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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家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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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四者皆备,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而暮暮只是安静陪在姬东雨身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柔软,可以说两句话的时候绝不说三句话,可以睡着的时候绝不醒着,可以让姬东雨抱着的时候绝不自己走路——却不是淑女的行径,倒更像是,懒得动?
  “暮暮,是施法把自已的记忆和修为隐去了吧?这实在不像她的性子。”我渐渐看出了端倪。
  未岷一点头,又摇头:“应该是故意隐去了。不过这个性子么,倒是没变的。”
  我奇怪道:“你妹妹整天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哪里是这样冷冷清清懒懒散散的?”
  “那是在你面前。她最善在你面前装无知。我以前说了你还不信。”未岷撇撇嘴。
  “哦,是吗,这孩子。”我想想,仰头看他的脸:“那你不在我跟前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副模样?”
  未岷只笑了笑,没有回答我。
  我又问:“还有,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暮暮她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跟着这姬东雨的,你呢?”
  未岷支额思索片刻,神秘道:“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我们本就应该相信那个最没有理由,最原始,最滥觞的原因?”
  我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他指的是哪个。
  “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我白他一眼:“你这是在质疑我对暮暮的爱情观教育的成功程度么?”
  “哦,爱情观那种东西,原来师尊你是有的么?”
  “死小子,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我,为师要将你逐出门墙!”
  显然,剧情发展至斯,暮暮一切诡异行为的动机已成为最大的疑点。被这疑点折磨的并不止我与未岷二人。
  山上的杜鹃红艳艳开遍了,衬得那江水愈发的碧绿。画舫已换了楼船。甲板上姬东雨行云流水地泡好三杯应季的新茶。
  “美人还没起?”文显捡了一杯。
  “你何时见过她在午时前出现过?”姬东雨颇有几分无奈。
  “姬老大,懒婆娘惯不得来,打上几顿,保管就好了。”苏柯拿了剩下的那杯,对面坐下了。
  文显噗地一口茶喷了出来,污了手边新买的一柄象牙骨折扇。
  “没有传递消息,没有听壁脚,没有刺杀,没有下毒,没有挑拨离间,没有翻东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北宫家新一季的细作学的是道家道理,走的是清静无为的风格么?!”苏柯怨念地看着那茶杯,仿佛那茶杯就是暮暮似的。
  “若慕姑娘果真不是细作”文昭然心疼且小心翼翼地擦着扇子,道:“那难不成人姑娘就是看咱殿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爱上了?”
  姬东雨面有得色,抿口茶道:“这个嘛”
  “这不能够啊!”文显继续看着扇子自言自语:“若是街边卖菜的大姐那种程度的,倒也说得过去。但慕姑娘这样的绝色,眼界儿不应当这样的低啊。”
  “是啊,怎么说看上的也应该是我这样邪魅涓狂桀骜不驯身手不凡的疑似少年侠士者才对!我姐姐说过,我这种类型的,最招女孩子的。”苏柯继续对着茶杯碎碎念。
  姬东雨一口气将那一盅茶喝了个见底,笑道:“孤突然想起,北宫家孀居的那位大女公子,曾屡次在孤面前提起,我东宫门人英伟不凡,言下之意是想讨去做面首。孤想除了阿柯与文兄你们二人,我东宫门人倒也没有什么英伟不凡的。却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呀?”
  “好吧,算你狠。”“殿下雄韬伟略,臣下难及万一。”
  姬东雨悠然地另斟了一注茶。
  “那殿下接下来准备将她如何处置呢?出来的时间也足够了。”文显正色道。
  “出了大价钱赎回来的,自然是要带回去的。孤的东宫里,能比得上人北宫家的舞女的,倒也没几个。这下北宫凝那家伙再不敢在孤面前得瑟了。”姬东雨目中精光一闪。
  三人相视而笑,默契于心。




☆、暮春三月,君从东方来(下)

  “回你家?”暮暮眼皮也没眨一眨,依旧淡淡道:“好啊。”
  “要不要这么不当回事啊?”姬东雨搂了她过来,贴了她脸颊道:“按正常情况,你难道不应当问我家住在哪里,家里几口人,人均几间房,靠着什么营生;我娶妻了没有,有娃了没有,回去呢你是做妾呢还是做二房?嗯?”这些是他从未曾与她提起的。
  她面不改色道:“你家住在哪里,家里几口人,人均几间房,靠着什么营生;你娶妻了没有,有娃了没有,回去呢我是做妾呢还是做二房?”
  姬东雨无语了半天,道:“还真是你风格。”终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可是若你对这些都不在乎,又是为着什么跟的我?”
  暮暮的目光终于变了一变,出现了一丝疑惑:“我自然是为着你跟的你,与这些东西有何干系?又为何要在乎?”
  ——“暮暮这是怎么了!”我哭丧脸道:“便是记忆暂时忘掉了,也不该将我教她的道理忘掉呀,这种话,我向来是当做反面例子的呀。”
  “哦?”未岷问道:“那正面例子是什么?莫不成是门当户对明媒正娶乃至控夫之术御妾之法婆媳相处技巧?”
  我侧头想想道:“差不多吧。”
  未岷拿手按着太阳穴猛揉。
  ——那姬东雨听了这不知人间愁苦的傻话却明显愣了一下。我看他向来平静自若的眼波狠狠地闪了一闪。他紧盯着暮暮的眼睛:“只为着我?我有什么好?”
  暮暮的脸难得红了一红,只看着他并不说话。以前我一个人住在易天山时喜欢看人间的闲书,书里总见形容单纯善良女子的眼神为“小白兔也似”,为此特特跑去对着住在山脚下的那只兔子精研究了半响,然那只兔子精却莫名躲躲闪闪羞羞答答的,终究没研究出是怎样一个眼神。而此刻,见了暮暮这个眼神,我悟了。
  书里还说,仗剑江湖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侠士们,见了这小白兔似的眼神总要沦陷其中的。这姬东雨连侠士也不是,最多算个金主,自然更要沦陷其中了。
  我只见姬东雨抬起暮暮的下巴吻了上去,然后,然后又被未岷跳过了。
  我叹了一叹:“原是这样。他这种称孤道寡的人,原本最忌着人盯着他的权谋划他的势的。像暮暮这样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爱上了他这个人的,他自然会感动些。”
  “哦?”未岷挑挑眉:“师尊认为暮暮确是爱上他了?”
  我思量着,摇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若说暮暮对他的情,我只能用‘诡异’这二字。真真是既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人物性格除非,除非是暮暮她另有所图!”
  未岷点点头:“师尊所言极是。”
  说话间,那边姬东雨他们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进了北方,五人换了车马,依然是优哉游哉慢慢向郑都向城而去。
  而在距向城一天路程的地方,他们遇到了真正的刺客。
  这次刺客来的张扬,也来的狠毒。光天化日下数十个刺客从路旁的树上跳下,箭矢瞬间将两辆马车捅成个篓子。
  那时暮暮正倚着姬东雨睡得香甜,然流矢破空之声传来时,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于电光火石间一个腾挪挡在了姬东雨身上,挡住了一柄没体的箭。嘴中吐出的血迅速濡湿了姬东雨的衣襟。然她还强撑着不肯让他起来,因箭还在飞来。
  “暮暮!”纵然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对暮暮而言不算什么,释放开修为的话瞬间可痊愈,但我怎能不心疼!:“她怎么这么傻?难不成我们真的错了?她真的对姬东雨动情了?
  未岷铁青着脸摇了摇头:“应该是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受了这箭也并不会死她给这小子挨了这一箭,这小子后面还能对她下那狠手,也算个人才。”
  而这时,姬东雨还完全看不出会有那样的绝情。他抱了她,深沉地唤她樱菲。那诚然是用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情在唤的,我,不会看错。
  暮暮昏迷了三天,姬东雨寸步不离守了她三天。文显盯着他憔悴的面庞瞅了足有一刻钟,道:“难不成,你竟动了真心?”
  姬东雨眼神略躲闪了下,随即坦然道:“便是动了,又如何?”
  文显看看他,又看看暮暮,吞吞吐吐道:“前路多艰险,只怕”
  姬东雨细心拭去暮暮额头上的冷汗,轻叹道:“便是怕,终究也比不得强。”
  文显摇摇头:“你不愿承受不得,那就愿承受失去么?”
  姬东雨的手指僵在了暮暮的眼睛上方。
  “便如今次,还是我们自导自演的,都能牵累她伤的如此严重。接下去呢,这一路上有多少百倍凶险于此的明枪暗箭,你能回回救得她的命么。”文显转身离去:“我们所选择的这条路,终究容不得你的一颗真心,殿下。”
  姬东雨怔怔看着昏迷的暮暮。此时他才略露出了两分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应有的神情,精致的眉眼迷茫而彷徨。
  许久,他缓缓松开了握暮暮的手。
  “让我走?”伤势尚未痊愈的暮暮茫然看了姬东雨:“什么意思?”
  “我家乃是国中世族,我也已有贤惠妻室。我那时图一时新鲜,将你赎了出来。现在想想,家中定是容你不得,便是勉强容了,以你这样的性格,入了那深宅大院也定不得自由。终究你曾救我一命,我不能误你一生。就在这里分手吧,这些银两,是谢你救命之恩的,省着点花,当可保你一声衣食无忧。”姬东雨神色仍是一贯的从容而温柔,一点儿都看不出说的是违心话。
  暮暮眼睛扑扇两下,只淡淡道:“那我做你的外宅就好了。”
  我一拍手:“对哦,其实无忧殿夫人什么的原也可以弄成外宅的,这样对你的影响就小多了。”
  “我并没有受到影响,我也不会有什么外宅。”未岷脸色又变作深沉模样。
  想必又是少年的迷茫。年轻人听到与正统礼仪道德有违的事儿,嘴上总要鄙视一二,而心中难免要想想的。他许就是在迷茫外宅这事儿该如何操作吧。
  姬东雨也是同样,不肯同意将暮暮养作外宅,只让她自去。
  暮暮略有两分急恼,道:“前两天你还对我那样好,如何就变得这么快了我究竟哪里有不好了?人都说男子负心薄幸,便是你这样的么?”
  姬东雨叹口气,起身道:“道理我已经给你讲明白,我原以为你和别的女子不同,定不会做那死缠烂打模样。”
  暮暮低下眼睑,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你嫌我性子不好怕家里大人不喜,我可以改的,贤良淑德什么的,我可以做到的。深宅大院,我也能习惯。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不管你是把我当个妾,还是个奴仆,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了。”
  此言一出,背对着她的姬东雨固然是感动的眼波碎做一团,我与她哥哥却只有执手相对泪眼了。
  想她暮暮公主,我与她哥哥是何等的捧在手上护在心上,魔族众生是何等的尊她敬她,四海八荒又是何等的众口赞叹奉为传奇,如今,为着这么个值也不值的凡人小子,竟然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副卑微的样子!她她她,她何曾如此卑微乖顺地孝顺过我和她哥哥!我承认,我醋了:白疼了这丫头一场。
  姬东雨狠狠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动摇驱除。转身换了凉薄的笑:“说的这样好听。我却明白了,你原比别的女子更要贪慕虚荣。这样不肯走,不过是一定要进了我家,博一场荣华富贵罢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一甩袖子,就要离去。
  暮暮急急从床上起身拉住他。这动作一大立刻就牵动了伤势,她痛得摔倒在地,手中却紧紧攫住了姬东雨的袖子。
  姬东雨眉心紧紧皱了,只是仍不肯去扶她,却也不敢挣脱她。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暮暮切切地问姬东雨。姬东雨沉默不语。然我愈发的感到诡异了:暮暮这声音,这神色,怎么看都不是伤心的样子,却更像是气急败坏?
  “事已至此你不要我,你不如杀了我!”暮暮伸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枚发簪就往脖子上戳。她的长发如瀑泻下,同样还有颈间的血。
  这一簪子,暮暮又昏了两天。她面色蜡黄,浑身冷汗,噩梦连连,诚然是一副朝不保夕的样子。只是那只手,一直紧紧地攫着姬东雨的衣袖。
  “我原是以为,我遇到了一个让我动心的姑娘。”姬东雨痴痴看着暮暮,喃喃道:“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遇到的,是一个拿走我的心的姑娘。”
  文显面有窘色:“慕姑娘面上清清淡淡的,却原来是这样一副烈性子。”
  “樱菲,你愿意,与我共赴这场风雨么?”姬东雨话语依旧温柔,然而面上却浮起坚毅之色。
  文显长叹一声,却又坚定地拍了姬东雨的肩膀。
  ——但是,关键时刻,姬东雨又要醒了。
  我怨念道:“他要不要醒这么早啊?才睡了两个来时辰,是郑国的公鸡都死绝了,要他来代劳打鸣么?”




☆、未岷的终身大事

  离开的路上我再三地跟未岷讲,明晚还来看,看完了再回始煌宫,到了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我叫醒,不要像上次那样未岷一一答应了。
  彼时东方朝曦已现,而西天一轮满月还未沉下去。我忽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凝
  目望去,月轮中一个绰约身影理了理为风吹乱的广袖,踏云向这边来了。
  未岷似有不悦地哼了一声,施法幻出一袭宽大披风披在身上,又伸手把我拉了进去,从头到尾遮了个严实。我只听到一个即柔且雅的女子声音响起:“妖族璇瑰见过未岷君殿下。不想于此与殿下相遇。”
  哦,妖族的璇瑰么,我倒是听说过的,因跟未岷提亲的千儿八百个姑娘里就有这位。且这姑娘的名头着实不小。若将四海八荒的姑娘们论个排行的话,前几位的,我们的安初凭着她的贤淑端庄当有一席,这位妖族的璇瑰凭着品格优雅也当有一席。至于哪个当是第一席,这可难判定得很。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好。不过若是将武力值也算作一项评定标准的话,那这第一席毫无疑义定然是暮暮的——不过哪个脑子好使的会用武力值做美人排行的评定标准?
  我收了信马由缰的乱想,扭转身子想从披风缝隙中瞧一瞧这姑娘是怎么一副优雅派头。然未岷的胳膊将我箍紧了,竟不能够。只听未岷极公式化地说了两个字:“幸会。”便带着我转身离开。
  “未岷君!”身后那璇瑰切切地唤了一声。这一声着实婉酥,细辩辩五分是期盼三分是心碎还有二分是羞涩与热情纠葛。然未岷脚步却不曾迟缓半分——他这样拒人千里是为哪般啊为哪般,我都替着那姑娘生出两分怨念了。
  我本想盘问他两句,然这一夜我娇弱的心肝儿受的波动委实多了点,能坚持到现下已然是超水平发挥。此时一个哈欠又在未岷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过了一个昼,再睁眼之时,窗外又是一轮满月高悬。未岷长身玉立站在月影清辉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双唇紧抿,目光集中,我便知道这花花肠子的孩子又在犯愁了。他从不会在我面前流露愁态,而心里,却不知藏了多少东西。
  我略一动,未岷便察觉到了,转身道:“师尊醒了。可要喝点荷露?”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露,心里熨帖的很。想到睡之前见到的那妖,忙问未岷:“昨天那位大美人璇瑰姑娘,你们原是熟悉的?
  “点头之交而已。大美人?不过庸脂俗粉罢了。”未岷声音很是不屑和清冷。
  因他这不屑和清冷我心中那很大的忧虑又被勾了出来。想着这心事我发起了呆。
  “师尊?怎么了,可有何不妥?”未岷伸手在我脸前挥了挥。
  额,可不是很不妥么你这个孩子。我再忍不下去,下定决心,做了坚毅之色道:“未岷,师尊要问你一事,你须据实以答。”
  未岷从未见我如此严肃模样,郑重跪倒于在我面前道:“师尊请问,未岷必言无不尽,知无不答。”
  我看着他那俊朗英气的面庞,想着他少时可爱倔强的模样,口中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半响,轻叹一声,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毕竟不是他的亲娘,自他长成后我就再不曾对他有这些亲昵的动作。他大概也很不习惯了,整个人愣了一下。
  我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未岷,师尊是想问,额,有关你的终身大事。”
  他只是看着我,并不答话。我思量一番,缓缓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和你仿佛年纪的,儿子都满地跑调息良家小娘子了。这些年来,四野八荒跟你提亲的多如过江之鲫,主动向你投怀送抱的女子也数不胜数,你一概不理不睬。固然男子洁身自好是好的,如你这般,你这般你老实跟师尊讲了罢,你是不是喜欢男子?”
  月光下但见未岷瞳孔倏地紧缩。我亦是心下一凉:难不成果真如此?呀呀,果真被我一语中的?但未岷是个敏感多思的熊孩子,这样明晃晃的跟他戳破了,他肯定是羞愤难言吧?不会以为我看不起他吧?思及此我忙安慰他道:“不过也不要紧啦,这也很正常,不是,是不是很不正常师尊理解的。师尊当年有一对朋友就是这样的,过的逍遥得很,还收了个孩子做螟蛉义子,一家子融乐和美你若有合意的男子,便把他带给师尊瞧瞧。师尊自然是要替你们做主的。是不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天界的郁波呀?”我在说些什么呀!!
  “师尊”未岷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似那长年让老婆婆虐待的童养媳般万分委屈,又似那把青草挂它眼前就是吃不到的驴子般挣扎无奈,又似让别的娃子抢了糖的三岁娃子般伤心欲绝,又似碰上了火星的干草般般激烈欲燃最终,他玉山青松般挺直的身体颓然松了下去,以手击额道:“您想太多了。”
  额,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说错了吗,还是部分说错?我方欲问个明白,他迅速站起从窗子跳了出去。等我追过去,早不见人影了。
  “哎,你去哪里?是时候去看姬东雨的记忆了呀!”
  我坐在青石阶上,手臂抱着膝盖,迷迷糊糊地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昨晚等了未岷一个晚上,五更时将将打了个盹,没三四个时辰又让人给摇醒了。不是暮暮不是未岷,却是那黑心肠的客栈老板。讲未岷只付了一日的房钱,如需续住请交银子,若无银子就立马滚蛋。于是我便被扔出了客栈,成了现在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哟,小娘子,怎一人坐在这里啊?”一个大眼大嘴大脸大身板的年轻后生凑到我跟前,笑吟吟地跟我讲话。见我瞧他,非常别扭地一扬脖子,并将本就垂在脑后的头巾带扯到前面来,复扔回去。
  我曾被人唤做大魔,大尊,老母,也有人直呼我小九儿,还有一人唤我阿睦,就是不曾被称作小娘子,因此我很是疑惑地左右前后看了看,不确定地问这后生:“是说我吗?”
  “这小娘子着实惹人怜爱。”这后生却不防拉扯起我来:“与哥哥一同到这楼上吃几杯酒如何?”
  我是熟悉人间女子四德的,知道这般与男子当众拉扯很是不妥。然我现在这身体又挣脱他不得,且那人曾讲过,送上门来的便宜什么的,不占了是有违天和的。于是我便允了,与他一同到那酒楼中雅座坐下,吩咐了酒菜。
  不一会儿酒菜便得了。那小二还颇好心地提醒了一番:“这是本店祖传的方子,唤作照影紫,酒色好看,入口也甜,但后劲是不小的”那后生眼睛一瞪,一句“聒噪”将他斥了下去。
  那后生复又笑颜,殷勤地与我劝酒。我本来就喜这杯中之物。虽现下身体羸弱,偏偏饮酒无碍。这“照影紫”的确酿的好吃,甜柔爽冽,也甚得我心,便与这后生推杯换盏,痛饮了一番。却不想这后生虽长得威猛,酒量甚是不济,不过两三坛,便倒在座上,人事不省了。
  我颇有些无聊,自己坐到窗边看着街景浅酌。
  便看到一群修真之人进了这酒楼。正巧就落座在隔壁的雅座。窗子未关,我耳力又好,他们的对话便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他们似乎刚做完什么大事,精神颇有些激昂,咋咋呼呼你一言我一语地讲,那蓝衣男子的法力确是高深,虽是酒醉竟还能和这么多人相持许久。又乱猜那男子到底是妖是魔,自然定不是人。又说一开始和那男子打斗的仙子不知是哪派仙友,那一手剑诀真是漂亮
  我略有些吃惊,他们说的很像是未岷。听他们意思未岷好像遇上了什么强劲的敌手,心下狐疑不安。又听那几人讲那男子似是逃入城西边大泽山中,还要再约了人去,为那仙子增援。纵然知道未岷的身手了得,然我终究是一颗老妈子心放不下。忙招呼了小二,从那后生身上掏出银子结了帐,还有剩余的,就让小二给我雇了匹马,一路打探大泽山而去。
  大泽山山势巍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有人打斗过的痕迹。我的困劲儿却上来了,还夹杂着三分酒意,这马儿又慢慢走的人摇摇晃晃,便又犯迷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听得点轻灵笛声,一丝丝提起灵台清明。
  曲调甚是熟稔。与这曲子相合的词我亦记得清楚。
  “明月光中,绮罗弦管碧云路。太液池边,玉楼珠树,见飞琼伴侣。软红成雾,霓裳缥缈,星回眼,莲微步。乘鸾归去,笑入彩云深处。更冥冥,一帘花雨。”
  这是风意写与我的,说是第一次见我的情景。我当时很是喜欢,就着这词谱了这一曲水龙吟调。已是数不清的岁月不曾再听闻。
  我强睁朦胧双目,驱了马儿,分开重重高大的草木,寻觅那笛音来处。
  眼前豁然开阔,湍湍溪水的那边,摇摇芦苇中依稀有一袭熟悉的青色身影。我努力睁大眼睛去看,然视线已然模糊。
  马儿踟蹰不前,而笛声已停。那人似是转身要离去。
  我心中大痛,从马上滚落下来,涉水向那人奔去。他走得那样快,我跌跌撞撞的追,却无论如何追不上。眼见着那袭青衫就要消失在芦苇中,如无数次黑暗的梦中。我快要被心中的绝望逼得喘不过气了,终于喊了出来:“不要走啊,风意,救我啊。”
  那青衫竟停下了。
  我心中大喜,却不防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河水中。我亦顾不得,挣扎匍匐着向那青衫伸出手去:“不要走,救我,救我出去呀,风意,救我”
  那青色越来越近,终于到了眼前。我紧紧攥住,心满意足地归于沉睡。风意,你终于来救我了




☆、姬东雨的心意

  醒来之时,但听杜宇声声不如归。
  我看着头顶的青色床幔发呆。
  好像做了个很美的梦呢,梦见风意终于来救我了。
  真是个美梦。之前虽也梦见过风意,但总是梦见他并不理我,越走越远,只剩背影杳杳,或是要来救我,但是差最后一点点距离,碰不到他的手。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梦见两双手终于握在了一起,我随他脱离黑暗,直飞向九天流霞。
  以袖遮面傻笑了好一会儿。
  这才想到我这是在哪里?想必是睡倒在了路边,被好心人捡了回家。
  起身,头剧烈地痛了起来。那照影紫的后劲果然大。
  四下打量,是个简洁的寝室,但并不见主人。
  推门而出,落日融融,一条如烟似雾的瀑布潇洒地从数十丈的青峰上飘下,落入屋前的碧潭,泛起碎金粼粼。
  好一处神仙居所。
  “姑娘醒了?”主人终于现身了。
  是一个很端正的后生。身上一袭青衫明晃晃地刺我的眼:我曾见过无数种青色,没有哪个如这个般,如此接近那梦中的青色。
  定一定神,我敛衽为礼,谢过了他。居住在如此神仙居所的果然非凡人,却不知是何方神通。我天生得一副遮掩转换自己真身的异能,世间无二。被客栈老板赶出之时我便已经遮掩了自己的魔气,化作人间女子的样子,看他样子,想来只是把我当了在山中迷路的普通女子。嗯,这人的手气真是不错,路边随便捡捡也能捡到个大神魔。我就不行,九万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捡了个未岷与暮暮,还是静海戾气帮忙的。
  哎呀,我本来是来找未岷的!我猛地想起这一茬。我本是出来寻人的,竟又睡着了。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未岷应该发现我不见了吧?我慌慌张张就要下山。那后生很是懂礼,亲自送我到山脚下。
  谢别了他,正考虑怎么去找未岷,便觉察未岷的气息如闪电疾雷,瞬间咫尺。
  “未岷”重逢的话儿还没叙,眼前一暗,未岷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额,未岷,你是要谋杀亲师么,我快要被你勒的喘不过气了想我九煓朗睦,堂堂上古大神魔,不会竟死于自己徒儿的一个激动的重逢拥抱中罢,这是怎样一种悲催的死法??
  好在在我失去意识前,未岷终于放开我了。
  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我便准备重新叙那重逢的话儿。然一看未岷的脸,我又开始咳了,这次却是笑的。
  在我印象里,未岷一直是一个喜欢装老成的孩子,在衣着行止方面亦十分注意讲究一界之君的风范。向来能穿大礼服的场合决不着正装,能穿正装的时候决不着便服。我看着都替他累得慌。而现在,未岷一声蓝衣不知多久没换,皱巴巴的。头发凌乱不堪,还有些草叶在上面。向来光洁的脸庞如今胡子拉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尽管知道不妥,但这巨大的反差实是无比的喜感。
  “还笑!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整整三天三夜!你跑到哪里去了!”未岷追上说的厉害,手上却小心翼翼地为我捶背。
  “有三天三夜这么久?”我有点汗颜,这一睡不知时间的毛病很碍事:“我就在山里睡了一觉。”
  未岷许是无法接收这个过于简单的答案:“在山里睡了一觉?怎么可能,我用搜魂*整整搜了方圆千里三遍都不曾感知到你!”
  哦?搜魂*可是个很耗魔力的体力活儿,怪不得这孩子这般疲惫的样子。且这不是在魔界,他这般大规模的搜魂不知道惊动了多少神通。这孩子也太大惊小怪了。
  未岷尚在愤愤:“你没事乱跑跑到山里做什么?!也不怕叫虎豹吃了去!”
  我方想起自己的原意,本来有些愧疚的心里立刻有了底气:“我来找你的,是你先一声不吭跑出去,我还因为身上没钱,让那客栈老板赶了出来呢。”思及此我无比的委屈,我堂堂上古神魔的威严呀!
  未岷眼光闪烁了几下,不吭声了。然一声哀怨的叹息声幽幽地传了过来,倒将我唬了一跳。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绯衣女子,挽着一个低低的坠马髻,长的极是清丽可人。此时一双脉脉的杏目正滴溜溜在未岷身上打转。
  有情况!我忙问未岷:“这位姑娘是璇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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