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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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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们!”齐流泠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们欠她一个人情,何况这个人救回来,对‘季幽商行’也有大大的好处。上次的盐票就是她出主意搞定的。官场里的事,关系网她可比我们要清楚。再说,她其实也和咱们源自同一个地方。”
  “你是说……她也由那场……?”齐流泠有些惊呆。
  “她应该说是……《曲卉小记》里说的那个‘后遗症’。”王随说得有丝神往,“当初这里是被匡造出来的,先祖们无辜地到了这里,是一个失误。后来这失误经过百年的累积,就形成了一个缺口,给心术不正的人钻了空子,就来了什么寄魂!也忒阴毒!”
  “这么说,当初天都之变时的谣传是真的了?闻家并没有说谎,她真的是……”
  “呵呵呵,还管他真的假的,什么都过去了不是?”王随淡泊地说着,随即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啊,齐奶奶,和你聊天真是幸福。不过我还有事在身,以后再来见你。”
  “呵呵,你这小子!”
  “奶奶要保重啊,我听说你府上那个过继的,似乎颇不简章单呢!”王随悄悄道了一句,也不说深,便转身一纵,瞬间没了人影,只隐隐传来一句皮话,“奶奶好好保养你美美的脸啊!”
  “这小子!”齐流泠嗔笑一句,回身步出禅房。桃居老人到底在哪儿呢?她想起湛儿,什么时候湛儿的病好了,也该像王随那般潇洒从容了吧。
  
  苏绵翼背着药箩子,转了几个山弯,有些泄气地往山下走着。既望岩这边的药并不多,即便有也不上等,只有些苍耳,但时令未到,也没有最佳之效。她缓缓走着,抬头看了看天,申半,日头虽已偏西,但这天还是热得很。她敛起袖子抹了把汗,想找个阴凉点的地方坐下来歇会儿。
  “太夫人!太夫人,您怎么啦!太夫人!”
  远远地,似乎传来几声疾呼,听不真切,却能让人感觉出那呼声中的惊惶与害怕。苏绵翼站起来,这么热的天,会不会是中暑了?或者被蛇咬了?她这么一想,脚步已朝那呼救的地方迅速赶了过去。
  才转过一个弯口,就见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围着一个躺倒在地上的华衣老妇人哭喊,对面好似也赶过来几个人。
  苏绵翼连忙奔到前面,只见那老妇人捂着脚踝,眼周发黑,口中舌根僵直,不能言语,而她的手足也直抽搐。糟了!定是被毒蛇咬到了,她立刻上前推开两名一直哭喊的女子,“先让开些!”
  “啊!这是被蛇咬的,这几天已经有好些人被咬了,都死了!”旁边有几个茶农说着。
  苏绵翼并不理睬,她蹲下身子,褪下老妇人的袜子,果见两个齿印,还细细地渗着黑血。毒攻入腹,片刻即死!这里哪来的那么毒的蛇?苏绵翼不及细想,便俯下头在老妇人踝部吸吮起来。所有人都傻傻地朝她看着,说不出话来。只见她吸一次,吐出几口黑血,直吸了五六下才抬起头。她朝四下里一看,刚好有些苍耳,嫩苗在日光下盈翠可滴。她一把采了些放到嘴里嚼着,同时含糊地说,“有没有酒?去弄些来。”
  仿佛众人至此才回过神,两个女子都手足无措地摇了摇头,急得又哭起来。倒是有个茶农马上道:“我茶园里就有,你等着,我很快就拿来。”
  苏绵翼点了个头,又抓了把苍耳子的嫩苗放入嘴里细嚼,同时,两根白得近于透明的手指也搭着老妇人右手关处,神情无比认真谨慎。
  果不多时,那茶农便拿着酒葫芦来了,“喏!给!”
  苏绵翼见身旁还有个茶农正拿着饭碗,便一把夺了过来,将口中药渣吐在碗里,将酒混入,匀了匀,便扶起老妇人,直往她嘴里灌。见她还能咽,苏绵翼心中一喜,便让那两个女子托着老妇人,她掰开老妇人的牙关,将整碗汁水都灌入她的口中。随后,便又将碗中剩有的药滓厚厚地敷贴在伤处,用手巾包好。这时她才舒出一口气,有些脱力地往地上一坐。
  众人见她宽下心来,不由自主地也松了口气,几个茶农老太已拍着胸脯直叫“好险,好险,菩萨保佑”之类的话了。
  待苏绵翼缓过几口气,却见众人都还朝着她直瞅,她不禁微怔,脱口道:“怎么还不送她下山去看大夫?这儿没什么药,这毒还没清干净呢!”
  “啊?还没好?”两个女子顿时又紧张起来。
  苏绵翼叹了口气,“我只是暂时帮她解毒,现在虽没什么大碍了,但毒素还没清干净,要快些找个大夫给开几付药,将残毒发出来才好。”
  “啊,哦,好,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两个人终于是定下神来,她们朝山下望了望,诚恳地朝众茶农揖了个礼,“各位大叔大爷,帮个忙把我家太夫人一起送下山。我们许府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各位的恩情,许府定当重谢。”
  “啊,是许家老太太哪!”
  “哦!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来驼老太太好了。”几个茶农一听是平州经常救济村民的许家,便都伸手相助。
  原来是许家那位太夫人。苏绵翼瞅了眼昏迷的老妇人,眉目清朗,眼线长而秀雅,鼻梁俏挺,虽是褶皱覆面,但风韵犹存。看来,那位大少爷的相貌便是传承自其祖母了。
  一群人哄哄嚷嚷地将老妇人送下山去,待两个丫鬟想起要问一下刚才施救者名姓时,那山腰处哪里还见得到人影?
  
  “噫!小翼啊,你怎么才回来?”豫婶见到方跨进大门的苏绵翼便一把拖了她过去,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不知道,刚刚典师傅被东家急急地接走了。听说太夫人去庙里上香遭蛇给咬了!”
  “哦。”苏绵翼一听典师傅已被叫去,心中一宽,慢慢卸下身上的药箩子放到一边。
  “哎!这天气热了,山上的蛇虫也多了,怪吓人的!”豫婶摇着手中的大蒲扇子,不经意地说着,也不介意苏绵翼的沉默。
  “那蛇不似平州会有的。”苏绵翼忽然轻声道了句。
  “什么?你说什么?”豫婶没听清楚。
  苏绵翼浅浅笑了笑,“没什么,想是山上多草木,没留心吧。”这毒性子极烈,一入肌肤便随血液直抵腹中,平州气候温润,多为阴毒湿毒,哪有那么烈的蛇呢?不知道典师傅知不知道。
  豫婶不疑有他,只是顺着苏绵翼的话往下说,“可不是?现在这天候,山上凡是活的都疯长疯长,哪里瞧得清呢!”
  是瞧不清,但草木茂盛处,一般少有人迹,怎么太夫人反以千金之躯涉如此之地呢?苏绵翼微微有些不解,但转瞬便抛之一旁,反正只要人没事就行了。而且山上多有人遭此之毒咬,应该将速解毒之法教于他们才好。
  
  “大少爷,太夫人已经没事了。”扶疏将饭菜布上小移几,推至床榻旁。
  许乐湛俊眉微展,容色却仍是带着三分忧虑,他轻抬眼,明晃晃似能瞧透人心的眸光一掠扶疏,看得她心中一惊。
  “真的,大少爷,听太夫人身边的芝儿说,在山上碰到了一位神医,先解了太夫人的毒大半,后来典师傅诊过也说无妨,只消开些清凉解毒的药吃几帖就好了。大少爷不必担心。”扶疏忙细细地又讲了一遍。
  “神医?”许乐湛低喃了声,随即开口,“这样一位许家的大恩人怎么不好好谢谢?”
  “呃,听说是没有名姓的,后来也未见着。”
  “那就去找,没有名姓总有模样,非找着不可。”许乐湛声音淡淡的,但眼睛却看着扶疏,扶疏连忙应声,“是,大少爷。”
  “就这两天里吧。”他又添了一句,轻轻拈起了筷子。
  “这,这两天……”扶疏微微吃惊,却一句也不敢回驳,“是。”大少爷其实是很给人压力的,虽然他从不呵斥别人,但往往只要看你一眼,便让你什么违逆的话都说不出口。
  
  “啊,师傅、大师兄,你们回来啦。”扁春藤接过戚键背上的药箱,向外吆喝,“豫婶,小翼,开饭了,师傅和大师兄回来了!”
  “哎。”豫婶和苏绵翼捧着饭菜在圆桌上摆好。
  “师傅,用饭吧。”武化给典央一块帕子擦了手。
  “嗯,”典央抬头看了看众人,“哎,大家都坐下吧。”
  众人入座,戚键有意拍师傅马屁,在席上道:“今天啊可多亏了师傅呢!太夫人这毒轻轻巧巧地便给解了。”
  “太夫人已经没事啦?”豫婶插了句口。
  “师傅出马,哪有不成的事?”
  “键儿!别胡说!为师虽然得开药铺,然于医道仍为刚刚入门,如此夸口,医家大忌。”典央放下碗筷,微微出神。
  “是。”戚键讪讪地应了声。
  “咦?典师傅,你在想什么呢?”豫婶见他神色间似有疑惑,不禁好奇。
  “嗯?哦,其实太夫的蛇毒是先我之前就有人给解了的,虽未尽,但余毒甚轻,不妨事了。我是在想那救命之人,当机立断,因地制宜,是医道中人才,如果能延揽至‘济人堂’……听说大少爷也正在找人呢。”
  “那也是靠师傅解毒才确保了太夫人的无事呀,用苍耳子解毒读过医书的人都知道……”戚键并不以为然。
  “是都知道,但那人能及时及用,可见于医道之娴熟。”
  苏绵翼无所谓地听着,只思量着那位大少爷的病体,一个下不了床的病人还有余心布置着找人么?或者是她看错了?十八年来,苏绵翼从未像现在这般费神思量什么人过。
  才吃着,外面忽然一阵热闹,“典师傅,开开门!开开门,有人要找小翼姑娘!典师傅……”
  “来了来了,别叫唤了。”豫婶子边回应边去应门,“这时辰了,难不成又有人得了急症?”
  打开门,却见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当先,“典师傅在么?我们是许府里的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我叫芝儿,她叫芍儿,特来拜谢恩人。”
  “呃,呃,典师傅!”豫婶讷讷了半晌,忽向里头忙唤。才一回头就见典央和他的三个徒儿俱走了出来。
  “典师傅。”两个丫鬟福了一福。
  “二位姑娘,不知……”
  “典师傅,我们已打听到施救太夫人的恩人就在府上,还烦请典师傅带我们姐妹二人见上一见,以表谢意。”
  “施救太夫人的恩人?”典央有些莫名其妙。
  “是,就是府上的苏绵翼,苏姑娘。”
  “啊?小翼?”众人都有些震惊,此时门外的李麻子忽然走出来说,“没错,就是小翼姑娘,两位姑娘形容着我就觉得是小翼姑娘没错。上次咱的水泻还是她给治好的。”
  “没错没错,老婆子的媳妇一天就通奶了,也是那闺女给说的方。”
  “小翼……”典央师傅随即唤道。
  苏绵翼见唤便走了出来,一照面,两个丫鬟相视一喜,双双上前磕了个头,“奴婢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
  苏绵翼顿时有些傻了,自她下山以后,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境。她手足无措地忙要拉她们起来,“不用不用,只不过是顺道而已,真的,不用如此的。”
  “奴婢主子想请恩人过府一会,还请姑娘不要推辞。”两丫鬟没有起身,仍是跪着。
  “好好,我去我去,我马上就去好了,你们先起来吧。”苏绵翼自然满口应承下来。
  “小翼……你怎么,你会医?”典央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苏绵翼看了眼众人,低低道:“典师傅,我,我曾经偷偷翻过医书,那天在山上碰巧就想起了这一节,就照着试了试。”
  “哦……”典央面露喜色,暗道好个好学上进的孩子,可造之才啊,呵呵呵呵。
  两个丫鬟一听如此说话,便临时起意,道:“那么就请典师傅一同走这一趟吧。”
  
  “大少爷,这事要不要书于二少爷?”一名家丁候在床榻边躬身问着。
  “夫人怎么说?”许乐湛捧了卷书,倚在床壁上。
  “夫人的意思是二少爷正谈着一桩大生意,还是不要告知了。”
  “也是,他远去陈州,奶奶也并无大碍,是不用写信给他了。”他放下书卷,单手揉了揉眉心,才道,“听说人找着了?”
  “是,夫人正在招呼他们呢。”
  “他们?”
  “是,说来也巧了,就是典央师傅药铺里的一个小姑娘,您也瞧见过,就是上次来的那位,所以这次芝儿和芍儿把典央师傅也请了来了。”
  是她?许乐湛眉目一动,当然对她记忆犹新。一身清澈纯净,但名字取得颇为不俗,寄予了建功立业的自许呢!“哦,那多会儿那儿完了,请他们过来一趟,我身行不便,但礼数还是要到的。”
  “是。大少爷。”那名家丁退下后便去回禀夫人了。
  
  “真是太谢谢二位了,尤其是这位姑娘,小小年纪便精于医道,前途不可限量哪!”许夫人贺氏晓帘优雅地啜了口茶,随手一挥,丫鬟立刻奉上几盘精致的小糕点。
  典央呵呵一笑,并不接话。苏绵翼只好开口,“谢谢夫人夸赞,其实我也只是自己看过几本医书而已,并不精于医道。”要说医术,她相信只有那个古怪得十年来也不曾说过话的老人才精通吧。
  “哦?原来姑娘还是无师自通?”贺晓帘满目笑意。
  “呃,呃,其实我是有师傅的,但也不算……”苏绵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那老人毕竟一句话都没跟她讲过,也没有让她拜师的意思,而且以他的医术,她实在不敢高攀。
  贺晓帘却以为这说的便是典央,只不过是偷学,还未正式拜师吧。于是她转向典央,“典师傅也算是自己人了,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
  “夫人客气了。”
  “典师傅啊,既然苏姑娘天分极高,又有功底,我看不如就正入了‘济……”贺晓帘才想说什么,却有家丁进来在耳边说了几句。贺晓帘一听,微诧,“他是这个意思?”
  “是。”
  “那便过去吧,晚了他身体不好。”贺晓帘应了声,又笑着转向二人,“典师傅,苏姑娘,小儿想见见二位,他身子不好,典师傅也知道,就请苏姑娘移步……委屈苏姑娘了。”
  “夫人太客气了。”苏绵翼与典央站起身。
  “青笔,带路。”
  “是。夫人。”
  
  “大少爷,人到了。”
  “好。”许乐湛整了整衣衫。
  这是苏绵翼第二次看到这个病弱的大少爷,他半坐在床榻上,靠着床柱,似是气弱,然看去却更似闲适与从容,苏绵翼奇怪这世间竟有人像他这样生病生得天经地义的。
  “大少爷……”
  “来了啊,坐,坐啊。扶疏,上茶。”许乐湛温温雅雅地笑着,如春风沐人,风范天成。
  “大少爷近来的咳好些了么?”典央是大夫,一出口即问病况。
  “嗯,好些了。”许乐湛说话间朝苏绵翼一瞥,见她神情默然,一时倒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据方才有人回禀说,典央诊治时无意中说过奶奶的蛇毒并非平州所有,如是外来的,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纵蛇害人。且怎么那么巧就让她给碰着了呢?上次还听典央说她不懂医道,是这次才会的?亦是早就有了却一直藏着?
  “这次真是多亏了苏姑娘了,不知苏姑娘师从何人?”
  “我并无师傅教从。”苏绵翼答得简略,仍将心思放在室中这一脉极淡的香气上,这香味比上次来时淡了些了,可是其劲却渐至缠绵,拖得愈久恐怕愈难解除。
  “哦?无师?”许乐湛眼一挑,细长的丹凤眼敛着深光向她看去,细密如针。
  “是啊,我不过是看过一洞医书而已。”苏绵翼随口答着,并无隐瞒。
  “一洞?”什么意思?许乐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疑,眼前这个小姑娘神情坦然,眸光纯净,并不似奸狡之徒,然观其行止,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修养。如果出自名门,又岂会甘居于一个小药铺里当个帮工呢?他还是不放心。
  “大少爷,近来清晨即起时也没有咳嗽么?”苏绵翼忽然问了句,惹得典央与许乐湛都朝她看过去。
  “有,就在清晨即起时有。”许乐湛神情转瞬变得非常专注与认真,“怎么?”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低头思索的苏绵翼。如果所有的情况都照着另一条路子去想,一切或者也可以解释。她是个真正藏而不露的医者,只是医者,别无机心。
  “哦。”苏绵翼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典央等得心急,不由问了声,“小翼,怎么了?”
  “没什么。书上说清晨即起,人毛发舒张,大少爷又营卫失养,可能会有咳嗽,应证一下而已。”苏绵翼说得理所当然,却让另两人都有些失笑。
  许乐湛暗叹自己接二连三的看走眼,忽然转出个念头,她既然懂些医道,不如就安排在府里,就算有人想动手,她也可以挡一时之变。如此想着,他便斟酌着开口:“苏姑娘,你在药铺里帮忙,不如到许府里来,也省得事事都得麻烦典师傅亲赶一趟。你意下如何?”
  典央一听,这意思显是想让苏绵翼到许府里当差,虽说药铺小帮工的月俸与许府里有些差别,但当个下人这也太……典央心里有些替苏绵翼不平,“大少爷……”
  “典师傅不必担心,苏姑娘是奶奶的救命恩人,许府上下都不会亏待她的。”许乐湛瞧典央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但大少爷毕竟是大少爷,话一出口,自是容不得别人推三阻四。
  典央还是面有难色,他瞧了瞧苏绵翼有些不解的眼神,顶了一句,“小翼,你怎么说?”
  苏绵翼皱眉看着许乐湛,有一些犹豫。要替他解毒,留在近旁自是最好,但一陷在许府里,就不如在药铺里能看得多,学得多了。可是……“好。就留在许府里。”
  许乐湛满意地笑了笑,朝典央看了眼,道:“青笔,告诉夫人,我把苏姑娘给留下了,照看太夫人,月俸八两银子。”
  “是。”
  “典师傅这回放心了吧?”
  “呃,大少爷客气了。”典央见并未亏待苏绵翼,也就不再坚持。许府里善待下人是出了名的,而且又是照看太夫人。这孩子心细又懂些医术,照顾老人倒的确再适宜不过。
  “朱墨,你随苏姑娘回去收拾东西,今夜便过了府吧。”许乐湛随口吩咐。
  “是。大少爷。”
  一切就这么定下,干脆利落,苏绵翼坐在车上时仍有些疑惑,这个病弱的大少爷办事怎么样也和他这个人搭不起调。


第四章



  “咦?你是?”齐流泠醒来第一眼便看到坐在床头正替她诊着脉的陌生面孔。
  苏绵翼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放入薄毯里,掖好,就像本来就是要替她掖毯子一样。她微微笑着,带着十分的安抚的意味,“太夫人,我是新来照顾你的,我叫苏绵翼。”
  “苏绵翼哇……”齐流泠还是缓不过神来。
  “太夫人,先喝药吧,你昨日被蛇咬伤了,这是典师傅开的药,喝了再睡会儿就没事了。”苏绵翼温温和和地说着,齐流泠纵是仍摸不着头脑,但在这样细婉的嗓音里,心却稳稳地定下。
  喝完了药,苏绵翼将药碗摆开,又替她抹了嘴,“太夫人,我是大少爷吩咐过来照看你的。”
  这一句说罢,齐流泠是彻底放下心来,虽不知孙子是何用意,但只要是孙子安排下的,她都放心。她轻轻笑了笑,“我又不是三岁娃娃,还要那么多人来照看,真是……”虽是嗔怪,然言语之下又杂了祖母对于孙儿孝心的欣慰与骄傲。
  苏绵翼不由一笑,破颜而出亮色让齐流泠看得有些怔愣,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你说你叫……苏绵翼?”
  “嗯。”
  苏绵翼,苏绵翼,湛儿为什么要留下她呢?
  
  “湛儿,你把芍儿给送去乌州的本房了?”齐流泠的身子已大好了,此时正坐在孙儿床头轻问着。
  许乐湛捏了捏手腕,随意道:“苏绵翼是奶奶的救命恩人,当然由不得任何人随意支使。”
  齐流泠笑嘻嘻的,“湛儿哪,你好似特别看重这个苏绵翼呢!”
  许乐湛闻言抬头朝自己的祖母看了眼,“奶奶的恩人,我自然特别看重了。”
  “哦?是吗?是因为我么?”齐流泠问得别有深意。
  “是呀,如果是因为我自己,我会更看重芍儿。”许乐湛的语气忽然就没了随意。
  “芍儿?你是说她也牵进去了?”齐流泠收敛了笑意,面色转沉,毕竟,芍儿十岁进府,一直照顾她,总有八九年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这般。
  “不,孙儿什么也没说。”许乐湛笑了笑,那种温润如玉的暖意瞬间止住了齐流泠的感伤,“孙儿的确很看重苏绵翼。”
  “呵!你这个人!”齐流泠笑骂他一句,明知他是有心宽她的心。“小翼懂医术,我看不是师承典央。”
  “哦?怎么说?”许乐湛有些意外,难道说她还有其他背景?典央说他是在平岩捡到的她,当时的苏绵翼看去就快饿死了,而且半年多来,也未看出她懂什么医道。
  “我有时睡梦里经常会觉得有人的手指搭在我右手尺关处,时轻时重,这分明就是典央诊脉时的感觉,但又稍有不同。而每当我睁开眼来,总见她把我的手放入薄毯里,仿佛不经意。后来我便觉得自己的头颈不再酸了,腰也好了许多。”
  许乐湛深思了会儿,“那你近几日吃过些什么?”
  “没什么呀,不过是吃了些水产海鲜,其他也没什么。”
  “菜色是谁配的?”据他所知,有食疗也可治病。
  “呃……这个,好像是小翼吧。”
  “唔。”许乐湛忽然像是意会到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齐流泠见他不说话,有些心急起来,同时又有些暗恼,这个孙子太聪明,实在太不好拐了!“湛儿哪,你看,她会医,不定医术比典央还好,要不安排到你这儿,一则让她瞧瞧你,另一则你也试试她的底?”
  许乐湛暗叹一气,并未说话,却是拿眼直瞧着齐流泠,直到她被瞧得心虚起来,“奶奶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这是不好认的一句话,认了一定会被他给打发,而直说的话,她不敢确定孙儿的心思。“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
  “奶奶!”许乐湛有些微愠,“您也不想想,我这么个身子,那是害人家!”
  “可是,可是,谁也没说一定治不好呀?她懂医,不管怎样也是个机会不是?你怎么肯定她一定不能医好你?湛儿,试试好么?就试试……”齐流泠说着,眼圈不禁红了。
  许乐湛长叹一声,闭上了眼。齐流泠眼见他这样,心中一喜,一切都交上上苍去安排吧。
  
  是夜,齐流泠看书的眼神时常朝苏绵翼瞟去,烛光里她的柔和的侧脸,线条婉转,盈盈有晶莹之色,玉润之泽。这丫头长得真是不差哩!
  苏绵翼轻轻剔着药末,当然知道齐流泠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辗转不去,但她本无甚好奇心,于此时亦是安若无睹。
  “小翼……”齐流泠低唤了声,又有些犹疑。不知为何,她对苏绵翼总是有着一种极微妙的敬重,即便她一直是安静又淡然的。出身不凡!这是齐流泠心底下的定论,但看其随和,又不顶像,让人费解。“小翼,你,呃,你愿不愿意……”
  “嗯?”苏绵翼轻扬起脸。
  “你,咳,我是说,咳咳。”齐流泠忽然有些支吾起来,毕竟是她单方面决定送她去湛儿那儿的,万一她不愿意……
  “太夫人有些咳嗽?”苏绵翼眉一敛,起身走到她身旁细看脸色。
  “呃,没有没有!”齐流泠连忙否认,“我是说,你愿不愿意去照看一下我那孙儿……我是说,你的心细,又懂些医,他久病在床,常年吃药,没一个你这样的人在身边照看,我,我想……”
  “好。”苏绵翼听明白了意思,很干脆地回应。
  “好?”齐流泠惊讶于她的果断,竟似寻思了许久才得的一个机会呢!她细瞧着苏绵翼的神色半晌,渐渐有些惊喜起来,试探着问,“小翼,你看湛儿的病还有望治么?”
  苏绵翼见问一呆,随即沉吟了会儿,才缓缓道:“麻烦。”
  “麻烦?”齐流泠又是欣喜又是不解。不是无望,只是麻烦,只是麻烦!
  “嗯。”苏绵翼点点头,又想了半天,重新开始剔药末。
  
  “大少爷,该喝药了。”苏绵翼将药碗捧至床前,对着还未掀开的纹帐道。
  嗯?许乐湛诧异地掀开帐帘,今儿的药怎么来得那么早?自己还未起呢!“是你?”
  苏绵翼朝他点点头,也不挂起帐钩,直接将药递给他,“大少爷上次说清晨即起仍有咳嗽,这药便得趁热喝。”
  许乐湛一手挂住帐钩,一手接过药,谢了声,“麻烦了,扶疏呢?”
  “扶疏姐姐给太夫人叫去了。”苏绵翼盯着他的药碗,神情似是监督。
  许乐湛瞧着她,微抿唇角,喝了口药,却差点吐了出来,“怎么那么苦?”
  苏绵翼无辜地回他一眼,“药中有黄连,白菊,自然会苦些。”
  许乐湛不抱希望地朝她身后一看,果然是没有凉水与砂糖。看她的神情并不似能放着他不喝的样子,许乐湛叹了口气,认命地一闭眼,一气灌尽才吐出一口气来。整张脸皱在一块,他感觉到她奇怪的目光,“怎么?”
  “我以为你吃惯了药的。”苏绵翼将空碗放于桌上。
  “从没那么苦过的。”而且也有扶疏准备着凉水漱口与砂糖调味。
  “以后要多练练了,会有更苦的。”苏绵翼轻轻一笑,日后若是补元,还得用灵芝,这本是极苦的。当然红参也是行的,只是药力不如,便舍了不用。
  许乐湛生平第一次怔愣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师傅,这是昨晚小翼送来的方子。”扁春藤将一张方子交给出诊回来的典央。
  典央接过一看,缓缓点了点头,“嗯,止咳平喘,兼顾清凉理肺,不错……只是药量略微有些重,咦?怎么没加甘草呢?这有黄连,又有白菊,是苦极了的……”
  武化在旁插嘴道:“大师兄说了的,但小翼说甘草无用,就没配进去。”
  典央叹笑一声,“这孩子,饶是天赋过人,终究还是欠缺经验。这药哪有人喝得下去?对了……这药……这药莫不是给大少爷喝的?”典央由失笑渐至惊诧,药方是开得对的,但大少爷……他这般金贵,如何喝得了这种药?唉,明日看来得去许府一趟了。
  
  许乐湛是在早膳过后才知道自己早上吃了次冤枉,对着典央的关心与勉强克制的好奇,他哑然半晌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吭声。
  典央以为他是恼了,连忙劝说:“我回头就与那孩子去说。这孩子经验少,难免出点乱子,但方子是极恰当的,很细心。”
  许乐湛似就要答应下来,临口却又改了,“甘草一事你与她说便是,只这方子,往后但凡是她开的,就照着她的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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