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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家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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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暮暮用了无数宏伟壮丽的词语描述我与沈碧苍梧原那一战,吹嘘我能胜了沈碧有多么了不起。然我自己清楚,哪里是我胜了沈碧,原是因为那时苍梧原上异变突生,沈碧分了神,才被我逼退。
  有平地拔起的朔风扬起地下的巨大轰鸣。一道道丈余宽的裂纹在平原上交织纵横,一座座土峰迅速矗立又倒塌。沈碧面色一凛:“不好,龙吾那厮竟能”
  “呵呵,沈碧,乘人之危欺负我妹子欺负的很欢快么。”尘埃尽头,有血色光芒卷裹风雪袭向沈碧。
  沈碧扬起轩辕剑迎向那血色光芒,神力与魔力在半空中对抗激荡,两族兵士皆受冲击震倒,沈碧亦连退了几步。
  我一步步迎向向血光尽头那人,匍匐于他脚下:“九煓朗睦恭迎我主龙吾!”
  触地的额头被一只手轻轻引起,我看到那张深沉更胜无边静海的面孔。我与我的哥哥,曾乱世的两大魔头,于九万年后再度相逢。
  八万多年的禁锢岁月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笑容一如旧时安详:“小九儿,我不曾奢望,我们竟还能再见。这天地,终究待我不薄。”
  但我只觉得,他的手上依稀还是有九万年前那个无月的夜,沾到的我的血的味道。
  我抑制住身体的颤抖道:“魔心血誓即结,九煓朗睦的一切已向您献上,任凭您的差遣。”
  他将我扶起,道:“你不须如此。我曾说过,四野八荒,天地时光之中,如我们还有缘再见,我必做最疼爱你的哥哥。请你,让我履行这个承诺。”
  哦?难不成地底封印九万年,竟能将我那个狂野不羁唯我独尊的哥哥改了性?我抬起头,笑问他:“此话当真?”
  “当真。”
  “那我有个小小愿望,可否为我实现?”
  “你说。”
  “我只愿,此生从不曾有你这个哥哥,亦从未与你相识。”
  龙吾看了我许久,雪这样大,我看不清他神情。只是许久之后听他云淡风轻道:“好,我为你实现这个愿望。”
  我再不看他,也不看沈碧,只带着未岷暮暮与魔族兵士离去。
  “师尊,你为何不肯认魔帝陛下,你又怎么会与他缔结魔心血誓?那种为奴为隶,至死方休的誓约,你为什么要和他结那种誓约?你们不是兄妹吗?”暮暮不可置信地问我。
  “安心调息伤势。”我斥道。
  未岷看了看我,终究什么也没说。我别过脸去,不让他们看到我此刻的容色。




☆、伤(一)

  回到始煌宫时夜色已沉沉落了下来。此番未岷暮暮重伤,带出去的兵士折了大半,狼狈非常。始煌宫中立刻慌张忙碌起来。我抓住未岷想查看下他的伤势,他倒扭捏了起来,挣脱我道:“师尊也受了伤,让他们先给师尊看看。”
  “无妨,青冥剑非神器,那一剑貌似凶险,其实没什么作用,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你别动,乖乖让我看看。”我看着他身上大块大块的血肉模糊,心中疼的厉害。
  “那师尊还是去看暮暮吧,有他们给我包扎就好。”未岷还是遮掩着。
  我在制毒上虽有两分心得,治病疗伤上却没怎么涉及。看掌管医药的拓枝大魔带着一帮徒子徒孙围着未岷团团转,我在这里并帮不上什么忙,倒碍手碍脚,便依了他所说,去往暮暮的月容宫。
  暮暮伤势虽重,幸好并没有伤及根本,只是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了。把暮暮安顿好后,我又回了未岷的寝殿。我惦记着他苍白的脸色,及在战场上糟糕的发挥。拓枝告诉我他法力大损,怕是短时间里是不能恢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音里有些轻微的颤抖。
  然我心中却舒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法力受损有什么,慢慢养着就是了。
  我想起在三十三重天上做的噩梦,未岷七窍流血,消失不见。我狠狠打个寒战。苍梧原上,我是多么怕那个梦成真。
  我走到他的床边坐下,他已经睡着了。我抚上他苍白但安宁的睡颜,手心传来略有些偏低的温度,这温度终于把我心中最后一丝恐惧驱逐。
  “我好怕啊未岷,真的好怕。”我俯下身,拥住他喃喃道:“幸好那只是个梦”
  从归始涯跑过来的混沌云气带着微微的湿气,在宫殿中游走。远处偶尔传来一声利枭的啼鸣,或是静海戾气搅动静海波澜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让人莫名心安。这一夜我便守在他床边沉沉睡去了。
  本来与龙吾缔结了魔心血誓,获得了他五分之一的力量,我现在已不是之前那样的羸弱,可不需睡眠了。只是这一日有那样多的情绪冲击,神思已然倦极。
  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未岷含笑的眼睛。我心下欢喜,想着,这样,极好。
  九万年前我在易天山上不谙世事,养了一副偏娇气天真的性子。虽然经历了这许多年坎坷已磨去了七七八八,但偶尔仍会冒个头,就比如现在。我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脸颊一下。
  亲完我就后悔了。
  未岷的眼中有火焰点点燃起,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脸距离我越来越近。我这才发现我不知何时睡到了他床上,更准确的说是躺在他怀中,情形怎一个暧昧了得。
  这悲了催的魔生。
  我欲推开他,又顾及到他身上重重的伤口。罢了罢了,就当是他的病中福利吧,把自己想成是他亲娘就好。我咬了下嘴唇,想止住心中的慌乱。
  未岷却停了一下,他的唇轻轻地擦过我的额头,留下一点似有似无的酥酥麻麻。他埋首于我颈间,将我紧紧抱住。
  “我想你。”许久,他的声音闷闷传来。
  说实话,我有点受宠若惊。他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心里话痛痛快快说出来的人。
  他还嫌不够,又来一句:“你有没有想我?”
  我鼻子有点酸,点点头:“有的。”
  他又沉默了许久,道:“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我心中疼了一下,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道:“这一次,是师尊错了。”
  “不,是我错了。”他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我:“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师尊,我愿意放下我的执念,我愿意回到以前,一直做你的好徒儿,只求你,不要离开。你知道吗,你走后我才发现,惯性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东西。每天差不多时候都会想该去看师尊是否睡醒了,走出去才想起你不在。那种失落慌张的滋味,很难受。师尊,我再不想尝试那种滋味。所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再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有微风吹动床帏轻柔的摇晃,带动自床帏间隙里透过的烛光变幻。我感到心中有个地方,也在轻柔地摇动,一动,又一痛。
  我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你没事,都好。”
  他抱住我的手臂紧了一下。
  “殿下,大尊,是用药的时候了。”帐外传来拓枝的声音,我不防被惊到了,脸上刚退下的火热又唰地一下烧了起来。未岷嘴角一弯,突然抬头在我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把我往外推:“师尊去看看暮暮吧,我这幅样子,暮暮就劳师尊多费心了。”
  他倒是非常了解如何分散我的注意力。
  “暮暮你好些了么?”
  “哥哥怎么样了?”
  我与暮暮同时开口。
  他们兄妹俩如此想着对方,我很欣慰。我把她按回床上道:“你哥哥他伤的比你重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你安心先把自己身体养好。”
  “哥哥他,精神还好?脸色怎么样?”暮暮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又问了一句,她平常没心没肺的,今天这般着紧她哥哥倒是难得。我细细告诉她:“脸色还是苍白的,毕竟失了那么多血,但是精神很好,他也很挂念你。”
  “哦。”暮暮今日不似以前活泼,有些呆呆的,我忧心地问她:“是不是犯困?犯困的话就再睡会,师尊在这里陪着你。”
  “啊,不,师尊去陪我哥吧。”暮暮的眼睛慌乱地眨着。
  “怎么了暮暮。”我奇怪地看她。
  “没有其实是,其实是我哥哥肯定想师尊陪着的。”暮暮的神色迅速恢复正常:“师尊,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些日子,我哥哥有多恐怖,他完全不是平时镇静谨慎的样子了,像失了心似的到处寻你,把四海八荒都吓到了,以为魔族又要开启大战呢。”
  “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了。”我再次诚挚地承认了错误:“幸好你们两个都没事。”
  “那师尊既然知错,可不可以对我哥哥好一点。”暮暮撒娇地搂了我:“哪怕一点点呢,师尊,那天我们都看到了,青帝他坏透了。你就把对他的情意,分那么一点点到我哥哥身上罢。”
  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东西,大人的事情少操心。”
  “师尊,我哥哥有什么不好的,求求你了。”暮暮软软地瞅着我。我最受不了她这个软软的模样,便起身道:“好了,我去你哥哥那里了,你乖乖的。”
  “师尊。”暮暮扯住我的袖子:“哪怕是,哪怕是装一装也好,就装着喜欢我哥哥,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也许,也许能让我哥哥早点好起来呀!就看在我们两个人伤的这么重的份上”
  今天的暮暮少有的胡搅蛮缠。
  回到未岷的寝殿,又看到拓枝及他的徒子徒孙们一堆人忙碌地进进出出。我冲进去,看到未岷脸色灰败,昏迷不醒。
  “只是伤情有些反复,加上药物有些刺激作用,无大碍,无大碍,一会儿就会醒转过来。”不等我问,拓枝忙解释。
  “可是我离去之时他还好好地,怎这么一点时间他的脸色怎么是这个颜色。”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他的脉息。
  而拓枝抢在在我前面探了一探,点头道:“应该马上就醒过来了。之前想是有大尊在,大尊乃混沌之体,只大尊的气息,便胜过世间一切良药。”
  我喜道:“对呀,我怎么忘掉了。我的血肉对于你们这些普通小魔而言是极补的东西。那给他喝一点我的血,恢复的会更快呢。”
  拓枝摇头:“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殿下现在太过虚弱,经不起这大补。大尊只需多陪在殿下身边,不要走开就是了。”
  “师尊,我没事。”说话间未岷已经醒过来了。但样子非常萎靡。我心中又痛:他平日里意气风发,何曾有过这个样子。
  拓枝忙叫人端了浓浓的药来。我上前想试试温度喂未岷来着,他却敏捷地取了碗一饮而尽,看着我愕然的表情,他讨好地笑了:“师尊,我把那个毛病改了。”
  这样无害又灿烂的笑出现在未岷脸上,还真是,还真是好看的紧。
  只是这样的笑,衬着他那灰败的脸色,愈发显得人憔悴。
  “这样的情形,会经常出现吗?”我问拓枝。
  “这几日,怕是这样,更坏的情形怕也有。”拓枝跪了下去:“臣无能。”
  “没事了,你下去吧。”未岷挥退他,又安慰我:“我没事的师尊,我感觉精神好多了。”
  我看他脸色的确好多了,虽然还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已远远好过之前的灰败色。
  “虽然苍梧原上沈碧伤你不轻,但也不至于这个程度,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去苍梧原之前就受伤了?”我问他。
  “那日去苍梧原,我本命令暮暮约束手下,不许跟来。怕的就是引起天族误会,不想她竟敢抗命不遵。”未岷避开了我的问题。反问我:“师尊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尊为何不与青帝讲清楚当年的事情?与龙吾魔帝的魔心血誓又是怎么回事?”
  我将这些日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不过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太多的曲折,就是简单说一下,也花费了大半日的时间。期间拓枝又进来送了一次药。
  “以前我总以为天族安享尊荣,碌碌无为。现在才知道,是我太无知了。”他的脸上有不安与愧疚交替:“师尊,未岷是不是很没用。”
  我摇摇头:“你才多大,能做到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是师尊无能,还把你和暮暮牵扯进来。”
  “可是师尊,青帝陛下他还不知道真相,所以才会与你为敌。师尊虽然说是因为他未曾认出你来,二则与龙吾魔帝缔结的魔心血誓也是个障碍,但是你等他等了那么久,你当真就这样放下了么?”未岷不等我回答便摇了摇头:“不,师尊,我了解你,你放不下的。去找他,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吧。我不想见你难过。”
  此时我极不愿意提及任何与沈碧的感情的事情,忙转换话题道:“你刚还说不想我离开,现在又在赶我走?”
  “知你安好,知你音讯,知你还记挂着我和暮暮,便是不能日日见着也罢。左右你总在我心里的。师尊,我还说了,我的执念都放下了。”
  我垂下头去,许久才道:“未岷。”
  “嗯?”
  “我宁可相信天族和我们相亲相爱永世为好,也不相信你会转了性子宽和大度起来。”我磨了磨牙:“师尊很容易骗吗?”
  未岷默了一默。
  “愈发长进了哦。”我伸手捏他的脸:“以退为进,以柔化刚,以虚打实,敢跟师尊用计了哦!”
  “师尊,凡人的俗话说太聪明的女人容易老的。”未岷把脸埋到我肩头:“太失败了,怎么办,师尊,都不照顾下徒儿受伤的心灵。”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俗话。”我忍不住笑了。
  未岷却许久没说话,我仔细一看,他竟睡着了。
  他重伤之躯,与我说了这许久的话,想必已是勉力而为了。
  我扶他躺下,看着他。他的睡颜安宁而轻松,不似平日严肃。我轻轻叹了一句:“你如此用心良苦,放在任哪个女子身上,都会是她引以为傲的福分吧。只是,师尊,终究不能够回应你的这颗心了。”




☆、伤(二)

  我感觉有些气闷,起身慢慢走出寝殿之外。
  风从静海吹来,带来大块大块的混沌云气。天空下着小雪,雪是穿不过混沌云气的,混沌云气沾满了雪,倒有些像人间的棉花糖。我随手撕下一块当帕子用。
  “姑娘小心。”一个男子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若是食下混沌云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转过身,眼前是一个凌厉张扬的少年。我想了一想,这人应该是漆雕世家的翘楚,叫什么倒记不得了。万年之前魔族那场叛乱人才去了十之五六。哥寒星当政后不遗余力地打击与他不合的势力,又去了余下的一半儿。未岷复位后虽励精图治休养生息,然毕竟时日还短,故魔族此时能拿出手的人才委实没几个——这也是为何那日苍梧原上除了未岷暮暮外魔族没有其他人可与天族对抗的原因——这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我都听未岷暮暮讲过,故此时能大略地对上号。
  我对他略一颔首。他看到我的面容后倒是一愣,迟疑道:“莫非,莫非漆雕灼今日有幸,您就是九煓大尊?”
  我含笑看了他不语。
  他立刻行了大礼。
  我倚了栏杆,淡淡道:“当真是极幸运,本尊这偶然出来一下,就能让你碰上了。”
  漆雕灼恭恭敬敬道:“不敢有瞒大尊,漆雕是向宫人打探了,在此相侯了一日,才得瞻仰大尊风采。听闻大尊归来,吾等后辈子民皆振奋不已,盼望一睹大尊天颜。漆雕狂妄,拔了这个头筹。”
  我扑哧一笑,道:“还真是够狂妄,够大胆,也够活络。也罢,你就替本尊捎句话给外面。”
  “大尊敬请吩咐。”
  “本尊的徒儿未岷和暮暮受了些伤。虽然乘人之危弱肉强食一直是咱们魔族的传统,不过本尊心疼徒儿,若是有存着这个念头的,且来寻本尊罢。”
  这漆雕灼毕竟年岁小了些,心思修养的不到家,听了我这话,那一脸恭敬便僵住了:“您是君上与公主的师父?”
  “我的话,可记清楚了?”我把威势释放开,冻结了漫天的雪花。
  “记住了。”漆雕灼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我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这种欺负小孩子的行为,一边装模作样走开。
  寝殿中未岷睡得深沉。我看着他,突然想,以前,我每日里在精火红莲里沉睡的时候,未岷是否也是这样看着我的?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百无聊赖,猜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何时睁开?
  想着,就忍不住用手指拨弄未岷长长的眼睫毛。
  不知不觉间,也睡去了。
  醒来时,又被挪到了他床上,他又在欢喜地朝我笑。
  我一边汗颜自己极低的警惕心,一边强作镇静:“有什么好笑的?”
  “是有极高兴的事。”他按住我不许我起身:“你知道吗,你以前睡着的时候,会在睡梦中喊风意。”
  我心中猛地一下刺痛,偏转了头不去看他。然他额头抵到我额头上,目光灼灼:“很久前的一天,我也记不清是多久前了,我又一次听到你唤他,本来是听习惯了的,可是那一天,我突然很羡慕很嫉妒他,看着你的睡颜,想着,总有一日我要让这个名字换成我的。”
  他突然伸出舌头,小狗一样添了我脸颊一下:“所以,刚刚我醒过来,又听到你的梦语,不是风意救我,而是未岷快走,你知道我有多么的高兴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甜蜜的话了。”
  但我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难应对的情形了,忙跟自己催眠,病中福利病中福利他亲娘他亲娘
  我叫人去找拓枝来,又服侍他洗漱进食。
  “我知道这乌鳞粥你不喜欢,可是它有益于生血,吃一点好不好,来,张嘴。”我殷勤劝他。
  他郁郁道:“按说受您伺候此等福泽天上地下我是唯一一个了。只是您这哄孩子的口吻实在是让人胃口大坏。”
  我纳谏如流,立刻改了:“未岷君,赏个脸尝一口罢,小女子感激不尽。”
  他这才含笑吃了一口,又夺过勺子喂了我一勺。我拿过勺子去继续喂他,他又要拿过去继续喂我,我翻个白眼,吩咐宫人:“再取一把勺子来。”
  他立刻负气地把我推开:“不吃了爷吃的是情调,情调你懂得么。”
  我忍不住笑了,把勺子递给他:“好,情调,那就请您让我再尝一尝这情调吧。”
  他笑眯眯地接了过去。
  拓枝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我们这么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当下便挪脚往回退。我已经瞧见他了,顺口打了个招呼:“拓枝来啦,过来一块儿吃点?”
  这诚然是一句极普通的招呼语,但放在现下的这个情形下,也诚然是有歧义的。我说出后立刻后悔了,便见未岷与拓枝的脸同时阴了下来:未岷是气的,拓枝是吓的。
  我淡定地吩咐一旁的宫人:“这么没眼力见儿,赶紧给拓枝大人上一碗。”
  拓枝结结巴巴道:“不,不麻烦了,臣下用过了,用过了。”
  拓枝给未岷检查伤势的时候我又被打发去看暮暮。
  暮暮倒比未岷恢复得好,脸上已经有血色了。我也喂了她一碗乌鳞粥,又被她催促回未岷那里。
  回去时拓枝已忙完了,告诉我未岷正平稳恢复中,又奉上今日的药,便告退了。
  未岷又是一口把那药喝个底朝天。我忙取了方帕子给他擦嘴边残留的药渍。
  未岷狭促道:“以前倒没发现师尊这么会照顾人,哎呀,该多生点病的。”
  我笑道:“知足了吧,这可是魔帝级别的待遇。”
  未岷眨了下眼睛:“不是青帝吗?”
  我心头倏然一痛,但还是如实地告诉他:“沈碧从来只有他照顾我的份儿。倒是以前的龙吾,每次受了伤,别的谁都不许靠近,只让我照顾。”
  “师尊,我突然想知道师尊与青帝的事情。”未岷道。
  “那些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我不是很记得了。”我低头淡淡道。
  但未岷今天很固执:“我想知道师尊所有的事情,一点也不想错过。”他又装了那无害又天真的样子哄我。我对这个样子的他没有一点办法。
  我想想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平淡如白开水一般的事情,偶尔有些甜蜜的事儿,又都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如何与他讲。想了又想,道:“师尊与沈碧初见的时候,还有些意思。”
  “那时我住在易天山上,有一天龙吾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考较我的修为来。这一考较愈发刺激大了,我跟他讲这一日与我生辰八字犯冲他也不肯听,拎着我就去了天界的天河——天河你知道的,里面有无数幻境,一个幻境就连接着凡界三千世界。他一甩手把我扔进一个幻境里,让我自己想办法找路出来。他还顺手使了个术,里面的三千世界虽然也有良辰美景繁华万千,然我却触摸不到,每日里只能如游魂般随风飘荡,那滋味比囚禁还难受。我也只好努力寻找出口。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世界的缝隙处,破开离去,岂料外面又是一个世界,破开一个,又是一个,寻寻觅觅,真真幻幻,差点没把那时还不经事的我逼疯。故而到现在那天河于我都是极恐怖的所在。“
  “后来我终于从三千世界中挣脱出来。因在那里面呆的久了,虽然出来了一时间并没意识到。只是迷迷糊糊地乱走,就走到了太液池那里,一头撞到了沈碧身上。”
  “沈碧与师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未岷催我。
  “他说”我垂下眼脸:“姑娘,可是迷了路。”
  “然后师尊就这样叫他给拐走了?”未岷不屑道。
  “主要是那之前我基本上没怎么出过易天山,见过的男子不过龙吾和他的几个手下,都是标准的我们魔族男儿,桀骜放纵的,沈碧与他们都不一样”我吞吞吐吐道。
  未岷摇摇头叹道:“龙吾大尊肯定郁闷死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就这么一眼让天族的小白脸勾搭去了,偏还是自己上赶着送过去的。”
  我举拳往他身上打。他立刻装了痛苦模样:“伤,我身上的伤师尊”
  我终究还是没忍心落下拳头。他倒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继续讲啊师尊。”
  “讲完了。”
  “没有啊,后面你们感情怎么进展的,继续啊。”
  “也没什么进展不进展。就他有空闲的时候来易天山,带我去四海八荒各处游玩,就这样了。”
  未岷怀疑地瞅着我,我笃定地点点头。他沮丧地叹一声:“败给他了。”
  “那师尊他有跟你讲过什么甜言蜜语吧,这个一定有吧?”他又问:“说来让徒儿学习学习。”
  “也没说什么啊。”我挠挠头:“只有一句,我一直记着。有一次去东海看潮,他指着千重碧波对我说,以后我们共造一个沈家,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就以此为堂号,碧涛,碧涛沈家,你喜不喜欢”
  说着,突然就想起了那时的皓皓明月,滔滔碧波,沈碧在风中翻飞的衣袂,清澈温柔的目光,以及听到这话突如其来的震撼与欢喜一直记着,记了九万年,也信了九万年,信这话终究会成真,信这世间会有一个碧涛沈家可是,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在眉间心上建了九万年,高不可攀的高楼,于此刻轰然倒塌。
  我原是喜欢隐藏伤痛的,比如九万年前剔魂析魄之痛,又比如沈碧的相见不相识。那样浓烈的痛,又无法化解,而日子总要过的,除了将之隐藏,还能怎样呢。
  而未岷,此世,此时,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他是故意的吧,故意与我提及旧事,让那些伤痛再隐藏不得。
  我无力地倚倒在未岷怀中,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襟,许久才止住自己的颤抖:“我不想讲了。”
  “嗯。”
  “你也不要再逼我了。”
  “嗯。”




☆、伤(三)

  我与他就这样静静依偎着,一直到韶光逝去,繁星满天。某个冒失鬼莽撞地冲进来,又大喊一声,莽撞地往外跑。
  “暮暮,注意你的仪态。”我挥一挥手,点燃一室灯火。
  暮暮从帐子后探探头,扑哧笑一声,蹦蹦跳跳走进来。
  “你怎么就敢下床了?你宫中的人都做什么去了?”我拉了她过来。
  “我来看看哥哥。”暮暮爬上床凑到未岷跟前盯着他猛看。
  “看什么看,死不了。”未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暮暮难得的没有炸毛。未岷以前常拿刮她鼻子做消遣玩,她却极讨厌,只是人小力单,反抗不得,等她大了,未岷也不敢惹她了。
  我忽然想起安初来,问她:“安初这几天怎么一直没见着?阿暖是她在带着吧?”
  “前两天她突然发神经,说是屡犯大错,无颜于世,自己把自己下到了大牢里,阿暖另寻了妥当的人照管着。”暮暮答道。
  我点点头:“想来是澹台秋水不再控制她了,倒省了我一重麻烦。”又跟暮暮讲了澹台秋水的事儿。暮暮啧啧称奇,道:“那还真不关安初的事,但看这样子,她自己倒很介意。”
  “无妨,等空了我去开导开导她。”我笑道:“明日把阿暖接回来吧,我很想他呢。”
  多日不见,阿暖又大上了一圈。然令人悲愤欲绝的是,他认生了。
  “他,他不让我抱”我看着缩在未岷怀里,背对着我的阿暖,欲哭无泪。
  “阿暖,那是你娘亲啊,才走了这么两天,怎么就不认得了。”未岷哄着他,把他抱给我,然他就是不肯,小腿乱蹬,不肯让我抱。
  “小心,别让他踢着你的伤口。”我透过横亘在我眼前的小身体的缝隙,对未岷道。
  语音未落,阿暖的一只小蹄子狠狠地跺在了未岷胸口。
  未岷抓住他的手一松,一线血丝汩汩从嘴边流了出来。
  “未岷”我被吓到了。
  他迅速地用袖子把那血迹擦掉,轻声道:“无妨。”
  拓枝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很快出现了。对我道:“按说不该如此的。我要给君上里里外外再做个大检查。大尊先带着王子出去散一散。”
  我不放心:“我留下来。总要我亲眼看了才安心。”
  拓枝脸垮了下来:“大尊这是不信任小臣吗?”
  “师尊,”未岷斜了眼看我:“那些伤有些伤的不是地方,你确定要看?看了可要记得对徒儿负责哟。”
  我挟了不情不愿的阿暖往外走:“好孩子,你最乖了,以后千万不能长成某人那么坏。”
  开的繁盛的花树下,我抱着那动来动去的小身体心惊胆颤的:“好阿暖,乖乖的,别乱动。”
  “大尊,王子喜欢花朵,大尊拿朵花逗他一逗。”照顾他的宫人为我出谋划策。
  “什么时候有这个喜好了。”我顺手摘了朵玫瑰试了一试,果然阿暖喜滋滋地伸出两只小手接了过去,因着这小小的贿赂,终于肯安静下来。
  我不由的忧愁地叹了一叹:“男孩子家家的,却喜欢这些个花花朵朵,以后长成个女气的性子可怎生是好。”
  语音未落,就见阿暖捧着那开的娇艳的花儿,张开樱桃小嘴,吭哧吭哧啃了起来,不下三五口,那花儿只剩下了只花杆。他抬起头,带着嘴边的花汁,朝我笑了一笑。
  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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