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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未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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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云惊道:“你醒着?”

  幻火含笑点头,“我若睡着,岂不是被你暗算了?”

  “圈圈,你乱说什么?我干嘛暗算你?”绛云不满。

  幻火不回答,只是伸手,夺她怀中的葫芦。

  绛云见状,侧身避开,将葫芦牢牢护住。

  “丫头,你看,他心虚了。”梁宜带着笑意,如是道。

  绛云听到这句,也信了几分。她望着幻火,厉声道:“真的是你杀了童高功?”

  幻火闻言,神色却不动分毫。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邪邪笑意,道:“童无念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旁人,你难道要为了他,与我反目?”

  绛云听完,用力甩开他的手,起身退到一边,怒道:“你不是幻火!”

  幻火微微一惊,无辜道:“你说什么呢,我当然就是幻火……”

  “你不是!”绛云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幻火绝不会轻易杀人的。”

  幻火道:“真好笑,我不久前不也差点杀了卯符么?”

  “他说过,卯符不是生灵……”绛云道,“在他心中,助主人成仙比什么都重要。我说杀生会为主人增添承负,他嘴上虽不屑,但却努力收敛。不论他煞气多重,脾气多坏,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动手杀人的人!”

  幻火听罢,微微皱眉,“没想到,你一介妖兽,却也有这般剔透的心思。”

  绛云自然不理会那句夸奖,她带着怒意,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幻火在哪儿?!”

  幻火轻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幻火金轮能将所杀之物的魂魄拘禁,化其力为己用。那万千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我,自然是其中之一。”

  “你……”绛云似懂非懂,却知道他神情虽然轻松,却不是在说笑。

  幻火继续道:“幻火金轮本压制着所有精魂,只可惜,他心念动摇,反被我占了上风。如此而已。”

  绛云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梁宜冷声道:“跟他废什么话,快动手!”

  绛云望着眼前的人,心中的犹豫早已不见,她抬拔葫芦的塞子。幻火见状,抬手一挥,数十砗磲珠子凭空出现,每颗珠子都引了一道水流,缠上了绛云的手脚,更织水成网,将绛云团团围住。

  “妖兽,小王与你无冤无仇,不想伤你。你识相的,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别碍小王的事。”幻火换了自称的那一刻,语气里透了一丝威严。

  绛云自然毫不理会。她用力挣扎,试图脱出束缚。

  幻火的手指轻轻握拢,水网收紧,扼得绛云喘不过气来。绛云手上一松,葫芦脱手而落。幻火手指轻勾,水柱缠着葫芦,送到了他眼前。

  “好重的阴气,莫非是地府之物?”他垂眸,摇了摇头,“昔日普煞仙君杀妖无数,拘魂索魄,地府坐视不理。如今插手,真是可笑至极!”

  眼看他要动手毁了那葫芦,绛云心焦不已。梁宜却道:“丫头,跟着我念。”

  绛云并不多想,开口跟着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力魄!”话音落时,她就觉一股力道由丹田升起,遍行四肢。她猛然抬手,周身的水网瞬间被震开,她刚站稳便疾行而上,指甲化作利爪,攻向了幻火。

  幻火未曾料到她有这般变化,慌忙闪避。绛云旋身,一脚踢向了他手中的葫芦。

  这一踢力道非凡,幻火吃痛,葫芦脱手而出。绛云一跃而起,接住那葫芦。这一次,她二话不说,拔开塞子,将葫芦口对向了幻火。

  葫芦帝的那行八字辉光一闪,就见森森黑气从葫芦中喷涌而出。那黑气瞬间化作阴寒铁链,直冲幻火而去。

  幻火见状,退开几步,伸手一挡,砗磲珠子立现,化作盾墙,挡在他身前。然而,那黑气所化的锁链本是无形,无可阻挡。锁链穿透砗磲的盾墙,没入了幻火的身体。

  顷刻之间,锁链震动,黑气翻滚。幻火的周身青焰升腾,无数精魂自青焰中映现,嘶吼哀嚎。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精魂丝毫不怕那黑气锁链,反而争先恐后的拉住锁链,努力爬向葫芦。

  绛云看到眼前情景,顿生恐惧。精魂的煞气深厚,让她战栗不已。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丫头,喊童无念的名字,快。”梁宜急道。

  绛云紧闭双眼,大声喊道:“童无念!”

  那一瞬间,握着锁链的怨魂纷纷退却,一缕魂魄隐隐出现,依稀可见是童无念的身形。黑气的锁链一见那魂魄现身,立刻缠住他的手脚,将他往葫芦里拖。

  而此时,周遭的煞气和怨念愈发深厚,只见,那原本退却的无数精魂不再抓紧锁链,反而牢牢地抓住了童无念的魂魄,不让他离去。

  幻火见状,双目含怨,冷声说道:“休想……我们走不了,你也休想!”

  眼前这情势已是僵局,葫芦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绛云只觉手中之物猛然一颤,她睁眼看时,葫芦上的裂纹已有四五寸长。黑气从中溢出,全然不受控制。她正惊讶之时,葫芦发出了一声脆响,裂成了两半。锁链瞬间消失,幻火身上的青焰精魂连同童无念的魂魄也一并消失,再无踪影。

  幻火步履踉跄,连退几步,低低地喘息起来。

  绛云看着手中已成两半的葫芦,正不知所措。却听梁宜又道:“丫头,停你心念,身子借我一用。”

  “你……”绛云微微一惊,旋即点了头。她阖上双眼,平复心绪。只见淡淡光华自她身上溢出,待她再睁眼时,神情中再无畏怯,透着一丝傲然。

  她伸出手来,唤道:“兵魂招来。”

  话音落时,一颗兵魂珠现在她掌心。她握住珠子,轻轻一甩。兵魂珠化作一柄拂尘,挥舞之时,金光四溢,玄妙绝伦。

  幻火平下呼吸,抬眸看见这般样子的绛云,稍加思忖,疑惑道:“你……”

  不等他问完,绛云微微颔首,微笑道:“我乃上清派华阳观高功,梁宜。你体内的万千魂魄,今日就由我一次收尽吧。”

  幻火皱了皱眉头,打量了她一番,继而笑道:“好狂妄的口气。……说起来,小王方才也想到了一个新招数,正好拿你来试试。”他笑念,“鸿蒙天地开,万物皆有声。乾坤八音,律令招来!”他击掌,喝道,“坤音!”

  一瞬间,随那轰天声响,山神庙被一击震碎,化作了齑粉……

  ……

  但说此时,褚闰生和池玄将昌明、昌暒两兄弟送到大道上,便道了别,各自分道。

  褚闰生目送那二人走远,轻叹了一声。

  池玄却依旧一脸平淡。他转身,道:“回去吧。”

  褚闰生忙伸手拉住他,笑道:“别急啊,师兄。我们再去一次那地方。”

  “即便你去了童高功被杀之地查看,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池玄回答。

  褚闰生收了笑意,道:“我知道……不过,若不去看一看,我晚上睡不着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有蹊跷,特别是昨夜听了池玄的话后,这疑惑更深。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他无法控制。这般感觉,让他忐忑。只是,这样的心思,他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池玄却也不问,只道:“好。”

  两人不再多言,到了昨日童无念激战的林间小道。

  此地,原本绿树如荫,葱郁可爱,而如今,树木不是被拦腰切断,便是被震歪在地,花草凋零,一片狼藉。地面上更是布满丝线切纹,更有无数龟裂,似是再默诉那一战的惨烈一般。

  褚闰生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地上的纹路均整,似曾相识。他立刻想起,不久前,他也见过徐秀白的法宝“网元天纲”所布下的“天纲列阵”,确是这模样无疑。那就是说,当时对战童无念的,是徐秀白。而当他们一行赶到之时,弥天伞开,封却众人视力。以何彩绫的个性,这番举动,大概只是不想让他们介入太深。若是何彩绫与徐秀白联手作战,又哪来这闲功夫?这两人皆是自视甚高,背后偷袭之事,怕是做不出来的。

  童无念被水流凝成的刀刃自背后一击得手。凝水成刃的咒法虽然粗浅,但也不是人人使得好的。就刚才搬运尸体的情势,昌明和昌暒两人,对咒法之事,怕只懂些皮毛。他自己则没甚天赋,凝水虽会,却没能耐成刃。绛云也不必说了,压根就没见过她用咒法。剩下的,只有池玄和幻火了。

  当时众人视力被封,对发生之事一无所知。但褚闰生记得,当时,池玄就在他身边,而幻火却……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凉。幻火?会是他么?他克制自己不往下想,他甩甩脑袋,站起身来,道:“还是师兄说得对,看不出什么来啊。回去吧。”

  他说完,迈步要走,落脚时,却踩着了什么。

  他低头,就见脚下的,是一颗兵魂珠。他弯腰将珠子捡起,放在手心,但见那珠子光华尽失,裂纹满布,早已没了神力。

  “是童高功的兵魂珠。”池玄看了一眼,说道。

  “原来主人亡故,兵刃也会……”褚闰生叹道。

  “既是以自身道行育养的兵器,自然是心魂相通,同生共死。”池玄回答。

  褚闰生低头,看着手中的兵魂珠,不禁沉思起来。

  这时,地面忽然轻震起来。褚闰生抬头看时,就见一片烟尘升空,惊起无数鸟雀。

  “是山神庙的方向。”池玄说了一句,转身往回赶。

  褚闰生也不再多想,收起那颗兵魂珠,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自宝镜童鞋退场之后,我们迎来了新一代的道具配角:兵魂珠!

大家鼓掌欢迎~~~

宝镜童鞋作为装备是作者开放的BUG,但兵魂珠童鞋就不一样了,这是养成系的,全看角色的能力值了~所以,闰生弟弟,干巴爹~~~只要有恒心,圈圈要几个有几个!

'闰生:……'

咳咳,于是,绛云妹妹,你已经完全没有女主的存在感了……我看我还是改一下主角栏吧,我汗汗汗~~~

'绛云:= =???'

咳咳,于是,我最后要说……山口山果然让人荒废正业,大家不要去玩!嗯!

'那只:借口啊!混蛋!PIA飞!'
因缘 '四'
  褚闰生与池玄赶回之时,就见先前的山神庙早已化作齑粉,地面龟裂,深深凹陷,状况甚残。

  “乾坤八音……”池玄只看了一眼便如是道。

  褚闰生也依稀记起不久之前,也曾见过类似的情状。说起来,这招的名字是“坤音”。若不是才与昌明和昌暒道别不久,他必定认为是这两兄弟折返了。只是,事到如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施得出这招数?

  褚闰生正思忖,却听“绛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悦耳如昔,只是,多了逼人的锐气。

  “这也算是乾坤八音?真是笑煞人也!”

  只见“绛云”手执拂尘,腾身在空。她伸手一抖,浮尘洒落一片金光。

  褚闰生见状,已是惊讶不已,但看到下一幕时,他惊讶愈盛。

  “初学手生,果然没什么威力呢。”说出这话来的,自然是幻火。他唇边噙着一抹笑意,道,“还是用本来功夫得好啊。”他说完,抬手一挥,无数砗磲珠子悬浮,水流不知何处而来,飞旋盘桓。

  褚闰生看到这里,虽说是茫然占了上风,可心里,却也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他朗声,喊道:“幻火!”

  幻火闻声,眉峰微微一皱,转过头去。

  只那一瞬,褚闰生只觉得那眼神陌生万分。那是不可一世的高傲和深不可测的恨意。他满心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却听“绛云”开口,道:

  “好师侄,站远些。待我收拾完这妖孽,再与你解释。”

  “你是……梁高功?!”褚闰生恍然大悟。

  “绛云”颔首微笑,继而不再理会褚闰生,低头对着幻火念道:“天魂乃光,地魂为影。命魂住胎,七魄成形。魄灭诸形散,魂离万念消。急急如律令!”她话音一落,手中浮尘扬起一片金光,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幻火正要以砗磲引水抵御,身子却一僵,半分动弹不得。那金光落在他肩头,瞬间碎裂,却牵起一点点青焰明灭,一道道精魂竟隐隐浮出,欲随那金光离开。

  “绛云”浮在半空,朗声道:“童无念!”

  那声音落下,如惊雷一般震响幻火的耳膜,全身都因那声音战栗起来。他周身青焰忽燃,一个朦胧的身影自火中显现。

  褚闰生定睛一看,心头一紧。那身影,正是童无念。

  “绛云”见到他,轻叹了一声,开口道:“童师兄……”

  听到这一声唤,童无念的魂魄睁开了眼睛,望向了“绛云”。

  “绛云”的神色之中忽生哀伤,她低语,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复汝神识,还汝灵知。”她念罢这段话,温和问道,“童师兄……杀汝者何人?”

  童无念的魂魄开口,只听那声音飘渺虚无,却又清晰无比。

  “西海龙王二太子,睚眦。”

  “绛云”听罢,厉声道:“魄灭诸形散,魂离万念消。急急如律令!睚眦!”

  她话音一落,幻火的周身青焰顿灭,一道魂魄被金光缠绕,慢慢脱出了体外。但见那魂魄的模样是个纤细俊美的少年,黑发如瀑、唇红齿白。如今,他满脸写着难以置信,恨恨望着“绛云”。

  “不可能,你区区一介凡人,不可能比地府还强!”他厉声道。

  “无知妖孽。”“绛云”冷笑一声,斥道。

  眼看那睚眦的魂魄被强行拽出了幻火的身子,“绛云”的眉头忽然一皱,身形也虚晃了起来。

  她低声暗咒:“非我真形,这就是极限了么?”她说完,抬手一抖拂尘,将那无数金光收回,本来缚着睚眦的金光消失,幻火周身青焰又起,无数精魂哀嚎,似是不甘。

  “绛云”却闭目,口中念念有词,继而用拂尘一招。只见,那万千精魂中,童无念的魂魄化作了一道幽光飞离,落在了“绛云”掌中。

  “绛云”睁眼,微笑着吁了口气。而此刻,却不是她能放心之时。

  只见幻火周身,青焰愈盛,那万千精魂已然狂躁不堪。

  池玄见状,轻轻扣起了青灵诀,慢慢走上前去。

  “师兄!”褚闰生见状,心中发慌,忙上前阻止。

  池玄却似是打定了心意,丝毫不理会褚闰生。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一掠而过,挡在了池玄的身前,悠然的声音随之响起:“年轻人,你阳寿未尽,这么着急寻死干什么?”

  认出那人时,褚闰生微有些惊讶。还记得当初于小村之内遇见“回煞”,此人也曾出现,自称地府值日,名唤崔巡。

  崔巡回头,看了幻火一眼,叹道:“为什么又轮到我值日呢……”他转头,训道,“你们两个傻瓜,这万千魂魄,煞气怨念之深,区区一个‘收魂葫芦’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他说话之间,身后出现一黑一白两个童子。两人皆是脑袋耷拉,扁嘴欲哭。

  他说罢,又对池玄道:“年轻人,你天生罡气,净灵祛邪,的确有引渡魂魄之能。不过,这么大的数量,凭你那风烛般的身子,能渡几个?别白白浪费性命啦。”

  池玄听了这番话,眉头微蹙,似是不悦。

  褚闰生听他那一番悠然教导,心中已是焦急不堪。他开口,道:“既然值日大人来了,我们就放心了!我师弟被那些冤魂控制,望值日大人出手相救!”

  崔巡看着褚闰生,神情改了悠然,眼底有了深不可测的情绪。

  崔巡叹口气,带了笑意,对褚闰生道:“此法宝,拘魂索魄,扰乱轮回,历时甚久。你猜猜,我地府为何不管?”他也不等褚闰生猜,自顾自道,“一开始我也没猜到……原来,不是不管,是管不了。”

  褚闰生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懒得深究。眼前幻火的情况愈发恶劣,扰得他心焦。

  “没人知道这金轮中究竟封了多少魂魄,又一一是谁。”崔巡抽出腰间长幡,执在手中,略微停顿,又道,“再说了,这金轮的主人也不是凡俗之辈啊。”

  褚闰生听到这句话,心弦一震。

  “我入地府不久,也是才听说而已。”崔巡悠然道,“传说,有人杀妖无数,以法宝拘索魂魄,增加道行。最终肉身飞升,位列仙班。要想引渡这无数冤魂,没有比杀了那位仙家更快更有效的法子。可地府有律,不可妄动生灵。小兄弟,你说,我身为地府官员,该如何是好?”

  这番话入耳,褚闰生只觉得心中惶然,脑海里万念翻腾,一时茫然起来。

  崔巡见状,笑了笑,受执长幡望向了幻火。“不过,地府做事畏首畏尾,我也见惯了。我就不一样,我一向是能做多少做多少……”他眯起眼睛,看着幻火周身青焰沸腾,精魂已出现大半,他笑了笑,“时机正好。”说罢,他手中长幡一挥,一股阴风忽来,卷向了幻火。

  就在这一刻,褚闰生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他不可自抑地默念了一声:“金轮,形解。”

  随他那轻声一语,本被精魂环绕的幻火忽然失了人形,化出了金轮本相。轮身云篆一闪,竟让那金轮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崔巡大惊,上前几步,终是失了金轮踪影。他回头,看着褚闰生。

  褚闰生抬眸,轻轻一笑。这番举动,更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只是,他心底却清楚明白,非这么做不可。

  崔巡忽然笑了出来,“唉,自作孽,不可活。若非我当日玩心太甚,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也罢也罢。”他收起长幡,仰头对“绛云”道,“上面那位姑娘,你手里的魂魄给我吧,我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回去交差才行哪。”

  “绛云”闻言,轻轻落下,将手中童无念的魂魄递了过去。她垂眸,低语:“师兄一生行善修道,来世必然福泽深厚。”

  这时,魂魄出声,道:“莫回茅山,切记。”

  听到这句话,她不禁一愣,沉思起来。

  崔巡接过那魂魄,笑道:“好歹也救了一个,算是功德啊。是吧,梁宜?”

  这句话惹得“绛云”抬头。她笑道:“是啊。”

  崔巡摇头,“我说,你还是快些死吧。你这能耐,不做鬼差浪费了啊。”

  “绛云”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她说完,转身迈步,走向了池玄。

  池玄看着她,垂眸道:“梁高功。”

  “绛云”叹口气,道:“这丫头的体力被我耗空了,又受煞气影响,心绪全乱。你且好好安抚。”她说完,闭目。刹那之间,绛云软软倒了下去。

  池玄忙伸手,将她接在怀中。她呼吸紊乱,眉头紧皱,脸色青紫,满额薄汗,看起来甚是辛苦。她全身颤抖,战栗不止,显然受惊已甚。池玄也不知如何做才好,只得轻轻拍她的背。绛云慢慢睁开眼来,看到池玄,她咬了咬嘴唇,一语不发,伸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口。

  褚闰生看着眼前情状,也不知此刻自己该如何举动,便静静站在一旁。

  崔巡将童无念的魂魄收好,看了看那三人,继而对褚闰生道:“好自为之。”他说完,领着那两名黑白童儿消失无踪。

  褚闰生心中万般思绪纷扰,不禁有些恍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绪,转而带了笑意,走到了池玄和绛云身边。

  “天快黑了,我们找地方落脚。”褚闰生开口道。

  池玄点了点头,抱着绛云站起身来。

  褚闰生就见绛云转而揽着池玄的脖子,头枕着他的肩。她双眼微阖,较起先前来,气色已好了许多,想必是罡气之效。

  褚闰生移开视线,默默地在前带路。

  ……

  几人一路无话,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城镇。正巧赶在了城门关起前。几人进城之后,找了客栈安顿下来。池玄守着绛云,缓她煞气之伤。褚闰生在一旁也帮不上忙,静待了片刻后,便退出了房外。

  只是那一刻,他忽生了孓然一身的孤寂来。往日,他身旁总是热闹非常,他虽觉受用不起,可也不讨厌。如今的冷清,倒教他生了失落。他默默回头,看了那房间一眼。他站了片刻,出了客栈,在城内漫无目的地走着。

  心里,依旧是堵着。脑海里,崔巡的话一遍遍地响起:传说,有人杀妖无数,以法宝拘索魂魄,增加道行。最终肉身飞升,位列仙班。要想引渡这无数冤魂,没有比杀了那位仙家更快更有效的法子……

  ……没有比杀了那位仙家更快更有效的法子……

  他站定步子,低头沉思。既然普煞仙君杀妖得道,又以万千魂魄之力炼制了幻火金轮。主人身死,兵器理应随之而亡。可幻火却好好地活着,甚至,找到了他……

  这其中,似有什么东西微弱相连。他觉得自己明明知道,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他应该知道,若他是普煞转世,就应该什么都知道!

  他眉峰紧蹙,心头恼恨起来。

  这时,一阵阵欢闹人声传来,让他回过神来。他抬眸,就见不远处,是一间酒肆。时逢五月,夜风习习,最是惬意。不少人聚在酒肆之中,饮酒欢谈,甚是热闹。

  也不知是孤寂太甚,还是心有烦闷,他也不多想,迈步过去,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小二上前招呼,许是忙碌的关系,态度稍有些冷淡。他也不介意,心一横,点了半斤烧酒,几样小菜,更叫了一份酱爆猪肝,算是安抚自己。

  小二照例先上了酒,他也不急着喝,待到菜上齐。他挟了一筷猪肝,细嚼慢咽,继而苦笑起来。店家的手艺,自然不差。只是,比起家中的味道,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放筷,专注地喝起酒来。

  这是数月未尝的酒味。辛辣甘醇,烫进脏腑,似能将所有不快都烧尽一般。许是一人独酌,他喝了几杯,已是微醺。他索性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带着浅浅笑意,阖眸欲睡。就在此时,他的桌旁,响起银铃般悦耳的女声来:

  “喝酒吃肉……你是不想修仙了?”

  他噙着笑意,慢慢睁眼,抬眸望着来者,道:“仙子,在屋里打伞会长不高的。”

  站在他桌旁的,正是地仙何彩绫。她着一身绯色裙裳,衬得她愈发娇艳欲滴。无论她行至何处,都是手撑纸伞,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她听完褚闰生的话,抿唇而笑,“只是棚子下,算不得屋里。”她说完,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便皱眉摇头道,“浊酒粗醅,怎醉得了人?若是想解愁,我赊你几坛‘四神酥’,保管那些烦心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褚闰生坐起身来,道:“仙子找我,只是为了赊酒给我?”

  何彩绫放下酒杯,拭了拭唇角,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再来问一句,你当真不愿入我门下?”

  褚闰生无奈道:“都答了好几次了……”

  何彩绫眉头轻皱,“跟着上清派,与你又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看你的那个师弟,煞气愈深,再不拆伙,吃苦头的人是你……”

  褚闰生望着她,笑了出来。原以为她是恣意妄为、无所顾忌之人,可如今她特意走这一遭,却是为了提点他幻火之事。也是,当时弥天伞下,旁人视觉被封,她却知晓一切。之前被昌明、昌暒两兄弟误人做凶手,她并不辩驳,似是默认。如今看来,真是枉做小人啊。

  何彩绫见他笑,微恼道:“不领情就算了。笑什么?”

  褚闰生伸手托着下巴,眉宇间尽是温润笑意。他开口,道:“仙子,我总算知道你为何总想收徒弟了。”

  何彩绫闻言,笑了笑,“哦,你倒说说看。”

  “仙子是怕到了最后,这世上都没人能明白自己。”

  听到这句话,何彩绫微微一愣。

  褚闰生用十拿九稳的口气说道:“可若是将自己的一切倾囊传授给一个人,那人多多少少会明白的吧……”他说到这里,笑着摇头,“仙女姐姐,你这是杞人忧天哪。你看,你什么都不教我,我也能明白,是不是?”

  何彩绫怔怔地望着他,片刻之后,掩嘴笑了出来。“自作聪明。”

  “不是‘自作’,是千真万确的‘聪明’啊。”褚闰生笑道。

  何彩绫垂眸,道:“那既然你如此聪明,又有何事想不开,要一个人喝闷酒呢?”

  褚闰生被问到这里,笑容微滞,只是,他声音明朗轻佻,只道:“我曾在一天之内遇上两个人,对我说‘愿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可如今,他们一个移情别恋、一个下落不明。这事落到谁头上都要想不开的罢?不过,我酒也喝了,苦水也吐了,现在好多了。”他说完,站起身来,从怀里取了钱,放在了桌上,“仙子随意,我先告辞了。”

  何彩绫也站起了身,道:“你是当真想开了也好,故意敷衍我也好,我都是不在乎的……”她走上了几步,笑道,“不过,你只是凡人,喜怒哀乐都是常情。何必逼自己心如止水?修仙亦是,能好好活过一世,就是福分。何必求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褚闰生沉默了片刻,抬眸笑道:“对……”他吁口气,欢愉道,“其实吧,我有爹有娘有表妹,哪天真受不住了,大不了回家嘛!”

  他说完,转过身去,轻轻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何彩绫目送他走远,垂眸,自语道:“回家……”

  随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她的身影骤然消失。留下一众惊愕食客,惶然四顾。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本文到了第67章,我们的男主总算找到第二春了……我汗汗汗~~~

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闰生弟弟和彩绫MM是一对儿了吧。那是因为寂寞到一块儿去了!耶~~~

俗话说,男人失恋之后喝闷酒,就是勾搭的最好时机啊!

'闰生:……'
'彩绫:……'

下一章,进入池玄童鞋和狗狗的时间~~~话说,大家就忘了我又晚更的这件事吧~~~遁~~~
因缘 '五'
  十洲百年,绛云心底早已把凤麟洲当作了故乡。但这一次,她却梦见了大荒之地,梦见了金门山。那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于梦中更是模糊不清。但她却清楚地认出了,那山岩赤红,掩在山口的浓烟和火屑之下,漫山染着硫磺的气味。这一处炽热之地,却是她生身的故乡。

  记得,每到日落之时,全族便聚在山顶,待第一缕月光落下,腾身于空。那一刻,漫天红光,炽烈如火,迅捷如电。世人见之,皆以“流星”称之。

  也是这样一日,全族外出狩猎,却遇上了神兽辟邪,损了几名族人。翌日,全族倾巢而出,往西海聚窟洲……

  这一日,刻在她心上,烙进她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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