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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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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似乎颇为惊讶,在略一定神之后,一步步继续踏进,直到距离关雪羽两丈左右之处,才行止住。

“果然是你。”关雪羽微微一笑道,“我算计着你一定会来了,现在你真地来了。”

“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年轻的花子讷讷说着,脸上的神色较诸白天里的突梯滑稽却是严肃多了。

“少帮主此来是客,请入内一叙,如何?”

关雪羽闪身肃客,对方显然反而吃惊不小。

“你说什么?”{奇书手机电子书}

“阁下不必掩饰了。”关雪羽微微抱拳一哂,“难道阁下不是北丐帮童少帮主?失敬之至。”

年轻花子一声不吭地瞧着他。

良久,他才点点头道:“不错,我叫童云,你似乎对我知道得很清楚?”

“不多,不多。”关雪羽改变口气又道,“但却也不少,譬如说有关足下的负气出走,也略知道一些。”

童云挑动了一下长眉,冷冷说道:“这么说,今夜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说着,他反手后肩,“刷”一声,掣出了身后长剑,冷森森如秋水一泓,端是一口好剑。

“拔剑吧!”童云脸色寒冷地道,“我知道你剑术必有可观,这里虽非理想之地,但我已察看过,除你之外,并无外客,大可尽情地施展。”

关雪羽道:“你要比剑,我一定奉陪,只是又为了什么?难道只因为我认出你是童云?还是白天之事让你心存芥蒂?”

“对了,这就够了。”

童云冷笑一声,接道:“白天人多,我不便当众迫你出手,却发觉阁下手劲大有可观,分明一流身手,客居无聊,想到尊驾亦有同感,这便前来请教。”

关雪羽观他谈吐不俗,虽有凌人盛气,却不失君子之风。再想到方才,对方只须少隐片刻,自己难免在大意失察之下,展开了燕门剑法,以童云之丰富见闻阅历,说不定就会被他看出了门户。这一点倒无所惧,若为他偷学了其中精华,或是仅有所悟,便为大失策事,武林中以泄露门户不传之技为不可饶恕,关雪羽险些疏忽之下,触犯门规,此时想来,犹自不免自责。

那童云果有私心,只须驻足片刻,便能由关雪羽剑法中窥出堂奥,然而他却显然不此之图,端的是一个不欺暗室君子。

这一点,先自赢得了雪羽内心赞赏。

“童兄有意赐教,不敢不遵,我们这就先武后文,再说其他吧!”

童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

聆听之下,他说了个“好”字,右脚侧跨,抱剑于怀,俨然大家之风。

关雪羽既然知道对方身分,且知他为人正直,倒颇是有意要交一交这个朋友。正因为这样,此刻便不得不全力以赴,剑上较个高低,让他心服口服。

有此一见,他也就不再多说,当时重新掣出了长剑,微微一笑道:“你我究无仇恨,犯不着以死相拼,这就向少帮主请教几手高招吧!”

话声方住,董云已忍不住冷笑一声,蓦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道:“废话少说,快看剑。”声出剑到。

这一剑平肩而出,既直且快,寒星一点,直向关雪羽咽喉上疾点过来。

关雪羽左手一招,用燕门空手人白刃的拿剑手法,倏地往对方长剑剑尖上捏去。

童云陡地一振腕力,长剑“刷”地飞起来尺许高下。闪过了关雪羽的的手指,反向对方手腕子上削去。

关雪羽胸有成竹,倒也不惊,胳膊肘子向下一沉,霍地用左掌掌沿,向对方剑上封去。

一收一吐,掌上力道惊人。

童云身子向后一收,长剑反抗,随着他快速的一个转身之势,耳听得“叮!”的一声,两口剑首度交锋,却不是实力的交接,仅仅是尖锋相触。

是夜里,即见火星一点,一闪而进。

一个左翻倒卷。

一个斜起似鹰。

剑光交插影里,结束了第一个回合。

童云双手握着剑柄,脸上显示着无比惊异。关雪羽也不敢掉以轻心,正是惺惺相惜。

“好剑法。”

随着这声招呼,关雪羽已拧身现肘,第二次发出了剑招,这一剑施展的是燕字门绝妙的高招,一片轻啸里,长剑如电,力劈童去后背。

至此,变轻灵而怒掣,凌厉的剑风立刻使童云大有所警,这般狠厉的剑招,确是他始料非及,这才知道对方果然是罕见的一个劲敌。

猛可里,他身子向前一个快扑,却用脚尖力点地面,快速的一个疾转,身子已然纵出了七八尺开外。

关雪羽压剑后随,一声轻叱,脚下来一个急蹿,拔身而起,就在这一霎间,童云已倏地转过身来。

原来他故意避开,无非是诱敌之计,对方一跟踪而来,正是求之一不得。

所谓“兵无常行,以诡诈为道。”

童云一经交手之下,已觉出对方大是可畏,这才拼着弄险。以身为饵,诱使对方接近。

随着他飞快的一个转身势子,左手骈指如电,直向关雪羽剑身上力点过去,同时间,右手长剑大力挥出,一挥一挫,形成了一个“乙”字。

打咽喉,挂两肩,好厉害一式杀着。

观诸童云所施展的这一剑,真正称得上深领剑中三昧,有凌云驾虹之势,无缕冰剪彩之痕,这才是剑道中的上乘手法。

关雪羽何尝没有料到童云有杀手之招?只是没有料到这般凌厉害了。

在童人雷霆万钧的剑势里,关雪羽身子霍地向后一坐——含胸、拔背、沉肩、甩肘。

这一剑真可当上惊天之势。

“刷”一缕银霞起自身后,初起时不过飞泉一道,待到将临及对方头顶之上,这道飞泉才蓦地爆喷了开来。

急光流电里,幻化出一天剑影,童云全身上下猝然间为之一寒,已被对方弥天剑阵整个涵盖,这才知道,自己图人,对方图已,观诸眼前对方所施展,分明已达剑术中“分光掠影”境界,心里一惊,遍体生寒,此时此刻,抽招换式已是不及,更逞论从容身退了。

关雪羽其实原无意施展这般厉害杀招,只为对方狠毒剑招所逼,情急之下乃出此下策,双方并无深仇大怨,自不必以死相搏。

一念之兴,抽招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左掌猛力向外推出。

这一掌为了解救童云危急情势,关雪羽不惜使出了“无形罡力”。童云只觉得迎面微风袭面,紧接着这袭微风之后的巨大力道,其力万钧,竟是万万难以抵挡。

总算他一时心灵,借助着迎面而来的劲道,猛地向后一倒,足下就势一蹬——

“哧!”反纵出一丈五六。

几乎在同时之间,关雪羽已由他当头跃了过去,身后剑芒,有如扫帚星般在闪烁着大片白光,无论如何,总算收住了剑势,解救了对方一时之危。

缓缓将一口长剑收入鞘中,关雪羽向着童云抱了一下拳道:“承教。”

童云呆了一呆,似乎这才意会到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一阵发热,连耳根子都红了。

自然,夜色里看不出他这番窘态。

“我认栽了。”

这了这句话,长剑一挑,“呛”一声,已回插鞘内,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才不过跨出一步,又自站住,回过身来。

“请教大名上下?”

关雪羽随即报出了名字。

童云嘴里念着“关雪羽”三字,剑上一片迷离,冷冷一笑道:“请恕我冒昧,阁下身手大脱武林窠臼,方才那一手擦臂飞剑,颇似传说中飞燕门的绝技‘霜满天’——不知是也不是?”

关雪羽心中微微一惊,倒不会想到,对方居然还有此阅历,既为对方一语道破,再如矢口否认便似欺人过甚,当时只得点头承认。

“童兄慧眼高见,佩服之至。”

童云立时神情一振,十分诧异地打量着他道:“这么说足下竟是飞燕门的出身了?”

关雪羽尚还未来得及回答,童云又摇摇头道:“这又不对了,飞燕门是向来不收外姓弟子,这便奇了……”

关雪羽哼了一声:“童兄果然无所不知,只是在下却并没有说是飞燕门出身弟子。”

童云窘笑了一下:“只是,燕门绝技却是向来不传授外姓弟子的。”

关雪羽心中一动,一时里有些碍难作答,心里正自盘算着,要如何启口。

童云微微一笑,却先自抱拳道:“阁下似有碍难,不说也罢……你我原是初见,请恕冒昧。”

关雪羽道:“足下大名,心仪已久,如不见外,可否入内一谈?”

童云一双眼睛在他脸上转了片刻,点点头道:“也好,打扰了。”

关雪羽原以为他不会答应,想不到竟是忽然变得十分爽朗,倒是有些意外,一时甚喜。

落座之后,关雪羽由暖壶里为他斟上一碗热茶。

童云欠身道了声谢,双手捧过饮了一口。

放下茶碗,他打量着关雪羽说道:“有一句话,在下与兄台初识,不知该不该说?”

关雪羽道:“愿聆雅教。”

童云冷冷一笑道:“关兄既然深知我的出身来历,必然也知道我今日之困难处境,本帮一片基业,如今全在家兄把持之中,小弟身败南来,想要在某处安身,不得不打出一个局面……有时候为达目的,手段不免过狠,嘿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关雪羽道:“这是贵帮之事,与我本无相干,童兄这么说,显然是有弦外之音,又可否说清楚一些?”

童云微微一笑,而神色之间,颇有窘态。

“足下是聪明人,还用我多说么?”

随即端起面前茶碗,喝了一口,借着饮茶,略遮其不自然神色,“总之,今夜与兄台一会,多少有些见面之情,尚请凡事包涵,童某感激不尽。”

关雪羽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微微一动,暗忖着,这个童云非但武功精湛,心思智谋更有过人之处,我如此时口气一松,或是碍于情面,不立刻声明表白,便是事同默认,日后便无所施展,哼哼,我岂能着了你的道儿?

心念转过,当即一笑道:“那也要看什么事情,以童兄为人,当不该倡行不义吧!”

言下之意甚是明白,你如多行不义,我还是要插手阻拦的。

童云脸色一变,长眉挑了一挑,发出了一声朗笑。

“关兄快人快语,兄弟好不敬佩。”

“少帮主抬爱了。”

关雪羽话声微顿,又道:“我也有几句话,要奉告足下,其实在白天,我已经告诉过贵帮一位长老。”

童云点点头道:“兄弟已经知道了,关兄是要我迁地为良?这又为了什么?”

关雪羽微微一笑:“如今皖省一境,天灾人祸并临,早已不是乐土,而且就时间上来说,少帮主你也来得太晚了,显然有人已较足下捷足先登。”

童云冷冷一笑,摇摇头道:“我不信……再说,兄弟我这一行,正是人疲马劣,已不容再另作打算。”

“少帮主之意,是决计要在皖南立足下去了?”

“兄弟已别无选择。”童云微笑着道:“还要请关兄多多支持。”

关雪羽冷冷地道:“我已有言在先,少帮主既是有恃无恐,那我倒不必多事,不过,对方来头不小,童兄你却不可莽撞,还要三思的好。”

童云眉头微皱道:“有这么厉害?是……谁?”

关雪羽讷讷地道:“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少帮主可曾听过两句诗?”

童云陡然间呆住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冷地说道:“长白,金鸡?难道是出没辽东的那只老金鸡么?”

关雪羽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情不自禁地为之索然。

提起了这只老金鸡,他难免便会触及到方才刚刚经历不久的刻骨仇恨。

童云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他一向是足不出辽东,何以会来到了中原内陆?

只怕这个消息不大确实……”

关雪羽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童云站起来一揖道:“多谢关兄指点,这件事我自会留心……夜深了,我就不再打扰了。”

关雪羽原想就前些临淮关所发之事,透露与他,以打消他在此立寨的决心,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说,随即起立送客。

童云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等一行,此刻暂时落足在南岭的朝天宫内,关兄有空请来坐坐,兄弟也好面请教益。”

关雪羽一笑道:“一定拜访。”

说话之间,即听得客院之中,传出了微微声响,关雪羽前行的影子,向壁间一贴,就势向外面打量,即看见三数条快速人影,正自由四面墙垣处飞身而下,身法虽快,到底算不上一流身手,以至于落下的身子,多少都发出了声音。

一共是四个人。

四个清一色的乞丐。

看到了这里,关雪羽这才明白,敢情来者四丐俱是跟随童云而来的随身近卫人员,想是甚久未见他出来,忍不住便进来察看。

童云也发现了,陡地现身而出,向外挥了挥手,四丐立即消失暗处。他这才向关雪羽抱拳告别,身形轻摇,施展杰出轻功,陡地飘出六七丈外,落脚在院中茅亭之上,不过是沾一下脚尖,紧接着第二次拔身而起,有如轻烟一缕,已消失于黑夜之间。

南岭,朝天宫。

一只蝙蝠低飞着由偏殿掠出,展开了夜的序幕。

白长老盘膝坐在一张红木的座椅上。

从外表上看起来,他大概有七十岁左右,然而,这可不是他真正的年岁。

事实上,在北丐帮老一代的人都知道“黑”“白”二长老,是如今该帮硕果仅存的两名元老,认真地算起来,两个人的年岁应该在九十开外,百岁上下,在北丐帮他们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就连过世的帮主童大左,也是他们的晚辈。

一身素白的长衣,矮小,粗悍,满头长发,俱已灰白,两只长而细、微作菱形的眸子,即使在白昼,也常常是闭着的时候比睁开的时候多。

人到了这般年岁,所能期待的似乎只有一个“死”字,然而,白长老好像距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在本帮,虽然他早已不再过问帮事,可是接近他的人却都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废物。

白长老精于道家的“服气”之术,即所谓“春食朝霞,秋食沦阴,冬饮沆瀣,夏食正阳。”再加上“天地玄黄之气”,便就是道家门中所谓的“六气”。

朝霞者,日始欲出时赤黄之气,沦阴者,日没以后之赤黄之气,沆瀣者,其实就是所谓的“露水”,为渗有夜露的水气(北方夜半之气)。“玄”与“黄”根据《楚辞·远游》里面的解释,是接近天与地的空气。

这种长时“食气”的结果,据说可以达到“胎息”的结果,也就是传说中的“迎风自拳”,道家有一个专门的字眼称作“乘跃”之术。

白长老是不是已经达到这种“乘跃”地步,无人得知,可是他的功力毕竟已相当高深,这一点似无可疑,只凭他长日闭食,日仅进水的功力来看,确是成就非同小可,只是他的功力并未能真正达到神仙的“辟谷”之术,间些日子,他仍然还要吃些东西罢了。

在丐帮里,黑白二老常常被当成不管事的闲人,时间一长,也就被视为是“无足轻重”的角色,除了在必要时候,请出他们二位来说几句话,这些话又会被像“经典”

“祖宗家法”一般的尊重,这么看起来,他们的存在,仍然是有相当分量的。

就像眼前的这一件事吧!

帮主独臂插天童大左一死,有关兄弟二人由谁去继承帮主的问题,便告发生,黑白二长老于是相继又被由冷宫请了出来。

这一次两位长老的意见,并不统一。

白长老认为,应该尊重故帮主童大左的身后遗言,那便是册立童云为帮主。

黑长老不以为然,他认为武林一帮,虽不能比国之传位,却是可借镜,废长立幼,前无帮例可援。

双方于是相峙不下,便引起了一场兄弟阋墙之争,兄长势力大,弟弟力量小,结果形成了童云的出走,这其间特别要指出来的是,尽管兄弟二人在这场斗争里,势同水火,两位长老却并没有直接介人,只是各人在幕后说上几句话而已。

童云失败了,连带着白长老不得不为之出走。

好在白长老人虽然一大把子年岁了,却很看得开,对于这一次的出走,他曾对童云说道,在十年以前他就知道今日之变迁,活当如此,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果真是相当的老了,以至于当他独自静坐的时候,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使他睁开眼睛。他常说目为四神之首,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有所消耗,所谓的“闭目养神”

便是这个道理吧。

偌大的殿房里,只有白长老一个人。他像是在打盹儿,但却也别想因为这样,就能够瞒过他什么。

人老了,很多地方像是“返亚归真”,说是“返老还童”吧”。

在“静极”的情况里,人无非要“自得其乐”,才能有所生趣,否则生者为何?

白长老忽然睁开了左面的一只眼睛。

原因是那一面有了动静。

一只大灰老鼠,正由壁洞神案下面钻出来。半蹲着身子,拱着一双前爪,像是在膜拜的样子,这只老鼠正自向白长老端详着。

白长老这只左眼,便是为此而开。

大老鼠玩弄着一双前爪,不时地理着它的长须,对于这个新近迁来的穷老道,它确实感到很陌生。以前没见过,但是还不讨厌,因此,每当它出洞之时,总是要向这人看上一阵子。

老道总算是“知心的人”了,每一次总会睁开一只眼向他的这位异类朋友答谢问好。

一霎间,白长老脸上充满了笑意。

那种充满了儿童的稚气,确是天真无邪,幸亏对方不过是一只老鼠,要是一个人,人家不当他是疯子或是老不正经才怪。

瞧瞧老道那份德性吧,挑眉,挤眼,眉飞色舞,连带着嘴都跟着活动起来了。

一人一鼠,就这个样,活像是演一台哑剧,怪道的是大灰鼠却对此极感兴趣,频频鼓着尖腮,“咕咕”一声就此而去。

过不了一会儿,它又出来了。

这一次却带来了另一只大灰鼠,于是拱起前爪,又在向白长老说话了。

它说:“这就是我要跟你介绍的,它是我的老伴。”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传递过去他的心声,他说:“啊,真好,可是看起来,它没有你大啊,看样子你是公的吧?”

老鼠说:“你猜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看你的胡子就知道了,还有你的肚子比较小。”

公鼠说:“你真聪明。”

白长老道:“你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傻看着我?”

公鼠说:“它害怕。”

“为什么?”

“因为……”公鼠说,“它以前吃过你们人类的亏,她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就是被人类所害死的。”

“太不幸了,你能说清楚一点么?”

“那是你没来以前,这里的一个瘸腿道人干的好事。”公鼠愤愤地说,“他养了一只猫。”

“啊,那就难怪了,可是猫呢?”

“死了……”公鼠“咕咕”一声,“跟我们为敌的,无论是人是猫,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瘸腿的道人他也……”

“不错,他是害老鼠疮死的。”

“老鼠疮?”

“被我太太在他的脚拇趾上咬了一口,后来就发病死了。”

白长老惊讶地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公鼠说,“我太太牙齿有毒,嘿嘿,也许它偷吃砒霜吃多了。”

白长老点点头:“太可怕了。”

“但是你用不着怕。”公鼠说,“你是好人,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

“但愿如此。”白长老专心致志的运用神思,“我们说点别的吧,你太太怀孕了吧?”

“真有你一手……”公鼠说,“已经记不清,她这一次是第几胎了,谈这个干什么?

怪不好意思的。”

“谈谈何妨?”

“好吧,子子孙孙不知还有多少了。”公鼠说,“但是都走啦!到头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老的在此。”

忽然,这只大公鼠人立而起:“我得走了,有人来啦。”

公母二鼠顾盼了一下,一溜烟也似的逃之夭夭。

这里白长老也发觉了。

他颇为感叹的思索着,毕竟鼠类的观察官能要较诸人强了,以自己数十年面壁之功,听觉已极为灵敏,竟然仍是不如。

这座偏殿自从白长老住进来之后,平素除了少帮主童云之外,向无外人擅入。

眼前来人的脚步声,虽说是距离尚远,但是白长老却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往这个方向而来,此外除了这边偏殿之外,别无建筑,那么来人的目标必然舍此无它了。

他仍保持着这个似睡非睡的姿态。

盘膝在座,闭目养神,深深的垂着头,活像弯腰的虾子,皤然白发,云也似的披散下来,摇的灯光里,地下的衬影竟是如此凄凉。

他几乎已可以认定来人已在殿墙之外,何以只是在窥伺,而并不急急进入?这就更为人疑惑。

“呼——”

耳边上似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

白长老无需睁眼,已可断定来人上了墙。紧接着“呼!”同样的声音,这又可证明对方的飘身而下,虽然这声音发自甚远,

白长老却能清晰在耳。

只从脚步的声音来判断,白长老已可断定这人绝不是少帮主童云,甚至于也不是本帮这次南来中的任何一人。

这倒是奇了。

白长老习惯地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瘦削的人影,远远的正自向这边注视着,这人自现身墙内,还不曾向前踏进过一步,确是够谨慎的,不知是顾忌些什么?

已经来了的人,总归是要来的。

这人在顾盼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向前踏进。

透过长窗,以及洒落在庭院里的月色,白长老虽说是深深地垂着头,睁着一只眼,可是来人的一切却清晰在望,渐渐的,这人已来到了眼前。

白长老透过微妙的感触,已把对方打量得够清楚,他随即把那只睁开的独眼也干脆闭上,不再向来人注视。

瘦硕的个头儿,背部微微拱起,一身月白色半长不短的大褂,这副相貌可是透着眼熟,再看一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再加上脸上那一道老长的刀疤,嘿嘿!不正是金鸡太岁手下那个跟班儿祝天斗么?

左右一番打量之后,祝天斗一径走向殿前。

窗子既是敞开着,殿房里还点着灯,白长老这副似睡不睡的模样儿,便落在姓祝的眼中。

他显然吃了一惊。

似乎没有想到,偌大的殿房里,仅仅只有一个老朽的道人在此打盹儿。

略一犹豫之后,祝天斗那张青皮少肉的脸上,随即带出了一番喜悦之色。

他奉命来办一件“极秘”之事,原想到丐帮之内九雄荟萃,自己保不住就许阵前失风,心里还自一个劲地嘀咕不已,无如身后主子交待的事情,却是不容他不来,现在看见了对方这番情景,心里着实是放下了。

整个院落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袭来的微风,拖动着干枯的桔叶,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祝天斗如何又会把对方这个貌不惊人的老朽道人看在眼里?身子一连几个快速起落,已掩到了窗前。

瞧了一瞧,那个老道仍在灯下打着盹儿。

祝天斗暗地里冷笑了一声,心里忖着,老东西,你还是乖乖睡觉的好,眼睛一睁,老子可就要你的命。

心里盘算着,右手抬起来,向着窗台上轻轻一攀,四指微一着力,“呼”地腾身掠起。

起落之间,有如一只展翅巨鹰,已飘身殿内。

这时他才看清楚,对方这个显然也属于丐帮一员的老道人,竟是如此的老了。

既然是在睡觉,就干脆让你睡个舒服。

祝天斗身形乍腾,这一次捷若鹰隼,呼——地来到白长老座前,右手疾出,五指轻收,如鸡下啄,直向着看似无知的白长老背上落去。

“噗!”一声,点了个正着。

这地方位当人体二气交接之处,也就是俗称的“昏穴”所在,虽说是听来无关痛痒,却端看下手人的功力而论了,出手重的,照理能够使人致死。

祝天斗与他并无深仇大怨,只是要他乖乖睡着不动,所以并没有施展全力,五指下处,只是觉得对方身子竟是出乎竟外的软。

并不仅仅是软而已,而像是一个大气囊,手指触处,微有弹刃之性,祝天斗心里一惊,却只见座椅上的那个老道人,身子一歪,竟倒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祝天斗看这样子,一颗心倒是放下来了。

他不再理对方这个老人,一双闪耀着精光的眸子,频频在殿内四下逡巡着。

这座偏殿,不过被用来作为暂时的丹房而已,四下里摆设的无非是些瓶瓶罐罐,祝天斗的目光竟然对这些琐碎物什很感兴趣。

只见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在这些瓶罐之间大肆翻着,找了一阵子,自己似乎也有些糊涂了。

就在这里,忽然觉出左耳间一阵子冰凉,像是有人正向自己脸上吹气。

祝天斗不禁心里吓了一跳,倏地转过睑来。

什么也没看见,却仿佛有一件甚大的物件,就在自己偏头的一霎间,呼地一声,由当头顶上飘了过去,同时间右边脸上,冷嗖嗖地被人摸了这么一把。

祝天斗“嘿!”地叫了一声,抡掌就劈,同时间打身而起,折出了七八尺开外。

容得他身子站定之后,这才发现到敢情面前什么也没有,自已一个人穷耍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那边座头上,被自己点了昏穴的老道人,仍然跟先前一个样,斜着身子俯在椅子上,好好地在睡他的觉,四周围寸尘不惊,一切都和先前一个样。

祝天斗可就傻了眼啦。

再看看长案上的那盏青灯,噗哧哧地冒着火苗子,显然受惊于风力——这又证明真的是有人来过了。

祝天斗自跟随金鸡太岁以来,由于后者在江湖上的威力,几乎无往不利,所见披靡,想不到最近流年不利,一连串的受辱受惊,尤其是前此麦家一战,差一点丧命在关雪羽之手,设非是托福主子的照顾,这条命早已完蛋大吉,一连受创之后,早已锐气尽失,这一次奉命前来,满以为对方丐帮败兵之将,还有什么能人?却想不到仍自偏多怪异,有过以往的遭遇,他可是不敢再以恃强,还是三十六策,“走”为上计的好。

转念再想,主子要交待,总不能空手而回,多少也得捞它几样东西,回去交差才是。

这么一想,即由身上取出一方绸巾,抖开来,平铺在地,一双白果眼,东瞧瞧西看看,只把那些丹丸药散的瓶瓶罐罐手到拿来,盛了满满一袋。

那边还摆设着一尊瓷马,拿了再说。

祝天斗飞身而前,取马在手。

当他回过来,待把手上瓷马包进包袱里去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包袱不见了。

明明记得刚才这个包袱就放在地上,不过是弹指的当儿,竟然会不见了,岂不是邪门儿?

被点了穴道的老道,仍自昏睡不醒,甚至于仍然还是刚才的睡姿。

祝天斗心里一阵发毛,偶一抬头,这才发现,嘿!原来悬在梁上了,想是刚刚挂上,还在悠悠不停地来回摇着。

祝天斗禁不住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说这是来了能人了,总共是一回身的空档,来人竟能从容进出,这还不说,竟然还能把包袱系好梁上,自己简直成了聋子了。

心里一急,随即把手上瓷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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