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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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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母后第一次来景泰殿吧?”我请她坐在了床沿上,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陛下不许我乱动,所以只好委屈母后陪着我在里屋说话了。”
太后眼里水光闪动,竟一副要哭的模样:“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哪里委屈了?唉,就是委屈你了啊!怪不得你那些天精神不好,原来……这女人怀胎十月,最是辛苦。尤其你这还是第一胎,一定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我笑道:“说来奇怪,前几天我还睡得天翻地覆,没想到今天一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就忽然不想睡觉了,精神也上来了许多。”
太后点头道:“这是正常的。想当初我怀着翔成的时候呀……”
我换了好几次姿势,一直都心情舒畅地听着太后从怀上翔成聊到保成出世,这期间的种种笑料倒也不少,全都被太后自己抖出来了。
说到翔成出生的时候,太后道:“我疼得喊啊叫啊的,都不知究竟用了多久才把这个孽子生出来。结果后来我刚一有了保成,就吓得天天问御医,会不会又是那样受罪。御医见我这般,就建议我打胎,因为怕上次的事故会演变得更大,于我于孩子都不好。我当然不同意了呀!先皇的孩子那么少,当时只有翔成和安平,我想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生下这个,所以我骂跑了御医。等我生保成的时候,居然比上一次更疼!这两个孽子,一个比一个狠,当年都差点没害死我。”
我边听边笑得前仰后合,直哎呦叫唤。太后自己也撑不住笑得眼泪直流。
又说了一会儿,太后见过了午膳时间,便又说了些怀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就要走。我邀请她一起在景泰殿用膳,被她推掉了。
“等你身子稍微能经得住的时候,我再来也不迟。反正我们都住在一处,只多走几步就到了,不必这么拘泥于一两顿饭。倒是你,可要好好的按照我和御医说的法子保养呀!”太后回去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点头微笑着应了声是。
母亲大人也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了宫里探望怀孕的我。而且她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来到的。
“咳,为娘就说,你这个精神实在不对头,却没想到皇帝女婿手脚这么快,这才多久啊就怀上孩子了,居然还一个月多了!为娘原以为依他们家里的情况,你至少要再过五六年才能怀上呢!”
我微窘,小声道:“这也不是他……”
母亲笑得狡猾,强行截断了我的话:“难道还不是皇帝女婿的功劳?哦哦哦,这个孩子不是皇帝女婿的?婧女,你胆子很大嘛!”
我几乎无力:母亲大人,您是怎么思考问题的呀!
也许是见了我的无奈,母亲终于换下了笑容,说道:“好啦,为娘不逗你了。那怀孕时期注意的事情,我想御医都会说明的,不过御医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呐,比如说吧,你最近是不是情绪不稳定了?这是正常的。要是想吃点什么,弄到了却又不吃了,这也是常有的。乱发脾气更是常见。但是你要控制情绪,这皇宫啊毕竟不是家里,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掌握好尺度最重要,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着你,也不要因为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而触犯了他——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千万不能与人置气。”
母亲大人怕我小性子使上来触怒了翔成,所以才会这么说。可我要是真的控制不住了怎么办?而且……我已经对当朝皇帝陛下又踢又打的了,这个……
我的心使劲蹦跶了好几下,最后回答道:“我明白。”
母亲盯着我半天,怀疑且试探地问:“你已经……对着……呃,发过火了?”
我用沉默来表示默认。
“唉……就知道你会像我当年一样……”母亲挫败地叹了一声,“那么乖女儿啊,为娘不求别的,只求你千万不要把咱们皇帝陛下的脸也打青了才好啊……”
我想,父亲大人当年一定被母亲大人打肿过脸……
怀孕初期
宫里断断续续的又有其他人前来贺喜。
见了几批人后,我就觉得劳累不堪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道喜,我总不能就把她们推在门外。可是,当东宫西院里的侍妾们也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顾不上考虑她们是不是真心来道喜的了。
那天翔成一下朝就回了景泰殿,见我坐在桌边发愣,有些惊讶于我怎么能起来得这么早,不过他还是喜气洋洋地说道:“今早大臣们上表庆贺,礼部集体上书请求为皇子拟名字。我同意了,就让他们挖空心思去吧,看那群老古董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而我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被西院又来贺喜的一个侍妾给吵醒了,现在心情正十分不好,于是气冲冲地抬头说道:“你怎么就能肯定这是个男孩子?我偏要生个女儿!哼,到时候你就能摆脱我这个疯婆子再去找你那些妃子们……然后就废了我算了!”
翔成脸上的笑容定格,半晌才从我的怒气中回神,皱眉纳闷地揽过我,问道:“我哪来的妃子?唉,怎么又生气了呢?虽然御医说孕妇情绪都不好,可生气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我没好气地哼了声,推开他,自己走回里屋爬到床上去了。耳朵却支得尖尖的听着他的动静。外间,翔成似乎喊进来了小福子,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接着翔成进了里屋。
我闭眼装睡。
翔成叹气,坐在床沿上,把我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抱住,无奈地说道:“是不是西院里住着的那几个女人又来对你说什么了?好了好了,不要生气,我明天就把她们赶出去。”
我哼了哼:“今天。”
“好好好,今天就赶走,今天就赶走!”翔成没原则地应着我的要求,又吻着我的脸,“别生气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满她们很久了,可我就是想逗你。我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却忘了你的感受……”
这不是理由!
我恨恨地偏头,狠狠地咬他的脖子,使劲地泄愤。
当天下午我就听到了小喜的最新情报。
翔成派了小德子去把西院里的侍妾们全都清理了出去,说是要为日后的太子空出地方,她们就不能再住在那里了。不过他也没有赐给她们别的宫殿去住,只说愿意留下的就可以在太后或是其他太妃的宫里干些小活,不愿意留在宫里的可以领了银两出宫,婚嫁自由。
我原以为会有胆大的跑来求我开恩,没想到守在门外的小福子说:“陛下给了咱口谕,凡是无端前来打扰娘娘养胎的,一律轰出宫去。”
景泰殿终于清静了下来。
——我才不怕人家说我善妒。翔成不封妃这事儿连太后她老人家都没表示什么,也就由不得别人来骂我。
怀孕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让人享受着马上就要成为母亲的喜悦,你碰碰他,他还不动,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在里面躺着。
但是御医告诉我,孩子现在很安分,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就会开始闹腾了,到时候想让他安静都不行。我惊奇地摸摸肚子,原来这里还住着个将来会很活泼的小家伙呢!
然而很快我就不觉得怀孕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了。因为一步入三月,我就进入了无休无止似的呕吐时期。我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边犯呕,直到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出来,也还是想吐。往往这个时候翔成最紧张,拍打着我的后背,时不时递上清水让我漱口。而我最常做的是在呕吐间隙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的时候,一巴掌把那茶杯给挥到墙角去呆着。
这个孩子很折磨人。除了孕吐强烈之外,我还被他弄得不想吃辣不想吃酸,不想看见任何与鱼肉有关的东西,补品更是全都不能近身,最多咽些青菜,还不能放太多的调料,见不得油腥也受不了甜腻——总之就是只吃白米饭也觉得恶心。
由是御医建议我一天多餐,每餐少吃,尽量避开想吐的时候吃饭。所以现在的我时时都有可能抱着饭碗在进食。
有一次母亲大人来了,正逢我在“少吃多餐”。她见状一拍手,逼着我硬是吃了不少苹果,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不管生男生女,都要多吃水果,要不小孩儿的皮肤会不好!当年为娘生小台的时候就吃了好多苹果,你看小台的皮肤多细腻!”
我哭笑不得。小台小时候脸是挺白的,但那不是因为像父亲大人么?而且最近母亲也抱怨过了,说是小台在外面奔波,都被晒黑晒粗了。这样的例子能当真?
小忧严格地按照御医的指示天天陪着我散步,在院子里活动。据说像这般每天小幅度的运动要一直保持到临产,这样才能在十个月后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免得孩子太大生不出来,到时候大人和孩子都受罪,又容易有危险。
我就这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走到了四月,走到了会试结束、殿试开始。
我朝为官有两种方式。一是三品以上官员推荐有才华的人,二就是科考。不过科考已被废除多年,如今刚被翔成恢复,年前才颁布的旨意。本来之前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藩王直接任命藩地内大小官员,但由于翔成已经顺利削藩,所以这个“藩王任命”现在就不予考虑了。
想当初小台还是被保成直接任命的,不过他与容可不同,即使小台因削藩而失去了官位,他也还是曾经的皇子伴读,又是太傅之子,翔成有理由直接赐他官位。而容可就大不一样了,他就算能洗清自家的冤屈,目前也只是一介布衣,唯有通过科考才能重新进入官员行列。其实他完全可以接受来自父亲大人或是保成的推荐,但他不会这样。我清楚他的为人——看似温吞实则坚韧,外加难以言喻的倔强和傲气。
听说翔成前段时间曾经命容可进过宫,两人密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翔成就发了诏书为容家平反。不过容家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受到诬陷,翔成没有解释,容可居然也没有再提过,反倒去准备起考试了。并且容可还因着此案而被翔成特别批准了直接晋级殿试。
记得那时翔成还问我:“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回答:“哦,没什么看法。容可这个人么……适合以后接替家父成为太傅,到时候如意和其他的孩子就多了一位良师益友了。”
我说了实话,翔成却为此给我摆了一天脸色看。
实在是懒得理会这个又抱醋狂饮的家伙,我径自与小忧在院子里散步。
第二天早上我孕吐的时候,翔成照旧轻拍我的后背,照旧端来了清水,我则照旧打飞了茶杯。
殿试这天中午,我正握着一颗苹果在啃,翔成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在我头顶亲了亲。我直接就把苹果核往后一甩,扔在了他脸上。
“你想把我们娘俩都吓死啊?”我一手扶着已经有些凸出的肚子,一手掐上翔成环着我的胳膊。
“呵呵,你这不好好的么,又瞎说了!”翔成似乎很高兴,喋喋不休,“婧女,你猜猜这回的状元是谁?唔,你肯定猜不准。这次我很上心地在挑选人才,那些年轻的学子也争气……我想以后我们的孩子会很轻松的……”
我探了探身,又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边啃边道:“看你这么得意的样子,我想容可也没考中状元。”
“你的容可确实没考中状元……”
翔成不改酸意地嘟哝了句,却被我揪住了一绺头发就势一扯,“再说一次小心我今天就把你轰回暖阁去睡哦!我都声明过这么多次了,你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我很生气很生气,你要体谅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嗯,你不要惹我。”
我的手劲可能不再像从前那样大了,翔成被我抓住了头发竟都不觉得疼似的,反握住我的手,笑道:“行行行,我不敢惹皇后娘娘生气,好了吧?”
我白眼一翻,继续吃着苹果,“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比听说了我怀孕还兴奋。”
翔成坐在我身边,说道:“这次上来的全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四十岁,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二十年后,咱们的孩子以后拥有的将会是一批正值壮年或经验丰富的臣子。而且这回我仔细调查了一下顾家,尽量避开了与顾家有往来的士子——我准备要慢慢断掉顾家的根了。”
我看着意气风发的他,闭上眼轻轻地靠在了他肩上。
其实我从来都不担心翔成在政事上有什么偏差。他是个有魄力的君主,什么事情都无需别人插手。我根本就不可能像当初辅佐先皇的太后一样帮着翔成处理政务,一是我没那个本事,二就是翔成压根不需要。
比如这次的殿试,这是已经被先皇废弃了二十多年后才重新被翔成力排众议地再次兴起的。我听说了,朝中不少大臣都认为不该急于恢复科考。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不过是怕失去了自己推荐人才的权力,这也就等于是失去了安插自己人的机会。
当年先皇废弃科考是因为科场舞弊过于严重,兼之又出了命案,为了安抚众臣,不得不坚决地废除了科考。现在翔成恢复了它,则是为了解决从先皇那里遗留下来的官员结党问题。
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想法,同样也都有自己的作风。我不是偏心,但我还是认为翔成的做法是正确的。
当年先皇废除科考也没见得有多大的好处,反而把朝廷弄得更难管制了。大臣们适度地结党没什么,要不然大家就没了共事的友谊了;可结党过度,那就会影响朝政,党派之间的斗争也容易威胁到国家的利益。所以废掉科考只会让天子门生更少、权臣门生更多而已。同时令天下读书人怨声载道,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就完全丧失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静了一会儿,翔成问我:“敏彦这个名字好听么?”
我懒懒地半挣开眼,“这名字是你手下那群大臣想出来的?还算不错……”
翔成动了动身,转而让我更舒服地靠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不,这是我起的名字。咱们的孩子不需别人起名。再说了,礼部老大臣太多,个个都保守得紧,我看他们八成要起上十几个俗名让我们扔也不是用也不是。”
我头顶了顶他的心窝,不满道:“说话注意点儿……我们家父亲大人也是礼部的大臣。”
翔成笑道:“国丈那是太傅大人,算不得礼部的人了。”
我又想了想,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诶?等等等等,我怎么听这个名字就是个皇子的名儿?要是小公主的话,不是要用‘安’字开头的么?你都没想想一个女孩儿的名啊?重男轻女!小心让我母亲知道了,你就……嘿嘿!”
翔成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谁说女孩子就不能用这个名字了?”
不得了不得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我在他怀里一个翻身,翔成忙伸手托住了我,“你干什么这么大的动作,要小心呀!”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要我怀的是女孩子,你怎么打算的?”
翔成一笑,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别的打算,就像男孩子一样养着。”
愣愣地看着他,我心里却怎么都分析不出他笑容背后的深意。我想他应该不会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我们所有人都抖上三抖吧……
表明立场
后来我才知道,容可殿试得了个探花,被翔成封为越刍丞,派到地方去做官了。这个越刍丞还是个新鲜的官位——那些刚从藩王手中得到的城镇都被安插上了五品官员进行有效管理。
好像有大臣反对让一个刚刚考中探花的年轻人去越刍当地方官,说容可没有阅历没有能力,但被翔成用一句“那么哪位卿家愿意去那里试试”打发得他们没了话说。
我听着就觉得好笑。容可之前就是越刍地方的藩王辅政,只不过是被保成任命的,所以不算中央官员。那些反对的大臣难道都忘了当初容可在越刍的经历了?
至于状元和榜眼……小喜打听过,榜眼也被分派到了地方去做了小官,而那状元则是一位姓温的男子,被翔成安排去了礼部,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主事。
朝中人素来都很清楚皇家对待状元的态度。状元们多半都是要到一些没什么大用处的地方去磨练磨练,去去棱角再消消傲气。是以,虽然状元及第的时候风光无限,但真正得到重用的反而都是榜眼探花等后面的进士。而状元郎要是想出人头地,那就只好付出可能会比同期更多的汗水来证明自己并非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比如说这个礼部主事,听起来官也不小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啥权力。翔成没把他分到翰林院去编史书就已经对他格外开恩,算是对他才学的一番肯定了。
我想可能是这位状元在殿试的时候表现不错,所以才让翔成起了栽培之心。
时至五月,御医们还坚持着每天请脉,我怀疑御医院的所有御医都至少来过十次了,几乎每个人都能和我混个脸熟、让我认个大概。其中最常出现的是薛御医和马御医。薛御医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老样子,我记得我四月底的时候才见到他。
而他的第一句话并非贺喜,而是解释他为什么这才来为我请脉:“娘娘,微臣按照娘娘的吩咐医治容大人的心疾,现下容大人受命上任,微臣就回来了。不过微臣肯定容大人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需坚持用药,即可痊愈。”
我心甚欢喜。不过却小心地没让翔成知道这事,否则他又要巨酸一把。
保持了每过几天就去看看如意的习惯,现在我只要能吐得稍微轻一些,就会去芊娘那里坐坐。长大了不少的如意最喜欢在芊娘身上站着,短短的身子向前不住地探,对我那已经凸出的肚子很有兴趣的样子,每次都非要摸摸不行——也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再像几个月前那么嗜睡,可因为孕吐仍旧有些厉害,所以整个人还是显得萎靡不振。
五月中旬的一天,我在偏殿逗如意玩。芊娘抱着如意,如意小腿扑扑腾腾,一个不小心就踢到了我的肚子。唬得芊娘连忙退开,脸上一下子就惨白惨白的没了血色,惊恐地瞪着我的肚子:“娘娘……”
我没事人似的挥手道:“无妨。”
可我刚说完,就觉得肚子像是被什么踢打了一下,接着有了翻滚牵拉的感觉。我也惊着了,两腿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好在我迅速地扶腰撑住了自己。
芊娘见我这样,更加惊慌,忙不迭地将如意放在小摇篮里,顾不得如意扁着嘴就哭,上来扶了我坐下,匆匆地就跑到外面喊了小忧进来,我听她又是慌张地派了人去请御医,又是找人去熬安胎药。
我受了她的影响,也紧张地抚着肚子,半天过去却发现竟然没事了。可我还没把一口气舒下来,就感到肚子里面再次有了噔噔的踢打感。
难道真是如意踢到了我的肚子,结果让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了?我心焦不已,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盼着御医快些出现在我面前。
来者薛御医,他刚一到,我慌忙就伸出了手腕。薛御医也被弄得有些紧张,小心地探着脉。半晌后,他顿了顿,问道:“娘娘,早些时候微臣曾经提醒过您,五个月后,小殿下会用自己特殊的方式与您打招呼,难道您忘了么?”
我一时无语,也赫然想起了他的话。薛御医和其他的御医似乎都有说过,一旦过了五六个月,孩子就会开始活动,踢踢打打的是正常现象。但我这次主要是因为赶得巧,被如意吓到了,还以为是如意踢中了我的肚子才会招来不适。
薛御医又语气温吞地嘱咐了些小事,才抹了把汗拎着医药箱告退。
我与芊娘互看了一眼,刚笑出了声,就又感觉到了孩子在我肚子里的扑腾。我忙停下了笑,心怀满满的感动——我的孩子在对我打招呼呢!
孩子过于活泼,每个时辰都动好几次。有时候会踢得我想弯腰,有时候却像是在一颤一颤的打嗝。好像在吃晚饭后运动得最厉害,另外就是凌晨。
我常在深夜把翔成踹醒,然后他就会睡眼朦胧地把我扶起来。我除了会孕吐之外,还能感受到孩子的踢打,这都让我无法安稳入睡。然而我不舍得打孩子,只好委屈翔成,让他天天都睡不好觉。每每我喊醒他的时候都觉得就是应该,我会这么辛苦,他负有最大责任。可是一旦我的难受劲过去了,我又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他日日上朝,还要批折子、见大臣,我晚上耽误了他的休息,他白天一定会疲惫。
一天晚上,我再次被孩子踢醒。
酸水泛上,我没来得及推醒翔成就一把抓起身边厚厚的巾子捂住了嘴巴。翔成怕我晚上会滚下床,所以一直都让我睡在床里。这样我就很难自己爬过翔成趴在床沿对着外面吐酸水。因而我在床内放了几块厚实的巾子,以防万一,也免得脏污了床铺。
翔成可能被我“呕呕”的声音惊醒了。他无声地起了身,缓缓地拂着我的背,等我稍微消停之后,问道:“好些了没?”
我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哭了:“翔成……你睡吧,别管我了……要不你从明天开始回暖阁去吧!”
翔成笑道:“咦?婧女平时不都是恨不得把我踢到宫外去才解气的么?今晚怎么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又整出了个惩罚我的方法来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就更难过了:“不是……我没有……我、我……”
翔成叹气,下床从外屋的小暖炉上取来了水,给我倒了一杯。天已经慢慢变热了,但翔成还坚持要在外屋放一个暖炉,就是为了晚上让我能有一杯热水漱口。
我捧着茶杯,却没了前段时间的蛮劲去甩开他的手。之前我实在是晚上被折磨得耐性全无,而且一看到他担忧的脸就会越发地暴起火气,也砸碎了不少茶杯。每次他都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再给我端进一杯水。他不假别人之手,每天晚上都亲自照顾我,而我却这么暴躁……
我还是想哭。
难道怀孕的人真的都像母亲大人说得那样“情绪化”?又想哭又想笑,还总是想发脾气。
对面,翔成端详了我好久后说道:“婧女,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得厉害?要不要宣御医来瞧瞧?”
我低着头捏紧茶杯,闷闷地说:“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对不起你。你是一国之君,本来就不该这么纵容我的,我故意折磨你,你还没怨言,我觉得自己好过分!”
却不想翔成这个没气质的家伙,居然在我深刻忏悔的时候笑出了声:“我本来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这点呢!怎么今天就有了感触,把我当成皇帝来看了,嗯?”
很难说是什么原因。或者他以前故意不让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皇帝,没有刻意表现出他是个掌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最高统治者,或者他隐藏了他的本性,只让我看到了他爱我的一面,慢慢使我忘记了他曾经有过的强硬和冷漠。
可惜就这么感性的时候,我胃里一翻,再次涌上憋劲儿,又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极度难受之余,我拼了命将手里的茶杯使劲地抛向翔成:“我这么惨都怪你啦!”
翔成粲然一笑:“这才是你的作风嘛!”
我只恨不得手上还能多出一个茶杯砸下他那满脸的笑意。
隔了一天,马御医来为我请脉。
他紧闭着眼号了半天都没有说什么,我的心跟着他眉间的褶子一起皱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开了手,说道:“娘娘,一切安好。”
我要是能相信他的话,我就真可以不用当皇后了。定了定神,我握紧拳头放在身边,尽量冷着嗓音说道:“马大人,您在宫中当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有什么还是不能说的呢?须知在我这里,不说实话的才是最容易受罚的。”
马御医冷汗都要掉下来的样子,连连告罪。我怀疑要不是我已经说过在我宫里尽可能避免跪拜大礼,他绝对会直接跪在地上给我看。
“娘娘,不是微臣不能说,而是……微臣不敢说啊!”马御医坐立难安,最后还是从椅子上跪到了地上,“您……您可能怀的是……是……”
我不耐烦地点头:“好了,我知你有一项本事,能诊出孩子是男是女。我听你这么说就能明白,我怀的是个女儿,对不对?起来起来,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马御医汗涔涔地起身告退了。
我看着他离开,摸了摸肚子,喃喃自语:“孩子,就算你是个女儿,也一样是娘的心头肉,你要好好地长大哦……”
翔成到了景泰殿后,我将马御医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他听过之后只是皱皱眉,问我:“这有什么差别吗?我不认为儿子就比女儿强。嗯,最好还是生个女儿……”
我别开眼,“你不觉得失望?”
翔成想了一会儿。然而就是他的迟疑,让我心寒了一半。
谁知他想完了之后居然说:“婧女,你不喜欢女儿?”
我抄起拳头就给了他一下,忿忿地说道:“胡说胡说!哪个告诉你我不喜欢女儿的?我就是想要个女儿!可是,可是……你是皇帝,又不肯纳妃了,要是我生女儿,对你来说就是不好的事情了吧……我不想……”
翔成拉过我,也不管是不是还能抱得住,就把我放在了腿上坐着,然后他一手捂在我的肚子上,笑道:“你就在烦恼这个?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样喜欢这个孩子。即使你生十个女儿,我也还是照样不会屈服于那群老古董,我不会因为任何事封妃——包括孩子。”
于是我终于被他感动得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但我还不忘表明立场:“你不是只能容忍两个孩子吗?我才不要给你生十个!好累!”
翔成扑哧一笑,说道:“确实,你要生我还不愿意呢!”
纠结之事
六月,我依然每天拖着笨重的肚子迈着八字步来回走动,不过走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天慢慢地变热,太阳光也毒了,又加上我两腿乏力、走不了多长时间就气喘,所以我就减少了走动时间。而且我的脚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以前穿的鞋子现在统统都穿不进去,只好让小忧派人又重新做了鞋子,我就这么穿着比以前大了许多的新鞋子,走路更不方便。
太后时不时会来看看我。当她得知了这是个小公主后,并没有表示不满,甚至还很轻松地说道:“哦女儿啊,我这辈子就想要女儿来着,多贴心!可惜,连生了两个孽子。我就看高太妃、李太妃她们两个都有女儿,养得真是开心,让我眼红……再说了,你们还都年轻着呢,只要能生,那以后的日子可长了,还愁整不出个皇子来?”
我琢磨不出这里面有多少是安慰我的成分,但太后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我想她大约是觉得翔成能有个孩子就已经算是不容易的了,至于是皇子还是公主,倒还真不在考虑范围内。
近几天来,我渐渐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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