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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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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久。
十五年的长久时间,这颗人头竟然还能保持着完整不腐,不用说是经过一番事先加工处理,却是不知道,人既已死,何必还留这颗人头又有何用?
他又转向第二个盒子——一口长方形的漆盒。
盒面的标签之上书写的字迹是:“东川总兵张天左双臂,双珠。”罪状:“攻苗一役,杀人无数。”
打开盒盖,里面共一双手臂,干柏如藤。另有一个小木盒置放一角,打开来,竟是一双早已干枯萎缩了的眼睛珠子,计算一下年代,也有十数年之久。
类似这样陈设放着人头,断臂残肢的盒子,少说也有几十个之多,十几个木架子堆得满满的,关雪羽匆匆一窥之下,其中不乏知名之士。
最令人吃惊的是一具已成人形的肉胎,敢情是连同胎衣,活生生地取自女体。
看到这里,关雪羽不禁掩盒而叹,内心之激忿,不可言状。有关这个肉胎标书的罪状却亦令人为之忿恨填膺,不寒而栗。
标签上书写的是:“杀我弟兄,封我门户,三刺贼官不成,虏其爱妾,晓令五十万金赎之,这时不赎,取妾腹内之婴,暴其尸干贼官衙前,以为深戒。”
关雪羽细读一遍,犹有余悸,签上所书写实在已很清楚,看来是地方官吏,剿杀彼等过力,乃致于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怨,三次寻仇该官,刺杀不成,竟而返怒于其妻妾,可怜这个小妾,腹内已有成形胎儿,他们竟持以为人质肉票,向该官索金五十万,过期未赎,竞然活生生将胎儿挖出,并曝尸衙前,与该官以深戒。
看完这段文字之后,关雪羽直觉得通体生凉,久久不能平息。
一个问号,突地盘旋而起。
“这些人究竟是何人所杀?”
“郭九如、胡烈……难道他们表面上说是生意人,其实,竟是这般狠心辣手,杀人如草芥的江湖巨盗?简直是太可怕了。”
于是由胡、郭二人联想到了那位慈眉善目的八老太爷,如果说,郭、胡等人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干的是杀人越货,见不得人的买卖,那么这位八老太爷可能便是总管其事,暗中操纵的首领人物。即使不是亲当其事,也必然与此大有牵连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关雪羽更不禁半身发麻,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呆在了当场。
暗室内灯焰荧荧,照见着这一室凄惨,那些悬挂在当空的颗颗人头,在昏黯的灯光照映之下形成了一片鬼影。自然,每一颗人头之下,都显示着一个凄厉、惨绝人寰的故事。
固然,死者之中,不乏为富不仁、贪赃枉法,为恶多端之辈,只是这等阴森恐怖的杀人手法,毕竟不是侠义道中人之所愿为,况乎其中所涉及的绑票撕票手法,简直无异于江湖悍匪行为,更难以“替天行道”一笔带过而取谅于人。
关雪羽虽非十分明白,却也了解了一个大概,他暗暗地打了一个冷战,忖思着:
“好险……幸亏发现的早,还没有陷身其内,否则一旦为那位八老太爷所笼络,着了他的道儿,只怕再想脱身,便将大费周章了。
眼睛所见,既是这般阴森可怖,鼻子里嗅的更是一阵阵中人欲呕的尸腐臭气,这个地方多留上一刻也能令人发疯。
关雪羽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就在他刚刚熄灭了灯,打算要离开的一霎,身边上却意外地听见了一声呻吟。
这声呻吟实在低到不能再低,设非是如此夜静更深,再加上关雪羽的听力过人,万万是听它不出。
即使是关雪羽如此胆识之人,却也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呻吟之声,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此地,便不是鬼怪作祟,也当它是了。
关雪羽心里一阵发毛,陡地后退一步,背墙而立,无巧不巧的正与一颗长发系梁的人头成了“脸对脸”之势,那死者瞠目结舌,满面发黑,在咫尺之距,骤如其临,真能把关雪羽的胆子给吓破了。
闭上了眼睛,关雪羽强自镇定了一下,此时此刻,身边上便又听见了第二声呻吟。
这一次由于听得真切,关雪羽可不再当它是幻觉。
“莫非真的有鬼?还是屈死的冤魂作祟?”
心里一惊,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同时之间,已将功力聚集于双掌之间,只要稍觉有异,必当先发制人,以燕门劈空掌力击出。
只是,这番准备显然多余。
眼前并无丝毫的异状,空中有十个高悬的头颅,一个个都像是生了根也似的,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事实上这些人头,在悬挂之先都经过一番风干防腐的处置,乃能持久不腐,少数处置不当,溃腐生臭自属难免.但大体上说,尚能保持着一个大概的模样。
由于长年久置,不曾移动,有些人头上都结了蜘蛛网,发上积尘怕也有铜钱般厚,名副其实的成了“灰头土脸”。
那一声呻吟声,肯定不是来自其间,倒像是传自外间,或是缥缈的天空。
要是换在另外一个地方,关雪羽势将便会出来喝问了,只是眼前处身虎穴,便不能如此放任。
他只是圆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在四下打量着。
显然地,就在这一霎,他耳边上又听到了第三次的呻吟,这一声分外清晰。
甚至于连发声之处也可以判定,就在暗室侧角之处。
关雪羽向那个地方仔细注意看了一眼,并无人迹,然而,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便大着胆子掩身而近。
正当他走向前,足步未定的一霎,耳边上可又听见了连续传来的几声呻吟。
这一次就好像近在眼前,而且那呻昑之声,显然是出自女子,是无可疑。
关雪羽四周看了一眼,轻咳一声道:“谁?”
出声之后,才自觉出了不妥,盖自己眼前也是“黑牌”人物,见不得人的。万一对方是主人之一,自己又将如何自圆其说。是以,话声出口,立即闭嘴不。
在他以为对方听见了自己声音之后,很可能不会再传出声音,却不知竞是猜错了。
紧接着,耳边上传进来一连串的呻吟之声——一个微弱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道:“我要死……求求你开开恩……让我死了……吧……死了吧……”
关雪羽惊得一惊,镇定道:“你是谁?藏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在这里……”声音里充满了颤抖,微弱到了极点,“大爷求……求你……
让我快些死了吧!”
关雪羽这才听清楚了,敢情是一壁之隔的另一间房,只是这其间并无通道,心里一动,这才想到很可能是另一间暗室。
由于有了前次经验,他试着在各处找寻开启暗室的机钮,果然被他找着了。
那个开启暗门的机钮,其实就是壁角的木架,用力一推,房门立现——暗房之中的暗房,设想确是颇见心机。
这是一间形似牢房的囚室。
房间里燃着一盏豆油灯,一个黑衣蔽体的少妇,直直地仰身木榻,手脚上俱都加有锁链,一头长发扯得笔直,悬结在床板上,如此一来,不要说意图逃跑,就连转动一下也是万难,对方妇人很可能已被捆绑多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人间奇惨之境。
房子里另有张八仙梁子,上面置有少许食物,水壶,想是定时有人来此喂食对方,仅仅维持着她不死的生命而已。
两个人初初一见之卜,都有些惊诧。
关雪羽没有想到此时此地,竟会藏有这么一个人。
少妇也似乎奇怪来的人并不是日常所见,一双惊骇的眼睛,木然地盯向对方,嘴里竟然也不再呻吟了。
一个念头,电也似的在关雪羽脑中闪过,不用说,这个女人正同方才前室所见一般,诚然是所谓的肉票了。
反过身来,轻轻关上了房门,关雪羽点身而前,来到了妇人近侧。
“小声一点,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用力咬着牙,面上神色固是微弱极倦,眼睛里的光彩,却现着一种倔强。
“怎么回事?你反倒来问我……求求你作作好事,让我死……了吧!不然,我作鬼也饶不过你们……我……”
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却已是泣不成声。
关雪羽愣了一下,摇头道:“你弄错了,我不是这里的人。”
妇人听他这么说。忽然止住了哭声,却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盯向他,半天才委屈地道:“那你是谁?你别是跟他们串通好了,来诈骗我的吧?”
嘴里虽这么说,到底俺不住内心的惊喜之情。人到了绝望之时,任何一点可能生存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果然对方这个少年是外来人,自己显然不可错过眼前逃生的机会。
关雪羽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骗你,你听着,如果现在被这里主人发现,我和你一样都是活不成,你明不明白?”
女人将信还疑地点了一下头:“那么你又是……”
关雪羽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现在不是你盘问我的时候,先说说你自己吧,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把你关到这里?你叫什么名字?不要怕,慢慢地说。”
听着听着,这个年轻妇人,可就又淌下了眼泪。
“看起来你倒不像是他们一伙的人……”年轻妇人泪汪汪的说,“你问我这些……
我可又去问谁?”天晓得,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弄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呀,求求你……把我松开一下好不好,我的手快要断了。”
关雪羽顿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我就先松开了你。”一面说走过去,伸出手来,在她手腕间的绳索上掐了几下,顿时就断脱开来。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全身上下的绳子统统解了开来。
猛可里这个年轻妇人,倏地自床板上挺身跃起,两只手飞快地直向着关雪羽脖子上掐了过来。
别看她刚才一副微弱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旦动起了手来可还真不含糊,手脚捆久了,自然有欠灵活,只是对于一个妇道人家来说,确也不容易了。
关雪羽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有此一手,一时猛得一惊,但惊归惊,却也不会乱了方寸。
年轻妇人手来得快,关雪羽闪躲得更快,身形微微一晃,妇人两只手便又落空。
年轻妇人一个扑空之下,眼看着这一头几乎就要撞在了墙上,她惊叫了一声,猛地转过身来,倏地飞起右脚,竟以足尖,直向对方脸上踢来。
关雪羽冷哼一声,当然不允许她得手,左手一翻,用“倒接菩提”的一招,只一探手,已拿住了她踢出的脚尖。
可能是手下重了一点,年轻妇人竟告承受不了,嘴里“哎哟!”地叫了一声。
她这里方自出了一点声,已被关雪羽反过来的一只右手,“噗!”地一下按在了唇上。
“不许出声。”关雪羽瞪着她道,“要不然我……宰了你。”
对一个女人说出这么厉害的话,关雪羽倒还是头一回。这句话倒是真管用,那个年轻妇人果然不再吭声了,却把一双不胜惊悸的眼睛,骨碌碌一个劲儿地只是在对方脸上转个不已。另外,她的一只脚还掐在对方手上,收又收不回来,高举在半空中,一时又急又气,臊了个满脸通红。
关雪羽随即也觉出,忙即松开了手。
年轻妇人打了一个踉跄才算倚墙而立。
经此一来,她倒是相信对方果然不是这里的人了。
关雪羽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真心救你,你反倒向我出手,我可不管你的事了……”
说罢,正待转身离开。
年轻妇人顿时一惊,道:“别……走,别……”
关雪羽回过身来,轻叹一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你总该把话说清了,我才好救你。”
年轻妇人摇摇头眼泪自汩汩流出。
对方刚才出声惊叫,关雪羽生怕惊动了后院的主人,这里终非久留之处,他随即改变了主意。
“好吧,你不必说了,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连我也走不了,我们走吧。”
年轻妇人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可怜兮兮地道:“只是,怎么走……呢?”
“来,你跟着我。”
边说,随即转身打开了暗门。
年轻妇人揉揉腿,忙跟上去,不意走了两步,只觉得腿上一麻可又坐了下来。
关雪羽回身,伸手抓住她一只胳膊,把她硬提了起来,不禁皱着眉道:“怎么回事?”
“我……的腿……”
关雪羽哼了一声,想到了刚才她还意图飞足伤人,这一会却是连举步都难。自然,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他确不能抖手一走。
“看你这个样子,你是走不动了,我背着你吧,时间可是不多了。”
说着他欠下身来。
那妇人扭泥了一下,想到了机会不再,嘴里道了声谢,即把身子伏在了关雪羽背上。
关雪羽确实不敢逗留,当下匆匆步出,来到了那间满悬人头的暗间。
身后妇人想是前未曾见,乍然看见眼前这番恐怖阴森景象,吓得全身连连打颤起来。
“大……爷……这是什么地方?可吓死……人了……”
关雪羽哼了一声,不及多说,三转二转的,极其快速地已来到前面大厅,关好暗门、看一下各处,一如原状,心中略定。
身后妇人呻吟道:“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么?”
关雪羽道:“还不行,不要说话。”
那妇人便不再吭声。
大门既锁,关雪羽只好走窗户了,所幸窗扇够大,足可进去,并不费事地便自遁出厅外。
远远地向后院那边打量一眼,隐隐的似乎见有灯光透出,可以猜知八老太爷等三人仍在凉亭里论事,这倒是求之不得的良机。
以关雪羽之一身轻功,背负着一个人,实在不算怎么回事,几个起落,已来到了院墙之外。
为慎重点,关雪羽却不敢就此停留,奔驰了老远的一程才放慢了下来,最后在一座荒间野祠前停了下来。
身后那个年轻妇人,眼见着关雪羽如此轻功,好不佩服,想到了对方仗义援手,恩同再造,大是感激,是以足方落地,即向着关雪羽冉冉拜倒,哭成了一团。
关雪羽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叹口气道:“不必这样,起来,起来,现在你已自由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哭起来了?”
年轻妇人磕了个头,反身坐下来,轻轻一叹道:“想不到我李红姑还能活着离开,这条命可全是大爷你所救,恩人你的大名是?”
关雪羽摇摇头道:“你不要这么称呼我,我其实也是无心救你,实在不敢居功,我姓关,你只叫我一声关先生就是了……你刚才说你是……”
年轻妇人苦笑着,脸看了一下天,痴痴地道:“我姓李叫红姑,这是我娘家的名字,我丈夫姓秦叫秦照,不知道恩人你听过没有?”
关雪羽微微怔了一下,点点头道:“秦照?是浙江官府当差的那个秦照?”
红姑点点头说:“就是他,你认识他?”
“那倒不是。”关雪羽说,“我只听说过他罢了,听说他的一身武艺还不错,能够双手发镖,在杭州府衙门里当差,办了很多件案子,他的名声,应该不在金刀震九州阮大元之下,失敬,失敬。”
红姑叹了一口气,讷讷地道:“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得罪了人么……也不知道他……
现在怎么样了?别是叫人给杀了……吧?”
说着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关雪羽一惊问故,红姑才细道原委。
原来红姑之夫秦照,人称千手神捕,乃是杭州地方第一名捕,一身功夫得自异人传授,确非一般寻常公门人物可比。
自他上任后,着实侦破擒获了不少地方上为非作歹的黑道人物,极得官方器重,很可能便是这个原因,乃与当地黑道人物云四姑娘结下了仇恨。
关雪羽听见了云四姑娘四个字,心里已是有数,微微冷笑道:“这么说,是云四姑娘下手把你擒来这里了?”
“不是她亲自下的手。”李红姑恨声道,“她手底下能人多的是……哼,在杭州,她的势力大极了……除了她没有别人。”
“又为了什么?”
“是因为秦照奉命抓了他们的人,我好像听秦照说过……抓了他们五个人,第二天就提堂给问了斩。”
“这就难怪了。”关雪羽道,“你丈夫办案过力,抓了云四那边的人问了斩,她当然放不过你们,只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留下你的活命,为什么又把你押到宁国府来?这不是有些奇怪么?”
李红姑痴痴地摇着头说:“说真的,我这可就不大明白了……我被他们抓住,吃了好多苦,还差一点……我真想死了的好。”
说着,把脸埋在张开的两只手里,又悲泣起来。
“你这就别再伤心了,总算还能全身而退……”关雪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有几件事,我想知道一下,也就可以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杀死你。”
“杀不杀都不要紧了……他们烧了我的家……杀了我的公婆……只是留下了我……
不知道又为什么?”
“这么说你丈夫秦照并不在现场?”
“他不在,出公差去了。”
“你可知道是一趟什么公差?”
“这,”红姑想了一想,点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听说是去押解赈灾的银子……”
关雪羽微微一惊,说道:“赈灾的银子?”
红姑摇摇头说:“详细的情形我不清楚——只听他说,好像是南方几个省,联合捐助了许多银子,再加上京里得来的灾银,数目很大。各地衙门都出动了,由我丈夫秦照负责,说是要解往皖北各地,发放给那几个受灾最大的府县……”
“这就对了。”关雪羽几乎忍不住内心的忿怒,冷冷地道,“所以他们才会留下来你这一条活命了。”
红姑呆了一呆:“为什……么?”
关雪羽道:“因为他们要留下你来,交换那一批赈灾的银子。”
“啊……原来是这样……我真是糊涂……完全没有想起来。”红姑似乎又燃起了一线希望,“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杀死我丈夫?”
“当然。”关雪羽冷冷地道,“秦照一死,他们就没有勒索的对象了,真可恨。”
说到这里,他霍地站了起来,倒把一旁的李红姑吓了一跳,问道:“关先生你?”
关雪羽摇摇头,又自坐下来。
这件事冲动不得,事实已几乎证明,云四姑娘这个盘踞杭州的黑道高手,分明就是与胡、郭等为一伙之人,说是一丘之貉亦无不当。
而胡、郭二人显然却又与八老太爷其人脱不了关系,如此一来,这位八老太爷的身分,便不能不令人大存怀疑了。兹事体大,不能因为这个连带的推测,便猝然认定了八老太爷其人是他们一伙,甚或是领导之人,只是这其间的微妙关系,却耐人寻味,仔细思索。
“关先生。”李红姑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又该去哪里呢?”
这句话不禁使得关雪羽为之一愕。
这可倒是一个问题,方才是一股恼的好心救人,可真是,现在人是救出来了,可又往哪里安置她呢?
“你……的家呢?”
“家……”提起了家,小妇人可就由不住热泪涟涟,“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已经没有家了……他们杀完了我家里的人,又烧了我的房子……我哪里还有家呀?”
关雪羽想了想道:“你娘家呢?”
李红姑叹息了一声,伤心地闭上眼睛,摇头道:“我娘家远着呢……在南宫府……
爹死了,娘还病着,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回去。”
说的也是,再说一个单身年轻妇人,这么远,你又叫她怎么走,何况道上又不平静,她本身便是个黑道下手的对象,如今躲避尚恐不及,岂能抛头露脸?万一被云四姑娘手下的人发现,焉能还会有命?
这么一想,果然问题多多,可就“进退维谷。”
李红姑想着想着,又把脸埋在手里呜咽着泣了起来。
关雪羽道:“你不要哭了,暂时不能回去,总得想个法子……只要你丈夫还在就不怕,你可练过武么?”
“练过一点儿。”李红姑说,“我爹早先是干保镖的,小的时候跟着练过花刀,走梅花桩什么的,后来嫁过去,秦照教过我飞镖。”
“那也就很不错了。”关雪羽道,“以你目前情形,确实不宜在外面走动,这样吧,在宁国府这里,我有一个新交的朋友,姓鲍叫鲍玉,有个大宅子,家里房子很大,我跟他打个招呼,你就暂时先住在他那里,一面等你丈夫的消息,一面也养养身子,这样你看可好?”
李红姑听了自然高兴道好,连连称谢不已。
关雪羽想想也确实没有其他法子,只好如此。
李红姑经过片刻休息,精神略振,眼前既没有敌人,大可从容进退,当下就由关雪羽带领着,一径来到了矮金刚鲍玉的住家。
鲍玉确是有些意外,只是既为关雪羽所引介,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鲍玉女眷甚多,当时就由鲍妻冯氏陪着红姑到后面沐浴更衣,自有一番安排。
这边屋里,鲍玉却慎重其事地问关雪羽道:“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哥哥哪怕把这条命赔上,也没有话说,只是有几句话,要让兄弟你心里明白……”
“你请说吧!”
“刚才你提到了的那个云四姑娘。”鲍玉的声音忽然变小了,“兄弟你大概还不大清楚这个娘儿们……可是不好招惹的人呀!”
关雪羽不动声色地道:“怎么个不好招惹?”
鲍玉那等开朗之人,在提到了云四姑娘其人,忽然变得阴沉了,皱着眉,冷着脸,一个劲儿地眨着眼皮。
“这个女人是有名的魔王,杀人放火,绑票抢劫,可是无所不为。而且……她的势力大极了,由浙江到江苏,就连我们皖省也算上,都有她的人……谁要是得罪了她,准是凶多吉少。”
“嘿嘿”一笑,鲍玉挺了一下胸脯,“当然,兄弟你可不要误会,以为我这么说便是怕了她,事实上,我们可是没照过面,谈不上恩怨……”
关雪羽一笑道:“但是从今天起,你们之间只怕便结上了梁子。”
鲍玉神色微微一变,哈哈一笑,却端起一杯茶来就口喝着,实在是有些“定了神儿。”
关雪羽看在眼里,自然心里有数,一时看着他道:“这件事你可管也可不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女人现在藏在你家里。”
鲍玉轻叹一声,面色汗颜地苦笑道:“关兄弟,你把我鲍玉真看扁了,我真要那么胆小怕事,只要你关照老哥哥我做的,就是刀山剑林,我也就认了。”
关雪羽笑道:“你果有此心,倒也不枉此番相交一场,这件事我既已插手,便万不能看着你被牵连,李红姑不过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你我都为武林侠义中人,便万不能坐观其死,你不妨暗中差人打探一下秦照的下落,俾使他夫妇早日团聚,也就不必再为此事操心了。”
鲍玉点头道:“这样很好,我明天一早就派人到杭州去打探此事,云四姑娘就算消息再灵,也不会想到秦照的老婆会在我这里……不过,凡事小心一点的好。”
关雪羽因想起八老太爷与郭、胡二人,不免试着向鲍玉出言打听,不意鲍玉对此三人竟是没有一点耳闻,关雪羽却也没有进一步说明。
第二十章古怪八老爷疑是姜隐公
这个鲍玉在宁国府称得上一个人物,财势两雄,难得尚还有些义气,有他庇护秦照的妻子李红姑,当是最为恰当,又因为他与官府保持关系良好,对于秦照以及那批赈灾的解银动态,至时必能先知,一来可使红姑夫妇便于早日团聚。再一方面,亦可借着那批灾银,对于一干匪徒的动态有所了解,以定对策。当日已晚,二人又谈了些别的,关雪羽便起身告辞。
待他转回客栈,发觉到那位八老太爷仍未转回,心里倒是少了一层顾虑。
容他转回自己住处时,禁不往吃了一惊,意外地发觉自己房中竟然亮有灯光,他明明记得与八老太爷离开时,天还未黑,根本无需点灯,这盏灯又是何人点起。
然而,他立刻便解开了这个谜。
那是因为隐约映衬在侧面纸窗上的一个婷婷少女的影子——凤姑娘的婷婷倩影。
关雪羽心里一动,暗忖着今晚并非是与她约好的读书时间,何以她提前来此?
想着上前一步,在门上轻叩了一声。凤姑娘的声音道:“回来了?”
接着房门打开,凤姑娘巧笑倩兮地当门而立。一袭浅紫色的长裙,几乎曳在地上,破格地,却在外面加上了一件碧海天青的斗篷,乌黑的秀发,云也似地被散下来。
使得关雪羽微感惊奇的是,她竟然破格地在背后系上了一口长剑,长长的剑穗子垂下来,只凭着露出肩头的那一截长长剑把子,修长的式样,即可判定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名剑。
“对不起,我自己进来了,不会怪罪吧?”接着她明眸轻轻一转,眨动了一下,“我是向你来辞行的。”
关雪羽道:“你要走?”
关上房门,相继落座,凤姑娘微微点一下头,就手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
“也许我没有读书的命。”她微微笑着,“好容易找着了你这个好老师,便又……
不过,也许我很快就会回来,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你要去哪里?这么急?”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微笑着,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又道:“地方不远,如果顺利,几天也就回来了,你干嘛问?嗯?对啦!你干脆跟我一块走一趟吧。怎么样?”
关雪羽道:“连去哪里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去?你也只是说说罢了。”
凤姑娘笑了一下,没有再接下去。关雪羽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缓缓地道;“能够要你亲自出动,必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倒不一定。”凤姑娘说,“就像我每次来你这里,都是很重要的事么?”
“这是不一样的。”
“噢,我明白了,你大概是发现我带了剑,可是?”
“不错。”关雪羽道:“这就证明,你此行是要动武,而且难免要杀人。”
凤姑娘道:“我是不轻易杀人的。”
“但是一旦想杀,可就绝不留情。”
听到这里,凤姑娘忍不住笑了一声,瞅着他道:“你倒是很了解我,这两天你好像应酬很多的样子,刚才上哪去了?”
关雪羽看了她一眼,暂不置答。凤姑娘说:“我又忘了,不问你就是了,我知道,你最近新交了好几个朋友,有老有少,倒是交游广阔得很呢!”
关雪羽怔了一怔。
凤姑娘忙自解说:“可别误会,我可没有暗中跟着你,只是凭猜测罢了,就好像这一位——”
说到“这一位”时,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向着这八老太爷的房子指了一指。
关雪羽道:“八老太爷?”
凤姑娘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不屑地道:“谁管他八老太爷还是九老太爷,这个老东西可是古怪得很,我劝你还是少理他的好。”
“为什么呢?”关雪羽毋宁想多听一些,“你也认识他?”
凤姑娘摇摇头,冷冷地说道:“这个人鬼鬼祟祟,是个神秘人物……你要多留意他一些。表面上说是个生意人,其实我看他却是另有所图,说不定他——”
才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关雪羽几乎和她同时惊觉到,似乎屋顶上有些异声,似为夜行者足下踏动之声,只是其声过于轻微,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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