很不理解女人,但若是叶双净的话,他几乎都能看到她那痞痞的微笑和弯起的眼眸,说什么,成婚很麻烦我们直接洞房吧玄生?嗯?
  想到微笑,心却是无底的沉了下去。
  此人非他人。
  留下淡淡的一声叹息,玄生转过身去回房,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嬅向他的方向投来的一瞥。然后,垂下。
  走进自己的房屋,为了隐瞒半月城众人的身份,殷氏夫妇便对外说玄生一家为从京城来的商家子弟,道路极远,没办法迎接新娘,再来新郎体谅未过门的妻子的身体状态,这迎亲队,就做做样子就好,这一对新婚燕尔行完大礼便搭船回家去。这举动一传十十传百的,听的全村的姑娘都好生羡慕,都说殷氏千金投的好胎,不如她们要整天下田帮忙干活,还有一个这么俊美体贴的姑爷,那些村子里的三姑六婆没事就来殷府走动聊天,那羡慕的话说的殷夫人好生得意,被即将成婚的二人听去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少嬅淡然无意,依然我行我素。
  而玄生,随着婚期逼近,他一直都沉默着。此刻他已换上了新郎服,静坐在房内,一身的红衣大喜微微刺着他的眼睛,外面的鼎沸喧闹都离他极远,仿佛那扇木雕门把他隔离在另外一个世上。
  宁风夫人踏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落寞宁静的背影,笔直挺立地坐在桌案前,一语不发。
  “玄生?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你也该出场打招呼了。”她柔声说道,一手放在儿子肩膀上,却感到他全身微微一硬,不觉脸色微变,退了一步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娘……”玄生抬起眼来,原本犹如一潭死水的眸目有了微微的波澜:“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宁风夫人边帮他理着衣袍边淡淡地说道:“从小你就喜欢问东问西的,现在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还这样探究不停。”
  但玄生并没有理会这句话,只是平静但是认真地看着她,似是不肯放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不败女侠天浮萍,在哪里?”
  宁风夫人心中一震,原本要帮他别上的鲜红喜花便落到了地上。但她立即就恢复了平静,笑颜盈盈地掩饰了心中的不安:“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事?不败女侠多年前便行踪不定,江湖上甚至有人传说她早已去了异国。”
  “是么?”玄生垂下眼眸。他没有错过母亲听到那名字时的惊愕和慌乱。
  宁风夫人叹了一口气:“娘知道你这次出去,遇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
  “双净说,我失忆了。”玄生忽然打断了她:“七石门的门主……叶双净。还有……重重楼的主人杜澈水,天下栈的梅花堂主林梅花,剑柔山庄的花无双……”说到这里不觉愣住,似乎那一声声悲恸又绝望的喊着他名字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他看着自己身上刺眼的红色,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身置何处。
  “好像……全天下都知道,我失忆了。我有一部分的回忆缺陷在某个部分,但为何我不知道?”
  他脸色疲惫,似是这几日在殷府的冷淡漠然,当时抽身离去的无情铁心,还有面对殷氏时的礼貌体贴全都纷纷崩裂落碎,在那面具下露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迷失茫然,无法抛弃责任道德,只能做‘应该做的’而不去遵守自己的心意去做‘想做的’的事情的男子。
  “我失忆了么?”他淡然但是认真地看向宁风夫人:“娘,你告诉我。”

  天涯远·除去巫山不是云 2

  “我失忆了么?”他淡然但是认真地看向宁风夫人:“娘,你告诉我。”
  宁风夫人看着他,半晌,慈爱的摇了摇头,抚摸着他的脸:“孩子,你一辈子都在半月城。论身手,连你大哥也难胜于你,那么,除非你自己伤害自己,否则他人怎能让你失去记忆?”她担忧地叹了一声:“是不是这段旅途让你太疲倦了?难道……是否身子或头脑不适?”
  闻言,玄生专注地看了她片刻,却见宁风夫人眼底没有丝毫阴影,她坦然地看着他,有一点担忧一点愁,但却并无欺瞒的表情。便摇了摇头,浅浅一笑:“不是。或许,是我多虑了。”
  宁风夫人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这段时间对我们和殷家来说都艰难了点,但毕竟少嬅病好了,那孩子……究竟还有点小孩子脾气,但从小对你还是非常敬佩的,她从来没去过半月城,到时候远离家乡会感觉孤单的,免不了你多操心。”
  “娘放心,我都知道。”玄生点了点头,压下心底的那份带着惆怅的轻松:“少嬅其实……”
  他忽然噤了声,偏头听去,只闻远处有悠扬清脆的音乐传来,穿过了外面人山人海的吵闹,覆盖了惊天动地的鞭炮和爆竹,犹如一根轻轻刺入皮肤的针一样传到了他的耳里,却疼的让身上的每寸肌肤都在泛酸。
  “啊,竟然是‘水木山石’呢。”宁风夫人随他偏着头聆听半天,终于微笑道:“原本还以为只有在半月城才能听到此曲,没想到有人在这里吹了起来了呢,应是你父亲的朋友收到了请帖而及时赶到了吧?”
  “这首曲子……?”玄生疑惑地看向她。
  宁风夫人轻轻一笑,往门口迈了几步:“这曲子叫做《水木山石》,是你祖父的一位故友流云先生写的,据说此人曾为武林第一杀手,有一次被仇家重伤,负伤逃跑时却坠入瀑布河流,他浮在一块木头上不知漂流了多久,被流水带到了东海的一座无名岛上,但见四处海鸟翻飞,波浪汹涌,浪花激溅,踏入岛屿深处时又处处有鸣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四处奇花异草,气候温暖如春。他在岛上居住数日,只觉身心被洗净,便写下了这首曲子,从此改邪归正,侠义天下。”
  “是么?”玄生静静地聆听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眸目清澈地看向宁风夫人:“的确是有潮浪淘尽、清泉流水、晨曦湖景的曲调。但是,娘……你说谎。”
  不看母亲的反应,他几乎是一步一笑的走到了门口,凝视着那旋律传来的方向,或者更远:“这首曲子为许多年前的七石门门主和重重楼楼主所共同创作,以一琴一笛共鸣,笛曲为《月满空山》、琴曲为《花满天》。五年前,我和双净在锦城的贤才大会上共奏一曲,从此天下无人不知它。”他笑着说道,声音凄凉落寞,但更多的是清醒和坚定,他转过头来:“娘,我说的对么?”
  宁风夫人陡然脸色惨变,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微颤,声音变调:“你……你……你记起来了?”她不知所措地看向玄生,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丝毫的迷惘和茫然,但除了微怒和悲愤,没有别的。
  “没有。”玄生握紧双拳,垂下眼眸,忽然就觉得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但是,为何骗我?”
  是真的。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猛然就理解了以前的那个自己。
  原来,是他选择了遗忘么?
  只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兼并昔日的好友知己全都忘掉,还有那些呼啸江湖的辉煌和战绩,一直让他自傲的侠义功绩,全都忘了也罢,若是那人不在,那茫茫天下,没有属于他的地方,没有让他生存的理由。哪怕是再豪迈的江山好水,若是与你携手共赏的那人不在,也都是毫无意义。
  “玄生!”宁风夫人急忙上前,脸色惊惶而哀婉:“你……你不懂,你当初被玄木带回来的时候,几乎连命都没了!得知七石门门主活不过来,你……你竟然不顾身上重伤,连夜离开了半月城!你哥哥得知追了出去,却见一路血迹斑斑,最后才找到未曾走远但已快断气的你。后来,好不容易把你治好,你却……却……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握着玄生的手,神情凄楚:“我和阿木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时也得不到七石门的消息,我们便以为叶门主早已阵亡……”
  有一串泪从她脸颊上滑下,宁风夫人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那昔日在膝下憨憨撒娇的儿子,只觉时光如梭,白马过隙的流年,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眼前的少年越来越像昔日那个一去不返的男子,最终,都是要离她而去的。
  “玄生,你为娘想想,看你如此为情所伤,身负重伤接近死亡,娘怎么忍心再让你离开半月城!”她悲哀地看着他:“我怎能让你如你父亲那般离开,不再归来?”
  “只是因为,我长得如父亲么?”玄生重重一叹,只觉得苦涩凄凉痛楚全都涌上了心来,似乎天大地大,没有容得下他,没有找得到自己的地方。
  他看着母亲,低下了头:“娘,若是少嬅没病,你是否就让我……忘掉这一切,过一辈子?”
  “哪又有什么不好!?”宁风夫人含泪道:“你和少嬅从小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会相亲相爱,我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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