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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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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闪电光,却也使得他眼睛眨了眨,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俞佩玉双掌不知怎地已挟住了他的长剑。

他这一剑竟如被巨石卡住,再也动弹不得。

俞佩玉已跟着一个肘拳撞出,“噗”的撞上他胸膛。

他只觉眼前一花,俞佩玉这只手掌已如鞭子般反抽了过来,抽在他脸上,他竟被抽得转了半个圈子。

这一挟,一拳,一掌,叁个动作竟似已合而为一,“啪、噗、啪”叁声,也似已合而为一。

电光闪过,这时霹雳方自击下。

俞佩玉已扑上来,抱住了谢天璧的身子。

他两条手臂,竟像是一双铁箝,谢天璧两片胸骨都似将被他挟在一齐,连叫都叫不出来。

只见他一张脸由青转红,由红转紫,俞佩玉的脸却如死一般的苍白,两只手紧紧绞在一齐,指节也已发白,只听谢天璧喘气声由轻而重,由重而轻,接着,是一连串“咯咯”声响。

他胸前肋骨,竟被生生挟断。

红莲花直瞧得心动神飞,直到此刻,方自呼道:“留下他的命来,间个清楚。”

俞佩玉两条手臂缓缓松开,垂下,踉跄後退了几步,身子似已摇摇欲倒,仰天惨笑道:“我终於做到了,是麽?我终於做到了……”

谢天璧的身子,就像是一滩泥似的软了下去,红莲花一把拉住了俞佩玉的手,眉飞色动,道:“这一招可就是俞老前辈昔年名震江湖的绝技,“羚羊挂角”、“天外飞虹”,也就是“先天无极”的不传之秘。”

俞佩玉惨笑道:“但先父一生之中,从未以此招伤人,而小弟……小弟……”突然垂首,水珠直落而下,却不知是雨?是泪?

红莲花动容叹道:“好奇妙的招式,好高明的招式,当真可说是“无迹可寻”,当真可说是“无中生有”……武林先辈的绝技,我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他重重一拍俞佩玉肩头,大笑道:“你身怀如此绝技,为何下让我早点知道,倒害得我为你苦苦担心。”

俞佩玉道:“小弟……小弟……”身子突然倒在红莲花身上,他实已全身脱力,竟连站都站下住了。

红莲花赶紧自怀中摸出粒丸药,塞进他的嘴,道:“这是昆仑小惫丹,补气补神,天下第一。”

俞佩玉满嘴芬芳,却失声道:“小惫丹?如此珍贵的药,你,你怎麽能给我?”

红莲花默然半晌,凄然道:“这,不是我给你的,是天钢道长……”

俞佩玉怔了怔,道:“他,他老人家怎会……”

红莲花长叹道:“这……这是我自他老人家给你的饭团里取出来的,我本以为那饭团中有毒,谁知……谁知……”

俞佩玉黯然垂首,泪流满面,道:“难怪他老人家说这饭团不是谁都可以吃得到的,谢天璧,你,你这恶贼,你这恶贼。”

霍然回首,面色突又惨变。

“谢天璧”的身仍倒卧着在雨水中,但头颅却已不见,四下暴雨如注,半里内绝无人踪,头颅到那里去了?

红莲花,俞佩玉,面面相觑,却不禁怔在那里。

若说有人割下了他的头颅,那是绝无可能的事,若说没有人割下他的头颅,他的头颅难道自己飞了下成?

红莲花绝顶聪明,弱冠之年便已掌天下第一大帮的门户,可说是当今武林第一奇才。

但他左思右想,却再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两人怔了半晌,再垂下头去看,就在这片刻之间,谢天璧的肩头胸腔竟又不见了一片。

红莲花突又一拍俞佩玉肩头,失声道:“我明白了。”

俞佩玉道:“你,你真的明白了?”

红莲花叹道:“你弯下腰去,仔细瞧瞧。”

只见谢天璧的身,竟在一分分,一寸寸地腐烂,鲜红的血肉,奇迹般化为黄水,立刻又被大雨冲走。

俞佩玉只觉眼角下断抽搐,几乎立刻便要呕了出来,扭过头去,长长透了口气,道:“这莫非就是江湖传言中的化骨丹?”

红莲花道:“正是,他自知已必死,竟不惜身为飞灰。”

俞佩玉道:“但他双手却已断了,怎能取药?”

红莲花道:“这化骨丸想必早含在他嘴里,他自知必死时,便咬破舌尖,也咬破包在化骨丹外的蜡丸,化骨丸见血後便开始腐蚀,唉,他宁可忍受如此痛苦,也下肯露丝毫秘密,只因他知道唯有死人才是真正不会露秘密的。”

俞佩玉耸然道:“不想此人倒也是条汉子。”

红莲花苦笑道:“你若如此想,你就错了,他只不过是下敢露而已,只因他得知今日若是露了秘密,他就要死得更惨!”

俞佩玉惨笑道:“不错,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宁死也下敢露半句秘密,但是,他们的首脑却又是谁?竟能使这些人如此惧怕於他……死,本来已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了,这人难道竟比“死”还要可怕?”

红莲花喃喃道:“他的确比死还要可怕,此刻我委实想不出他究竟有多麽可怕……”

俞佩玉突然动容道:“对了,这“谢天璧”如此做法,只因他知道别人一死之後,便无法再露秘密,而他死了後,却还是可以露秘密,否则他一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使自己身子完全腐烂。”

红莲花皱眉道:“死人也会露秘密?”

俞佩玉一字字道:“死人有时也会露秘密的。”

红莲花道:“什麽秘密?”

俞佩玉道:“易容的秘密。”

红莲花怔了半晌,以手加额,失声道:“对了对了,他死了後还怕我查看他的脸,这才是他们最怕人知道的秘密,这才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俞佩玉咬牙道:“他们的首脑就是为了怕这秘密露,是以才为他们备下这化骨丹,他不但要消灭他们的性命,还要消灭他们的体。”

他激动它抓住了红莲花的手接道:“现在,我已经知道最少有六个人是假的,但除了我之外,世上竟没有一个人相信,竟没有一个人瞧得出来,那麽除了这六人之外,又还有多少人是假的?是连我都不知道的……我只要想到此点,就觉得骨髓里鄱像是结了冰。”

红莲花面色阴沉得就彷佛今天的天气,他本是个开朗的人,世上本很少有能使他发愁的事,而此刻他的心却重得像是要掉下来。

俞佩玉颤声道:“假如你的至亲好友,至於你的爹爹都可能是那恶魔的属下,那麽世上还有什麽人是你能相信的?世上假如没有一个你能相信的人,那麽你还能活下去麽?这岂非是件令你连想也下敢想的事。”

红莲花缓缓道:“假的“谢天璧”已死了,现在还有几人是那恶魔的属下假冒的?”

俞佩玉道:“王雨楼、林瘦鹃、太湖王、宝马银枪、西门无骨,还有那……那俞某人,只因我知道这六人都已死了。”

红莲花长长叹了口气,道:“除了这六人外,只怕已不多了。”

俞佩玉道:“你怎能确定?”

红莲花道:“只因这究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假冒一个人而能瞒得过天下人的耳目,至少也得花费几年的时间,否则他面貌纵然酷似,但声音、神情动作还是会被人瞧破的,何况还有武功……”

俞佩玉失声道:“呀,不错,武功,他们若要假冒一个人,还得学会他独门的武功。”

突然转身奔了出去。

红莲花纵身挡住了他去路,悠悠道:“羚羊挂角,天外飞虹,是麽?”

俞佩玉道:“正是,这两招除了我俞家的人,天下再无别人施展得出,那俞某人若是使不出这一招来,我便可证明他是假的。”

红莲花叹道:“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法子,怎奈令尊大人的脾气,却使这法子变得完全没有用了。”

俞佩玉道:“为什麽?”

红莲花苦笑道:“他老人家谦和冲淡,天下知,找且问你,纵然在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又有谁能逼他老人家施展这武功绝技?”

俞佩玉忖了半晌,噗地坐了下去。

  口口口

大雨滂沱,那“谢天璧”的身,已完全不见了。

这个人已根本从世上消灭。

而“他”究竟是谁?世上本就没有第二个“谢天璧”存在,那麽此刻“消灭”的岂非只是个本就下存在的东西。

红莲花想到这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简直不敢仔细去想,这问题想多了简直要令人发狂。他瞧着那块又被雨冲得乾乾净净的土地,喃喃道:“杀死天钢道长的凶手已死了,但认真说来,谁是杀死他的凶手?谁能证明这个人的存在?”

俞佩玉瞧见他的神情,突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但你,你也下必……”

红莲花纵声笑道:“你放心,我虽有赎罪之心,但却绝不会以死赎罪的,我还要活下去,绝不会令他们如愿。”

俞佩玉松了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凡俗的人,幸好你不是。”

红莲花仰首向天,承受着雨水,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件非做下可的事。”

俞佩玉凝目望着他,道:“你要去昆仑?”

红莲花道:“昆仑弟子有权知道天钢道长的凶讯,我却有义务要去告诉他们。”

俞佩玉沉声道:“但这边却也少不得你,昆仑之行,我代你去。”

红莲花凝目望着他,良久良久,展颜一笑,道:“好,你去。”

没有客气,没有推辞,既没有不必要的言语,也没有不必要的悲哀,更没有下必要的眼泪。

只因这两人都是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

两人面对着面木立在雨中。

红莲花悠悠道:“你去,但你得小心,能下菅闲事,就莫要管,莫要忘记,此时你的性命,比任何人的性命都要贵重得多。”

俞佩玉垂首道:“我省得。”

垂首处瞧见方才被他击落的长剑,便拾了起来,插在腰。

红莲花忽又一笑,道:“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一件事。”

俞佩玉微微变色道:“什麽事?”

红莲花笑道:“这可是件好事,你未来的妻子林黛羽你已用下着为她担心了。”

也不知为什麽,只要一提到林黛羽的名字,他神色就变得有些奇怪,纵然在笑,也笑得有些勉强。

俞佩玉自然还是未留意,道:“为什麽?难道她……”

红莲花道:“现在,已有个天下最难惹的人物在为你保护着她。”

俞佩玉道:“有红莲帮主暗中保护,我早已放心得很。”

红莲花神色又变了变,瞬即笑道:“你莫弄错了,不是我。”

俞佩玉奇道:“天下最难惹的人不是你是谁?出尘道长?”

红莲花笑道:“此人声名或者不如出尘道长,但别人纵然惹得起出尘道长,却也惹不起她。”

俞佩玉眼睛一亮道:“百花最艳是海棠?”

红莲花拊掌道:“正是她,她好像也瞧出了一些秘密,所以也伸了手,凡是她已伸手做的事,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

俞佩玉唏嘘道:“看来,你我并不如想像中那麽孤单,还有许多人……”

红莲花突然变色道:“下好,我又忘了一件事。”

俞佩玉忍不住道:“这,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红莲花顿足道:“假的谢天璧既已出现,那真的谢天璧莫要遭了他们的毒手,我得去瞧瞧。”

语声未了,人已远在数丈外。

俞佩玉目送他人影消失远处,忍住叹息,喃喃道:“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古之空空,今之虬髯,大智大慧,人所难及,游戏人间,义气第一……”

  口口口

雨,已渐渐小了,但还没有停住,风,却更冷,俞佩玉踽踽独行,前途正如天色般阴暗。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七八匹健马急驰而过,马蹄扬起泥水,溅了俞佩玉一身。

俞佩玉却连头也没有抬,那知马群方过,一个人突然自马上飞身而起,凌空翻身,直扑俞佩玉。

俞佩玉一惊却步,这人已飘落在面前。

只见他一身湿透了的黑衣勤装紧贴在身上,一双眸子里闪闪发光,却正是那点苍的少年弟子。

俞佩玉心里一动,想起了红莲花方才说过的话,忍不住脱口道:“莫非,莫非谢大侠已有了什麽变故?”

那点苍弟子本在躬身行礼,此刻霍然抬头,变色道:“俞公子怎地知道?”

俞佩玉怔了怔道:“这……我……”

那点苍弟子面色一沉,目光焖焖,厉声道:“弟子瞧见了俞公子,本为的是要来通知恶讯,但俞公子却早已知道了,这岂非是怪事。”

俞佩玉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而已。”

那点苍弟子冷笑道:“家师昨夜失踪,至今不知下落,此事连出尘道长、天云大师都直到午间才知道的,俞公子清晨便已动身,又何从得知。”

他言语咄咄逼人,竟似认定了俞佩玉与此事必有关系,那七八匹马都已转了回来,马上七八双阴沉的目光,也都在狠狠盯着俞佩玉。

点苍弟子虽然素来谦恭有礼,但此刻事变非常,只要稍有可疑,他们便再也不会放松的。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谢大侠也许只是出来逛逛,也许遇着了什麽朋友,以谢大侠的武功,想必定能照顾自己。”

那点苍弟子沉声道:“点苍弟子,剑不离身,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句话俞公子想必知道,但弟子今晨却发现家师的随手佩剑竟落在帐篷外的草丛中,若非惊人的变故,家师是万万不致如此疏忽的。”

俞佩玉动容道:“这……这……”

他忽然发现自己心中所知道的许多密,竟是一件也不能说出来的,纵然说出,也难以令人相信。

马上突有一人大声道:“俞公子此刻为何一人独行?天钢道长到那里去了?”

又有一人厉声道:“俞公子你又为何如此狼狈?莫非和别人交过手,”另一人道:“此间四下不见人迹,俞公子是和谁交过手来?”

第四章 雨夜幽灵

点苍弟子问的话,俞佩玉还是一句也笞覆不出,他既不能说天钢道长是死在“谢天璧”手上,也不能说这“谢天璧”是假的,只因这“谢天璧”既然已被消灭,就变得根本不存在了。

那点苍弟子以手按剑,怒道:“俞公子为何不说话?”

俞佩玉叹道:“各位若怀疑谢大侠之失踪与在下有任何关系,那委实是个笑话,在下还有什麽话好说。”

点苍弟子面色稍缓,道:“既是如此,在此事未澄清之前,俞公子最好陪弟子等回去,只因有些事俞公子或许不愿向弟子等解释,但总可向盟主阁下解释的。”

他语未说完,俞佩玉已变了颜色,大声道:“我不能回去,绝不能回去。”

点苍弟子纷纷喝道:“为何不能回去?”

“若没有做亏心的事,为何不敢回去见人?”

七八人俱已跃下马来,人人俱是剑拔弩张。

为首的点苍弟子怒喝道:“俞佩玉,今日假若想不回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俞佩玉满头大汗,随着雨水滚滚而下,手脚却是冰冰冷冷,突听远处一人冷冷道:“俞佩玉,你用不着回去。”

七八个烯簪高髻的道人,足登着白木屐,手撑着黄纸伞,自雨中奔来,赫然竟是昆仑门下。

那点苍弟子扶剑厉声道:“此人纵然已在昆仑门下,但还是要随在下等回去走一遭的,点苍与昆仑虽然素来友好,但事关敝派掌门的生死,道兄们休怪小弟无礼。”

昆仑道人们的脸色比点苍弟子的还要阴沉,还要可怕,那当先一人白面微须,目如利剪,盯着俞佩玉一字字道:“你非但用不着回去,那里都不必去了。”

俞佩玉愕然退步,点苍弟子奇道:“此话怎讲?”

白面道人惨然一笑道:“贵派的掌门虽然不知下落,但敝派的掌门却已……却已……”

只听“喀嚓”一声,他掌中伞掉落在地,伞柄已被捏得粉碎。

点苍弟子耸然失声道:“天钢道长莫非已……已仙去了?”

白面道人嘶声道:“家师已被人暗算,中剑身亡。”

点苍弟子骇然道:“真的?”

白面道人惨然道:“贫道等方才将家师的法体收拾停当。”点苍弟子动容道:“天钢道长内外功俱已炉火纯青,五丈内飞花落叶,都瞒不过他老人家,若说他老人家竟会被人暗算,弟子等赏难置信。”

白面道人切齿道:“暗算他老人家的,自然是一个和他老人家极为亲近的人,自然是一个他老人家绝不会怀疑的人,只因他老人家再也不信此人竟如此狼心狗肺。”

他话未说完,无数双眼睛都已盯在俞佩玉身上,每双眼睛里都充满了悲愤,怨毒之色。

白面道人声如裂帛大喝道:“俞佩玉,他老人家是如何死的,你说,你说。”

俞佩玉全身颤抖,道:“他……他老人家……”

白面道人怒吼道:“他老人家是否死在你手上?”

俞佩玉以手掩面,嘶声道:“我没有,绝对没有……我死也不会动他老人家一根手指。”突听“嗖”的一声,他腰畔长剑已被人抽了出去。

白面道人手里拿着这柄剑,剑尖不停的抖,颤抖的剑尖正指着俞佩玉,他火一般的目光也逼着俞佩玉,颤声道:“你说,这柄剑是否就是你弑师的凶器?”

这柄剑,的确就是杀天钢道长的,这柄剑的主人已不再存在,这柄剑,此刻却正在俞佩玉身上。

俞佩玉心已滴血,只有一步步往後退。

剑尖也一步步逼着他,剑虽锋利,但这些人的目光,却比世上仕何利剑都要锋利十倍。

他仆地跪倒,仰首向天,热泪满面,狂呼道:“天呀,天呀,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我难道真的该死麽?”

“当”的,长剑落在他身前。

白面道人一字字道:“你已只有一条路可走,这已是你最幸运的一条路。”

不错,这的确已是他唯一的一条路。

只因所有的一切事他都完全无法解释,他所受的冤屈,无一是真,但却都比“真实”还真,而“真实”反而不会有一人相信。

此刻唯一可替他作证的,只不过是红莲花,但红莲花却又能使人相信他麽?他又拿得出什麽证据?

在平时,红莲帮主说出来的话固然极有份量,昆仑、点苍两派的弟子,也万万不至怀疑。

但此刻,这件事却关系着他们掌门的生死,关系着他们门户之惨变,甚至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他们又怎会轻易相信仕何人的话,纵然这人是名震江湖的红莲花。

俞佩玉思前想後,只有拾起了地上的剑,他已别无选择他突然怒挥长剑,向前直冲了过去。

昆仑、点苍两派的弟子纷纷惊呼,立时大乱。

但他们究竟不愧为名家子弟,惊乱之中,还是有几人拔出了佩剑,剑光如惊虹交剪,直刺俞佩玉。

只听“当,当”几响,这几柄剑竟被震得飞了出去,俞佩玉满怀悲愤俱在这一剑中宣,这一剑之威,岂是别人所能招架。

昆仑、点苍弟子,又怎会想得到这少年竟有如此神力。

惊呼怒叱声中,俞佩玉已如脱免般冲出重围,电光闪过,雷霆怒击,他身形却已远在十丈外。

  口口口

暴雨,俞佩玉放足狂奔,他已忘了一切,只想着逃,他虽不怕死,但却绝不能含冤而死。

身後的呼喝叱吒,就像是鞭子似的在赶着他,他用尽了全身每一分潜力,迎着暴雨狂奔,雨点打在他身上、脸上,就像是一粒粒石子。

呼声终於远了,但他的脚却仍不停,不过已慢了些,越来越慢,他跑着跑着,突然仆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又跌倒,他眼睛似已蒙胧,大雨似已变成浓雾,他拚命揉眼睛,还是瞧不清。

远处怎地有车声、蹄声?是那里来的车马?

蒙胧中,他似乎见到有辆大车驰了过来,他挣扎着还想逃,但再跌倒,这一次跌倒後终於不起,他晕了过去。

天色,更暗了。

  口口口

车声辚辚,健马不断的轻嘶。

俞佩玉醒来发觉自己竟在车上,雨点敲打着车篷,宛如马踏沙场,战鼓频敲,一声声令人肠断。

他莫非终於还是落入了别人手中?

俞佩玉挣扎而起,天色阴暗,车中更是黝黯,一盏灯挂在篷上,随着飘摇的风雨摇晃,但却未燃着。

车厢四面,零乱地堆着些扫把、竹箕、铁桶、还有一条条又粗又重的肥皂,俞佩玉再将车篷的油布掀开一些,前面车座上坐着是个衣笠帽的老人,虽然瞧不见面目,却可瞧见他飞舞在风雨中的花白胡须。

这不过是个贫贱的老人,偶而自风雨中救起了个晕迷的少年,俞佩玉不觉长长松了口气。

只听这老人笑道:“俞佩玉,你醒了麽?”

俞佩玉大惊失色,耸然道:“你,你怎会知道我名字?”

老人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笑道:“方才我听得四面有人呼喝,说什麽“俞佩玉,你跑不了的”。我想那必定就是你了,你也终於跑了。”

他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风霜劳苦的痕迹,那每一条皱纹,都似乎象徵着他一段艰苦的岁月。

他那双眯着的笑眼里,虽然充满了世故的智慧,却也满含着慈祥的喜意。

俞佩玉垂下了头,嗫嚅着道:“多谢老丈。”

老人笑道:“你莫要谢我,我救你,只因我瞧你不像是个坏人模样的,否则我不将你交给那些人才怪。”

俞佩玉黯然半晌,凄然笑道:“许久以来,老丈你只怕是第一个说我不是坏人的了。”

老人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吃了些苦就要满肚牢骚,跟我老头子回到破屋里去喝碗又浓又热的酸辣汤,包管你什麽牢骚都没有了。”

提起鞭子,“的卢”一声,赶车直去。

黄昏,风雨中的黄昏。

车马走的仍是无人的小道,这贫贱的老人,想必是孤独地住在这间破烂的茅屋里,但这在俞佩玉说来已觉得太好了。

他躺下来,想着那茅屋里已微微发霉的土墙,那已洗得发白的,蓝布床单,那热气腾腾的酸辣汤。

他觉得自己已可安适地睡了。

只听老人道:“马儿马儿,快跑快跑,前面就到家了,你认不认得?”

俞佩玉忍不住又爬起来,又掀起车篷的一角,只见前面一条石子路,被雨水冲得闪闪的发亮。

路的尽头,竟赫然是座辉宏华丽的大院,千椽万瓦,灯火辉煌,在这黄昏的风雨中看来,就像是王侯的宫阙。

俞佩玉吃了一惊,呐呐道:“这,这就是老丈的家麽?”

老人头也不回道:“不错。”

俞佩玉张了张嘴,却将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下去,心里实在是充满了惊奇,这老人莫非是乔装改扮的富翁?莫非是退隐林下的高官,还是个掩饰行藏的大盗?他将俞佩玉带回来,究竟是何用意?

宽大的,紫色的庄门外,蹲踞着两只狰狞的石狮子,竹棚下,健马欢腾,几条劲装佩刀的大汉,正在卸着马鞍。

马是谁骑来的?这在此刻虽还是无法解笞的间题,但这老人乃是武林强者,却已全无疑而此刻天下武林中人,又有谁不是俞佩玉的仇敌。

俞佩玉手脚冰凉,怎奈全身脱力,想走已走不了,何况他纵能走得了,此刻也已太迟。

车马已进了庄院。

俞佩玉将车篷的缝留得更小,突见两条人影自灯光辉煌的厅堂檐前箭一般窜了过来。

左面的一个,正是那目如利剪的昆仑白面道人。

俞佩玉心却寒了,手不停的抖。

这白面道人竟拦住了马车,道:“老人家你一路回来,不知可瞧见个少年?”

老人笑道:“少年我瞧得多了,不知是那一个?”

白面道人道:“他穿的是件青布长衫,模样倒也英俊,只是神情狼狈。”

老人道:“嗯,这样的少年倒有一个。”

白面道人动容道:“他在那里?”

老人摸着胡子笑道:“我非但瞧见了他,还将他抓回来了。”

话未说完,俞佩玉急得要量了过去。

白面道人目光更冷,瞧着老人一字字道:“那少年纵然狼狈,纵已无法逃远,却也不是你捉得回来的,老丈日後最好记住,我昆仑白鹤,素来不喜玩笑。”

霍然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道我抓不回来,又何必问我。”

绳一提,将马车赶入条小路,口中喃喃道:“少年人呀,你如今总该知道,越是精明的人,越是容易被骗到,只不过要你懂得用什麽法子骗他而已。”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俞佩玉听的,只可惜俞佩玉没有听到,等他再度能听见时,他已在老人的屋里。

这果然是间破烂的屋子,四面的墙壁已发黑,破旧的桌子上有只缺了嘴的瓷壶,两只破碗,还有堆吃剩下的花生。

一盏瓦灯,昏黄的灯光,在风中直晃,就好像代表了那老人的生命。

一件破棉被挂在门後面,门缝里不断地往里面漏着雨水,水一直流到角落里的竹床床脚。

俞佩玉此刻就睡在这张床上,湿透了的衣服已被脱去了,身上虽已盖着床又厚又重的棉被,但他还是冷得直发抖。

老人不在屋里,俞佩玉用尽平生力气,才挣扎着下了床,紧紧裹着棉被,这棉被生像比他故宅门口的石狮子还重。

他一步一挨,挨到窗口,窗子是用木板钉成的,他从木板缝里望出去,窗外竟是个很大很大的园子。

庭园深深,远处虽然灯光辉煌,却照不到这里,黑黝黝的林木在雨中看来,彷佛幢幢鬼影。

俞佩玉打了个寒噤,暗问自己:“这究竟是什麽地方?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点孤灯,自幢幢鬼影中飘了过去,似鬼火?

俞佩玉的腿有些发软,身子倚在窗棂上,无边的黑暗中,竟传来一缕凄迷缥缈的歌声。

“人间那有光明的月夜,除非在梦里找寻。你说你见过仙灵的一笑,谁分传出是梦是真?”

鬼火与歌声却近了,一条蒙胧的白影,手里提着盏玲珑的小晶灯,自风雨中飘了过来。

这身影是窈窕的,湿透了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披散的长发也紧贴在身上,灯光四射,照着她的脸。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灯光也照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空洞而迷惘,却又是绝顶的美丽,空洞加上美丽便混合成一种说不出的妖异之气。

俞佩玉简直不能动了。

这鬼气森森的庭园,这幽灵般的人影……

突然,“吱”的一声,门开了,俞佩玉骇极转身,那老人衣笠帽,足踏着钉鞋,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

俞佩玉扑过去,一把抓住他,道:“外……外面是什麽人?”

老人眯着眼一笑,道:“外面那里有人?”

俞佩玉推开门瞧出去,庭园深深,夜色如墨,那有什麽人影。

那老人眯着的笑眼里,似乎带着些嘲弄,又似乎带着些怜悯,俞佩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颤声道:“这……究竟是什麽地方?你究竟是谁?”

那老人悠悠道:“谁?只不过是一个救了你的老头子。”

俞佩玉怔了怔,五指一根根松开,倒退几步,倒在一张破旧的竹椅上,满头冷汗,这时才流下。

那老人道:“你累了,实在太累了,不该胡思乱想。”

俞佩玉两只手紧紧抓住竹椅的扶手,道:“但我明明……我明明瞧见……”

那老人凝注着他,道:“你什麽也没有瞧见,是麽?什麽也没有瞧见。”

俞佩玉忽然觉得他眼睛里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情不自禁,垂下了头,惨然一笑,道:“是,我什麽都没有瞧见。”

老人展颜笑道:“这就对了,瞧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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