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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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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霍然回身,目中像是已燃烧起火焰,大声接道:“我既为这时代而生,这时代亦必属於我,是以我要你们听命於我,助我成事,我救活了你们,我也要你们不惜为我而死。”

俞佩玉。谢天璧倒真未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少女竟有如此惊人的野心,又不觉都呆住了。

只见姬灵风向怀中取出个小小的木瓶,道:“这瓶中有两粒药,你们吃下去後,醒来时便完全是一个新人,别人再也不会认得你们,我也要你们完全忘记过去,而为我效命,只因你们的性命本是我赐的。”

谢天璧突然变色,道:“在下等若是不肯答应呢?”

姬灵风冷森森一笑道:“你莫忘了,我随时都可要你的命。”

她往前走了两步,谢天璧、俞佩玉竟不觉齐地後退了两步。

突然间,死屋外一人狂笑道:“良丫头,你自己都活不长了,还想要人家的命。”

凄厉的笑声中,带着种令人悚栗的疯狂之意。

俞佩玉也不知是惊是喜,失声道:“姬葬花。”

这叁个字还未说完,姬灵风已直掠出去。

俞佩玉随着奔出,只见那沉重的石门已关闭,姬灵风刚掠到门前,外面“喀”的一声,已上了锁。

姬葬花在门外狂笑道:“良丫头,你以为没有人敢到这里,是麽?你以为没有人会瞧出你的秘密是麽?你一时大意,终於要了你的命了。”

姬灵风冷漠的面容,已惶然失色,竟骇得呆在那里,只因她知道这石门外面落锁,就谁也无法从里面走出去了。

姬葬花得意笑道:“你本该知道,这死屋中是从来没有一个活人走出来的?你为何还要进去?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我故意将开锁的秘密告诉你,正是等着你有一日忍不住走进去,良丫头,你自以为聪明,还是上了老子的当了。”

疯狂的笑声,渐去渐远,终於再也听不见。

姬灵风木立在那里,眼泪突然流下面颊,她悲痛的也许并非性命,而是那一番雄心壮志,已毁於刹那之间。

俞佩玉、谢天璧也不觉骇得呆了。

只见姬灵风失魂落魄地木立了许久,缓缓转身,走到那空着的石椅上坐了下来,目光茫然四转,突然疯狂的笑道:“我死了总算也不寂寞,还有这许多人陪着我。”

谢天璧骇然追入,道:“姑娘难道……难道真要等死了麽?”

姬灵风道:“等着死亡慢慢来临,这滋味想必也有趣得很。”

谢天璧道:“但……但姑娘为何不设法出去?”

姬灵风嘶声笑道:“出去?被锁在这死屋中,你还想出去?”

谢天璧道:“这……这屋子难道真的从无活人进来?”

姬灵风道:“有的,有活人进来,却无活人出去。”

俞佩玉突然插口道:“将这些死抬进来的人,难道也没有活着出去?”

姬灵风冷森森一笑道:“没有人抬死进来。”

谢天璧骇然道:“没有人抬死进来,这些死难道是自己走进来的?”

姬灵风一字字道:“正是自己走进来的。”

谢天璧瞧了端在四周的死一眼,那些死也似在冷冷的瞧着他,他全身都忍不住打起了寒颤,颤声道:“姑……姑娘莫非是在说笑。”

姬灵风道:“此时此刻,我还会和你说笑?”

谢天璧满头冷汗道:“但……但世上那有自己会走的死?”

姬灵风道:“只因这些死还未坐到这张椅子上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但坐到这张椅子上後,就变成了死。”

谢天璧寒毛直竖道:“为什麽……为什麽?”

姬灵风诡秘的一笑道:“这就是姬家的秘密。”

谢天璧道:“到了这时,姑娘难道还不肯说?”

姬灵风目光茫然直视着前面,缓缓道:“姬家的人,血里都有一种疯狂的、自我毁灭根性,说不定在什麽时候突然发作起来,那时他不但要毁灭别人,更要毁灭自己。”

她语声顿了顿,一字字缓缓的接道:“自姬家的远祖开始,到姬苦情为止,没有一个人不是自杀死的。”

谢天璧道:“他们若是活着走进来,再坐在这石椅上自杀而死,身又怎会至今还未腐烂?这些体显然都是以药物冶炼过的,人若死了,难道还会用药物,冶炼自己的体麽?”说到後来,他牙齿打战,连自己都害怕起来。

姬灵风道:“这只因他为他们自己想死的时候,便开始服食一种以数十种毒物混合炼成的毒药,这数十种毒物互相克制,使药性发作得很慢,但却使他们的肌肉,逐渐僵硬,等到他们直剩下两条腿可以走路了,他们便自己走进这死屋,坐在石椅上,等着死神降临,等到全身完全僵硬。”

她阴恻恻笑道:“他们竟都将这一段等死的时候,认为是平生最灵妙的时候,他们眼瞧着自己的手足四肢逐渐僵硬,眼瞧着“死亡”慢慢在他们身上蔓延,便认为是平生最高的享受,甚至比眼瞧着别人在他们面前痛苦而死还要偷快得多,这只因别人的死,他们瞧得多了,唯有自己瞧着自己死,才能给他们一种新奇的刺激。”

在这阴森恐怖的死屋里,她将这种奇诡之极,可怕之极,不可思议的事娓娓道来,听的人怎能不为之毛骨悚然。

俞佩玉失神地瞧着这些首,喃喃道:“疯子……难怪姬夫人要说他们活着是疯子,死了也是疯鬼。”

姬灵风道:“只因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已被那种奇异的毒药所渗透,是以他们的体便永远也不会腐烂。”

她瞧着谢天璧道:“你如今可明白了麽?他们走来时,虽仍活着,但已无异是死人,那其实已不过是一具活着的体。”

谢天璧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颤声道:“难怪这死屋从无活人出去,原来他们竟都是自己埋葬自己的。”

姬灵风冷冷道:“如今我们的情况,也正和他们一样,只有坐在这里,等着死亡来临,如今我们等於自己葬了自己。”

她瞧身旁姬苦情的身,悠悠接道:“我还记得他自己埋葬的那一天,我们全都在这死屋外相送,他蹒跚地走了进来,突然回头瞧着我们笑道:“你们表面虽然悲哀,心里却必定在笑我是傻子,其实你们连装都不必装的,我平生都未像现在这样偷快过。”

谢天璧实在不想听下去,却又不得不听。

姬灵风接道:“我们大家谁也不敢答话,他又嗤嗤的笑道:“你们以後总也会知道,一个人死了,要比活着快乐得多。”那时他面目已僵硬,虽在笑着,但看去却全无半分笑容,那模样委实说不出的可怕,我那时虽已有十来岁,竟也不觉被骇得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竟以虐待别人为乐,别人越是难受,她越是高兴,别人越是不愿听,她越是要说不去,而且说得活灵活现。

谢天璧听着她的话,再瞧着面前死的脸,越想越是胆寒,竟也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他笑声越来越大,竟不能停止。

俞佩玉骇然道:“前辈,谢前辈,你怎样了?”

谢天璧笑声不停,根本未听见他的话,俞佩玉赶过去直摇他的身子,只见他笑得面容扭曲,竟已无法停止。

姬灵风瞧着他冷冷道:“这人已被骇疯了。”

俞佩玉咬了咬牙,反手一掌掴在谢天璧脸上,谢天璧笑声才止,怔了怔,却又放声大哭起来。

姬灵风悠悠道:“疯了倒也好,至少不必再忍受等死的痛苦了……”

俞佩玉霍然起身,面对着她,沉声道:“你虽然救了我一次,但我现在既已等死,便等於将命还给你了,你我从此两不相欠,你若再刺激他,莫怪我无礼。”

姬灵风凝目瞧了他半晌,终於扭转头不再说话。

俞佩玉伸手抹了抹汗,突觉屋子里竟热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热,姬灵风也已觉出,失声道:“火!那疯子竟在放火烤我们。”

屋顶旁的小洞里,果然已有烟火传了进来。

姬灵风道:“他竟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其实我们既已必死,倒不如早些死的好。”

俞佩玉叹道:“他为何不想个更痛快些的法子?”

姬灵风冷笑道:“这你还不明白麽?光用别的法子,就难免损及这些体,死人他们从来不愿伤害的,而死人也正是不怕火烤的。”

这时,谢天璧哭笑都已停止,眼睛发怔地瞧着前面,前面正是姬苦情的身,他不住喃喃道:“奇怪……奇怪……”

他一连说了十几个“奇怪”,也没有人理他。

姬灵风端坐不动,目光痴痴迷迷,面上似笑非笑,她毕竟也姓姬,竟似真的已在等死,竟似也在享受着死亡来临的滋味。

俞佩玉却坐不住了,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能逃出去,但这“死屋”实在是座坟墓。

世上那有人能从坟墓中走出去。

突见谢天璧抬起头来,指着面前姬苦情的身,咯咯笑道:“你们来瞧,这奇怪不奇怪,死人竟也在流汗了……死人竟也在流汗了。”疯狂的笑声响澈石屋,空洞的石屋也传来回声。

“死人在流汗了!死人在流汗了……”

俞佩玉暗暗叹息,这天南最大剑派的掌门人,临死前竟真的变成了疯子——死人,又怎会流汗?

他嗅息着走了过去,忍不住也瞧了瞧姬苦情的脸。

只见那张冷漠、阴森、诡秘、可怜的死人脸上,竟真的赫然沁出了一粒粒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这死人竟真的流汗了。

  口口口

俞佩玉这半个月来,已不知遇见了多少奇诡可怕的事,但却再也没有一件事比死人流汗,更奇怪更可怕的了。

他眼睁睁瞧着一粒粒汗珠自这死人的脸上流下,只觉手足俱已麻痹,实在也快被吓疯。

姬灵风目光转过,骇然狂呼颤声道:“他……他竟真的在流汗……竟真的在流汗。”

谢天璧咯咯笑道:“莫非这死人也在害怕了?”

但死人又怎会害怕?死人又怎会流汗?世上有谁能相信这种不可思议的事?世上又有谁能解释这秘密?

石室中越来越热,那死人的脸上汗也越来越多。

俞佩玉突然跳了起来,大呼道:“蜡像……这死人也是个蜡像。”

姬灵风道:“我明明亲眼看见他走进来的,又怎会是蜡像?”

俞佩玉扑过去,伸手在那“死人”头上一扭,这“死人”的头立刻就塌了下去,竟果然是具蜡像。

在这阴森森的光芒中,这许多真的死间,在这充满了种种可怕传说的“死屋”里,自然谁也不会瞧出,死人中竟有一个蜡像。

俞佩玉抹了抹汗,人似已虚脱。

姬灵风却更是大骇,狂吼道:“这不是蜡像,绝不是蜡像,我亲眼瞧见姬苦情走进来的。”

这若是蜡像,姬苦情的人又到那里去了?

俞佩玉苦笑道:“他进来後,也许又走了。”

姬灵风道:“他也许并未真的服下那毒药,他也许是在装死,但他一走进来後,门便在外面锁起,他根本走不出去?”

她颤声接道:“他既走不出去,便必死在这里,他既然死在这里,又怎会变作蜡像的?”

俞佩玉目中突然闪出了光,大声道:“这死屋中必定另有出路,姬苦情就是从那条路走出去的,他既能走出去,咱们必定也能走出去。”

一念至此,他精神大振,也不管四面石壁都已被烧得发烫,当下立刻四下查探了起来。

出身“先天无极”门下的人,对消息机关之学都不陌生,但俞佩玉直将这两间石室都找遍,还是找不着那秘密的出口。

这时他身上衣服湿了又乾,眼睛已被烤得发红,嘴唇也已被烤得裂开,喘息着站在那里不住喃喃问道:“那出路会在那里?……姬苦情为了装死骗人,自然早已准备好出路,我若是他,会将出口留在那里?”

姬灵风道:“据我所知,这“死屋”中绝不会另有出路的。”

俞佩玉道:“一定有的,否则姬苦情又怎会走得出去?”

姬灵风默然半晌,道:“这难道不可能是外面有人开门放他走的麽?”

俞佩玉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全身肌肉一阵颤动,终於整个人都怔在那里,再也动不得了。

不错,这自然可能是别人开门将姬苦情放走的。

姬苦情这样人,虽然不可能将这种秘密让另一人知道,但以此刻的事实而论,却唯有这一个解释合理。

何况,姬苦情令那人开了门後,也可能立刻将那人杀死,这样他的秘密岂非也一样不会漏了麽。

想到这里,俞佩玉终於已完全绝望。

突听谢天璧又道:“你们瞧,奇怪不奇怪,这死人已不见了,完全不见了!”

俞佩玉忍不住饼去瞧了瞧,只见那蜡像已完全融化,但融在地上的蜡,却并不多。

那些熔化了的蜡又到何处去了?

俞佩玉心念又一闪,一步去到那石椅旁,仔细瞧了瞧,大喜道:“我并没有猜错,这死屋的确是另有出路的,那出口就藏在蜡像的下面,就在这张石椅上。”

  口口口

原来石椅上有个小洞,熔化的蜡,便自这小洞中流了出去,但这洞小得最多只能插入两手指,人又怎能钻出去。

姬灵风冷笑道:“我瞧你还是安心等死吧,这石椅下若是出口,姬苦情走了後,这蜡像又怎会坐到石椅上,难道蜡像自己会坐上去麽?”

俞佩玉目光闪动道:“姬苦情正是利用此点,教人纵然发现蜡像的秘密,却再也想不到那出路会在蜡像下。”

姬灵风道:“无论如何,若没有人搬它,这蜡像是绝不会自己坐上椅子的,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

俞佩玉道:“这小洞却可解释。”

姬灵风道:“小洞?”

俞佩玉道:“姬苦情铸这蜡像时,便将一条绳子凝固在蜡像的屁股下,然後他再将这绳子穿入这小洞,他走下地道,盖起石板後,便在下面拉动绳子,这蜡像也就被他拉到石椅上坐下来了。”

姬灵风失声道:“呀,不错,这法子果然巧妙。”

俞佩玉叹道:“姬苦情思虑之周密,计划之巧妙,委实是人们难及,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终是算不出这“死屋”竟会被火烤,这蜡像竟会熔化,他自然更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无足轻重的一个小洞,竟会漏了他整个秘密。”

姬灵风默然半晌,长叹道:“你的确比想像中聪明得多,聪明得太多了。”

  口口口

蜡人坐下的石板,果然是可以移动的,石板移开下面果然有条黝黑的地道,俞佩玉长长吐了口气,道:“这死屋中终是有活人走出去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姬灵风这时也不说话了,随着走了下去。

俞佩玉扶着谢天璧,试探着一步步往前走,地道长而曲折,自然也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终於逃了出去,但又有谁敢说这地道的出口是安全之地?这地道说不定又是通往姬夫人的卧室中去的。

俞佩玉刚想到这里,前面竟已有灯光传来,灯光虽然微弱,但在如此黑暗中,却显得分外强烈。

有灯光的地方必定有人!

俞佩玉放开谢天璧展动身形,扑了过去,无论是谁在那里,他都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将之击倒。

谁知有灯光的地方竟没有人,只有一盏孤灯,放在地上,微弱的火光荧荧跳动,似乎已将熄灭了。

俞佩玉赫然发现这盏灯,竟是方才自己带来的。

他方才被姬夫人拖进去时,便将这盏灯留在地上,忘记吹熄,而这里也正是通向姬夫人卧室的入口。

原来姬夫人的卧室,蒲团上的纸阁,以及那神秘的死屋,这几处地方竟都有地道相连的。

俞佩玉经历了无数凶险,出生入死,兜了个大圈子,竟又兜回原来的地方,他也不知是该哭了还是该笑。

姬灵风走过去,瞧了瞧,也怔住了。

只听俞佩玉喃喃道:“依我看来这地道除了姬夫人的卧室,以及那纸阁和死屋之外,必定还有第四个出口的。”

姬灵风道:“你说……这里还另有出口?为什麽?”

俞佩玉道:“只因姬苦情和那“俞某人”,想来绝不是自姬夫人卧室中出去的,更不会自那纸阁与死屋中走出,所以我说这里必有第四个出口?”

姬灵风喜道:“你想那第四个出口会在那里?”

俞佩玉拿起了铜灯,缓缓向前走着,这条路,又是走到那纸阁下去的,他走着走着突然回头问道:“你可知道那俞某人是何时到杀人庄来的?”

姬灵风道:“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正月初叁,刚过完年,也正是姬苦情开始服毒的第叁天,他选在大年初一开始服毒,正是要在别人的欢乐里加些悲苦。”

俞佩玉道:“他初一开始服毒,却不知在那一天走入死屋?”

姬灵风道:“那天是元宵,从初一到元宵这半个月里,杀人庄里大多数人都在为他的後事忙碌着,所以才会将那姓俞的忽略了。”

这时他们又已走到那纸阁下的小房边,那锦囊玉佩仍在床上,姬苦情的蜡像也仍在那里瞧着他们冷笑。

谢天璧突又咯咯笑了起来,道:“难怪那死人不见了,原来他竟溜到这里来了……”

俞佩玉拾起了那玉佩,沉吟了半晌,缓缓道:“那姓俞的并未溜走,姬夫人错怪他了。”

姬灵风奇道:“这话从何讲起?”

俞佩玉道:“我瞧见这玉佩时,心里已觉奇怪,那姓俞的对这锦囊纵不珍惜,却也不该将这玉佩遗落在这里。”

姬灵风道:“不错,这玉佩看来的确似乎是他家传的宝物,但他也许去得匆忙,是以才会将玉佩遗落了下来。”

俞佩玉道:“那时并没有人知道这地道的秘密,他若发现了第四个出口,大可从容溜走,又怎会走得匆忙,除非……”

姬灵风道:“除非怎样?”

俞佩玉道:“除非他并非自己溜走,而是被别人逼走的。”

姬灵风怔了怔,失声道:“你……你莫非是说姬苦情发现了他?”

俞佩玉道:“想来必是如此,姬苦情自死屋遁入这地道後,发觉这地道中竟然有人,他自然不能容第二个人知道他诈死的秘密。”

姬灵风动容道:“如此说来,那姓俞的非但是被他逼走的,而且还可能已被他杀死灭口了。”

俞佩玉道:“姬苦情必已杀之无疑。”

姬灵风默然半晌,悠悠道:“她若知道他已死去,也许就不会那麽伤心,那麽痛苦了俞佩玉道:“她若知道她的情人已死,岂非更要伤心痛苦?”

姬灵风凄然一笑,道:“你可知道一个女子最大的痛苦是什麽?”

她不等俞佩玉回答,接着道:“那就是被自己心爱的人遗弃,这种痛苦非但强烈,而且永难忘记,至於他若死了,她心里纵然难受,却也要比这种痛苦淡得多,也短暂得多,是以有些女子不惜将自己心爱的人杀死,为的就是怕他移情别恋,她宁可让他死也不能瞧他落在第二个女子手里。”

俞佩玉道:“如此说来,她若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已死,反而会开心麽?”

姬灵风道:“开心得多了。”

俞佩玉苦笑道:“女人的心事,男人当真是永远无法了解的。”

姬灵风冷冷道:“男人本就不该想来了解女子的心事,女人生来就并非被人了解的,而是被人尊敬被人爱的。”

俞佩玉再不答话,手举铜灯,四下搜索起来。

他算定那第四条出路,必定就在这张床附近,但他却再也找不出来,这时灯油已尽,灯光终於熄灭了。

俞佩玉长叹一声,喃喃道:“看来这地道中就算真的有第四条出路,但在如此黑暗中,找也是休想能找得到的了。”

姬灵风突然道:“其实,你用不着找到那第四条路,也一样可以出去的。”

俞佩玉道:“你有法子?”

姬灵风道:“只要你能在姬夫人面前证实那姓俞的已死了,她便对你不再怀恨,说不定就会将你放出去的。”

俞佩玉还未答话,突听黑暗中一人道:“不行,这法子行不通。”

姬灵风道:“为何行不通?”

那人道:“俞佩玉既已死了,又怎能再活着出去。”

姬灵风这时才听出这话声既非俞佩玉,也非谢天璧的刹那之间,不禁满头冷汗,失声道:“你又是谁?”

那人咯咯笑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麽?”

“嚓”的一声,黑暗中亮起了火光,火光照亮了一张苍老、憔悴,刻满了风霜劳苦痕迹的脸。

俞佩玉。姬灵风不觉同时出声道:“高老头,是你!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高老头那苍老憔悴的脸,在这神秘的地道里闪动的灯光下,竟也变得诡秘起来。

他瞧着姬灵风诡秘的一笑,道:“不错,只会砍柴挑水的高老头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但你只知道我是高老头,还知道我是谁麽?”

姬灵风只觉他目光中突然有一种前所未见的锋芒,竟不由自主被他逼得後退了一步,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高老头缓缓自她面前走过,将手里的灯放在床头的小瘪上,然後突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瞧着她,缓缓道:“我就是使姬苦情寝不安枕,食不知味的人,我就是使姬苦情觉得已再也活不下去的人……”

俞佩玉失声道:“姬苦情被逼得只有装作在那纸阁中苦行忏悔,被逼得只有诈死,莫非就是为了怕你?”

高老头咯咯笑道:“你想不到吧,姬苦情平生最畏惧的,竟是我这麽个糟老头子。”

姬灵风吃惊道:“他难道早已知道你是谁了?”

高老头冷笑道:“他自然早已知道了,但是他却不敢揭破,只有装傻,只因他也知道我早已发现了他的秘密。”

姬灵风道:“什麽秘密?”

高老头道:“二十多年前,江湖中突然发生了许多件震惊天下的无头案,有大宗珍宝神秘地被劫,许多名人神秘地被杀,做案的人武功高绝,手脚乾净,当时武林中虽然动员了数十高手,却也侦察不出他的下落,只因谁也想不到这做案的人,竟是终年足不出户,在那纸阁中忏情悔罪的姬苦情。”

俞佩玉动容道:“我早已想到他那样做法,必定是有阴谋的了。”

姬灵风大声道:“你说他是杀人的强盗,我绝不相信。”

高老头叹道:“非但你不信,当时我若说出,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我为了揭破这秘密,只有投身到杀人庄来。”

姬灵风大声接口道:“你说他那时便已知道了你是谁,那麽他为何还容你在“杀人庄”里留下来?他为何不杀了你?”

高老头道:“他若不容我留下来,岂非更显得自己心虚,他若杀了我,岂非更证实了自己的罪行?他思虑周密,从来不肯行险侥幸,自然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所以他明知我是来监视他的,也只有装糊涂了。”

他一笑接道:“若非如此,“杀人庄”里又怎会随便就收留下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

俞佩玉道:“你算定他明知你是来监视他的,反而被逼得不得不收留你,这一着虽然妙极,但他既已知道你的身份,岂非时刻都要提防着你,又怎会在你面前露秘密?”

高老头叹道:“他一眼便可瞧破别人的身份,像他那样的人,还有谁能揭破他的秘密,我到了这里後,已知道那些无头之案是永远无法破的了。”

姬灵风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高老头道:“我留在这里,虽不能揭破他的秘密,但总可监视着他,使他再也不敢出去做案,自从我到了这里之後,江湖中的无头罪案,果然绝迹了。”

俞佩玉叹道:“前辈为了阻止罪行发生,牺牲自己的声名地位,投身为奴,当真是大仁大义,人所难及。”

高老头面上也不禁起了黯然之色,这十馀年来的艰辛岁月,想来并不是容易度过的,但是黯然之色一闪即过,他瞬即大笑道:“我虽然牺牲了自己的享受,来过这种辛苦日子,却也逼得他弄假成真,不能不在那纸阁受苦,我纵然牺牲也是值得的了。”

俞佩玉道:“他既不能杀你,又不能逃走,所以到後来只有装死……”

高老头道:“他野心勃勃,自不甘如此寂寞终老,想来想去,竟被他想出“装死”这法子,我虽然明知他绝不会甘心永远在那纸阁中受罪的,却也未想到他竟能想出“装死”这法子来瞒过我。”

姬灵风道:“他既已瞒过了你,你为何还不走?”

高老头道:“他当时虽瞒过了我,但後来我越想越觉此中必有蹊跷,那姬苦情绝不是轻易就能被人逼得死的人……何况……”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缓缓接道:“我自幼飘零,从未在一个地方耽过半年以上,在这里,却已不知不觉耽了许多年,这种简的生活,我非但已过惯,而且已觉得舒服得很,我自己没有儿女,眼瞧着你们一天天长大,不觉也甚是欢喜,所以……”

姬灵风冷笑道:“我们可用不着你来欢喜,你走不走,和我全没有半点关系,你也用不着推在我身上,现在你留下来的目的既已达到了,从此我已不再认识你。”

高老头默然半晌,长叹道:“不错,我留下来的目的已达到了,我终於已证实姬苦情还没有死,从此,我又该四处流浪,去追寻他的下落,我若不找着他,亲眼瞧见他死在我的面前,是永远也不会甘心的。”

姬灵风冷冷道:“他既已走了,只怕你是永远休想找着他的。”

高老头道:“不错,他若从此隐姓埋名,我也许永远找不着他,但只要他再做出一件罪案,我就有法子追出他的下落,而他这种人是绝不会永远甘於寂寞的。”

他目中又射出了那逼人的锋芒,这伏枥已久的老骥,突然又变成了翱翔万里,择人而攫的鸷鹰。

姬灵风终於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高老头微微一笑道:“你既已从此不再认识我,又何必问我是谁呢?”

姬灵风扭转头去,不再瞧他。

其实她不用问也早已知道,能令姬苦情畏惧的人,又怎会没有辉煌的过去,惊人的来历。

  口口口

这老人究竟是何来历?姬苦情到那里去了?这些事俞佩玉全未留心,他心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

他目光四顾,终於问道:“前辈不知是从那条路走进来的?”

高老头微笑道:“我听说你已死了,忍不住悄悄溜进姬夫人的屋里去瞧个究竟,却在无意中发现了那衣柜中竟有条秘道,那衣柜多年来一直紧闭着,不知今日怎会打开了。”

原来自从俞佩玉走出去後,姬夫人一直忘了将衣柜关起。

俞佩玉眼睛一亮,道:“那屋里此刻没有人麽?”

高老头道:“你想从那里出去?”

俞佩玉道:“他们既已认为我死了,必定不会再加监视,我正可乘机溜出去。”

高老头突然厉声道:“你既已死了,怎能活着走出去?”

俞佩玉怔了怔,道:“前辈的意思是……”

高老头目光闪动,道:“我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懂?”

他眼角有意无意间向姬苦情那蜡像瞟了一眼。

俞佩玉恍然道:“不错,姬苦情既能以装死瞒过别人的耳目?我为何不能?世上还有什麽人能比“死人”更容易躲避别人的追踪,侦查别人的秘密。”

高老头微笑道:“你终於懂了,你无论与人有什麽冤仇,一死之後,别人必定不再追究,你若想侦查别人的秘密,一死之後,那人更不会再提防着你。”

俞佩玉叹道:“难怪姬苦情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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