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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江湖·燕子坞-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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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坚决的态度,萧骏仍是下不了决心,他对李大夫说道,“能不能把他弄醒,我要亲口问他几句话。”
“庄主,”郝先生没等李大夫回答立刻又说道,“刚才这亢龙有悔你也看到了,他身怀如此诡异可怕的内力,如果等他醒来,恐怕一切都太晚了!”
萧骏避开郝先生急切的目光,踌躇不决。
这时候,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上前来说道,“郝先生,这降龙十八掌,你们都只是在书上读到而已,都没有亲见过,又怎能肯定刚才那是亢龙有悔,又如何确定是这孩子所发?”
这女人,正是昨天给周远他们送饭的李婶。她转身对萧骏说,“庄主,我们岂能不问清楚来历身世,就这样杀死这个孩子?我们这样和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又有什么区别?”
“咳!真是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冯老夫子一脸焦急,“那魔教杀的是无辜百姓,而这孩子正是将来的大魔头,这岂是一回事?”
“李家媳妇,你莫是看这孩子长得像你……”郝先生在旁边说,他话音未落,庄外突然传来一群人快速走动的脚步声。
萧骏心中微微纳罕,按理说,在外渔猎的男人们应该没有这么快赶回来。他转过身,却看到从毁坏的木栅栏缺口处冲进来一群穿着黑色制服,胸前绣着“安护”字样的男子。
这群黑衣男子衣衫肮脏,面目疲惫,许多人手脚身体上满是伤口,仿佛刚从地狱里回来一般,为首的那个一袭青衣,原本英武的脸上满是不安和怨愤,正是韩家宁。
丁珊朝着那道阳光望了一会儿,心中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转身前行。张塞在后面跟着,心中的疑惑,越积越多。
“喂,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跟踪你的啊?”张塞问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以为你的轻功很好吗?”丁珊头也不回地说,语气里不无讽刺。
“哦,这么说,你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张塞说。
丁珊突然往后一撤步,手中剑尖瞬间已经抵住张塞的咽喉,“你这个人真的很烦,如果我要加害你,你已经死了几百次了,你如果怕死,不如现在就回格致庄去,否则就闭上你的嘴。”
张塞看着丁珊的剑尖,咽了口唾沫,心想她说的也对,他转念一想又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现在是去做极危险的事情,你是故意留下周远的,是不是?呵呵,你倒还真的很体贴他嘛。”
张塞说完这话,立刻向后蹦了半尺,他怕丁珊一怒之下真的刺出剑来。可是丁珊却只是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他不会武功,带上他有何用?”她说完收起宝剑,又回头向前疾走。
“果然是这样,”张塞道,“那我们,究竟要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丁珊不再理他,在草地上行了一段后,左右一望,又飞速朝一座山嵴上奔去。张塞在后面跟着,已经感到内力开始吃不消了。
只见丁珊刚踏上那山嵴,才一张望,立刻浑身一颤,随即趴倒在地上,同时回身给张塞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张塞蹑手蹑脚地走上山嵴,趴到丁珊的旁边,然后探头朝山嵴另一侧一望,顿时吓得手脚发软,险些滚下坡去。
在山嵴那一边的坡上,竟黑压压蹲着上百个体型佝偻的怪物,与昨天在渡船上碰到的非常相似。昨天光线黑暗,今天借着背后的太阳光,可以看得比较仔细,那些怪物脸都朝着另一侧,张塞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蜷曲的四肢和溃烂流脓,皮肉难辩的背嵴。一种夹杂着恶心和恐惧的感觉让张塞几乎要呕吐。
丁珊的脸色也非常苍白,张塞朝她打个手势,建议两人悄悄离开。这些不知是人是兽的怪物绝不是好惹的,昨天在渡船上张塞一招之间就被那移动速度奇快的怪物撞落水里,丁珊武功虽然要比他高出许多但是内心的恐惧却让她的剑招大打折扣,此时这里竟聚着上百只怪物,逃走是唯一理智的选择。
但是丁珊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抬起头,观察山嵴的另一侧。刚才看到山坳中的累累白骨,她就猜到这里可能有那怪物出没,一路上虽没有遇到,她仍一直提心吊胆,却原来这岛上竟有那么多这种怪物,并且都聚在这里。
那些怪物非常躁动不安,但却只是在原地蹲伏着,发出含煳低沉的嗥叫,既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丁珊大着胆子抬高身子望过去,终于看清这群怪物原来正呈半圆形包围着一个黑幽幽的大山洞。在那山洞的前方,倒毙着十几具怪物的尸体。
丁珊紧紧咬着嘴唇,仿佛在下定决心,过了一会儿,她一挥手中剑,对张塞说道,“你跟紧了我……”
张塞正要问她准备干什么,可是话还没有问出口,丁珊已经提剑向那洞口方向冲去。张塞心中叫苦不迭,却别无选择。
那些怪物立刻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迅速地移动起来,但是丁珊已经挥动起手中的峨嵋剑,一边疾走,一边以绝妙的剑招刺落从各个方向袭来的怪物。张塞飞速跟在后面,竟没有一个怪物能近得到他的身前,他心里不得不佩服丁珊高超的剑法。
丁珊这次施展的,是峨嵋最为精妙的“灭绝剑法”。
从名称上就可以知道,这套剑法是峨嵋史上除了创派祖师郭襄以外最为传奇的掌门灭绝师太所创制。灭绝师太即使是在武林正史里面,都是以心狠手辣著称,但凡是江湖淫徒、武林败类,只要被她撞见,即使当时并未在作奸犯科,她都要按罪孽深浅施以惩罚,有些恶贯满盈之徒,更是会就地诛杀。野史上则越加把她描绘成一个六亲不认,迂腐不化,不近人伦,不解风情的更年期老尼姑。这些标签逐渐让人们淡忘了她其实是武林史上最有天才的武学家之一的事实。
灭绝师太将她的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最得意的弟子周芷若。周芷若在灭绝师太过世后整理了她难度最大,最高深的一批剑法,并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风格狠辣的,取名为“灭绝剑法”,婉转优美的,则取名“晓芙剑法”,用以纪念她的一位师姐。这两种剑法作为峨嵋派的绝学一路流传,只有最具天赋的弟子,才能够掌握。
丁珊和张塞一路杀到洞口,身后留下数十具怪物腥臭的尸体。丁珊刚要乘势跃入洞里,却陡然撞到了一股看不见,却如石墙般坚固的内力上。当丁珊反应过来这是一股气墙时,为时已晚,她惊叫一声,失去了重心,像后倒去,张塞措手不及,被丁珊一撞,两人双双跌倒在了地上。
那些怪物本已经被丁珊凌厉的剑法吓退,此刻看到两人摔倒,立刻又迅捷地围了上来。一只怪物踏住丁珊的剑,另一只嘴角拖着长长的涎水,伸爪就往她的面门抓下来。丁珊娇叫一声,闭上眼睛,用手护住自己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比怪物们更加迅捷的身影从山洞里飞出来,双掌一翻,两股如巨浪般的内力袭来,将丁珊和张塞周围的怪物击飞了出去。那身影落下后,抓住两人的衣领一提,三人平着就飞入了山洞里,那身影回身又双掌一封,数个跟随而来的怪物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气墙上,怪叫一声,喷出一股污浊的血,逃散了开去。
那身影随即坐到地上,猛地咳嗽了两声,调息起内力来。
丁珊和张塞这才看清,刚才救了他们的,是一个穿着黑袍,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的老者。
“黄教授!”两人同时叫道。
这黑袍白须的老者正是黄毓。他先看了张塞一眼,朝他点一点头,然后一脸疑惑地望着旁边的丁珊,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奇怪的陌生人,突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睛里闪出了惊喜的光彩。
“素素!”他叫道。
“黄教授!”丁珊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纵步向前,扑进了黄毓教授的怀里,大声哭泣了起来。自打从安护镖局的挟持中逃出来,肩负着拯救老师和同学的重任,一路被追杀,被误解,历尽各种凄苦惊吓,她都咬牙坚持下来,此刻终于见到黄教授,她再也忍不住,把一腔忧愁和委屈都化作嚎啕大哭,发泄了出来。
丁珊期期艾艾地哭了很久,才抬起头,双掌向上一摊,开始在掌心积聚内力,须臾之间便热气蒸腾,丁珊将手贴到脸颊上,揉搓几下,很快竟从脸上撕下几块软胶一样的东西。这几块软胶都不大,但是都恰恰贴在眼角、颧骨、鼻尖、下巴这些与容貌最有影响的部位,当撕去之后,丁珊的整个脸型,眉眼,唇鼻都立刻大变,从一个容貌平平之人,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绝色少女。
黄毓教授疼惜地看着她,露出微笑,“素素,你这化妆之术,可谓接近登峰造极,不过你那神态,却还是瞒不过我……”
丁珊转过头,带着三分得意,七分高傲,狠狠地瞪了张塞一眼。她绝美的容颜,加上娇俏的表情,再加上恸哭之后的梨花带雨,真是有无尽的婉转柔媚。张塞站在那里,半张着嘴巴,早就已经痴呆。
他只恨自己太愚笨,应该早就猜到,丁珊就是大名鼎鼎的峨嵋天才少女王素。柳依仙子如若要遣人逃出去求救,岂有不派自己武功最高弟子之理?王素在江湖上名气如此大,但毕竟还是闺阁少女,稍事化妆,避人耳目也是常情。她这一路过来,使的晓芙剑法,灭绝剑法都是峨嵋最高深的绝学,根本不是随便哪个弟子都学的会的,她不是王素,还能是谁?
张塞仍沉陷在痴呆之中,王素已经问道,“黄教授,你受伤了?”
黄毓摇摇头,用尽量轻松的语调说,“不碍事的。”
“可是黄教授,你如何会来这里?”王素又紧追着问道。
“我前晚接到柳依仙子的信鸽传书,就立刻来这里了。”黄毓教授说。
王素有些疑惑,说,“我们一共起飞了五只信鸽,都被安护镖局的人用飞镖射落,柳依校长竭尽全力掩护我逃了出来,让我必须要找到你。”
“我收到的那只信鸽的确受了重伤,没等我解下信来,就已经死了。”黄毓教授说。
“是这样……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这鬼蒿林呢?”王素又问,“我们要如何才能救柳依校长和别的同学?”
黄毓教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柳依仙子为什么要你必须找到我吗?那是因为,只有我知道怎么调制解药。而要调制解药,就必须来这鬼蒿林。”
他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几个瓷罐,里面分别放着各种已经被研磨开来的药草。
旁边张塞忍不住说道,“啊,原来这金蛊毒王散竟然还可以调制解药,昨天听药理系的章大可说,制作解药的东西已经绝种了呢。”
黄毓教授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但是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没有正面回答张塞的问题,而是说道,“调制解药的所有成分药引,都在听香水榭和琴韵小筑两个岛上……对了,我倒要问,你们怎么也会来了这里,你有没有把我的信给慕容校长?峨嵋今天什么时候抵达燕子坞?”
张塞朝王素看了一眼,低下头说道,“安护镖局提前一天挟持峨嵋到达了燕子坞,他们……他们已经在参合堂施放了金蛊毒王散……燕子坞所有的师生,恐怕大都已经中毒了……”
黄毓教授听到这话,忍不住“啊”地大叫一声,身体一晃,几乎要向后摔倒。
张塞忙上前扶住,一边说,“黄教授,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把信交给慕容校长。我没有想到峨嵋会提前一天到达……”
黄毓教授朝张塞微微摆了摆手,轻声说,“不怪你,一切都怪我,都怪我……”
他原本就苍老的脸上,显出一种深深的痛苦,仿佛有比身上的伤,和眼下峨嵋、燕子坞的危局更可怕的事情在折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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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教授,我们不是有解药了吗,”王素在一旁说,“现在立刻杀出重围,赶去燕子坞,应该还来得及。”
王素想,黄毓教授似乎对这鬼蒿林相当熟悉,他既然毫不犹豫就敢进来采解药,一定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
黄毓教授叹了口气,说,“我磨制的解药,原只够峨嵋师生用的,现在燕子坞八百多人也中了毒,就需要几十倍的解药。”
“那我们再去采药草。”张塞说。
黄毓教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解药主要是三味草药组成,其中一味我这里现成就有,也够用,另一味叫蓝实,是记载在神农本草经里的一种上等神奇药草,极其珍贵,很久以前在整个中原都已经绝种,但在这琴韵小筑上仍有生长。你们刚才一路过来,如果看到草地上有一种蓝色草本植物,便是蓝实草。”
王素立刻点头,表示看到了。
“可是这最后一味,也是最重要的一味必须要从听香水榭岛上生长的菱花根茎上提炼,”黄毓教授接着说,“我现在受了伤,已无力再回那里去采集了。”
王素看了张塞一眼,之前他提到曾经在黄毓教授的私人图书馆里看到一本禁书,里面提及了琴韵小筑和听香水榭的名字,其中一个他们正身处其中,而另一个此刻也从黄毓教授的口中证实了。
“黄教授,”张塞终于忍不住发问,“这琴韵小筑和听香水榭究竟是什么所在?为什么我都从未听说过?你之前就来过这鬼蒿林吗?”
面对张塞的问题,黄毓教授痛苦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到山洞的岩壁上。他思索了一下,才说,“这听、琴双岛,和燕子坞、曼陀山庄一样,都是太湖东面自古就有的岛屿。很久以前,大约在北宋末期,听琴双岛和附近的水域突然发生了某种古怪的,无法解释的异变,所有进入其中的人兽鱼鸟,都再无法返回,就连雾气,一旦被吸入那片地区,也会积聚起来,无法散出,致使那里终年烟雾阴沉,多年下来,被称作了鬼蒿林。由于鬼蒿林有去无回,极度危险,所以老师们都很少会向学生提及里面的情况。”
“可是黄教授,你一定知道离开鬼蒿林的方法,对不对?”王素问,“一定有什么行船口诀,或者秘密通道什么的。”
黄毓教授摇了摇头,“就我所知,从来就没有离开鬼蒿林的方法。既没有口诀,也没有秘密通道。”
王素和张塞都大惑不解。如果不知道离开的方法,那黄毓教授进鬼蒿林来采解药,又有什么意义?
黄毓教授看着两个学生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洞外依稀可见的阳光,说,“只有当天显异象时,才有离开的可能。这鬼蒿林终年被浓雾覆盖,不见日月星辰,外加磁极颠倒,所以完全无法定位,但如果有了阳光的指引,始终朝着太阳的方向行船,最终便可驶出鬼蒿林。”
张塞的表情更加的疑惑了,“那黄教授,你前天晚上进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异象?”
黄毓教授看着张塞,脸上有几分赞许,也有几分无奈,“看你这刨根问底的精神,倒是颇有一名优秀历史学家的素质……只是……有些事情,也许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黄教授这样说,张塞心中的好奇,疑惑当然更加强烈,但是看到教授脸上的凝重,他心中的许多问题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这时候王素在旁边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取得足够的解药,去救峨嵋和燕子坞的师生。黄教授,请你快告诉我往返听琴两岛之间的方法,我这就去听香水榭帮你挖取菱花的根茎。”
黄毓转过头,慈爱地看了王素一眼。刚才他说自己因伤无法返回听香水榭时,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请求。黄毓叹息了一声道,“素素,我知道你的剑法,比我三年前在峨嵋见你时一定又精进了许多,可是听香水榭岛上的种种危险,超乎你的想象之外,我这个学生的武功又很一般,你们两人加起来,只怕在岛上活不过半个时辰。”
王素想要辩驳,可是黄毓教授神情坚决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替王素拢起一绺散发,看着她纯美的面容。片刻之前扑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她,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可是刚刚才倒出一腔苦水,抚平一路艰辛,现在又意志昂扬地要身赴险地,去拯救自己的同学和师长,真是让黄毓又是怜爱,又是担心。
“那听香水榭上,是不是都是像洞外那样的怪物?”张塞问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塞这次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触及黄教授不愿回答的内容。
黄毓教授果然犹豫了一下,才说,“听香水榭上面的东西,要比那些怪物可怕无数倍……”
黄教授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猛然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整个人失去了控制般地摇晃起来。张塞和王素立刻一左一右扶住,他们两人虽然于内伤诊疗都只知道些皮毛,但是也听出来,这样的咳嗽绝不是因为伤风流感,而是有重要的经络被阻塞,甚至断绝,导致阴阳力无法顺畅流动所致。以黄毓教授那么高强的内力,仍无法疏导,说明内伤已经非常严重了。
张塞和王素当然想帮忙,但是以他们的内力修为,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黄毓教授剧咳了一阵后,闭上眼睛,紧紧靠着墙,努力调节了一番内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脸色不仅好了许多,神情里甚至有了一丝欣喜。他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这琴韵小筑岛上,有一个小庄园,叫格致庄,庄里或许仍收藏着一些从听香水榭采来的菱花根茎,如果能去那里求得这味药草,便无须去听香水榭涉险了。只是这格致庄非常古怪,从不允许外人进入,除非是极其精通算学之人……”
黄毓教授话没有说完,张塞已经一拍手,兴奋地叫了起来,“我们昨晚就在格致庄里过的夜呢!和我们同来的周远,是武学理论系的学生,武功一点不会,但却是个算学高手,他现在正在格致庄里睡觉呢!”
黄毓教授起先听到他们在格致庄过夜,心中一喜,继而听到周远的名字,说他不会武功但算学高超,不禁略皱了皱眉,他望着洞外依稀可见的阳光,心中涌起一丝忧虑。
“那个叫周远的同学,你知道他的家世来历吗?”黄教授问张塞。
“他是杭州人氏,家道颇为贫寒,父亲在他出生前就过世了,母亲如今也不知所踪,”张塞答道。
“你刚才说他的算学极好?”黄毓又问。
“嗯,他的丹田通径极小,所以在练武上完全没有天赋,不过他在算学上可谓聪明绝顶,昨晚在举手之间就答对了格致庄的人提出的三道难题呢。只是他算题的时候旁若无人,像发癫痫症一样,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黄毓教授听完这些描述,脸色越加严肃,坐在那里沉吟不语。
张塞和王素都不知黄教授为何要问及周远的家世,在旁边静候了片刻后,双双表示要回格致庄去拿草药,黄毓教授伸手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说,“这样吧,你们两人分一下工,素素轻功好,就去格致庄拿草药,庄里有个叫萧骏的司徒……如今恐怕已经是庄主,一定知道菱花根茎存放在何处。另外你一定要把那个叫周远的学生带来见我……”
黄毓教授又转头对张塞说,“你就帮我去前面草地上采集兰实草,我一会儿用内力送你们出去,你们切记要向着那太阳光的方向跑,那些怪物惧怕阳光,必不敢追赶。”
王素惦记着黄毓教授已受重伤,刚想说她可以自己杀出去,黄毓教授已经左掌一推,一股强劲的内力由洞中击出。
江湖上几乎都知道黄毓教授在史学上的造诣,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武功的渊薮,他自己也很少提及。但是王素却听柳依仙子说过,黄毓教授毕业于少林,当年和如今的深慧一样,也被指定直升为达摩堂首座的弟子。之前击退怪物时将内力凝聚成气墙的“封”字诀和此刻将内力激荡而出的“穿”字诀,都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须弥山掌。
王素不敢怠慢,立刻乘势挥剑跃出洞去,那些怪物已被黄毓教授的掌力逼在数步之远,王素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已经跳到那些怪物的身后。那些怪物们转过身,想要追赶,却纷纷用手爪捂住眼睛,发出凄惨的嗥叫。
一边张塞也要效仿此法跃出洞去,却被黄毓教授抓住手腕。只听黄毓教授说道,“你先等一等,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十六)
周远的眼前是一条黑暗的通道,伸手不见五指,他在这通道里拼命地奔跑,却不知何处才是尽头。他一度感到自己唿吸滞塞,就像马上要气绝一般,但是渐渐地,他感觉到丹田中一团温暖的热流逐渐扩散开来,滚动到四肢。清新的空气也侵润到他的肺里,让他慢慢恢复了自如的唿吸。
周远睁开眼睛,周围的光线,色彩和声音逐渐汇入他的感官里,将他带回到了现实。
周远首先发现自己躺在泥地上,然后他看到远处,整个格致庄在熊熊的大火里燃烧着,凄惨的唿救和叫喊清晰地传过来。他立刻想到丁珊和张塞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格致庄从一个沐浴在静谧晨光下的小村落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烈火的地狱,这可怕的变故,是否和自己在阁楼上做的一个武学实验有关系?
周远企图站起来寻找答案,但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重新躺倒在泥地上,然后惊讶地意识到在他的周围,有六个人,正在进行一场奇怪的恶战。如果他刚才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可能已经在瞬间丢失了性命。
在他前后的两人,分别是郝先生和冯老夫子,周远并不认识。在他左右侧的斜前方,是格致庄主萧骏和燕子坞校卫队副总长韩家宁,在他后方的两侧,则是昨天来送饭的李婶和一个安护镖局的黑衣人。
说这是一场奇怪的恶战,是因为这六个人分成几拨,各怀目的,在互相牵制中,进行着生死相搏。
那周远不认识的郝先生和冯老夫子,正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招招砍向他致命的要害,一副欲杀他而后快的架势。但是这些凶狠的杀招,却都被周围另外四个人挡了开去。韩家宁奉江灏远的命令,要活捉周远和丁珊,因此不能让郝、冯二人杀了周远,但他同时也要击败李婶和萧骏,才能完成任务。他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上面,所以是倾尽全力,尽出绝招。
李婶招招维护周远,护得周远最紧,她的保护和江灏远完全不同,明显是出自真心,脸上洋溢着关切之情。周远看到如此的关爱,虽有几分不解,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世界上,除了母亲和燕子坞食堂的王婶,再没有女人如此关心过他。李婶正尽全力,要击败韩家宁和黑衣人,但她对郝先生和冯老夫子的安危完全置之不理,有时候甚至还会帮着韩家宁攻上一两招。
六人中最苦的就是萧骏。他既要抵抗郝、冯二人的刀剑维护周远,又要抵抗韩家宁和黑衣人的刀剑维护郝、冯和李婶。有时候还要从李婶的拳下解救郝、冯。
六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招法越来越紧凑,因而他们的胜负生死也越来越紧密地勾连在了一块儿。
在如此近距离的复杂搏杀中,很少有人能够兼顾各方面的情况,随着招式加快,六个人都已经无暇计算出全部的攻守,只是凭着感觉和经验下意识的出招,慢慢的,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已经不再依赖于他自己,而是掌握在他的盟友甚至敌人的手中。
周远在差不多半炷香的工夫里,已经看明白了这个纠结的局面。他知道他不能轻举妄动,任何鲁莽的举动瞬间就会破坏掉此刻微妙的平衡,说不定就会导致萧庄主,李婶,乃至自己命丧当场,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这种微妙的局面并不能维持太久,六个人武功高低不同,内功的持久力也不同,平衡迟早会被打破,并产生一个随机的结局。
周远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在一个随机的结果里赌自己的运气的话,就必须在这个平衡消失前主动干预,从而将这场乱战导向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六个人的武功差异很大。韩家宁的武功周远最为熟悉,因为他已经看到过他几次动武。周远虽然无法准确看出他的传承,但是基本可以肯定是福建武夷山一带成形于大约两百多年前的密宗剑法。其余五人的招数都非常古朴,感觉都是直接传承自张三丰之前的时代,没有经过现代武学理论的优化。但是安护镖局黑衣人和格致庄四人的招数却又各自有很大区别,黑衣人的招法似乎还融合了某种很特别的元素。不管哪种,都让周远很难构建描述这些招式的自然力方程。
周远又观察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才在头脑中列出了一个六元高次方程组来。这样的方程非常难解,周远反复计算后发现,解开这一连串环环相扣的乱战的关键,竟在李婶的身上。
如果他能在下一招阻止李婶攻向韩家宁的一掌,那么韩家宁就不必回撤防守,从而可以将他刺向郝先生的精妙一剑进行到底,郝先生就无暇攻击自己,从而给了萧骏出手攻击黑衣人的机会,如此传递下去,这一连串效应的最终结果就是黑衣人被冯老夫子击倒,韩家宁被萧骏刺中,而李婶仍有时间在郝先生的剑下保护住自己。
周远一解出这个答案,知道事不宜迟,过不了多久,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他意念一动,丹田上的一股自然力随即颤动了起来……
早上,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前,当周远从阳光照耀下的微尘运动中获得启发,运用随机微积分勾画出量子武学的基本原理后,他立刻就毫不费力的推导出了降龙十八掌的自然力方程。这个结论让他觉得难以置信,但是一切都符合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身在鬼蒿林里,他一定会立刻飞奔到语嫣楼,把这个发现告诉杨冰川教授。
可是杨冰川教授正被安护镖局围困在参合堂中,而他自己也陷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再回到燕子坞,这样一个惊人的发现竟也许只能永远地淹埋在这里。周远想到此处,最初的兴奋之情立刻减了一半。但是性格中的书呆子成分让他很快又打起精神,思考起自己的发现来。毕竟运用理性去解开一个困扰了武学界最聪慧的人达千年之久的谜本身就是值得他感到享受的。
当周远坐下来,研究了一会儿自己刚刚写下的方程时,他突然又演算出一个更加惊人的结论。这个结论对于周远来说使整个清晨里的发现彻底超越了作为纯学术的意义,让周远欣喜若狂。
周远发现,根据量子武学的原理,过去神圣不可侵犯的张三丰第一定理,竟可以在某种特殊的条件下被违反,由此导出的必然结论就是,丹田通径在那样的条件下,将不再是内力积聚和激发的障碍。
清晨的布郎屋里一片寂静,周远却忍不住想放声大喊。
三年多来,当他一个人偷偷在太湖畔笨拙地习练内力时,当他在饥饿和对母亲的思念中沉沉入睡时,当他羡慕地看着剑术系,掌法系的学生在参合堂后的操场上练武时,偶尔会幻想有一天发生奇迹,可是奇迹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到来。
周远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他站到阁楼的窗口,根据量子武学的原理,引导着通过口鼻肌肤吐纳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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