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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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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雪羽道:“老前辈要传授在下武功,自是难能可贵,只是若要列在下为门墙之内,收为弟子却是与我燕家门规有碍,这就恕难从命……”
卢幽说道:“这个我也就不强你所难了。”
她随即又叹息一声道:“看来我这一辈子是命中注定了的孤独到底,到老也没有传人的了。”说到这里,她站起来道,“你跟我进来。”转身向里面走进。
关雪羽应了一声,跟着她进入内室。
他这里方自一脚踏入,顿时只觉得四下里一黑,有如掉进了染满了墨汁的巨缸,耳听得身后房门关闭之声,简直不知道置身何境,此时此刻,非但看不见前行的卢幽,简直伸手不辨五指,这个卢幽把自己带来这里,却又是闹的什么玄虚?
“你觉得黑么?”
黑暗中传过来卢幽的声音。
“太黑了。”关雪羽莫名其妙地道,“老前辈还是请亮着了灯,才好说话。”
“那倒不必。”卢幽冷冷道,“数十年以来,自我双眼失明以后,一直就是过着这种日子……这样你便可与我处于相等地位,有着同样的感觉,我所要传授你的功夫,正是非此不可。”
关雪羽暗忖着,原来如此,却是不迭地叫苦。
卢幽道:“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里面各物不缺,慢慢的,你便会有所适应。”
话声微顿,关雪羽只听得一丝极为细微的破空之声,自右侧方,向着自己脸上袭来,如非关雪羽昔年在暗器听风术上下过一番苦功,像耳边上这一丝异音简直无能听见。
然而此一霎,他却不能掉以轻心,惊惶之中,眼睛既不能有所见,便只有凭诸感觉,慌不迭地把头一偏,“丝”一声,一件比蚊子还要小的细小物什,由耳边上滑了过去。
紧接着另一丝异音,较诸比前一次更为细小的,直循着他颜面正中直飞了过来,简直细小到若有似无。
关雪羽却宁可信其有,慌不迭地向后一个倒仰,像是恰恰躲闪而开。
耳边上即听得卢幽微笑道:“很好,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通过了入门第一关,有资格登堂入室,接受我的‘神宝无相定心止观’功力了,可喜可贺。”
关雪羽既惊且慰地道:“方才是什么暗器,这么细小?”
卢幽道:“哪里是什么暗器,只是两根细小的发丝而已,寻常人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的,这证明了,你曾练习过燕家的‘暗器听风之术’有了这样的根底,对你现在参习我太乙门的功力,大有裨益。”
“太乙门?”
“你当然不会听过这个门派。”卢幽道,“因为这个门派早已不存在武林,而我是仅有的一个而已。”
话声一顿,关雪羽立刻觉出面前疾风袭近,猛可里一股劲风直向他脸上袭来。
关雪羽“啊”一惊,仰面翻身,躲过了对方无形的一拳。只是躲过了上面,却躲不过下面,紧接着腰上一紧,却似中了对方一掌。
这一掌卢幽当然留了分寸,虽然这样,关雪羽不禁被打了一个踉跄,脚下一闪,扑通一下栽倒地上。
他身子方倒,耳听得卢幽声音道:“小心。”
紧接着“叭!叭!”两声,关雪羽左右双颊上已自各着了一掌。
这两巴掌可是打得不轻,等到关雪羽起手阻拦时,对方早已退回了身子,一来一往,真是快若飘风。
关雪羽被打得两边脸直是发热。
耳听得暗影中卢幽冷冰冰的声音道:“一错再错。哼哼,你要记住,受创之后最要保持镇定,因为最厉害的杀手常常是待机而出,如果你能镇定,这两巴掌你应该是躲得过的。”
挨了打还要听训,心里的确不是滋味,但是对方说的确是实话,却令他好生惭愧。
他暗自思忖,果然如此,以自己官感听觉,真要是能沉着镇定,对方这两掌一定是伤害不到自己,虽然说起来人人省得,可是做起来却又是一回事,倘能深记,也不在白白挨了两掌。
心里思忖着,随即站起,方自道了声:“老前辈——”
话方出口,只觉得右肩上一沉,“啪”的一声,又着了一掌。
这一掌不重,关雪羽方自愧窘,耳边上“呼——呼——”的两声疾风扫过,直向他左右双颊上掴来。
“原来那肩上一拍只是一个引子,旨在声东击西,接下来的左右开弓,才是原来打算。”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关雪羽总算学乖了,急切间慌不迭身子向下一矮,同时双手一插,虽然看不见对方,却用假想方式,猝然分开双手,向对方两腕上抓去。
他虽然招式施展得极快,却仍然扑了个空。
只是有一样,却没有再冤枉地挨上两掌。
“这一次好多了。”
声音发自身后颇远处,显示着卢幽的来去自如以及奇快身法。
同样在暗室之内,关雪羽总算还比对方多了两只眼,只是比较之下,卢幽倒像是好人一个,而关雪羽反倒像是一个瞎子了。
但其中微妙何在?
关雪羽一经思忖,突生出无限向往,陡然间有所彻悟,感觉出此番造化大非寻常,万不可失之交臂。
卢幽说道:“这十天之内,我所要传授你的功课,均将于这间黑室之内完成,你如具有灵性又能细心体会,将是受用无穷。”
说话之间,关雪羽已隐约可以看见身侧黑暗之中,忽然间现出了两点极为细小的火星。
在遍室极黑,伸手不辨五指的情况里,这小小两点火星,不啻是惟一能见之物,虽然细小到较诸针尖大不了多少,到底还能看见。
他身形连闪,即向其中之一快步走了过去。
勿听见卢幽道:“小心脚下。”
话声才住,叮当两声,已被他踢倒了一只瓶子。
“噢——这是什么?”
一面说随即弯下身来,伸手就往地上摸索。
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被他摸着了,果然是一只空了的瓶子。
卢幽道:“你找到了?”
关雪羽道:“还好没有打破。”随即摆好原处。
“好,你继续走吧!”
关雪羽暗忖着地上既有东西,还是小心的好,不敢像先前这般冒失,聆听之下,缓缓地向前又自迈出了一步。
不想慢尽管是慢,仍然不免触及了脚前的物什,叮当声中,又是一只瓶子倒下了。
卢幽的声音一笑道:“不必管它,你只小心前进就是了。”
关雪羽应了一声,自忖着防不胜防,便自小心着继续前进,他虽然尽量的小心谨慎,亦不免再三失足,只听得连续叮当声响中,也不知踢倒了多少,最后才自走到了那点亮有小火星之处。
试着用手轻轻一触,才知道是一枚小到不能再小的细细线香,被一根长线垂吊在空中。
那点火星,充其量只不过是点火星,仅仅只能供明眼人用以识别而已,若想以之照明未免过于天真,心里实在不明白卢幽何以如此布置,用心何在?身边却听见卢幽微笑之声。
“你一共踢倒了十八只瓶子,比我所设想的二十一只,竟是少了三只,倒也难得。”
她接着道:“这屋子里,一共有一百○八只瓶子,是按照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混合陈列,你不要小看了这个阵仗,认为无足轻重,有一天你忽然开了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已是另一番造就。”
关雪羽心中纳闷,问道:“老前辈的意思……”
卢幽道:“物与物之间,均应有所感应,这些瓶子摆在地上虽然只是一个静物,但人是活的,在你举手跨足之间,如不能借助气机的折射有所感应,你的身手便只能达到一个一定的境界,反之突破了这个关口,便海阔天空,无上无境,任你遨游自在了。”
关雪羽心头一明,点头道:“我明白了。”
“只是明白还不够。”卢幽接着道:“我现在所要传授你的,是你以前闻所未闻的,每一样都必须灵智结合,妙用巧思,一经突破,便左右逢源了。”
卢幽接着说道:“就像眼前这间暗室,对我来说,可以说是丝毫不受影响,我虽然双目失明,却比你们有眼的人更为灵活,这其中道理,便是如今你所要领会的了。”
话声一顿,只听得“呼”的一声,由近身的风声感应里,可以猜知对方已来到了面前。
关雪羽慌不迭向后退了一步,“当”一声,又踢倒了一只瓶子,俟到站定之后,才知道对方并没有向自己出手,好不惭愧。
卢幽冷冷地道:“你的时间十分紧迫,十天之内如不能有所体会,只怕便一无所获。”
这几句话还未说完,身形已飘然远扬,她身法必定巧妙十分,随着身形的连转,话声也变得高低抑扬,须臾而远,待到尾声时,又复来到了近前。
关雪羽一惊之下,好生钦佩,立刻明白了对方是借助声音的高低回转,指示身法的运用——既然如此,又何必不干脆点亮了灯,要自己看个清楚?噢!他紧接着就明白了。
因为那么一来,自己便只用眼睛而忽略了听觉于诸般感应,卢幽确实是用心良苦。
一霎间,他提高了警觉,聚精会神地向对方留神注意。卢幽道:“太极生两仪——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满乾坤——”
每说一句,字音抑扬分出高低,显示着她身法转动的疾缓,其流动灵活,一如蝴蝶穿花,四句话带领着她转动的身子,走遍了暗室每一个角落,却不会碰倒地上任何一只瓶子。
关雪羽暗自叫了声苦,他虽百般仔细,却仍然听辨不出一些门道来。
卢幽也不再与他答话,尽自说道:“虚无者空空也,含一气者即不为空,虚而生有,是逆运先天真一之气也——”
关雪羽心里一动,由不住屏住真息,凝神以注。
“此先天真一之气,为人性命之根,造化之源,生死之本……”
话声未已,已是数度来回。
这一次关雪羽终于抓着了窍门,注意到对方话声中一丝连续的气机,将断未断,丝丝相连。
“这先天真一之气,形迹未露,其理已具,一出乍收,收即复出,可以游行四方—
—触人之未触,识人之未识,其形象俨然太极一气也。”
话声一如前状,身法之巧快曲折,恰如出穴之蛇,形未至,气音先使,关雪羽已不似先前之朦胧,似悟不悟,已是呼之欲出。
卢幽又将前说之言再说一遍,关雪羽已深深为对方形态所吸引,试着将本身真力逼出体外。
卢幽道:“人为万物之灵,能感通诸事之应——”
一面说,卢幽已旋身来到雪羽正面。
关雪羽几乎可以肯定,她来到了那个方向。
卢幽接下去道:“是以心在内,而理周乎物。物在外,而理具于心。”
关雪羽不觉转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到卢幽的身子,又到了另一个方向。
“意者,心之所发也,是故心意诚于中,而万物形于外,内外总是一气之流行也。”
话声一顿,身形已戛然而止。
“燕雪,你可记住了?”
关雪羽不知不觉里,已是大汗淋漓,点头道:“弟子拜领,不敢忘记。”
“你可知我此刻身在何方?”
黑暗之中,话声如清风遍吹,不可捉摸。
但关雪羽却已认定了她的藏处,仰首道:“上面。”
卢幽发出了一声微笑,紧接着疾风转过,耳听得“吧嗒”一声,一片火光出自前方,只见卢幽手持着一个火折子,发出了大片火光。
接着她燃着了一盏灯,即行收起了火折子。
关雪羽环顾四周,才发觉到这间密室,显然就是对方用以练功之用,室内虽然有窗,早已为布幔封死,故此连星月之光,亦不可见,却只见满地都是倒下的瓶子,末倒下来的,却按照八卦形象排满全室每一个角落。
这番景象看在关雪羽眼中,由不住怦然心惊,慢说是在黑暗之中,就是眼前灯光火亮,想要一只瓶子不倒地全然通过,也是不易。
卢幽这时已盘坐在石几之上,微微叹道:“你总算不错的了,今日回去,细细地把我所说的话想上一遍,如能贯通,便是你天大的造化,终生享用不尽。”
微微一顿,她含着笑道:“你居然自行将真气放出,可见你生具慧根,这种触类旁通的灵思,不是一般人所能领会的,我很高兴,你回去吧,明天起,日来两次,时间随你。只是切记,不可让陆青桐知道,甚至于冰儿那个丫头跟前,也不可露出一点口风。”
关雪羽嘴里答应,即行告辞转回。
这一夜他再也难以入睡,集中精力用以思索卢幽所说之言——那些含有高深哲理的内家真诀,直到天光明亮,才被他悟出了真谛,顿时心情大为畅快。随即盘膝榻上,连施了一阵吐纳气功,直到冰儿送来早饭,他才起身漱洗。
早餐只是一大钵粘米香粥,粥里掺有三丝,却是雪山的特产,雪鸡、雪菇、雪笋,三样切丝,混同香米一并熬煮,又稠又粘,香喷喷的真好吃,关雪羽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冰儿一旁看见,好开心地说;“还要不?”
“不要了,不要了。”关雪羽说,“吃得太饱了。”
冰儿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说:“堂主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明后天才回来……”
“啊?他上哪去了?”
“那就不知道了。”冰儿摇着头说,“他老人家不说,谁也不敢问。”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啊,我差一点还忘了,大四儿说相公救了他的命,要亲自来向你道谢,一直还候在外面呢!”
关雪羽说;“他也太客气了,我看不必了。”
冰儿道:“他跟我说了好几次,早先堂主在,他不敢随便进来,今天一大早他就来了,伤得这么重,看起来也是怪可怜的……相公你就见他一见吧!”
关雪羽一笑道:“客随主便,这就请他进来吧!”
冰儿答应着,随即转出,过了一会儿即同着大四儿一并进来。
关雪羽乍见之下,倒真不禁吓了一跳,几天没见,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变成了这个样。
原来大四儿前次受伤颇重,若不是凤七先生医治得法,药性通灵,就算这条命不至于送掉,也必将落成残疾了,虽然如此,看上去也够瞧的。
大四儿人本来就生得精瘦,现在看过去,简直成了皮包骨头,胸肋间由于刀伤奇重,暂时还不便直腰,拱着个背,活似一只大虾米,那张脸乍看上去,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年似的,黄焦焦的,像涂了一层黄蜡。
双方乍一见面,只见这个奴才拱手道了一声:“关大侠……我来给你老谢恩来了。”
说完“扑通”一声,拜倒地上,连连直向着关雪羽叩头不已。
关雪羽慌不迭上前搀住他道:“大管家不必多礼,不敢当,不敢当。”
大四儿连磕了三个头,才抖颤颤地站起,在一张位子上坐下来。
关雪羽道:“这一次你伤势过重,该要好好休息一阵,暂时却不便走动呢!”
“恩人说的是。”大四儿凝着那张黄脸,两片嘴唇一咧,眼泪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抬起手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下,吸着鼻子道,“这一次要不是恩人你仗义援手,大四儿这条命肯定的是保不住了……经过这件事后,我才算真正认清了关大侠你这个人,大四儿以前是狗眼看人,错待了你老的地方,还请恩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放……”
说着说着,眼泪可就又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想到悲处只管张嘴喘着大气儿,不经意地呛得直咳嗽。
冰儿皱着眉毛,看似同情又责怪地道:“老大不小的了,你又哭个什么劲儿?真没出息。”
一面说,忙自为他端过痰盂去。
大四儿又是哭又是咳,呛了半天,吐出了一大口带血的痰,自个儿抚着前胸,嗳哟哟地直喘着气儿。
冰儿“啧”了两声,瞟着他道:“平常看你不是能得很吗,这会子怎么成了这个德性啦!当着人家关相公,你也不嫌丢脸?”
大四儿白着一双黄眼睛珠子,鼻子里直哼哼地道:“冰儿姑娘,你就别……别……
这么多年以来,你……哪里知道……我心里受的这个冤……我能跟谁哭?谁又理……咱们?”
说着说着,他这边可就又喘开了大气儿,鼻涕眼泪,挂了满脸都是。
冰儿赌气地叹了一声,说:“可也不能在人家关相公跟前哭呀!”
“无妨。”关雪羽看向大四儿道,“心里有冤,哭哭也好,只是你伤在肝肺,只怕不宜过悲,还是节制一点的好……”
这么一说,大四儿倒是真不敢再大声哭了。
“唉,恩人,你哪里知道……”大四儿讷讷地道,“人各有志,我大四儿也不是天生的下贱,甘心供人驱使,作奴才的……”
冰儿一惊,睁大了眼道:“你要死……啊!”
大四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露骨,叹了口气,哼哼着又摇摇头,半天才讷讷地道:
“……就拿劫取灾银这件事来说吧……费了这么大的力,杀了这么多人,到了最后不过是随着主子的高兴像是闹着玩儿似的……这又何必呢?”
边说边自叹息,一副心灰意冷样子。
关雪羽道:“莫非你不以为然?你应该知道这批银子关系着多少黎民的存亡?贵主既能及时反悔,证明他确有觉悟之心,一念之仁,总比为恶到底的好,你居然还为此遗憾,实在令人失望。”
大四儿惶恐地道:“恩人可千万不要这么想,经过这一次之后,我真是洗心革面,要再世为人了……我只是想,这个差事恐怕不能……”
冰儿不胜惊讶地在一旁盯着他,大四儿终究不敢大过于放肆,随即把到嘴的话,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关雪羽察言观态,确知大四儿已有了背叛之心,只是他却不愿在此一事件里插上一手,听在耳中,佯作不解,大四儿坐了一刻,亦觉无话可说,便自告辞。
俟其离开之后,冰儿吐了一下舌头道:“他真是好大的胆子,要是给堂主知道,不把他活活吊死才怪。”
“你们堂主这么厉害?”
“哼!相公你是不知道——”冰儿站起来向窗外看了一眼,才道,“这里的主人最恨手下人对他背叛,一旦抓着了,立刻赐死,手段骇人极了……过去就有过这么一个例子……”
冰儿声音放低了,继续说道,“过去在金凤堂当差的有一个叫郭大年的,就因为犯了错,被堂主吊了两天,后来想逃,被抓回来以后,活活的被罚冻死,死的样子可怕极了,全身都结了冰,冻成了一根冰柱……”
关雪羽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心里总算对于这位凤七先生的为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冰儿话匣子一经打开,便是说个滔滔不绝。
“相公你在这里住久了就知道,我们堂主人可是古怪了,好起来好得不得了,一个脾气犯了,天皇老子也要怕他三分哪……现在总算好了,现在相公来了,我们的日子总算好过一点啦。”
关雪羽心中一愕,却不予说破,微笑道:“你以为我在这里要住多久?”
冰儿眼睛忽然睁大了。
“咦?难道相公你还要走?”
关雪羽点点头道:“我当然要走,这里既不是我的家,又非久留之处,我只是奇怪,陆老前辈为何要把我留在这里?”
冰儿低头一笑,说道:“相公真的不知道?”
关雪羽摇摇头,奇怪地道:“难道你知道?”
冰儿微微一笑,脸上有些发红地道:“我只是猜想罢了。”说着她把脸凑近了“……
那是堂主有意要选相公你这个女婿吧?”
关雪羽心中怦然一惊,呆了半天,没有作声。
“难道相公你还不……乐意?”
关雪羽只是冷笑。
冰儿一脸费解地道:“能娶到我家姑娘,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人漂亮,本事又大……而且还……”
没等她说完,关雪羽却已站起离开,独自走向窗前。
冰儿更费解了。
忽然关雪羽回过身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问道:“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我……”冰儿讷讷地道,“我只是猜想而已……”
关雪羽神色才见缓和下来,见她吓得不轻,也不便再责备她些什么。
“记住,这句话以后不可再提,因为不是真的。”
冰儿见他神色庄严,不怒自威,自有其神圣不可侵犯之一面,她所以作如此猜想,自然有所根据,只是因摸不清关雪羽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万一因此降怒,罪过不轻,因此也就不敢再多说,当下收拾了碗筷,借故告辞离开。
她走了以后,关雪羽心情反倒难以平静下来了,这件事他并非完全没有想,只是在对方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实在不必自作多情,现在冰儿也这么说了,虽然只凭猜测,却只怕多少有些蛛丝马迹可供追寻,不能不心存警戒,早作打算的好。
从而他更想到了凤七先生对自己的此番善待较之前时显然判若天壤,不能说其中无因。
“难道冰儿猜测的果然属实?凤七先生真的有意要把女儿许配与我?”
这些事不想也就罢了,一经想起,可就由不住他内心大为紊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凤姑娘对他好,他焉有不知之理,好好色,恶恶臭,更是人情之常,更何况凤姑娘对他有情有恩,人又是出色的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使凤七先生真有这个想法,也不能说他不对,问题就在于关雪羽自己本人这一面了。
来回地在房里走了几步,定下来,他的脸色更见沉重。
“不能……我不能……”
一霎间,浮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张脸,含着无限深情、真挚、沉郁,这张脸对他有着极深刻的意义,不容有所忘怀。
“小乔姑娘……”
情不自禁地他轻轻唤了一声,脑子里便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第三十五章宿毒未尽除小乔感厌世
雪花片片,石头岭飘雪了。
伫立在禅房里,麦小乔向着窗外的穹空张望着,迟滞的眼睛,轻颦的黛眉,散乱了的发丝……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开朗,这般心情之下,人可是消瘦多了。
满以为进了庙,出了家,古佛青灯,日诵经文,便能一了百了,谁知道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无边思绪,深深情孽,更是得寸进尺,有如水银泻地,敢情是无孔不入,便这样,她跌入了痛苦深渊。
来庙的日子不少了,总共才见了老方丈出云和尚三回,每一次当她向和尚表明出家的决心,要求落发剃度时,老和尚总有他的一套托词,以至于到如今,仍然被戴着来时的三千恼人情丝。
其实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又云佛在心中生,一个人的情绪完全取决于这个人的个人意志、毅力与智慧,但是却有一个先决的条件——你必须,拿得起,放得下。
“拿得起,放得下。”说来容易,不过只是短短的六个字而已,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首先你当有一副铁石的心肠,那意思便是你必须绝对冷静,做一个无情的人,只这一点,便不易为。
堂前燕子,水上鸳鸯,皆为有情之鸟,无边翠柳,似笑桃花被形容为多情之树,其实放开视野,一切万物都为有情而生……明乎此,池边小草,枝上闲花,一滴水,一点露……怅怅秋风,絮絮春雨,一人有情之目,皆为有情之物,这个世界上如果一朝失去了情,真不知何以为物了,是以,除非你“天性凉薄”,想要作真正的无情该是何等之不易?
一个即使真正出了家的人,也未必便真的四大皆空,君不见天下多少庙宇,僧侣成群,能够成佛,皈入正果的又有几人?
麦小乔这才是真正的自己找罪受,越想忘掉的事,越是忘不了,越欲无情,偏偏更为有情,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老方丈所能传授给她的,仍然只是“持斋念佛”四字而已,“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不知念了千万遍,仍然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赌气,佛也不念了,改为读经,这读经更非有万般毅力不可,头几天,苦心钻营之下,为她理解出几段奥秘的经文,接下去便是了无头绪,味同嚼蜡。
人便是这样清瘦下来的。
昨日,出云和尚来了一趟,问知了一下她的近况,麦小乔再一次表示她的出家意愿,老和尚只是微笑。
“大师父,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让我落发吧!”
“再等等看吧!”
老和尚很注意地看了一下她的脸,又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一声不吭地走了。
晚上服待她的小沙弥明法来了,带来了一大碗药汁,说是老和尚的关照,要她喝下去,又关照她说这两天要静居休息,不要出去。
老和尚的意思,很明显地是在暗示她生病了。
麦小乔却丝毫也体会不出病态来,只是一种懒懒的倦态而已,尤其是整天闷在房子里不想念佛,又不想读经,剩下的便只是淡淡的遐思——这才是她的病根子,挥之不去,驱之不离,眼巴巴地看它往心上钻,血里流,终于占满了她整个的躯体、思维、灵魂……
“当当……”庙院里传过来宁静的钟声,钟声何以被称为宁静?只因为它确有镇静情绪与神魄、清心涤俗的功效,即使你是一个不经一智的狂野伧夫,在你聆听着钟声的这一霎,也会有所领受,那便是去腐生新,唤回你内在良知的一霎。
麦小乔轻轻叹了一声,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明法小沙弥在门外探了一下头又收回来,然后咳嗽一声:“姑……姑……”
小乔道:“进来吧!”
明法小和尚这才迈步进来,一张脸臊得就像块红布那个样。
“姑……姑娘,好些了没有?”
两只手干搓着,脸上是说不出的那种腼腆。
麦小乔道:“我没有病呀……”
明法说:“不……老师父说姑娘病得不轻……要我小心侍候着……姑娘,你要喝茶……吗?”
小乔摇摇头,不自禁地看着这个小和尚笑了。
她倒是很感激这个小和尚,这些日子以来,亏了他照顾自己,送茶送水,嘘寒问暖,真够尽心的。
“姑娘……我这就给你沏壶茶……去。”
他几乎连眼睛也不敢瞟她一眼,说了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去。
小乔道:“你别走,我不喝。”
“是……”明法又回过身子来。
“你坐下……”小乔打量着他道,“你今年十几了?”
“十……五了……”
一面说,只敢压着椅子一角坐下来。
“进庙有多久了?”
“才……一年多一点……”
“念过多少经了?”
“没……没有……只是念佛。”
小乔点点头,心说,原来跟我是一样的。
再看看这个小和尚的长相,豹头环眼,浓眉厚额,好端庄朴实的外貌,正是出世人的写照,心里不禁盘算着,老和尚目力不差,所物色的几个三代弟子,一个个都别具异质,最难得的是一个个质朴性纯,年纪既轻,更不知人世烦恼为何物了。
她不禁又联想到了自己,过去多年以来,一直在九华山随师练功,快乐得就像是一只小鸟,从不识感情为何物,也从不相信自己会跌进感情的漩涡里。
就只是那一次邂逅……
那一次午夜的邂逅,在麦家祠堂临时改置的书斋里,关雪羽便轻轻地踏进了她的心扉,从此以后,这个人的影子便一直占据着她整个的心灵不去了。
像是乱红影里的秋千,一下子荡起了无边的涟漪,万紫千红,五彩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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