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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美豪客-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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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琼拍手摸了摸香额,摇头苦笑,道 “我试不出来,你……”
她低下了头,旋即说道:“你摸摸看!”
严慕飞作难而又迟疑,转念一想,人家都这么大方,自己又忸怩作的什么态,何况这并不算逾礼。
当即,他伸手摸了摸金玉琼的香额,刹时间,金玉琼那张本来就够红的娇靥更红得厉害,额头火烧。
严慕飞缩回了手,皱了眉。
金玉琼抬头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发烧?”
严慕飞道:“姑娘旅途劳累,昨晚又熬了一夜,怕是受了点风寒。”
金玉琼一双黛眉也很快地皱了起来,道:“这就要命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万一病倒了……唉,怎么第一次出远门就……”
严慕飞道:“正因为姑娘是第一次出远门,要是在外面跑惯了,就不会这样了!”
金玉琼忽地站了起来,玉手掠了一下云鬓,道:“走吧!趁它还没发作之前快走,好歹找个能歇息的地方儿,要是在没出桐柏山之前支持不住,那就糟了!”
这是丝毫不假的实情,严慕飞没多说,随即偕同她又上了路。
行行重行行,桐柏山区辽阔,似乎永远走不完,令人心里直发急。金玉琼娇靥通红,浑身是汗不住地喘息。
脚下也有点不稳,虽然她越走越慢,可是她还是在走。
严慕飞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是在强自支撑,怕走不出桐柏山,一旦倒下来会让他作难。
他心里大为不忍,当即说道:“姑娘,别勉强自己……”
一句话还没说完,金玉琼娇躯一晃,要倒。
严慕飞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红着娇靥,笑得勉强而带点羞:“谢谢你。”
严慕飞扶着她坐在路边,刚坐下,她头一低突然哭了。
严慕飞一怔忙道:“姑娘,你这是……”
金玉琼摇着头道:“我已烦你很多,好不安。”
严慕飞明白,刚一声: “姑娘。”
金玉琼已接着说道:“你不知道,每一个初次离家的人,要没碰上什么事还好,一旦碰上什么难事,心里都会有这种感觉,恨不得大哭一场,如今偏偏又拖累了你,早知道这样,昨晚上我宁可吓死也不让你陪了。”
严慕飞摇头说道:“姑娘,别这么说,出门在外……”
金玉琼突然钒怜伶打了个冷颤,脱口说道:“古人说高处不胜寒,真是不错,这身上好冷……”
天知道,大阳那么大,能热出人的油来。
严慕飞心往下一沉,迟疑了一下,抬手便脱去外衣。
金玉琼美目一凝,道:“严相公,你,你干什么?”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姑娘别嫌脏,也请别拘小节。”
把脱下来的衣裳就要往金玉琼身上披。
金玉琼脸一红,忙道:“你不该说这话,像你,永远沾不上一个脏字,只是我……我……
我怎好……”
严慕飞道:“姑娘,我说过,请别拘世俗小节。”
金玉琼迟疑了一下,微俯螓首,道:“那……谢谢你了。”
温顺地让严慕飞给她披上了衣裳。
她把身上的衣裳紧了紧,突然抬眼说道:“你不冷么?”
严慕飞失笑说道:“姑娘请看那高悬的艳阳!”
金玉琼笑了,笑得好甜好美,忽地目光一凝,紧紧地盯在严慕飞脸上,又是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你真好!”
严慕飞心头一震,忙又避开了,道:“姑娘,人与人之间讲求一个互助,尤其出门在外,既然结识做了伴,谁都有照顾谁的义务。”
金玉琼收回了目光,沉默了一下之后,她抬眼说道:“你以你那朋友相约在什么地方会面?”
严慕飞道:“亦壁。”
金玉琼道:“亦壁?是当年周郎火烧曹兵的赤壁,还是苏学士驾舟邀游的亦壁?”
严慕飞道:“姑娘,是前者。”
金玉琼道:“你跟他约定什么时候在那儿见面?”
严慕飞道:“谁先到谁等谁,不见不散。”
金玉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真的么,没有骗我?”
严慕飞微愕说道:“我为什么要骗姑娘?……”
金玉琼道:“我怕你是不忍撇下我,你知道,假如因为我而误了你跟你朋友的会面之约,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会的,姑娘,即便会,在这种情形下,我也断无撇下姑娘,一个人上路之理。”
金玉琼道:“你要真撇下我,我心里反倒好受些!”
严慕飞道:“姑娘是觉得自己真不能再走了?”
金玉琼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冷,而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就算能走,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严慕飞暗暗皱了眉,道:“那么姑娘就多歇息一会儿再以吧!”
金玉琼道:“那……天黑了怎么办?总不能老在这儿待下去啊!”
严慕飞道:“可是姑娘又不能走……”住口不言。
金玉琼也没说话,一时两人之间,连同这桐柏山上变得好静,好静,几乎能听到心跳声。
半晌,金玉琼突然抬起了头,道:“我还是支持着试试吧,要不然……”
严慕飞道:“姑娘,这恐怕……”
话没说完金玉琼已然站了起来,含着娇羞微笑地道:“请你扶着我。”
严慕飞犹疑了一下,伸手扶上金玉琼的手臂,金玉琼娇靥又一红,带着娇羞,半依半偎地又上了路。
这一回走了一段不算近的路,可是她越走越近,最后整个人等于偎进了严慕飞的怀里。
她红着脸,低着头,一路默默地往前走。
严慕飞顶天立地,胸无半点杂念,可是他也免不了那偎在自己怀里的如绵娇躯及那扑向鼻端的阵阵幽香烦恼。
就这么走着,日头偏西时,终于望见了桐柏山下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与一片绿野。
金玉琼吁了一口气,抬眼说道:“歇歇好不?”
严慕飞道:“姑娘累了?”
金玉琼微一摇头,道:“我不累,我怎么会累,我是怕你……”
女儿家本有的温柔体贴,令得严慕飞有点激动,这,他虽然从卫涵英那儿体会过,可是没这么久,也没这么清晰。
他微一摇头,道:“我不累,姑娘,好歹……”
“不。”金玉琼截口说道:“我想歇歇,眼看就要下山了,下了山后何愁找不到住宿歇息处?再说,天黑一点也好走……”
天黑了也好走,这话严慕飞自然懂,这是女儿家天生的害羞心,她不愿让人看见她偎在一个大男人怀里。
同时,她所谓想歇歇,也是体贴他。
于是,两个人都坐了下来。
坐定,金玉琼掠了掠被风吹散的云鬓开了口:“严相公,你陪了我一天一夜,我还没有问你究竟是个读书人呢,还是个做生意的,抑或是……”
严慕飞道:“姑娘,我比较接近前者。”
金玉琼微愕说道:“比较接近前者,这话……”
严慕飞道:“姑娘,我是个读书人中的武林人,武林人中的读书人。”
金玉琼“哦!”地道:“原来你,你是个武林人!”
严慕飞道:“是的,姑娘,草莽武夫,也读过几年书。”
金玉琼道:“我看得出,你跟一般武林人不同。你带有浓厚的书生气质,可以说是个亦儒亦武的人物,更称得上一个侠字。”
严慕飞道:“姑娘,儒,我算不上,侠,我不敢当。”
金玉琼摇头说道:“别跟我客气,我自信眼力不差,你是这世上罕见的人,你的人品,你的所学,都是我生平仅见。”
严慕飞笑道:“那是因为姑娘是第一次出远门,往后姑娘只要多出几次门,就会发现像我这种人不是这世上的稀人。”
金玉琼道:“至少不会再有第二个心地像你的人!”
严慕飞失笑说道:“姑娘认为人心都那么坏么?”
金玉琼道:“我常听家父说,世道人心日下,尤其在武林中,人心之险恶诡诈更是怕人,所以我这趟出门,他老人家一再叮嘱我小心留神,我自己也打定了主意。”
严慕飞诧异地道:“姑娘自己打定了什么主意?”
金玉琼道:“我学过防身武技,但那浅薄得很,真要跟武林人动手,那还差得多,万一我碰上坏人,打不过他,我只有自……”倏地住口不言。
原来如此,严慕飞有点窘,他道:“我愿意直说一句,像姑娘,实在不该抛头露面,只身在江湖上行走。”
金玉琼道:“人长得不丑,并不是罪恶,对么?”
严慕飞道:“诚然,姑娘,可是那会引起罪恶。”
金玉琼道:“早知道这样,我该把它抹上灰再出门!”
严慕飞倏忽失笑,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了笑之后,她突然凝目说道:“我听家父说,武林人都有个号,你可有?”
严慕飞道:“我?我这个武林人微不足道,我没有。”
金玉琼道:“我不信!”
严慕飞道:“怎么?”
金玉琼道:“我绝不信你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严慕飞道:“怎见得我不是个不足道的人?”
金玉琼道:“你的人品,你的气度,你的……”
严慕飞笑道:“姑娘,以貌取人,那是大不智。”
金玉琼道:“谁说我以貌取人?我又不是傻子,一天一夜的相处,我还看不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么?”
严慕飞道:“套句武林人常说的话,姑娘恐怕是走眼了。”
金玉琼道:“你别不承认,固然,谦虚是美德,但过份的谦虚难免流于虚伪。你我相识虽属偶然,但相识、订交,一日夜的作伴,都算得上不平凡,关于我,我没有瞒你,关于你,你又怎好瞒我?”
看来,这位美娇娘口齿犀利,词锋甚健。
严慕飞他只有屈服于这根能言的巧舌之下,笑了笑道:“姑娘这话令我不安,我那个号俗得很,叫‘玉龙美豪客’!”
金玉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玉龙美豪客’,我好像听老人家提过。”
严慕飞道:“是么?”
金玉琼一点头,道:“不错,绝不会错,老人家是提过,我还记得当时他提过这五个字的时候,满脸的仰慕敬佩色。”
严慕飞笑道:“恐怕姑娘是看错了。”
金玉琼道:“我看错了什么?”
严慕飞道:“该是满脸的鄙夷之色。”
金玉琼不禁为之失笑,旋即说道:“我没有说错,看来我也没有看错,你必是武林中很有名的人,要不然老人家不会这样。你不知道,家父虽然是个居于人下的护院,可是他的眼界很高,寻常一点的武林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严慕飞笑了笑道:“就算姑娘看对了吧!”
金玉琼道:“你别不承认,等我见着我那位姑姑后,我把你这五个字就教于她,我就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
严慕飞微微一怔,道:“怎么,这位老人家也是……”
金玉琼道:“她老人家只能算得半个武林人。”
严慕飞陀声说道:“这话怎么说?”
金玉琼道:“我姑丈在世的时候,经营了一家镖局,走南闯北不少年,镖局里的事务,全是由她老人家一手料理,她老人家虽然不谙武技,可是她通晓武林事,不下于任何一个武林人,所以我说她老人家算得上半个武林人!”
严慕飞失笑说道:“原来如此,那么就请姑娘到时候问问这位老人家吧,只怕姑娘到时候会很失望。”
金玉琼道:“我对自己的眼力,向来很有自信。”
严慕飞笑了笑,没再说话。
坐没多久,衔山的一轮红日下沉,暮色低垂,天已渐黑,那炊烟升起处,已经变成了点点灯光。
说话之间,金玉琼忽地又是一个冷颤,是的,天气晚来凉,这时候,她这受了风寒的娇躯,更该感到冷了。
严慕飞忙道:“怎么,还冷?”
金玉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严慕飞道:“天已经黑了,我看咱们还是赶快下山找个歇息处吧!”
说着,他没等金玉琼说话便扶起了她。
在下山路上,金玉琼由于病时娇躯耐不得寒,偎得他更紧,严慕飞清晰地她到她的娇躯不住颤抖。
她的病越来越厉害了,他的心越来越下沉了。
怎不?她可怜,这一来也不知要耽误到几时了。
就这么慢慢地向前挨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远处的那片灯光越来越近,终于近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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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不平凡的姻缘
严慕飞拥着她进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跟桐柏山那边的那个一样,也是地处偏僻,可是比那一个热闹。
在街上行人的注目下,严慕飞扶着金玉琼进了一家名唤“丰盛”的客栈,一名店伙殷勤地迎了上来。
“客官是要住店还是用饭?”
严慕飞道:“快给我找一间干净上房!”
伙计连忙点头答应,带着严慕飞往后院行去。
走了两步,伙计回过头来问道:“客官,夫人是……”
严慕飞没理会那么多,道:“在路上受了点风寒,病了!”
金玉琼也没有解释。
伙引忙道:“小镇上有好大夫,要不要去……”
严慕飞道:“等一下再说吧!”
伙计应了两声是,没再多说,到了一间上房前,伙计很快地开了门,点上灯,不错,这家客栈比昨晚的那一家高明得多,窗明几净,连被褥都是八成新,冼干净的。
严慕飞把金玉琼扶到床上,然后转过身来,向伙计要纸笔,伙计匆忙地去拿了。
床上金玉琼吁了一口气:“可到了!”
严慕飞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金玉琼皱着黛眉道:“好难受!”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风寒不算大病,可是难受起来能要人的命。这家客栈高明得多,也绝不会再有蝎子,你可以放心安睡一夜了。”
金玉琼美目一睁,道:“你要……”
严慕飞道:“待会儿吃过药后,好好管睡你的,别管我!”
金玉琼讶然说道:“吃药?难道你刚才……”
严慕飞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找伙计要纸笔干什么?”
金玉琼道:“你还会看病?”
步履响动,伙计捧着纸跟笔走了进来。严慕飞接过来抽笔濡墨,笔走龙蛇,一挥而就,然后他把它递给伙计道:“这是药方,麻烦一趟,照方抓药,回来煎好了再送上来。”
伙计接过来一看直了眼,惊叫说道:“我的妈呀,客官,你这笔字不知要比我们镇上的老头子要好多少呢……”
趁他说话,严慕飞又递给他一块银子,道:“剩下的你留下吧,算我送给你买酒喝好了。”
伙计直道谢谢声中嘿嘿笑道:“原来客官自己就是大夫,那还有什么要紧,尊夫人包管一帖就好,包管一帖就好。”
他走了,严慕飞摇了头,回身望望金玉琼。
金玉琼的娇靥有点酡红,可是她还这么说:“我没想到你还通歧黄!”
严慕飞道:“我懂的不少,可是样样谈不上精。”
金玉琼微微一笑道:“又跟我谦虚了。”
严慕飞淡然一笑,没说话。
金玉琼道:“如今,我越发地对自己的眼力有自信了。”
严慕飞仍未说话。
金玉琼笑容微敛,道:“你不打算再找一间?”
严慕飞道:“不一定,看情形再说。”
金玉琼道:“你要是再熬一夜,我的心里会更不安。”
严慕飞道:“金姑娘,假如你是我,你怎么办?”
金玉琼微微一笑道:“男女有别,我会再找一间。”
严慕飞笑了,道:“那么,姑娘是天下第一忍人。”
金玉琼笑意更浓,美目凝注,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
严慕飞一接触到那双目光,心头立即为之一震,他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一旁,淡淡说道:
“不是对姑娘你,而是对我一个在患难中的旅途之伴。”
金玉琼道:“你的意思是说,换个别人,你也一样这般待他?”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金玉琼道:“你可知道,你令我敬佩?”
严慕飞笑道:“姑娘言重了!”
金玉琼道:“我说的是心里的话,一日夜的相处,我对你已了解了不少。”
严慕飞目光一凝,道:“姑娘的意思好像以前就……”
金玉琼展颜一笑,道:“在初见面时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不妨告诉你,我自离开家门起,对每个人都怀了戒心。”
严慕飞笑道:“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对的。”
金玉琼道:“可是防你那显得太多余,也令我自己羞愧。”
严慕飞道:“相识不过一日夜,姑娘还是防着些好。”
“不。”金玉琼摇头道:“假如我有心防你,白天一路之上我就不会……”娇靥一红,住口不言。
严慕飞心头为之一阵猛跳,忙道:“姑娘,要喝点水么?”
金玉琼微闭着美目摇了摇头,旋即睁开美目,道:“你我这样相识,我认为是很不平凡的因缘。”
严慕飞道:“等姑娘病好,你东我西,希望在今后这一生中,能留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
金玉琼道:“在一个女儿家来说,就不仅仅是回忆了。”
严慕飞心头又一震,他没接口。
金玉琼淡然一笑,又道:“你想,你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一日夜,你陪我灯下枯坐一夜,更拥着我走了一天,我还穿过你的衣裳,一旦我病好之后,你东我西,你说,这叫什么?”
严慕飞心头又是一阵震颤,道:“事非得已,有些事不能过于拘泥,我希望姑娘不要耿耿于怀。”
金玉琼微微摇了摇头,道:“恐怕我做不到。”
天知道,严慕飞他又怎么做得到,固然,他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但眼前这一位不平凡,这一段也不平凡,他又怎能忘怀。
他沉默了,没有说话。
金玉琼道:“甚至于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严慕飞道:“姑娘,我希望……”
金玉琼道:“你希望如何?假如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严慕飞又默然了。
金玉琼道:“我愿意告诉你,我是个自视很高的女儿家,所以我今年近三十了,却仍然待在家里,可是你……这一半要委诸于一个缘宇,另一半该是你的一切让我……”
她改了口,接道:“这些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是事实上我不能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不知道,我不知是该让它留待他年回忆呢,还是该……该……”
美目一闭,她住口不言。
严慕飞可真作难了,他又一次碰上棘手的事,如今发生在眼前的,他早就想到了,可是在这以前的情势,容不得他有别种选择。
他扪心自问,无可讳言地,对眼前这位,他动了情,假如说—旦离别,那能使他黯然魂销。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动了情,可是他明白,眼前这位是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跟卫涵英一样,令他难分轩轾。假如这时候让他衡量两个人的轻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四个字:半斤八两。
他觉得这份感情太快了,太快了些,几乎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的真实,而事实上,这位美而奇的人儿正闭着—双美目躺在眼前,一日夜来的情景也历历在目。
假如她是个平凡的女子还好,可是她不平凡,就因为她不平凡,所以这一段也就不平凡了,既然是不平凡的一段,似乎应该加以珍惜。
假如他招手一下把它抹煞了,那未免太狠心了!他才是天地间的第一等忍人!
可是假如他现在点了头,那有点近乎荒唐,他何以对卫涵英?假如她不点头,他又何以对眼前这位人儿?
难,难,难。
想了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句:“姑娘,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玉琼一下睁开了美目,她凝视着严慕飞,让人说不出她那目光中都包含着些什么,可是她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她叹了口气道:“你是个男人家,总该拿个主意呀!”
严慕飞苦笑摇头,道:“姑娘,我心里乱得很。”
金玉琼美目轻注,道:“为什么乱?”
严慕飞摇了摇头,道:“谁知道?”
金玉琼道:“我也是,恐怕比你还乱。”
严慕飞没有说话。
金玉琼一叹又道:“李后主有句词儿:‘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如今我在病中,还不知道要病多久,所以我并没有感到离愁,可是那另—个愁字令人……怎生了得。”
严慕飞心弦为之颤抖,道:“姑娘,病躯虚弱,你劳累了一天,该歇歇了!”
金玉琼美目一闭,摇了摇头道:“我是有点累,但还不至于累得没力气说话,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一点,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
严慕飞心头一震,道:“姑娘……”
金玉琼美目一睁,淡然而笑,道:“再说,我药还没喝呢,能歇息么?”
严慕飞道:“那倒不要紧,姑娘尽管闭目养神,如果睡着了,到时候我会叫醒姑娘的。”
金玉琼摇头说道:“不,我不能睡,我睡不着,恐怕今夜要辗转反侧难成眠,两眼圆睁到天明。相信你也是一样,我心里乱得很,要不把它说出来,只怕今后……”
住口不言。
严慕飞道:“姑娘,理了它会更乱的,不理也罢!”
金玉琼道:“那怎么行,难道你要我这辈子……”倏又闭上了口。
严慕飞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金玉琼美目一凝,又道:“恐怕你这时候一定在这么想,没想到好心却惹来了这大麻烦跟烦恼,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
严慕飞忙道:“姑娘,我没有这种想法!”
金玉琼道:“那你为什么叹气呀!”
严慕飞摇头苦笑,道:“姑娘,处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人都难免叹气的。”
金玉琼道:“你仍是不知这该怎么办?”
严慕飞道:“是的,姑娘。”
金玉琼道:“你呀,亏你还是个男人家呢,原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刚才仔细想想,觉得我只有一条路,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严慕飞轻轻地“哦!”了一声。
金玉琼缓缓垂下螓首,道:“我是个女儿家,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至今仍是个姑娘家,我跟你在一间房里独处过一夜,也倒在你怀里走了大半天路,更穿过你的衣裳,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严慕飞苦笑说道:“姑娘,难道你不觉得这有点……”
金玉琼截口说道:“我知道,这近乎荒唐,也过于草率,你我萍水相逢,认识也不过一日夜,可是我能有别的选择么?你说?”
严慕飞没有说,他能说些什么,事实上人家说得不错,人家确是别无选择,尽管事出无奈,情景特殊,可是人家毕竟是位姑娘家啊!
金玉琼又道:“也许……这是缘,这就是缘份,我跟你有缘是天意。”
严慕飞道: “姑娘。”
金玉琼抬起了头,美目凝注,那柔光,那深情便是铁石人儿也难以抗拒,她轻轻说道:
“你听我说,我只有这种选择,也心意已决,至于你……那要看你怎么办了。你要我,我就跟你,你要是不要我,我也有自己该走的路,我只等你一句话了!”
严慕飞暗暗叫苦,他简直是难到了极点,迟疑了半晌,方始一整神色说道:“姑娘,面对你跟你这份情意,我假如说声不要,那是违心之论,自欺欺人……”
金玉琼美目一睁,惊喜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要我?”
严慕飞道: “容我告诉姑娘一件事后,再请姑娘做决定!”
金玉琼讶然说道:“要我做决定?我已经……”
严慕飞道:“请姑娘听过这件事,再经三思之后再说!”
金玉琼诧异地望着他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严慕飞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曾经说跟个朋友在赤壁有约……”
金玉琼道:“这我知道,怎么样?”
严慕飞道:“她跟姑娘一样,也是个姑娘家。”
金玉琼“哦!”地一声道:“原来她……她也是个姑娘家。”
一顿,接问道:“是个姑娘家又怎么样呀?”
严慕飞道:“她是我的红粉知己,跟我有同心之盟!”
金玉琼又“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告诉我你已经有了一个了,是么?”
严慕飞微微皱了皱眉,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金玉琼道:“她,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严慕飞道:“她是个武林奇女子,绝代红粉,巾帼奇英……”
金玉琼道:“噢?原来也是个……你跟她认识多久了?”
严慕飞道:“姑娘,屈指算算,恐怕有十几年了。”
金玉琼一声轻呼道:“这么久了,你跟她还没有……还没有成亲?”
严慕飞道:“还没有,姑娘。”
金玉琼道:“那为什么呀?”
严慕飞道:“姑娘,因为种种原因。”
“种种原因?”金玉琼道:“却是那些原因,我可以听听么?”
严慕飞迟疑了一下,把原因由头至尾说了一遍,从当年辅太祖说起,一直说到目前为寻太孙之事。
静静听毕,金玉琼娇靥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道:“原来你还是位王爷呀!”
严慕飞道:“姑娘,我没有把这头衔放在心上,你我之间也最好别谈这些。”
金玉琼微一摇头,道:“我对你又多认识了一层,功在朝廷,名重武林,原来你是……
我爹说的没有错,看来这是我的福份,我几生修来……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我敬重你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可并投有把你那官衔放在,心上。”
严慕飞道:“姑娘,你本不是世俗女子。”
金玉琼道:“我敬重你,因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我更……更爱慕你,因为你是个盖世的大英豪。”
严慕飞道:“姑娘……”
金玉琼微一摇头,截口说道:“你,胸襟如海,忠义天生,为抗敌而无视美色,辜负美人情意,为友义而小视江山,拒绝黄袍加身,颠沛流离,慷慨悲壮,侠道典范,真男子,真丈夫,可是我要大胆批评你一句,你忍心辜负人家的情意,让人心碎肠断,悲苦十多年,锦丝生华发,娇靥生皱纹,青春逝去,年华辜负,未免过于狠心。”
严慕飞苦笑说道:“姑娘,以前我不以为然,如今我不敢置辩,固然,对别人我做的很够,可是对她,我始终是歉疚的!”
金玉琼道:“你能这样说,多少她也值得安慰了……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人,有着这么一段过去,听了你的叙述后,我对你更……”
严慕飞心头猛然一震,她也适时住口不言。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才又开了口:“她,她叫什么名字呀?”
严慕飞道:“姑娘,她姓卫,叫卫涵英,武林人公送美号‘冰心玉女’!”
金玉琼道:“玉女已经够了,更何况有颗冰心?她必然很美,也是个孤傲高洁,像……
像株雪里寒梅,对不对?”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
金玉琼道:“我真希望见见她,最好她现在就在眼前……”
美目一转,道:“你说完了么?”
严慕飞道:“我说完了,姑娘。”
金玉琼道:“你的意思是……”
严慕飞道:“请姑娘三思!”
金玉琼嫣然一笑,如花朵怒放,道:“那么我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伴儿,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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