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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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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排凌零弃、夏侯清影、王翦、凤三、谷开天、纳兰秀琼。
第三排十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第四排只有我们。
凌零弃的语气平平淡淡,却拥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听的人人侧目。
“排名赛在即,我只想说一句话。”
“我们去参赛的目的就是……让那些垃圾知道知道,什么叫青城剑法。”
欢声雷动。
“光辉与荣耀永远属于你们。”
掌声如潮。
我第一次见识到智者变成了勇者。
也第一次听到掌门说粗话。
刺激。
过瘾。
热血沸腾。
我甚至有点按捺不住参赛的冲动。
因为我掌握的才是青城剑法。
才是真谛。
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人需要一种归属感。
渴望荣誉。
这一刻,我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身不由主地属于青城。
融入骨髓。
我要为青城而战……
我要为青城而战?
我要为青城而战。
我要为青城而战!
我要为青城而战!!!
黑道。
慢慢遥不可及。
白道。
刚刚步入正轨。
我有点踌躇满志。
剑客。
杀手。
只要用剑就好。
我是神剑。
我是剑神。
自然千人敬仰。
当然万人崇拜。
那一天不远了吧?
今年冬天很冷。
越往北越冷。
冷得几乎可以冻掉下巴。
棉袍一天厚过一天。
棉被一日重过一日。
看着三人冷得嘴唇发紫,我只有一种感觉。
熊猫。
可惜我也得装作熊猫。
尽管我很热。
一袭单袍都觉累赘。
般若禅功吸收日光。
赤月魔功吸收月光。
白昼和黑夜,我都温暖得一塌糊涂。
迫切需要清凉。
迫切渴望发泄。
清心寡欲。
热情似火。
我从未想到过练功也是一种折磨。
最精妙心法。
最诡异折磨。
于是,我开始学会遗忘。
转移注意力。

第三十二章 邂逅
我们坐在船上,溯河而上。
我欣赏着雪景。
瑞雪纷纷,满天飞舞。
落在行船坐舟上,明亮皎洁如白粉;洒在杨柳上,宛若飘飘白絮;飞在寒梅上,好像晶莹的片片花瓣。
银妆素裹。
天地一片苍茫。
寒鸟无食,只好用锋利的尖嘴啄开玉镜般的薄冰,觅些小鱼小虾充饥。
山风呼啸,像一把把挥舞的小锤,敲断了石崖上水晶似的冰溜,发出一阵阵玻璃般的清脆响声。
鸟和风,让我忽然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
还是流民。
冬天冷得像是一场噩梦。
饿死。
冻毙。
每天都有发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无情磨砺了我的剑,我的心,我的一切……
“呼!”我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胸肺一清。
冰冷彻骨。
我仿佛要抛弃一切般甩甩头,愕然发现船舷还有一人。
我在发呆。
他在钓鱼。
戴笠穿蓑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鱼杆稳如磐石。
我想心事已经很久,竟一直没有留意到他。
甚至我来时他在不在都无法肯定。
他像是融入了天地万物。
整个人似静非静、似动非动。
那是一种奇特无比的韵律,让人感觉宇宙乾坤无限渺小、又无限广阔。
我呆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摇撼着我的灵魂。
他竟似可以袖纳日月、怀抱乾坤。
那是一种什么境界。
我做梦都未曾想到过人力可以臻至如此地步。
我呆若木鸡。
愣愣地瞅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无声胜有声。
放任自流。
我试图慢慢融入那种韵律。
事事无碍,剑我如一。
这个人竟然能随时保持着这种境界。
我梦寐以求的境界。
仿佛他就是天。
天剑。
柳轻侯。
我心中蓦然想起这个传说中的高手名讳。
我居然看见了他。
兴奋莫名。
天下第一剑客。
练剑者的终身偶像。
无上剑道的止境。
西北大漠匆匆一别未曾谋面,想不到今日今时再次重逢。
我发觉自己很可笑。
居然曾经异想天开地要挑战他。
一种距离,就那么残酷无比地横亘在眼前。
不可逾越。
除非我能练成三种武功。
青城一剑。
般若禅功。
赤月魔功。
不,仅仅练成还远远不够。
我要炉火纯青。
我要登峰造极。
那时或许可以一战。
我感悟着。
我沮丧地转身,只想好好睡一觉。
去练功。
柳轻侯仿佛未曾看见我。
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偶遇。
邂逅。
像一阵风瞬间渺无踪影。
我还是我。
他还是他。
不过,我再次找到了追求的目标。
练剑的目标。
青城九剑。
我刚够施展四剑,不是吗?
剑路漫长。
道路漫长。
我的手指刚刚触及了舱门。
“好剑!”
一个声音淡淡在耳边响起,像是从天外传来的神旨。
赞美。
叹息。
同时一片深不可测的剑气瞬间淋遍头脚。
冰冷彻骨。
天意难违。
全身寒毛竖起。
我头也不回握剑相抗。
“好剑法!”
那个声音再次淡淡在耳边响起,像是看到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
有些友善。
有些温暖。
剑气倏忽消失不见。
我浑身已被冷汗完全浸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没有动。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刹那间,我的真气像被盗贼彻底洗劫过一般。
一贫如洗。
连一丝挪移脚步的力量都欠奉。
“剑好,剑法也好。”他爽然若失地赞叹。
“你不像是青城弟子!青城还没有人可以教出你这样优秀的弟子。”他轻描淡写地下结论。
“晚辈……”我的声音低沉嘶哑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只宽厚雄阔的手掌轻轻抚过背脊。
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大内力,倏地充塞全身,解除了我的疲惫。
“晚辈是青城第一元老赤月子的记名弟子。”我恭恭敬敬地回答。
我说的不是假话。
轩辕天之痕是魔教教主,也是地苍穹和赤月子。
严格说起来,他至少有三分之二是青城人。
柳轻侯微笑。
我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
他笑起来充满了憧憬。
“我羡慕他。”
他说起话来更充满了骄傲。
“我的徒弟若有你这样的资质,肯定名动天下。”
他又唏嘘地叹了口气,仿佛不胜感慨。
“可惜我没有。”
我默默无语。
一代剑道巨人竟也会有后继无人的悲哀。
普通人的心事。
难怪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古人诚不欺我。
“你若有暇,可到天山一晤。”
“每年秋天的九月,我都会在家。”
“届时希望你的剑法已经更上层楼!”
他云淡风轻地定下约会。
战书?
还是邀请?
我愕然仅仅说了一句话。
“是,晚辈剑法有成,一定前往求教。”
柳轻侯早已渺然无踪。
不知从何二来。
不知向何而去。
仿佛是南柯一梦,我居然见到了他,还和他定下了一场遥遥无期的决战。
推开舱门。
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在我的眼前。
走廊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尽头有一个人。
她孤零零站着。
我浑身一震,觉得她似曾相识。
漂亮女人。
女人漂亮。
一个任何男人看了都难免冲动的女人。
魔气蠢蠢欲动。
体内好像有一只魔兽刚刚苏醒。
饥饿无比。
她就是可口美味。
我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活动着,咽下好多口水。
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最不应该看的地方。
她没有瞅我一眼。
她也不会瞅一名小孩子。
一名穿着藏蓝色棉袍,腰系银腰带的青城二流弟子。
何况是二流里地位最低的一种。
我有些愤慨。
随即释然。
她是谁?
西陲武林盟主的女儿。
中原武林盟主的老婆。
武林中身份最高贵的女人之一。
我是谁?
父母双亡的孤儿。
身份卑微的弟子。
武林中地位最末流的男人之一。
但是,她那么高贵做这艘船干什么?
只要她说想要坐船,一句话候,可能皇帝的龙舟都可以借来用用。
而这只是一艘大型客船。
三教九流。
龙蛇混杂。
我的好奇心瞬间汹涌澎湃起来,尽管可能因为好奇惹出天大麻烦。
可魔气怂恿着我。
“去看看吧!”
“说不定你可以英雄救美,甚至可以……一亲芳泽。”
“你不是刚刚和他父亲成为忘年之交吗?你们也不算是外人啊,应该关心关心的。”
一股股胡思乱想骚扰着我平静的心湖。
“停!”
我做出了一个无声呐喊的嘴型。
我强迫自己将那头魔兽硬生生驱赶回无底深渊。
我眼睁睁看着那条优雅无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无限惆怅。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舱室。
我无力地躺在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
当棉被覆盖全身的时候,一股冰寒代替了狂暴的欲火。
脑海中不断盘旋的赤裸裸女子们开始一一消失。
般若禅功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我忽然感到很好笑。
不知道少林掌门顽石大师是不是也用这种方法消除狂暴情欲的。
他的般若功是否也是在不断和情欲斗争中突飞猛进。
少林之行可以为我开释迷惑吧?
过了良久。
脑海里重新浮现了刚刚一幕。
冷静。
让我重新审视问题。
柳轻侯。
柳如霞。
一对父女同时出现在一艘船上。
你相信这是一种巧合。
我不信。
我一点一滴开始回忆。
这是一艘大型客船。
特点是沿途任何码头都会停靠,而且可以随便上下
它承载的人多。
容纳数百人是一种等闲小事。
青城特意包下了整整半层船舱,供弟子作息修炼。
一人一间。
为的是不被打扰,专心练功。
青城可以。
别人当然也可以。
柳轻侯包下另半层船舱,供父女相会。
同样可以避免他人打扰。
届时只要随便在沿途码头下船,就神不知鬼不觉。
这倒是不论谁都想象不到的事。
我蓦然又想起一件事。
头伸出棉被。
墙壁上粘贴的航程表清清楚楚浮现眼前。
上面显示刚刚经过赤眉州码头。
赤眉州内三里是刀君府。
那是铁在烧老巢
就在不远。
甚至极近。
我暗暗有点心惊肉跳。
柳如霞铁定是要下船,才冒险露一次面。
我若是成年人,恐怕此际早已尸沉江底。
当然。
前提是要柳轻侯亲自出手才行。
冷汗。
柳轻侯出现不是为了钓鱼。
伪装成渔翁不过是要掩护柳如霞下船。
碰巧遇见了我。
铁在烧已经启程去少林了吧?
路过赤眉州,他的行程简直和我们一模一样。
柳家就是趁着这个间隙做的联络。
情报是什么呢?
我狐疑。
武林将有大变。
我定论。
忽然间,我哑然失笑。
简直是杞人忧天。
不论发生什么,那关我什么事?
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身上。
担忧焦虑的应该是巨人。
般若禅功一阵阵犹如冰霜雪雨覆盖下来。
我陷入冰天雪地。
脸露在被外。
阳光陡然强烈起来。
肌肤像是海绵吸水般吸食着日光。
一周天。
十周天。
百周天。
……
我苏醒过来。
内力奇迹般的增长了一倍。
般若禅功晋入第二重。
赤月魔功晋入第一重。
我没有任何欣喜。
心情若有若无地感慨万千。
两次生死。
两次功力晋升。
我不知道。
到底是感激他们,还是憎恨他们。
世间没有便宜事。
我深深领悟到了这个真理。
船依旧要死不活地航行着。
漫长得像是冬天。
每个人都在辛勤备战着。
包括兄弟。
金鹏期待和各派高手私下“切磋切磋”。
风思舞渴望见到心仪的各派美女。
独孤寂灭死性不改地盘算着怎么从排名赛赚一笔钱。
于是,大家各忙各的。
一时间,仿佛船上和山上没有任何分别。
我有点遗憾。
谷幽兰没有参予此行。
我有点无聊。
练功无法速成,除非再遇高手打通经脉。
我不想再“死”一回。
唯有通过正常途径修炼。
慢。
白昼吸收日光。
黑夜吸收月光。
船舷时时刻刻出现我的身影。
还是慢。
般若禅功晋入漫长的第三次冲级。
赤月魔功倒是增长迅速。
只是我洗澡的次数越来越多。
冷水澡。
最少一晚一次。
最多一晚二十一次。
我慢慢喜欢上了洗澡。
我也喜欢上冷。
纤尘不染。
娇嫩无匹。
我的肌肤在一次次冲洗中越来越光滑。
兄弟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
我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
客船的餐厅是一间硕大的无隔断的大堂。
就餐的时候,热闹的像是集市。
嗡嗡嗡嗡。
无数“苍蝇”作响。
我羡慕大人物。
柳轻侯想必不用排队买菜吧?
好不容易轮到我。
我选择了清淡无比的素材。
因为是白天。
我像是一名得道高僧。
苦苦修行。
若是夜晚自然又是另一幅景象。
魔兽咆哮。
我甚至想过吃人。
都是食物。
嘿嘿。
四人占据了一桌。
三双目光不怀好意地瞅着我。
“老大,你变了。”金鹏啧啧称奇道。
“老大,你变得好看了。”风思舞酸溜溜地道。
“老大,你变得好看之极了。”独孤寂灭诡异绝伦地说道。
我漠然。
我已习惯。
我不能不习惯。
我唯有若无其事地不搭理三宝。
“他象不像相公?”一个突兀的声音横横地插入进来。
声音粗陋难听。
音量刚好可以让我听道。
我若无其事抬头。
看见右侧一桌四名黄衫大汉。
天气很冷。
餐厅温度很低。
他们却只穿着单袍。
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芒暴射,每张脸都狰狞如凶神恶煞。
他们不好惹。
这是给人的第一直觉。
说话的是一名特别高大雄壮的大汉。
他最丑陋。
他最龌龊。
我用怜悯的目光瞅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猩猩,船上很危险,你还是回山里去吧。”
语气充满了一种诚恳无比的味道。
大汉愣了半天,半天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向这各角落。
胆小的已经偷偷去结帐。
胆大的也悄悄溜到最安全的观战地点。
“你在说我?”
他难以置信地瞅着我,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
“是的,猩猩真聪明。”
我轻描淡写地瞅着他,眸子里充满了轻蔑。
金鹏高兴。。
风思舞兴奋。
独孤寂灭拨动着算盘。
他这回计算的是要四人赔偿多少精神损失费。
战争一触即发。
阻拦的人一个也看不见。
“猩猩”恶狠狠地瞪着我。
蒲扇大的铁掌肆无忌惮地拍向我的肩膀。
掌风带起锅碗瓢盆。
汤汁四溢。
炽烈。
带着一股浓浓黑气。
我闻到一股腐烂不堪的味道。
狠。
毒。
黑煞手。
第一掌就是。
刹那。
金鹏、风思舞、独孤寂灭端着饭菜悄然四散。
宛若一朵鲜花倏然盛开。
我安慰地看到独孤寂灭手里端着两份。
拔剑。
剑光如电。
一闪而逝。
“猩猩”不及变招。
不及闪躲。
不及惨叫。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落在地板上。
鲜血井喷。
齐腕而断。
“轰!”
“猩猩”抱着一截断臂仰天摔倒在地。
软肋血泉狂涌喷出。
我仿佛刚刚做了一剑微不足道的小事。
手握着剑柄。
眸子平平淡淡地瞅着剩余三个人。
“马面”。
“牛头”。
“山羊胡”。
全场哗然,阵阵惊叹不绝于耳。
“他是谁?”
“江南四兽中最彪悍竟如此不济?”
“啊,不会吧?仅仅是青城二流高手,一名一星银腰带?”
“青城真是藏龙卧虎、人杰地灵。”
“别乱说话,听说四兽后台是最近风头正劲的‘老虎党’。”
“呜……算我没说!”
“嘿嘿,青城后台是‘竹联帮’,‘老虎党’算什么玩意?”
“你是……”
“废话,老子当然是竹联帮的。”
“……”
众人乐津津地瞅着热闹。
兄弟无聊地扒饭。
“唉,简直是第九流低手,浪费了那一剑。”金鹏感叹。
“不如我帅。”风思舞郁闷。
“还好没有杀掉,否则又要支付一笔丧葬费用。”独孤寂灭松了一口气。
“等着瞧!”三人搀扶着“猩猩”离去,仅仅留下了一句场面话。
义气荡然无存。
金鹏本来跃跃欲试,蓦然变得索然无味。
风思舞不停活动着手指,似乎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独孤寂灭拼命盯着三人怀中钱袋的位置咽口水。
餐厅内一片笑骂。
谁都未想到江南四兽如此虎头蛇尾收场。
大家依旧兴致勃勃用餐。
神侃。
只是话题多了一点。
青城剑法。
我最后一个吃完。
三人无聊之极地瞅着我。
“老大,你刚刚怎么不继续啊?”
“老大,你那一剑刺入咽喉的话会更帅啊!”
“老大,你千不该万不该忘记收取精神损失费啊!”
我没好气地瞅着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解释。
唯恐天下不乱都是这副面孔,出了事情,还不是个个脚底抹油。
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篮长老。
凤三是领队。
篮长老也是领队。
排名赛在他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年他一直负责外围工作,从收集各派情报到种子资料,无不尽心尽力。
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打扰行程。
我已经打扰。
只希望麻烦越小越好。
小到凤三可以扛住,让我继续参予排名赛。
何况最近要有大事发生。
这种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第三十三章 黑道
除了我们这一队,凌零弃掌门也将出现在少林。
九大派掌门“欢”聚一堂。
若排名提前总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他们总要出面庆祝。
若靠后则统统消失。
我预感到危机就在其中。
机遇也在其中。
所以我不能不去。
非去不可。
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蓝长老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很年轻。
乍看起来像足了一名玉腰带。
他很英俊。
脸上上总透露出七分悒郁二分寂寞一分孤独。
他很亲切。
不论何时何地,对待何人何物,都是那么温文尔雅。
他总穿着一袭蓝袍。
崭新。
笔挺。
一尘不染。
腰间系着一根彩虹腰带。
绚丽多彩。
璀璨夺目。
还有一柄剑。
普普通通的一柄连鞘长剑。
长三尺三寸。
宽三指三分。
与相貌衣着不同,剑鞘残旧斑驳,隐隐只能遮住剑锋。
剑柄上缠绕着一卷蓝绸却总是崭新的。
现在蓝长老正一边把玩着蓝绸,一边询问我几个问题。
“你一剑斩断了‘大力神猿’的一只手?”
“是!”
“当时江南四兽都在场?”
“是!”
“你事发时候知道他们是谁?”
“不知道。”
蓝长老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说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十四名弟子全都吃了一惊。
“你怎么不干脆杀掉他?”
我一脸惊愕地瞅着他。
不知所措。
“甚至应该将其余江南三兽也一齐宰掉!”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
很严肃。
决不是开玩笑。
我无言以对。
甚至不明所以。
难道白道和以前的黑道,其实并无分别吗?
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戮?
半晌,蓝长老才缓缓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动手。”
又过了半晌,蓝长老又缓缓道:“既然动手,就绝对不要留情。”
再过了大半晌,蓝长老做出总结道:“江湖事一死百了,伤人残人才是麻烦事。所以千万不要留下手尾。”
最后,他叹息道:“我知道赶尽杀绝不对,但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们马上就会看到手下留情的结果如何。”
他这番话是在码头上说的
时间是三天后。
我们雇佣了一辆中型驷马客车,直奔嵩山少林。
整个月天天都阴霾密布,雪落不止。
满目山川,到处都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大雁在南飞的途中找不到沙洲栖宿,饥饿的乌鸦在白茫茫的田野上哀鸣。
雪封山河的景象,使一种迷蒙、凄凉的情感久久缠绕在心间。
马车内。
十名玉腰带级种子高手,统统是一模一样的举止。
打坐。
睡觉。'小说下载网 。。'
吃饭。
然后是一次次不断重复。
蓝长老一直陪伴在十人中间,随时为他们解决疑惑。
金鹏不断弹指。
十根手指像抽疯一样扭曲蜷缩。
不过是在袖子里。
于是袍袖便一直暗流汹涌,泛起一道又一道惊涛骇浪。
风思舞不断照镜子。
一面锃明瓦亮的青铜古镜。
他经常专著得忘了周遭一切,仿佛容貌是世间唯一最重要的事物。
纹丝不动就是一天一夜。
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他那对咄咄逼人的电眸,渐渐变得深不可测。
独孤寂灭不断翻书。
我不知道那是一本什么书。
只知道每一页都整整齐齐搁置着一张银票。
那是独孤寂灭数年来的全部收入。
鬼知道总数是多少。
天知道从哪里赚到那么多钱。
他的神情满足而宁静。
不过只要有任何一丝动静,剑都会停留在最适当位置。
两柄深藏鞘内的剑。
一柄粗逾一拳、长逾五尺五寸五分,乍看像是一根绿色竹节大棒。
一柄细仅一发,短仅三寸三分三毫,乍看像是一根色彩斑斓幼针。
剑不知从何而来。
不过散发出的剑气,连裁决都要忌讳三分。
那是两柄稀世好剑。
大家都很忙。
我反倒成了最清闲人物。
幸好还有凤三陪着。
这段时间,我从他处学到了很多东西。
最重要的就是,知识。
各种稀奇古怪的风土人情和见闻。
各门各派的秘辛和典故。
甚至还有官场上的黑暗与争斗。
凤三像是一部百科全书。
只要你想得出的问题,他基本上都知道答案。
最后我们聊到了老虎党。
“老虎党是什么东西?”
“它不是东西,是一群人,也是一个黑道帮会。”
“很有名?”
“最近很有名。”
“江南四兽就是老虎党人?”
“他们只是外围人马!”
“外围?”
“是,外围。一个黑道帮会通常分为外围和核心两种成员。外围就是小角色,核心才是真正高手。”
“老虎党也有真正高手?”
“不但有,而且还有很多。否则他早就被‘洪兴社’和‘竹联帮’给消灭或吞并了。”
“哦,为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洪兴社’统治南方,‘竹联帮’管辖北方,自从上官婉儿和典猱联姻之后,两帮就强强联手,一统天下黑道了。他们根本不容许任何独立于体系之外的帮会存在。若有就是兼并或消灭。”
“好霸道!你是说,老虎党可以在体系之外生存,间接证明了其强横实力?”
“是,老虎党来历诡秘,高手如云。迄今都没人搞得清其真正实力,也没人见过老虎党的真正领袖,只知道经历了数场小规模战斗后,洪兴社竹联帮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嘿嘿,看来我倒是撞到铁板了。”
“他奶奶的熊,我怀疑你小子是故意的!”
“什么,你怎么可以怀疑那么善良可爱的我?”
“……”
“为什么老虎党没有实施报复?”
“你说为什么?”
“靠,我知道还问你?”
“晕,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嘿嘿,我好像刚刚拜了赤月子为师,论起辈分和你一模一样吧,师兄!”
“狂晕,如果你掉了一根汗毛,会不会找人拼命,并且为了它付出一百根汗毛的代价?”
“哦,我懂了。江南四兽对老虎党来说就像四根汗毛,根本无足轻重。”
“错,是根本连做汗毛都不配。”
“不是吧?”
“本来没有这么差的评价,可是经过这一战就有了。试想被青城派一名一星银腰带弟子,一剑斩断一只手,这种废物,不论哪个组织都会将其扫地出门的。”
“那蓝长老怎么说……”
“靠,不那么说,你们今后一个个都去斩人家手,万一误伤重要人物怎么办?”
“噢,原来是用杀戮来吓唬我们啊?毕竟欺负我们太小不敢随便杀人,于是也不敢随便打架了,是不是?”
“嘿嘿……”
“呵呵,这恐怕会适得其反呢!你看看在座的师兄弟们,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徒?”
“……”
无聊谈话伴随着无聊旅程。
时间飞逝。
清晨变成了黄昏。
官道变成了荒野。
蓝长老举手示意原地休息,不再赶路了。
篝火熊熊。
火上架着三只剥皮抽筋的野狼。
油脂滴滴答答地落在火堆里,窜起一团团金黄色火焰。
众人围着篝火而坐,静静等待着狼肉烤熟。
闪烁不定的火光映得一张张脸孔忽明忽暗,光怪陆离。
和白天一样,种子高手们个个都在闭目打坐,什么事情都不理会。
他们很紧张。
每一届玉腰带种子高手都很紧张。
通常来说,唯有濒临毕业的玉腰带,才会被派到排名赛检验成绩。
如果你排得上名次,毕业后等待你的将是高官厚禄。
最好是皇宫大内带刀侍卫。
最差也是青城镖局某一路副总镖头。
两者有天壤之别。
带刀侍卫可以整日混迹宫闱,说不定弄得皇帝龙颜大悦,还可以直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镖局镖头却是风里来雨里去,搞不准哪天被蟊贼敲闷棍,连小命都丢在荒郊野外。
即使不丢性命,丢了镖银,也照样会赔得倾家荡产,内裤也不剩。
最讨厌的是,目前社会潮流是嫌贫爱富,带刀侍卫个个腰缠万贯,人人巴结,镖头却薪水微薄,姑娘们正眼都不瞅你一下。
于是,排名赛被称为“鬼门关”。
争夺异常激烈。
也不知多少名门大派精英,就那么糊里糊涂地断送了锦绣前程,一生穷困潦倒。
我无聊地瞅着这群“蝼蚁”。
一群被命运左右的弱者。
心中泛起一种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气的怜悯。
一弯新月如钩。
一股沛莫能御的赤月魔气,开始在体内汹涌澎湃。
白昼向黑夜交替。
般若禅功向赤月魔功转换。
从冰冷到燥热。
从冷静到狂暴。
我又开始忍受非人折磨。
孤独。
淡漠。
忧郁。
沉默。
不管我表面怎样平静,心底都乱成一锅粥。
不知从何时起,般若赤月竟结合成为一个整体,首尾相连不眠不休地循环往复。
它们泾渭分明。
它们独树一帜。
最关键的是,它们脱离了我的掌控,自由自在地运转不休。
白昼。
黑夜。
“干柴不够了!”
“我去!”
不待蓝长老说完,我率先跑出了宿营地。
“老大倒是挺积极的!”
“嘿嘿,不用兄弟我去最好!”
“九千九百九十八两,咦,还有二两去哪里了呢?”

第三十四章 杀青
不理三位损友的自言自语,我闪电般窜入人高枯萎草丛,像一只猎豹一般快速寻觅着。
我在找水。
我迫切地渴望一潭冷水。
魔气似乎已将一切水分都蒸发得干干净净。
我的血在猛烈沸腾。
一对虎眸喷射出鲜红如血的精芒。
理智渐渐远去,天地万物都蓦然可憎可恨可气可杀。
我陡然陷入了一个美妙的梦境。
血红世界。
恍恍忽忽间,我看到了一个人向我走来。
“嗷!”一声撕天裂地的长啸过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碧卷牙蜷伏在草丛里,乍看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他身后是形态各异的一百零七块儿“石头”。
积雪厚厚地覆盖在诸人身上,封住了口鼻、模糊了眼眸。
寒冷无孔不入地钻进衣服里,冻结着血脉、僵硬着关节。
每个人都纹丝不动。
他冷酷无情地抿抿嘴角,笑了一下,不过笑容立刻隐没在深沉肃穆的脸容里。
“天罡地煞,不愧是老虎党的王牌精锐部队!”
他心底默默想着,瞳孔里却蓦地映出一道人影。
对方笔直奔来,速度快逾闪电。
眼看再过数秒,他就要踏上埋伏的众人身上,时间已刻不容缓。
“该死!”
碧卷牙从未料到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但是,他仍果断地发出了命令。
只有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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