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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宫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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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慈寿宫,她已经住了数十年了。似乎就是当年当皇后时住过的宣德殿,似乎也不像这里投她的缘。不必看那满宫的莺莺燕燕,不必在别人的算计中过日子,她永远都是于云端中俯视那些比自己年轻几十岁的女子,自己永远置身事外。

自从掌管朝政之后,宫里的纷争,她确实渐渐淡然了,兴许,这就是地位的差别。想当年她刚刚入宫的时候,可还不是青涩得四处受骗,甚至还险些丢掉了性命?好在有英宗皇帝……对了,她那个死去多年的丈夫,为什么她现在竟然有些记不清楚了?他不是有一对剑眉,不,应该是八字眉……她确实记不清楚了,她已经老了,已经快要死了。

至于那些儿孙……那都是些不省心的人,随他们去吧!

“太皇太后!”

猛地听到这个声音,太皇太后微微睁开了眼睛,见傅海拈着银针站在她面前,她遂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有办法。那你们就照法施为吧!记住,至少要四个时辰,一定要让哀家撑下去!”

徐莹看了旁边面如土色的傅海一眼,随即便在床榻便单膝跪了下来,又掀开了太后身上的锦被,轻轻扶正了她地身躯,然后朝傅海打了个眼色。此时此刻,尽管傅海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上前去。手中一根根银针迅疾无伦地插向各个穴位,而旁边的徐莹则配合着再一根根银针上迅速捻动着。等到一大把银针扎完,他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太皇太后。这银针之法虽然可以保您四个时辰之内精神奕奕,但这种激发潜力的法子却没有办法做第二次。倘若有所不测……”即使徐莹往日都是直来直往惯了。这个时候也忽然有些犹豫。“只怕太皇太后失了这支撑,就很难挺下去。”

“哀家地身体哀家自然知道。既然恩科和制举都已经完了,夙儿也已经真正上手,哀家自然没什么放不下的。这老天爷要收人,难不成还能人力挽回不成?”太皇太后轻轻吁了一口气,原本一直缺乏血色地脸上忽然泛起了健康的红光,看上去显得格外诡异。“傅海不便出席朝会,呆会你就站在哀家身边,以防不测。”

前殿之中,奉诏而来的各部院大臣全都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交头接耳,却不敢高声,个个的脸色都异常严肃。太皇太后一人独掌朝政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从英宗皇帝晚年开始,这种情况便延续了下来。尽管如今是长公主监国,但谁都知道,崔夙背后完完全全是太皇太后地影子。现如今,那尊似乎谁都不可撼动的大佛,终究还是抗不住岁月么?

“鲁公,依你看,皇上离亲政至少还要十几年,中间可会有变?”

鲁豫非的身边围着好几个大臣,不是他昔日的门生弟子就是朝中老友。虽然这个声音极低,还是让其他几个人异常警惕,甚至有人不觉用目光去瞟不远处的崔夙。

“不管是否有变,如今都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对于时下各式各样的议论,鲁豫非自然是廖若指掌。但是,他位在首相,倘若轻易表示态度,那么,很容易引起朝中更大的动荡,因此,他立刻用最严厉的目光瞪了那个发话地中年官员一眼,“太皇太后危在旦夕,这种时候,自然是保证朝堂无事,至于那些有的没的,想都不要想。”

崔夙自然不知道那个小圈子当中已经发生过一次争论,站在陈诚安面前,她所能看到地就是对方眸子中那股无论如何掩饰,也挥之不去的怅然。想来陈家昔日那么一个大家,如今幸存于世地也就只有陈诚安这一支。太皇太后再这么一倒,陈家就真地靠山全无了。

陈诚安虽然不是什么省油灯,但是独自面对一切的压力,年老地他迟早会力不从心的。

“长公主,陈家日后便要倚靠您了。”陈诚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低沉,却听得出几许斩钉截铁的味道,“我教女无方,以前更是多有得罪,还请长公主看在一脉相承的份上,今后多多照应。朝堂上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力周全。”从陈诚安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并非第一次,但是,崔夙这一回却听出了更多的凄惶。没有了太后,陈家便犹如无根浮萍,再加上当今皇帝和陈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不由得陈诚安不心生疑虑。此时此刻,她身边并不止陈诚安一个,还有徐肃元等人。而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些,足可见陈诚安的心意。

“陈相放心,治国当以文武之道,就算翌日皇上主政,也绝对会记得这一点。陈家之中还有后起之秀,你也不必过份操心。到了皇上需要选择太傅的时候,我也会竭力选择天下贤良,让皇上从小便循着正道。”

刚刚说完这句话,崔夙便看见侧门那边出来了几个宫女,遂向身旁众人打了个眼色。须臾,便听得一个小太监高声叫道:“太皇太后有旨,诸位正殿朝见!”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四章 当断则断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四章 当断则断 太皇太后正位御座,众人朝见礼毕,几个有心人便看到太皇太后面色红润,不觉全都在心里犯了嘀咕。历来君上有恙,真假难辨的事也曾经发生过,此时此刻,暗自骇然的人不在少数,全都怀疑起太皇太后的所谓重病是否属实。

毕竟,这些时日能够获准进入慈寿宫的不过崔夙等寥寥数人,就连宰相鲁豫非等人都未曾允准。倘若太皇太后真的没病,那么岂不是……

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太皇太后就知道大多数人都在想什么。果然,很少有人想到她是色厉内荏,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在假装。很好,只要是这样,那么,她的雷霆手段就不会遭到多大反抗了。

“兵部尚书冯万深,吏部侍郎蔡准!”

忽然听到太皇太后亲自点出两个人的名字,大殿下头顿时有些骚动。而被点名的两个人在愣了一愣之后慌忙出列,诚惶诚恐地弯下腰去,心中连连叫苦。

“哀家病倒的这些天,你们两个很有能耐啊!身为六部重臣,一个月告假的日子居然有十几天,你们当的什么官,管的什么事!”太皇太后猛地用手一砸扶手,声音更是提高了一倍不止,“指望哀家早死是不是,不把镇国长公主放在眼里是不是?既然是养病,你们怎么还有时间会见官员,怎么还有时间和朝廷亲王和那些国公眉来眼去!”

“哀家是老了,是不中用了。但是,诸卿如果记性好的话。应该还记得哀家上次说过地话!至少有一件事哀家是不会忘的,那就是杀人!”

再一次重重捶了扶手之后。太皇太后终于淡淡地道:“冯万深,蔡准,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在这里再站着了!”

虽说这一次没有再声色俱厉,但是谁都能听得出那话里头地刺骨寒意。所谓的回去。只怕不到一天就会有禁卫拿人,若是流放岭南只怕还有回圜余地,但若是直接编排一个罪名处死……太皇太后用这种法子杀的人,难道还少么?

见两个昔日同僚如同活死人一般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拉出去,大多数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原本想出来求情的崔夙在心中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两个人地行径她也不是不知道,能够在那种时候就心存侥幸的人,只怕在万一有事的时候更加指望不了。救了这样的白眼狼而让太后最后一次强撑白白浪费,那就太不划算了。何况。这并不是计划之内的事。

由于这一变故,众人自然而然地噤若寒蝉。接下来的一连串人事措置便没有任何人反对,横竖便宜的都是剩下来的这些人。太皇太后足足说了一刻钟方才停下了话头。然后又环视了众人一眼:“皇帝如今还小,但再小也是皇帝。诸卿当初读书的时候。应当全都读过春秋左氏传,既然如此。君君臣臣地道理不用哀家再挑明了!既然没事……”

听到太皇太后起了这么一个头,崔夙立刻站了出来。这是当初早就说好的事情,但是,当群臣听见崔夙说,早日正位任贵仪,并册封已故永乐公主为永乐长公主的时候,全都大吃一惊。再看太后阴沉地脸色,谁都认为这一次只怕崔夙也难以讨好。“任贵仪出身微贱,这皇太后之议哀家还没死,用不着再议。至于永乐……当初因为她是舍身救父而死,孝行足可旌表,所以哀家才破例封她公主,陪葬陵寝,这已经是额外的加恩,若是册封了长公主……”

“若是册封了长公主,天下人便会更知道孝行可贵!”崔夙立刻接上了话头,郑重其事地下拜道,“自从我朝太祖以来,便一直以孝治天下,所以才能让天下宾服。如今永乐公主节行天下皆知,不旌表何以为天下楷模?请太皇太后三思!”

“迂腐!”太皇太后晒然一笑,忽然仿若自语仿若取笑地冷哼道,“只怕别人未必承你地情!也罢,此事哀家也不便驳了你地面子,就准了你,但仅此一回下不为例。治国之道,并不是一句孝道就能够解决的。”

一句准了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地同时,又在心里起了疑惑。紧接着,太皇太后少不得又是一阵告诫,到了最后,六部官员和大多数其他中枢官员便纷纷退出,只剩下鲁豫非陈诚安等寥寥数人,显然是还有事要吩咐。

而等到大门重新关上,太皇太后便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哀家用过多年的人,无论品行或才干都是靠得住的。那两个人且不去说他,就是朝中也还有作祟的人没有消停。北疆战事在即,哀家不愿意在内里大动干戈,各位身为宰辅重臣,便须多多用心了。”

这样的官样文章,鲁豫非自然领头答应,而接下来的几句话却让他们全都愣在了当场。

“这几天要请诸卿直接住在外朝了,无论是拟诏还是下达都需要从各位那里过手,再加上还有其他很多事情,也许要各位日夜轮班。”

住在外朝?

此时就连崔夙也直接愣了,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她却接到了太后意味深长的目光,思量再三只得按捺了下来。而鲁豫非一帮人虽然全都是一片糊涂,但这种时候也只得满口答应。等到齐齐出了慈寿宫,却不免面面相觑了起来。

太后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夙儿,你记住,心肠该狠的时候就要狠,千万不能因心慈手软而坏了计划。”在崔夙充满疑问的目光下,太皇太后面上的笑容愈加森冷,“哀家还有两个时辰,但外头的事情,约摸已经做起来了。你过来,有几条我一定要嘱咐你!”

夕阳渐渐落山,在天空映下血色的残红。落日之下,深宫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五章 形单影只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五章 形单影只 夜晚的皇宫显得格外幽静,白日里恢宏高大的宫殿,此时却在月光下投出大片大片的阴影,带来了一种更加凝肃凄冷的气氛。无论是外朝还是内朝诸殿,除了御花园之外,向来不种大树,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行刺。而到了夜间,那一队队巡逻的禁卫也渐渐多了起来。

崔夙简直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心情出了慈寿宫,往日向来驭下宽和的她头一次声色俱厉地驱逐了那些侍卫和宫女,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在那冰冷的青石地上。十天之内,所有的政令将一改之前从宣政殿下达的惯例,全部从慈寿宫发往天下。

但是,这一切都是表象!那个让群臣畏之如虎的人,那个镇压朝堂最重的一尊佛,已经不在了!而且,她居然还不能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悲伤,因为她还要配合已经不在的太皇太后演最后一场戏!

她实在没有想到那一刻会来得那么快,前一刻,太皇太后还在拉着她的手追忆往事,而后一刻,那双刚刚还温暖有力的手却一瞬间变得冰凉无力。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眼睛变得涣散无神,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从她的手中滑落,眼睁睁地看着那最后一声叹息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口中。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没有那个可以在疑难时提供建议的老师,也没有那个在伤心失望时安抚慰藉的外婆,无论从血缘还是从亲情,那个待她最厚爱她最深的人,已经撒手西归,从此之后阴阳永隔。

“外婆……”

她仰首望着深蓝地天幕,只见一轮如弯钩一般的残月散发着阵阵清冷地光辉,而在它四周,赫然是一颗颗璀璨的繁星。天上飘着不少乌云,无论残月还是繁星都时不时为乌云掩映。清辉和阴影交替笼罩着大地。

崔夙终于止住了那种激荡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即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把脸,但依旧能够感觉到眼睛的红肿。刚刚她在慈寿宫门口大发雷霆的一幕应该有不少人看见了,只怕不消一晚上就会有消息传遍全城,说是她受到了太皇太后地申饬。

这不就是太皇太后的目的么?即便是已经过世了,也要用肩膀为她分担最后一点担子,这样的偏袒和护持,天下间又有谁能够办得到?从始至终。她就一直是太皇太后唯一偏爱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她都是得天独厚的。太皇太后从来没有放过手。从来都没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徐徐从阴影中现出了身形。她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十天。倘若不能在这十天之中让所有的事情纳入正轨,那么。她只怕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此时,正好有一队禁卫巡视而过,看到忽然窜出来的崔夙,众人全都吓了一跳,甚至有几个新补入地年轻人抽出了腰刀。好在领队的中年禁卫眼睛极好,一看清人便立刻厉喝了一声,随即一马当先地跪了下去,其他人随即恍然大悟,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长公主!”

崔夙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撞见巡视的禁卫,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便微微点了点头:“都起来吧,既然职责在身,你们继续吧!”

众人起身之后,那中年禁卫看到崔夙孤身一人,不觉有些担忧,连忙建议道:“长公主,是否要卑职等人护送你回去?”

“不用!”

这一次崔夙地回答斩钉截铁,随即不耐烦地转身离去。看到这一幕,一群禁卫不由都愣住了。直到几乎看不见人,方才有人小声嘟囔道:“以前似乎没看见长公主那么凶的!”

“废话,换作你被太皇太后训斥一通,你会不会不高兴?”内中一个消息灵通地禁卫冷不丁插了一句,见旁人全都看着他,他立刻闭口不言,直到包括领队在内地其他人纷纷催促,他这才不情愿地解释道,“听说太皇太后今天召见诸位大臣,长公主似乎在某些事情上和太后顶了两句,之后又单独留了下来。看长公主这架势,自然是挨了训斥!”

要说平日有人没事拿这些话出来胡说八道,众人一定不会相信。但刚刚他们确确实实看到崔夙心情不好,因此信的人倒有一多半。而领队见情况不对,连忙喝令众人重新上路巡视,心底却同样存下了一个大疙瘩。

一天之内,镇国平安长公主遭到太皇太后申饬地事就在整个宫里传了个遍,那些早已没了权势和倚仗的先帝嫔妃个个心中称快,面上却一个都不敢表露出来,难得串串门的时候还少不得各自叹息两声。而借由几个来往外朝和内朝的小太监,这消息也渐渐往朝廷官员中间传去。加上有两个昨天正好去过慈寿宫的官员口风不紧,一时间,崔夙昨天的两个提议全都被人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原兵部尚书冯万深和吏部侍郎蔡准双双罢官和流放岭南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噤若寒蝉的同时,不少人也纷纷打听起两人的罪状,在诸如贪赃枉法私泻机密等一大堆罪名的下面,赫然有狂妄自大这一条。琢磨这其中的含义,许多人自然是心有所悟。

而与此同时,鲁王府中却陷入了一片欢腾。原因很简单,就在这天一大早,永乐公主进封为永乐长公主的旨意终于下达,对于一直锲而不舍试图做成这件事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鲁王李隆昌破天荒地连连喝了三杯,这对于成为废帝之后发誓滴酒不沾的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天可怜见,永乐,父皇还是替你做成了一件事!”

站在窗前,李隆昌喃喃自语地将杯中美酒洒落在地上,脸上除了深深的哀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六章 神秘莫测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六章 神秘莫测 在外人看来,大病初愈的太皇太后从慈寿宫发出了一道又一道诏令,而慈寿宫内部的太监宫女也同样都是提心吊胆。这两天太皇太后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暖阁之中样样事情都是徐莹料理,但凡有什么小差错则是一顿申斥,因此谁都不认为崔夙挨骂有什么不正常。

然而,在外殿等地方一片忙碌的同时,暖阁之中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太医院院使傅海从早到晚就坐在那里发呆,至于徐莹则手底不停地在一大堆诏令上盖章,根本无暇去管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人。

“徐尚宫……不,徐大人,我会死么?”

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徐莹手底一停,随后疑惑地转过头,见傅海的一张脸已经有些变形,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点担当都没有?倘若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呆上十天,有谁会没事要你的命?你是我举荐给太皇太后的,应该知道长公主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傅海闻言脸色一变,却没有任何松一口气的模样,而是盯着徐莹一动不动。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徐大人当初虽然举荐了我,可从奇书网来都没有对我说那么多话。长公主固然是不会下杀手,但你从来办事都不会拖泥带水,只怕是长公主会放过我,你却不会放过我吧?徐大人,我说的对么?”

思来想去。为了最终大计,她还是低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一旦出事。你家中老小的性命便全都难保!”

“我当然知道!”傅海一口顶了回去,眼神中射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可是,如果我现在不做什么,那么到头来我家里地人也一样不会活命!横竖都是一个死。我干脆拼了!”

他言罢一举左手,带着一抹森亮的寒光往徐莹颈部疾刺而去,那势头又准又狠,根本不像是初手。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徐莹方才骇然发觉,自己竟从来没有发觉,文文弱弱地傅海竟然有这样的本领。

铛…………

一声轻响,这雷霆万钧地一击最终还是被挡了下来。惊魂未定的徐莹举头望去,只见一个人赫然捏着傅海的咽喉。渐渐收紧了右手。见此情景,她几乎本能地叫道:“留他一命!”

“他要取你性命,你居然还要我饶他一命?”那人终于悠悠然地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阿莹。你刚刚可是差点没命了。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挑个可靠人!”

徐莹只瞥了他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见傅海犹如死狗一般被他扔在了地上。她不得不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机关算尽太聪明,一步走错则步步错,眼下她要怎么补救才能够挽回傅海的死而带来地损失?这一位往日那么聪明,怎么今天就偏偏这么冲动!

“凌叔,你实在太冲动了!”虽说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责怪道,“此人还有用!”

“你不过就是要一个医术超群的大夫而已,天底下的名医多的是,哪里需要这样一个没用的软骨头!”来人正是凌亚,他满不在乎地往四周扫了一眼,目光在榻上僵硬的太后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才沉下脸问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够做成那件事?”

“有了傅海就是五五之数,当初我之所以把他举荐给太皇太后,正是因为他的针灸之术乃是太医院第一,就是我也不过略胜他一筹。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去哪里找寻名医?”

面对徐莹咄咄逼人的质问,凌亚却只是晒然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下子徐莹彻彻底底呆住了:“你地意思是说,你懂得针灸?”

“我那点水平也许可以给自己治治腿疾,但是要帮你就不成了!”凌亚很是坦然地一摊手,见徐莹面露恼怒,他便笑着解释道,“夙儿在槐树巷的家里头正好有一个名医,那小丫头虽然刚刚出师下山,医术却实在不错的。话说回来,论辈分,她还得称呼你一声师姐!”

“你是说……若若她下山了!”

徐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地耳朵,等到凌亚再一次确认,她方才渐渐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的不是惊喜,而是深深地恼怒:“我走这条路是因为没法子,若若是师傅最疼爱地弟子,凌叔你怎么能让她牵扯到宫廷这种是非之地来?你知不知道,倘若出了差池,我自身难保不说,就是她也会受到牵连!”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小丫头她自个卷进来的。再说,她是个有福气地人,不会那么早死的!”

凌亚不由分说地一摆手,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该知道,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那个人。否则,即使契丹兵退北疆,镇北军也成功收回,夙儿更掌握大权,却仍旧会存在未知数。那个人当年的仇恨可以说是倾尽五海之水也不能洗刷干净,即使他和夙儿有那一层关系,未必一定会罢手。说起来我和夙儿的母亲当日何等交情,如今却得算计她的爱人,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若不是凌叔你,太后也未必能够定下这样的计谋,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只能看机缘和天意了。”

尽管最不相信天意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徐莹此时还是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一直避讳的那两个词。忽然,她又想起了梁若如今的落脚地,忍不住问道:“若若怎么会在长公主府?”

“谁让那丫头撞上事情的概率那么高!”凌亚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公主府如今都是铁卫,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她应该是和昔日服侍公主的沉香一起回来的,大概和这件事有点关系。话说回来,这一次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能不能一起解决,就得看你的手段了。”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七章 惊风失神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七章 惊风失神 “王爷,既然为永乐长公主争来了名份,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没错,在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我们不妨暂时隐忍,到时候再伺机而动,必定能够一举功成!”

“长公主毕竟年轻,在很多事情上没有经验。再说了,朝堂当中因为她是女子,不少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要有机会,就是左相鲁大人,也未必会真的支持她!”

“王爷重归大宝,指日可待!”

耳边是一干幕僚的阿谀奉承,但是,李隆昌却一直有些神情恍惚,仿佛那些往日最最期盼的事如今都不再重要似的。打从昨天晚上从一股难言的惊悸当中醒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昏昏噩噩的情绪中,竟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清醒过来。

“王爷!”耳边一个突兀的声音让李隆昌不禁浑身一激灵,等到抬头看时,他却发觉身旁只有一个贴身服侍的小太监,并没有其他人。此时,他方才想起一群幕僚都已经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交结大臣的交结大臣,如今都不在身边。

“小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旁边那小太监从刚刚开始就发现李隆昌神思不属,只是他明白李隆昌的个性,因此根本不敢贸然打扰,直到发现李隆昌的精神头实在不对劲,方才乍着胆子叫了一声。此时见李隆昌没有发怒,他不由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回禀王爷,已经是二更天了,是否要奴才去传朱姬过来?”

“不用了,今晚我一个人睡!”略顿了一顿,他又额外嘱咐道,“告诉他们把灯全都灭了,看到那么亮的灯。我睡不着!”

对于这般古怪的要求,小秦却不敢违逆,慌忙弯腰称是。及至将李隆昌安顿好,一群婢仆便个个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漆黑的屋子内没有任何一点声音,李隆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薄薄地锦被似乎把他整个人都死死缠住似的,散发出一种让人窒息的味道,最后他只得将整床被子都掀在了一边。直到辗转反侧了大约一个时辰,他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父皇。父皇!”

“你看,这是我抓地蝴蝶,是不是很漂亮!”

“父皇。你放心,即使别人都不当你是皇帝。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父皇!”

“父皇。哪怕永乐还有一口气,都一定不会让人伤了你。除非是我死了!”

朦朦胧胧之间,他只看见眼前浮现出一张活泼可爱地笑脸,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似乎仍然一如既往地发亮。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几乎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但双手只是碰触到了那团影子,一切就烟消云散。正当他极度怅然的时候,凭空却出现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是你违背了约定,父皇!还我命来!”

“我是不得已的!”李隆昌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么惊慌过,他想要转身逃跑,但是,整个人都像被绳索困住了似地,根本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惨白的脸靠了过来,眼看着那双枯瘦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脖颈。最后,极度的恐惧终于压倒了一切,他用尽了最大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王爷,王爷!”

他猛地睁开眼睛,见床前站了好几个惊慌失措的侍女,登时觉得脑袋一阵恍惚…………是做梦么?没错,一定是做梦,永乐是那样可爱懂事的好孩子,是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又怎么会忤逆不孝地来向他讨命?是了,一定是他思念永乐过度,一定是这样。

正当他松了一口大气地时候,冷不丁看到几个侍女的后面,赫然站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那形象竟然和他刚刚梦中一模一样。那五官轮廓赫然就是他永生难以忘记地,而那双清澈的眸子,此时此刻正充满讥诮地望着他。

这不可能,永乐早就死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在了床榻地角落,簌簌发抖地看着那张记忆当中地脸,当那个人越过其他几人走到了他的跟前时,他终于再也难以掩饰心中地恐惧,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随后一头栽倒了下去。

李隆昌的昏厥顿时让在场的侍女手忙脚乱,谁都没有注意到刚刚是否有多了一个人或少了一个人,只顾着去叫管家。等到一阵忙乱结束,大夫匆匆赶到,诊断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是惊风失神之症,若是一个不好,只怕就要变成疯癫!

这下子鲁王府的所有幕僚全都惊呆了,所有人忙前忙后这么久,就是为了翌日能够凭借从龙之功登上高位。倘若他们的主君李隆昌真的疯了,他们的所有心血岂不是白费?因此,几个年长幕僚坚决不信,一面把这个大夫留在府中不许外出,一面又吩咐人去请京城所有的名医。

然而,名医会诊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大街小巷就几乎同时传起了鲁王疯癫的传闻,一日之内连一个朝廷大臣没拉下传了个遍。等到几个鲁王府幕僚醒悟过来,事情竟是已经覆水难收,一时间两个老的竟是气得自己都昏厥了过去。而等到李隆昌终于悠悠醒转,精神头却已经极其不济,因此谁也不敢去和他说外头的传闻。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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