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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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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了地室的门,掀起了那幅画,夕阳就斜斜地照上了他的脸,此刻虽未黄昏,却已将近黄昏。
他用手挡住阳光,另一只手关起了地道的门,突然他两只手一齐垂下,连脚步也无法抬起。
这花厅的梁木上,竟悬着一排人,死人!
鲜血,犹在一滴滴往下滴落,他们的血似乎还未冷,他们每个人咽喉都已洞穿,又被人用绳索穿过咽喉上的洞,死鱼般吊在横梁上,吊在最前面的一个,赫然就是此间的主人。
这件事,显然只不过是下午才发生的,只因正午时这殷的主人还曾去过地室,送去了食物和水。
这许多人同时被人杀死,地室中毫未听出丝毫动静,杀人的人,手脚当真是又毒辣,又俐落,又乾净。
俞佩玉站在那里,瞧了两眼,想回到地室中去,但目光一转,突又改变了主意,大步走出了花厅。
他心里纵然有些骇,但别人也绝对瞧不出来,他从那一行身旁走过,就像是走过一行树似的。突听一人喝道:“是什麽人?站住!”
俞佩玉立刻就站住了,瞧不出丝毫惊慌,也瞧不出丝毫勉强,就好像早已知道有人要他站住似的。
那人又喝道:“你过来。”
俞佩玉立刻就转过身,走了过去,於是他就瞧见,这时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的,竟是那金燕子。
他虽觉有些意外,但简直连眼色都没有丝毫变化,金燕子面上却满是惊奇之色,厉声道:“你是从那里走出来的?我方才怎地未瞧见你?”
俞佩玉淡淡道:“我是从出来的地方走出来的。”
金燕子喝道:“你是否和“琼花叁娘子”藏在一起?”
俞佩玉道:“是不是又和你有何关系?”
他话未说完,金燕子掌中的剑已抵在他咽喉上。
她自然再也不会认出这是俞佩玉。
俞佩玉不但面目全被包扎住,他此刻的从容、镇定和脱,也和从前像是完全两个人了。
莫说是只有一柄剑抵住他的咽喉,就算有一千柄、一万柄剑已刺入他的肉,他只怕鄱不会动一动声色。
一个人若是眼瞧着自己的父亲在面前惨死,却被人指为疯子,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仇人就是明明已死了的父亲,世上还有什麽能命他觉得不能忍受的事?一个人若面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而不能相认,世上还有什麽能令他觉得痛苦的事?一个人若经历了数次死亡,只因奇迹而未死,世上又还有什麽能命他觉得害怕的事?一个人若已从极美变为极丑,世上又还有什麽事是他看不开的?
一个人若已经历过别人无法思议的冤屈、恐吓、危险、痛苦,岂非无论什麽事也不能令他动心。
俞佩玉这分从容、镇定与脱,正是他付了代价换来的,世上再也没有别的人能付出这代价。
世上正也再没有别人能比得上他。
口口口
金燕子掌中剑,竟不知不觉的垂落了下来。
她忽然发觉自己若想威吓这个人,简直已变成件可笑的事,这人的镇定,简直已先吓住了她。
俞佩玉瞧着她,突然笑道:“神刀公子呢?”
金燕子失声道:“你……你认得我?”
俞佩玉道:“在下纵不认得姑娘,也知道姑娘与神刀公子本是形影不离的。”
金燕子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怎地觉得你有些眼熟。”
俞佩玉道:“头上受伤扎布的人,自然不止我一个。”
金燕子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俞佩玉道:“在下俞佩玉。”
金燕子一张美丽的脸,立刻扭曲了起来,颤声道:“俞佩玉已死了,你……你……”
俞佩玉笑道:“姑娘可知这世上有两个俞佩玉,一个已死了,一个却还活着,在下只可惜不是那死了的俞佩玉,而他的朋友似乎比我多些。”
金燕子长长吐出口气,道:“这些人,可是你杀死的?”
俞佩玉道:“这些人难道不是姑娘你杀死的麽?”
金燕子恨恨道:“这些人作恶多端,死十次也不算多,我早已有心杀死他们,只可惜今天竟来迟了一步?”
俞佩玉讶然道:“原来姑娘也不知道杀人的是谁……”
突听一人缓缓道:“杀人的是我。”
这话声竟是出奇的平淡,声调既没有变化,话声也没有节奏,“杀人的是我,”这五个字自他口中说出,就好像别人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他似乎早已说惯了这句话,又似乎根本不觉得杀人是件可怕的事。
随着语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以俞佩玉和金燕子的眼力,竟都未瞧出这人是从那里来的。
他们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这人便已出现了。
他穿着的是件银光闪闪的宽袍,左面的袖子,长长飘落,右面的袖子,却束在腰间丝涤里,竟是个独臂人?
他胸前飘拂着银灰色的长髯,腰上系着银灰色的丝涤,脚上穿着银灰色的靴子,银冠里束着银灰色的头发。
他的一张脸,竟赫然也是银灰色的!银灰色的眉毛下,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里,射出了比刀还锋利的银光。
金燕子纵横江湖,平日以为自己必是世上胆子最大的女人,但此刻却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失声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银光老人淡淡道:“你以为老夫只剩下一条手臂,就不能杀人了麽?老夫若不能杀人,这世上的恶人只怕就要比现在多得多了。”
金燕子呐呐道:“前辈……不知前辈……”
银光老人道:“你也不必问老夫的名姓,你既是“天蚕教”的对头,便是老夫的同路人,否则此刻你也不会再活在世上。”
若是换了别人在金燕子面前说这种话,金燕子掌中剑早已到了他面前,但此刻这老人淡淡说来,金燕子竟觉得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却道:“不知前辈司找着了那“琼花叁娘子了麽?”银光老人道:“你和她们有什麽仇恨?”
金燕子咬牙道:“仇恨之深,一言也难说尽。”
银光老人道:“你一心想寻着她们?”
金燕子道:“若能寻着,不计代价。”
银光老人道:“好,你若要找她们,就跟老夫来吧。”
他袍袖飘飘,走出了花厅,穿过後园,走出小门,後门外的宽街上,静悄悄的瞧不见一个人。
金燕子跟在他身後,满脸俱是兴奋之色,俞佩玉竟也跟着走了来,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这老人明明不知道“琼花叁娘子”在那里,为何说要带金燕子去找,他纵能将马啸天等人都杀死,但独臂的人,又怎能将那许多死吊起在梁上这两件事,他显然是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
说谎的人,大多有害人的企图,但以这老人身法看来,纵要杀死金燕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必要如此费事?
他究竟想将金燕子带到那里去?
这老人却始终没有瞧俞佩玉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俞佩玉这个人似的,俞佩玉默默的跟着他,也不说话。
这老人虽沉得着气,俞佩玉也是沉得住气的。
金燕子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他们走的路也越来越荒僻,这奇诡神秘的老人走在月光下,就像是个银色的幽灵。
金燕子终於忍不住问道:“那“琼花叁娘子”究竟在那里?”
银光老人头也不回,淡淡道:“邪恶的人,自然在邪恶的地方。”
少女们对“邪恶”这两字总是特别的敏感的。
金燕子不觉失声道:“邪恶的地方?”
银光老人道:“你若不敢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金燕子咬了咬牙,再不说话,俞佩玉仔细咀嚼“邪恶的地方”这五个字,只觉这老人的居心更是难测。
那银光老人大袖飘飘,走得看来并不快,大半个时辰走下来,却早已走出了城,金燕子近年崛起江湖,声势不弱,她既以“燕子”两字成名,轻功自是高手,但跟着这老人一路走来,竟不觉发了喘息。
倒是俞佩玉,虽然体力未复,此刻还未觉得怎样,只不过对这老人的武功,更生出警惕之心。
只见这老人在树林里叁转两转,突然走到山坡前,山势并不高,但怪石嵯峨,寸草不生,看来竟甚是险恶。
山岩上有块凸出的巨石,上面本来凿着叁个大字,此刻却是刀痕零乱,也不知被谁用刀斧砍了去。
俞佩玉暗道:“岩上的字,本来想必便是山名,但却有人不惜花费偌大力气,爬上去将它砍掉,这却又是为的什麽?难道这山名也有什麽秘密,是以那人才不愿被别人瞧见,但这叁个字的山名,又会有什麽秘密?”
要知俞佩玉屡次出生入死後,已深知世上人事之险恶,是以无论对什麽事,鄱不禁分外小心。
是以在别人眼中看来无足轻重的事,他看来却认为大有研究的价值,只要稍有疑惑之处,他便绝不会放过的。
只不过他现在已学会将无论什麽事都放在心里,是以他此刻疑惑虽越来越重,却仍神色不动,更不说破。
那老人身子也未见作势,又飘飘掠上了山岩,掠到那块突出的巨石後,金燕子正想跟上去。
突听“格”的一响,那块有小屋子般大小的千斤巨石,竟缓缓移动了开来,露出後面一个黝黑的洞穴。
这变化就连俞佩玉也不免吃了一惊,金燕子更是瞧得目定口呆,两只手本来作势欲起,此刻竟放不下来。
只听那老人唤道:“你两人为何还不上来?”
金燕子转头瞧了俞佩玉一眼,突然悄声道:“此行危险得很,你为何要跟来,快走吧。”
俞佩玉微笑道:“既已跟到这里,再想走只怕已太迟了。”
金燕子皱眉道:“为什麽?”
俞佩玉再不答话,竟当先掠了上去,只觉那老人一双利锐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似乎想瞧瞧他功力的高下。
他心念一转,十成功力中,只使出了五成。
那老人面色虽丝毫不动,目中却似露出了不满之色,这时金燕子已全力迎了上去,那老人才觉得满意了些。
俞佩玉心里又不觉奇怪:“他若要害我们,我们武功越差,他动手就越方便,他本该高兴才是,但瞧他的神色,却似希望我们的武功越强越好,这又是为了什麽!他心里到底是在打的什麽主意?”
金燕子已掠了上去,只是那洞穴黑黝黝的,竟是深不见底,里面不住有一阵阵阴森森的寒风吹出来!
那方巨岩被移开後,恰巧移入旁边一边凹进去的山岩里,计算得实在妙极,而这块重逾千万斤的巨岩,竟能被一个人移开,其中的机关做得自然更是妙到毫巅,这样的机关也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方才能造成,若非要隐藏什麽重大的秘密,谁肯花这麽大的力量。
到了这时,金燕子也不禁动了疑心,呐呐道:“琼花叁娘子会在这山洞里?”
银光老人道:“这山洞本是“天蚕教”藏宝的秘穴,“琼花叁娘子”若非教中的主坛坛主,还休想进得去哩。”
金燕子忍不住道:“天蚕教的秘密,前辈又怎会知道?”
银光老人淡淡一笑道:“天下又有几件能瞒得住老夫的秘密。”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金燕子纵不认为他是虚言搪塞,也要认为他是吹牛,但到了这老人嘴里,份量却大是不同。
金燕子竟觉口服心服,想了想,喃喃道:“奇怪,天蚕教远在苗疆,藏宝秘穴却在这里。”
银光老人目光一寒,道:“你不敢进去了麽?”
金燕子长长吸了口气,大声道:“只要能找得到“琼花王娘子”,上刀山,下油锅也没关系。”
银光老人目光立刻和缓,道:“好,很好,只要你能胆大心细,处处留意,老夫保证你绝无危险,你们只管放心进去吧。”
俞佩玉突然道:“在下并无进去之意。”
他直到此刻才说话,本来要说的是:“我知道“琼花王娘子”绝不在这山洞里,你为何要骗人?”
但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後,那老人绝不会放过他,他此刻实未必是这老人的敌手,是以才先试探一句。
银光老人目中果然又射出了寒光,道:“你不想进去?”
俞佩玉道:“在下也不要找“琼花叁娘子”,为何要进去?”
金燕子赶紧道:“这本不关他的事,我根本不认得他的。”
银光老人淡淡道:“你若不愿进去,老夫自也不勉强你。”
他手掌有意无意间在那无名山岩上轻轻一拍,掌击山岩,毫无声音,但山石上却多了个如刀斧凿成般的掌印。
俞佩玉笑道:“在下虽本无进去之意,但天蚕教的藏宝秘穴,究竟也不是人人可以进去的,既然有此机会,进去瞧瞧也好。”
银光老人也不理他,却自怀中取出了一柄长约一尺叁寸的银鞘短剑,和一个银色火摺子,一并交给了金燕子,道:“此剑削铁如泥,这火摺子也非凡品,你带在身边,必有用处,只是要小心保管,千万莫要遗失了。”
金燕子道:“多谢前辈。”
她和俞佩玉刚走进洞穴,那方巨岩竟又缓缓合起。
金燕子大骇道:“前辈合起这石头,咱们岂非出不去了。”她纵身又想跃出,谁知洞外一股大力涌来,竟将她推得踉跄向後跌倒。
只听银光老人道:“你要出来时,以那短剑击石七次,老夫便知道了……”
话犹未了,巨石已完全合起,不留丝毫空隙。
洞穴里立刻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突见一缕银花爆出,金燕子已亮起了那奇形火摺子,只见银星不住四下飞激,一道淡淡的银光直射出来。
银光照着俞佩玉的脸,他面目虽被白布扎住,但一双眸子却在灼灼发光,瞧不出有丝毫惊慌之色。
金燕子也不知这人到底是痴是呆,还是胆子特别的大,却叹道:“此事明明与你无关,你何苦要跟着来?”
俞佩玉暗叹道:“这位姑娘脾气虽然大些,但心地倒当真善良得很,到了此刻,还一心在为别人着想。”
这些天来,他遇着的女子不是心地险恶,便是刁钻古怪,骤然发觉金燕子的善良,不觉大生好感,微笑道:“两人在一起,总比孤身涉险得好。”
金燕子怔了怔,道:“你是为了我才来的?”
俞佩玉笑道:“姑娘既是那位俞佩玉的朋友,便等於是在下的朋友一样。”
金燕子盯了他一眼,面靥突然飞红了起来,幸好那银光甚是奇特,她面色是红是白别人根本无法分辨。
她扭转头,默然半晌,突又道:“你猜那老人他竟是何心意?”
俞佩玉沉吟道:“姑娘你说呢?”
金燕子道:“他若是要害我,又怎会将如此贵重之物交给我,何况瞧他那一掌之力,要取我两人的性命,并不是什麽困难的事。”
俞佩玉道:“不错,此人掌力阴柔而强劲,功力已炉火纯青,看来竟不在武当出尘道人的“绵掌”之下……”
金燕子道:“但他若无恶意,又为何定要逼你进来,而且又将出路封死,先断了咱们的退路,让咱们只有往前闯。”
俞佩玉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往前闯闯再说吧。”
金燕子终於又忍不住必头瞧了他一眼,突然笑道:“我胆子素来很大的,不想你竟比我还大,在你身旁,我就算想害怕,也觉得不好意思害怕了。”
朦胧的银光下,她笑容看来是那麽明朗,在如此明朗的笑容後,看来是藏不住丝毫秘密的。
俞佩玉不禁暗暗叹道:“天下的女子若都像她这麽样,这世界只怕就会太平的多了口口口俞佩玉要过那火摺子,当先开路。银光映照下,他突然发觉这山洞两壁,都雕刻着极精细的图画,每幅图都有一男一女,神情栩栩如生。金燕子只瞧了一眼,脸已飞红了起来,呼道:“这鬼地方果然“邪恶”,怎地……怎地俞佩玉脸也不觉发热,他赏也想不到在这种阴森诡秘的山洞里,竟会雕刻着如此不堪入目的图画。只见金燕子话未说完,已掩着脸向前直奔。突然间,黑暗中转出两个人来,两柄大刀,闪电般向金燕子直砍了下去,刀风强猛,无与伦比。俞佩玉失声喝道:“小心。”
喝声出口,他人已冲了过去,抱住了金燕子,就地一滚,只觉寒风过处,刀锋堪堪擦身而过。
接着,“当”的一响,长刀竟砍在地上,火星四溅,但一刀砍过後,这两个人便又缓缓退了回去。
俞佩玉苦笑道:“原来这竟是石头人。”
金燕子道:“若不是你,我就要变成死人了。”
俞佩玉只觉一阵阵香气如兰,袭人欲醉,俯下头,这才发觉金燕子还被他抱在怀里,樱唇距离他不过叁寸。
他的心不觉立刻跳了起来,正想道歉。
谁知金燕子竟又咯咯笑道:“你说的那神刀公子,若是瞧见咱们这样子,只怕也要气死了,我真希望他现在就在这里瞧着。”
俞佩玉本怕她娇羞恼怒,谁知她竟比自己还要爽朗一点,也不会装模作样地故作扭捏之感。
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能遇着个心胸明朗的女子,实在是件走运的事,俞佩玉也觉甚是开心,忍不住笑道:“他这次怎地没有跟着你,倒的确是件怪事。”
金燕子笑道:“他一天到晚就像苍蝇似的盯着我,别人只要瞧我一眼,他就生气,我实在烦都烦死了,找着个机会,就立刻溜走,他只怕……”
语声突然顿住,目光凝注着俞佩玉身後,道:“你……你瞧……”
俞佩玉转首望去,只见他身後的山石,像是道门户的模样,门楣上刻着八个字,被银光一照,颜色惨碧。
“销魂媚宫,妄入者死!”
口口口
金燕子盯着这八个字,皱眉道:“天蚕教的藏宝地,怎会叫做销魂媚宫?”
俞佩玉瞧见那些图画,再瞧见“销魂媚宫”这四个字,便知道这洞穴不但“邪恶”,而且还必定极神秘,极危险,也可能是极香艳的地方,就像是那些令人害怕,又令人向往的传说一样。
他目光直视着金燕子,突然道:“你还要进去?”
金燕子笑道:“这八个字难道就能将咱们吓退了麽?”
俞佩玉道:“若是“琼花叁娘子”并不在里面呢?”
金燕子怔了怔道:“她们怎会不在里面?那老人怎会骗我?”
俞佩玉叹道:“据我所知,“琼花叁娘子”是绝不会在里面的,至於那老人为何要骗你,我却也想不通了。”
金燕子沉思了半晌,缓缓道:“你说,咱们既已到了这里,还能回头麽?”
她掠了掠鬓边乱发,接着道:“现在咱们就算在那石头上敲七百下,那老人也不会放咱们出去的,他既然要将咱们骗进洞,想必总有些用意。”
俞佩玉沉声道:“入了此门後,每走一步,都可能遇着意想不到的危险,你……你为何不等在这里,让我一个人进去瞧瞧再说。”
金燕子嫣然一笑,道:“你自己说过,两人在一起,总比孤身涉险好得多。”
在这种孤独危险的地界,人总是会将自己的本性显露出来,可恨的人会令人觉得更可恨,可爱的人却会变得更司爱了。
俞佩玉竟不觉拉住了金燕子的手,笑道:“走吧,只要小心些,我想也不会……”
话未说完,突觉脚下一软,脚下的石地竟裂开个大洞,两人的身子,眼见已将直跌下去。
金燕子忍不住失声惊叫,只觉俞佩玉拉着她的那只手一紧,一股大力传来,将她送上了地面。
而俞佩玉自己却已跌了下去。
金燕子藉着俞佩玉一甩之力,凌空翻身,落在洞边,失声道:“你……你没事麽?”
那地洞竟深达十馀丈,只见火摺子的银光在下面闪动着,也瞧不见俞佩玉究竟是生是死。
金燕子已急出了眼泪,嘶声道:“你怎地不说话呀?”
地洞里还是没有应声。
金燕子眼睛一闭,竟也要往下面跳。
就在这时,突觉一个人紧紧拉住了她。
金燕子张开眼,火摺子的银光仍在地洞里闪动,那又一惊,“谁拉住了我了?”再瞧正笑吟吟站在她身边的,却不是俞佩玉是谁?
她惊喜交集“嘤咛”一声,不觉扑入俞佩玉怀里,顿脚道:“你骇死我了,你……你方才为什麽不说话呀?”
俞佩玉微笑道:“方才我就仗着一口真气,才能攀在石壁上,若是一开口说话,了那口气,只怕就真的要跌下去了。”
金燕子娇笑道:“我瞧见那火摺子在下面,还以为你……也完了……谁知火摺子虽然掉了去,你却在上面。”
俞佩玉凝目瞧着她,忍不住叹道:“但你又何苦?”
金燕子垂下头,轻轻道:“你若为救我而死,我还能活着麽?”
她突又抬头,爽朗地一笑道:“不只是你,任何人为了救我而死,我只怕都活不下去的。”
俞佩玉眨了眨眼睛,故意道:“你说後面这句话,不怕我失望麽?”
金燕子抿嘴一笑道:“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必定早已有了意中人了,所以我若说只会为你而死,岂不是要你为难麽?”
俞佩玉不觉又拉起了她的手,大笑道:“你赏在是我见到的女孩子中,最不会给人烦恼的一个。”
他只觉和金燕子这样的女孩在一起,心胸竟是说不出的舒畅,她既不会装模作样,叫别人为她想,也不会故意使些小心眼,用些小手段,叫别人为她烦恼,只可惜这样的女孩子世上实在太少了。
但火子已落了下去,两人瞧着那闪动的银光,不觉又发起愁来,俞佩玉目光转动,突然瞧见了那柄银鞘短剑。
他拔出剑来,剑身如银星灿烂夺目,轻轻一插,便直没入石,握着剑一转,便将山石挖了个洞。
俞佩玉喜道:“好锋利的剑,咱们要拾火摺子就得靠它了。”
他将金燕子垂下地穴,用短剑在壁上挖了一行洞,然後自己再爬了下去,将火摺子拾起。
只见那地穴中倒插着无数柄尖刀,尖刀上尽是枯骨,衣衫也大多腐朽,死了至少已有二十年了,但其中却有个身穿绿衫的女子体,衣裳颜色如新,体也是完整的,甚至还未开始腐烂。
俞佩玉暗道:“瞧这些枯骨与这绿衫女子之死,其间至少相隔二十年,这“销魂媚宫”莫非已有二十年未有人来,这里的秘密虽然已埋藏了二十年,直至最近才又被人发现,自然绝不会是“天蚕教”的藏宝之地了!”
金燕子用鞋底在地上擦了擦,擦去了苔痕污迹,便露出平整光滑的石板来,她不禁皱眉道:“这一路上,都可能有翻板陷阱,咱们怎麽往前走呢?”
俞佩玉沉吟道:“你跟着我走,莫要距离太近,我纵然落下去,也有个照应。”
金燕子大声道:“这本来是我的事,你应该让我走在前面,你不必将我当做个女人,就处处都让着我呢。”
俞佩玉微笑道:“我虽不愿将你当女人,但你事实上却是个女人,在女人面前,男人都喜欢逞逞英雄,你又何必不让让我呢?”
金燕子凝眸瞧着他,笑道:“你实在是我所见到的男人中,最不讨厌的一个。”
俞佩玉再往前走,走得更加小心,一步未踏实前,总要先试探试探虚买,对於机关消息,他反应自比别人要灵敏得多。
一路上竟无陷阱,走了两叁丈後,突见两个白石雕成的裸女,互相拥抱在一起,极尽缠绵之至,不但身材雕塑得玲珑剔透,纤毫毕现,眉目间更充满着舂情荡意,此刻虽已满是尘埃,但无论是谁,只要瞧一眼,仍不免要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两座石像都比常人要大些,恰巧将去路完全堵死。
俞佩玉正想找出上面的挚纽,将之移开,金燕子已飞红了脸,一把夺过他的火摺子,哼道:“这地方怎地尽是这种东西,也不怕别人瞧着呕心麽。”
说着说着,竟一脚踢了过去。
俞佩玉要想拦阻,已来不及了。
那裸女的肚脐里,已射出一缕淡淡的粉色雾,来势如失,笔直向金燕子的脸上喷了过去。
俞佩玉一把将她拉在旁边,着急道:“你可闻着什麽气味了麽?”他一急之下,竟忘了屏住棒吸,鼻子里已吸入一丝胭脂香气。
金燕子刚摇了摇头,俞佩玉早已盘腿坐下,运气调息,金燕子才知道自己又闯下祸了,颤声道:“你……你……”
俞佩玉拚命用眼色叫她莫再说话,金燕子虽闭住了嘴,心里却更是着急,过了半晌,只见俞佩玉长长叹了口气,道:“幸好时隔太久,那药力已有些失效,否则……”
金燕子道:“药力虽然失效,但我若被那粉雾喷在脸上,还是要命的,是麽?”
俞佩玉道:“也许。”
金燕子幽幽叹道:“你又救了我一次了。”
口口口
俞佩玉用火摺子照着那白石裸女,仔细瞧了半晌,突然道:“你能闭起眼来麽?”
金燕子笑道:“我为什麽不能瞧瞧。”
俞佩玉苦笑道:“这枢纽所在之地,甚是不雅……”
他话未说完,金燕子已赶紧闭起眼睛,也不知俞佩玉在什麽地方摸了摸,转了转,可听“喀”的一声,两座石像终於飞开,让出中间一尺多通路,金燕子便自两个裸女的怀抱走了过去。
她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你对这些鬼名堂,也如此精通,若不是你,我只怕一辈子也休想能走得进去的。”
俞佩玉缓缓道:“依我看来,能走进去,倒不如走不进去的好。”
金燕子笑道:“为什麽?这地方处处透着邪门古怪,看来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秘密,就算没有“琼花叁娘子”的事,我也想进去瞧瞧的。”
俞佩玉道:“秘密越大之处,凶险也越大……”
金燕子道:“有你在,我还怕什麽?”
俞佩玉只得一笑,当先开路,过了这裸女门後,地上积尘也较少,银光照耀下,已隐约可以瞧得出地上也有花纹图案。
这些花纹图案,竟也俱是男女间的纠缠之态。
俞佩玉仔细瞧了半晌,道:“你瞧着我的脚踩在那里,也跟着我踩在那里,千万错不得。”他一脚踩下去,正又是十分“不雅”之处。
金燕子一面走,一面啐道:“这鬼地方,真不是正人君子能来的。”
俞佩玉道:“这里的主人故意如此作法,想必正是要叫正人君子裹足,纵然知道他的秘密,要来也觉不便,否则他又怎能逍遥法外。”
金燕子笑道:“你呢?你不是正人君子麽?”
俞佩玉笑道:“有时是的,有时倒也未必。”
金燕子娇笑道:“你非但不讨厌,简直有些可爱了……”
话未说完,笑声突然顿住,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从上面倒吊下来,一张脸也说不出有多麽狰狞可怖。
金燕子骇极失声,道:“看来,妄入者死这句话倒真不是吓人的。”
只见这位红衣女子亦是体完整,死了最多也不过只有两天。
俞佩玉喃喃道:“埋藏了二十年的地方,一旦被人发现後,立刻就有许多人冒死而来,此间的秘密难道竟真的如此诱人麽?”
走了两步,又瞧见个紫衣女子的身,被一根形式奇古的巨大铁矛钉在石壁上,她双手紧紧抓住矛头,显然是临死前拚命想将这铁矛拔出来,却再也拔不出,竟被活活的钉死在这里。
金燕子瞧了一眼,只觉心头作呕,几乎要呕吐。
此後每走几步,便可发现一具女子的身,有的被刀劈而死,有的面目腐烂,有的竟是在石缝里活活夹死的。
金燕子颤声道:“这条路当真步步俱是危机,我若不跟着你走,现在只怕……只怕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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