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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爱情的翅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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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干嘛一大早哪里不好去,偏偏要来这儿妨碍他工作?就为了那一池破破碎碎的荷叶吗?教人不敢领教的品味……

若是他打算把这条步道清扫完的话,非得经过她面前不可。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更加用力地挥动扫把,扬起一阵落叶和灰尘。

她掩着嘴,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咳了几声。几片叶子飞到她衣襟上。她站起身拉了拉裙子,没好气地开口:「喂,你扫轻点,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她若是受不了,就速速离去,少在这里碍眼!

他更加重手上的劲道,不理会她的埋怨。

「你这人怎么回事?哪有人这么扫地的?」她生气地质问,抬头看了他一眼。

清瘦的脸庞上,胡子似乎许久没刮,掩住了他下巴嘴唇的线条。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彷佛不习惯抬头挺胸看人。穿著一件陈旧的夹克和泛白的牛仔裤,头发直覆到颈间,乱糟糟地没有梳理,鬓边竟已夹杂了几根银丝。

看起来和公园里其它流浪汉没有两样。

她摀着嘴,无法相信地望着他。然后抓起手提袋,慌乱地奔向公园出口。

总算被吓跑了吧!他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没有耽搁地继续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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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还没有出来,那个女人又来了。穿著一身上班族的套装,低跟鞋在石板路上规律地响着,在清晨公园的幽静中,清晰可闻。

愚蠢的女人!展翼低声骂了一句。她不知道这个时间,公园里除了像他这种游民,不太可能还有别人吗?就这样三番两次,冒着把自己送进虎口的危险?

她蠢,他又聪明到哪里去?这里其实是他最不该来的地方。一旦再有任何女子受到侵害,他会是警方头一个要找的嫌疑犯。

只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

或许凶手会在老地方再度把案,被他逮个正着……

觉得她妨碍了自己的工作又如何?这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标准纳税人的模样,比他更有权利待在这里。他已经有好几年不够格缴一毛钱所得税……

经过她面前时,展翼仍维持原来不轻不重的力度,没有多扬起一点灰尘。

贺千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紧盯着他低着头专注的身影。一双大眼中满是难解的情绪。

「先生。」她决心不再耽搁,客气地喊住了他。 公园无论如何不是个过夜的好地方,冬天又已经来了。

展翼一开始没有理会,直到她又坚持地喊了一声,才疑惑地回过身看了她一眼。

「先生,你扫完地以后,还有时间吗?有没有兴趣赚点外快?我需要人手帮我发这些传单。」生怕受到拒绝,她又加上一句:「只要塞进公园附近住家的信箱就可以了。」

什么传单?寻找走失的小狗吗?前几日他倒是见过一只雪白的马尔济斯在园中徘徊,后来就没见着了,会不会进了其它游民的肚子了?

接过那叠厚厚的传单,他略微好奇地瞄了几眼。

倒没那么有趣,只是一则求才广告。

征业务经理。限T大国贸系毕业。三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具精密机械相关工作经验……

挺乏味的广告。

他很快地看到最后一行。限天蝎座男性?

这不是开玩笑吧?!他读过那么多报纸的分类广告,从来没见过哪家公司找人,还限制星座的。

可那女人表情正经八百的,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他敢说全台湾符合她的征才条件的人,十只手指头都数得完。这其中还在待业中的,恐怕只有他展翼一个人。

「我完全符合妳的条件,妳要不要雇用我?」他嘲弄地问。

「可以看你的身分证和毕业证书吗?」她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

意思是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没说谎,她就真的要雇用一名公园里的流浪汉当她公司的业务经理?

这个女人不只是傻,还有点--不,是十分地疯。

或者她经营的是精神疗养院,免不了连自己都受了传染?

「妳的公司快倒了吗?」他不客气地问。否则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偏偏又开出这么离谱的条件。

天蝎座?

贺千羽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鸿展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有无限的可能性,只看你敢不敢接受挑战。」

「妳真的要雇用我?」他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次,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已经恶运缠身那么多年……

「如果你真的是天蝎座的话。」她答得肯定。

「这和星座有什么关系?」他好奇地问。她看起来不像是每天得看过报纸上的星座专栏,才决定穿什么颜色衣服的那种女人。

「我是巨蟹座。你不知道天蝎座和巨蟹座在事业上的相配指数,高达九十分吗?」贺千羽倒是答得理直气壮,似乎不觉得自己提供了一个可笑的答案。

展翼忍住反驳的冲动。女人是一种毫无理性的动物。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取笑她?她光鲜亮丽,而他消沉落魄。明显的对比,让他所有反对的话,都变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或者,多年前的那一天,如果他曾经留意过星座专刊,或许星座专家会建议他,当日大凶根本不宜出门。

那么,他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三章

新公司提供的宿舍,高据十六层大厦的顶楼,面积足足有五十来坪。

整层楼总共只有两户,女老板和他对门而居。

屋子里该有的都有了,不必有的也一样不缺。包括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的全套交响曲,和一组名贵的音响。

展翼在受雇当日搬进屋子,用预支的薪水买了几套上班族的普通衣服在衣橱里挂好。

原本随身的那只帆布背包,安置在衣橱底层。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一把牙刷,一块香皂和一条毛巾。

当他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可以立刻拎着就走,一点也不用收拾。

新工作很快就上手,新老板放手由他全权处理,她自己只管内部的会计和财务。后来他知道贺千羽是一名有执照的会计师。

而且是非常优秀的一个。

他们两人的确在事业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星座书一点也没说错。

公司除了贺千羽之外,其它的也清一色是票年轻的娘子军,个个才二十出头,学校刚毕业。

他记得第一天上班,走进办公室,放眼望去都是衣着入时、头发五颜六色的小女生。待得最久的,也不过比他资深两三个月。

她们没有一个认出他来,没有任何一双厌恶或是惊惧的眼神。

倒是爱慕和崇拜的眼神太多了点。

展翼忍不住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曾经有一位来访的外国客户,半是羡慕、半是取笑地说他真是艳福不浅。

若是那名金发白皮肤的维京人后裔知道……也会和他一样认定,女人只会给他麻烦。

或许不是故意。

那柔弱纤细的手轻轻一指,就足以使他落入地狱,万劫不复……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经理,你的咖啡。」田小安把咖啡放到他桌上,仰慕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略带忧郁的神情。

「谢谢!」他没说过自己喝不惯三合一咖啡。说起来太费事,十有八九担任总务的田小安会再费心为他去张罗他惯喝的咖啡豆。

对于女人,他只想敬而远之。

虽然有些祸事,是怎么避也避不开的。

田小安仍是立在他桌前,似乎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别的事吗?」他只好又问。

「经理,晚上的聚餐,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你一定要去哦!」

展翼一点也没有兴趣,可是也不好回绝。贺千羽为了庆祝他刚刚签到一笔大订单,要宴请全公司,他怎能不去?

「我会去。」

「经理,那我们有四个人,要搭你的便车,可以吗?」这只是礼貌上的招呼,田小安知道他不可能反对。虽然展翼总是和同事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也没有什么上司的架子。这四个名额可是全公司的女生,除了贺千羽之外,一个一个抽签得来的,不过四分之一的机会呢!

「好。」展翼干脆地点头。一个女人已经是祸水,四个呢?不过话说回来,总比只载一个人安全。

好歹真有什么事,他会有个明确的证人。

「地点就在绿园餐厅,你有没有去过?离公园很近。」

怎么会--没去过?那是一个他想忘都忘不了的地方。

田小安察觉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忧地问:「经理,你还好吗?」她知道展翼为了敲定那张订单,已经忙了好几个星期,会不会是太累了?

「没事。」展翼轻抚了抚额头,挤出一抹微笑,掩饰自己的心情。

不知怎的,那微笑看在她眼中,竟有些惨淡。

田小安很少见到展翼大笑。他的笑总是礼貌的,虚应的,没有一次是发自真心,似乎他认为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一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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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公园不远,离地狱也很近。

展翼手中握着方向盘,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一点也入不了他的耳。

车子在餐厅附近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位。

几个人鱼贯下了车。四个女孩子手挽着手走在他前面,他慢慢跟着。脸色和脚步一样沉重。

餐厅的生意依然很好,和数年前一样座无虚席。

贺千羽已经到场,正和坐她旁边的会计主任交谈。

展翼在她对面坐下,同来的四个女孩也依序在他身边就座。

看看所有人都到齐了,贺千羽招呼服务生开始上菜。

资深的女服务生端着大型的冷盘,自然而然的从男士身边上菜。展翼很快地伸手帮忙接了过来。

女服务生看了他一眼。

「展先生!」她惊喜地轻喊了声,「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久……」她忽然想起当年那桩轰轰烈烈的强暴案,他在坐牢,当然不能来。「……没来?」她十分尴尬地把话说完。

「是啊!」展翼力持镇定地淡淡回答。她没有忘记他这个人,也没有忘记那件事。

服务生的脚步有点太匆促地很快离去。

「哇!经理,你的魅力也太厉害了,连服务生都逃不过。你是不是和她很熟?早知道就让你来订位,说不定还可以打折。」田小安拢了拢秀发,给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瞥。

「小安,妳餐厅选得真好。这是杭州菜吗?好吃极了。礼拜五晚上能订得到位置,运气已经不错了。妳可别指望人家打折。反正今天我买单,用不着替我省钱。平常大家要是有看我不顺眼的地方,就尽量点吧!可以趁机报仇。」贺千羽开玩笑地说。

「贺总,妳好贼哦!妳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敢继续点菜?」田小安笑嘻嘻地埋怨。「那不摆明了真看妳不顺眼?」

「我绝对不会秋后算帐。」贺千羽赶忙举手保证。

「那好,我们就不客气喽!我让服务生再把菜单拿上来,大家尽量点吧!」

展翼沉默地看着她们嘻笑,在每一道菜上桌时尽责地尝尝味道。他在狱中已经习惯了简单的食物,对于山珍海味反而适应不良。

可是他不是习惯的动物。他永远不会习惯被驱逐,被当做过街老鼠。不论他已经有了多少心理准备。

「喂,待会儿吃完饭,有谁要和我去公园探险?」总机李冠伶吞下一口甜点,边问道。

「探险?」几个声音同时好奇地响起。

「拜托!只不过是一座市立公园,有什么险好探?」会计林明茹不以为然。

「明茹,妳太孤陋寡闻了啦!」李冠伶理直气壮地反驳。「几年前这座公园可是大大有名,出了好一阵子风头。」

「真的?」林明茹仍是怀疑地问。「该不会是--那里闹鬼吧?!」

「其实也满有可能,只是没听说有人见过。」

「是怎么回事?」林明茹心急地追问。「妳就赶快说嘛!」

「那座公园发生过一件大案子。」

「什么案子?」

「强暴案。」

「什么嘛!」林明茹失望地说。「只不过是强暴案!」

「什么只不过?那件案子当年闹得多大,妳们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象是六七年前吧。」

「拜托!我们那时候小学都没毕业,哪有兴趣去注意这种连社会版都不一定上得了的小新闻!」

「还加上两条人命!」

「凶手一下子杀了两个人?」

「倒也不是。受害者的爸爸因为这件事病死了,那个被强暴的女生后来自杀。妳们说惨不惨?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很有理由在公园里徘徊,等着找出害她的凶手?」

展翼全身乏力地僵坐着,只能眼睁睁地听她们继续谈论下去。

「我想起来了。」记性特佳的一位同事回忆道。「这个案子我听我爸妈谈论过。可是我记得凶手当天就被抓到了,好象是姓展。那时候我正在读七侠五义,最迷展昭了。」

「哦!跟经理同姓耶!」林明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经理,你不会是那匹公园之狼吧!」她开玩笑地说。

「经理才不可能做这种事!」田小安不满地说。「刚刚妳没听到吗?凶手早就抓到了。」

林明茹吐吐舌头。「经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哎呀!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真生我的气呀?人家跟你说对不起啦!」

「各位,」贺千羽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他们的谈话。「就此散会,好不好?时间不早了。再待下去,我怕我真的会破产了。大家路上小心,再见。」

「贺总,再见!」林明茹走到她身旁,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妳叫经理别生人家的气啦!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别担心,没事的。」贺千羽安慰她,却安慰不了自己。

怎么可能没事?

待众人都定到餐厅门口,她开口喊道:「展翼,我今天搭你便车回家,好吗?我的车子进厂保养了。」

展翼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看她。并不相信她的车真的进了保养厂。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好埃」他漠然应道,举步往停车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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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伐大,走路又快,让贺千羽几乎跟不上。

进了车子,系好安全带,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她干嘛不直截了当地说开了?展翼不满地瞪她一眼。

贺千羽仍是垂着头,心事重重。

「到家了,还不下车吗?」他不甚客气地催促道。

「到了?这么快?」她其实一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展翼打开车门,把钥匙交到她手上。「房子的钥匙等我把行李拿出来就还妳。」

「拿行李?」贺千羽楞楞地看着手上的钥匙,不解地反问。「你拿行李要做什么?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好好的?」他自嘲的回答。「我永远也不可能在那儿住得好好的。」天下之大,并无他容身之处。

「你可以的。」她沉着地回道。「如果你指的是她们刚刚在谈的那个案子,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会胡涂到把我的公司交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手中?」

「妳对我过去的历史一清二楚?」他讶异地问。

贺千羽暗暗想着--比你自己都要清楚得多。

「我该佩服妳的勇气,还是愚蠢?」他颇觉不可思议。「妳居然敢把我这种前科犯放在一间满是年轻女孩的办公室?」

「是需要勇气,可是一点都不愚蠢。那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是你让这家公司一飞冲天。」

「妳就不怕我恶性难改?」

「那件案子,我查得很清楚,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而且你从来没承认过,不是吗?」

可惜当初主审的法官,不是她。

他的一再否认,只是当庭得到八个字的评语--天性狡猾,不知悔改。

他的法官相信的是正气凛然的神秘目击者的陈述。他先受害者一步逃出公园,衣衫下整,酒气冲天,心虚地逃进自己的车中,就是一副有罪的模样。

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声音颤抖,语气坚定,毫不犹豫地指着他--是他!就是他……

就是这个男人!

系着一条灰领带,上头有粉红色的船锚图案。他死了化成灰我都认得……

化成了灰,她都认得。全台湾的人,也都认得……

那条别致的领带,成了他绞架上的绳索。由一个弱不禁风、瞎了眼的女人,毫不费力地拉紧……

那个女孩是很可怜,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留给她。

或者她真如办公室的那些女同事所说的,在公园徘徊,怀着和他同样的目的,想要找到害了她的人。

假如她死后生前都一样盲目,又能找到些什么?

「我的话,一文不值。」他漠然地下结论。

平淡的语气之中,潜藏着深深的绝望。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着她的胸口。

贺千羽拉起他的右手,把钥匙放回他掌心,紧握着不放。似乎光一只手还不够,她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两只冷冷的小手同时包住他厚实粗糙的大掌。他手上的温度烫热了她的手心;那温暖回传到他身上,像是冬日的阳光让他的心头不再冷冰冰的。

他已经过了多少个季节的冬天?他原以为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我相信你。」

陌生的四个字,让他心头一阵激荡。「这个世界上,妳是第三个相信我的人。」

她心中一惊,还有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你父母当然……」她顿住话。他们不信,否则怎么会有报上的声明?

「不是他们。第一个是我自己,第二个是真正的凶手。」

「总之,我知道不是你。所以谁都别再提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展翼没有她的乐观。「并不是妳我不提,就不会有人再提。」

「遇到了再说吧,反正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我肚子饿了,刚刚没什么胃口,请你吃消夜,好吗?我看你也没吃多少,到我家去吧,我煮给你吃。」

「到妳家?」他离那些可以随意到人家家里作客的日子,已经十分遥远了。

「我的手艺很好的,别怕。」

「该害怕的人,不是妳吗?」

「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怕你待会儿不帮我洗碗。」

「这个妳用不着担心,我洗碗的技术天下无敌,在狱中练出来的。」他略微自嘲的回答。

她拉着他的手走进电梯,不想放开。这真实的连结,既安慰了他,也安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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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千羽的家和展翼的住处,格局完全相同。两户如果打通,差不多有百来坪。她自然是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当初原本也没打算久祝等她把事情处理好,她就要回美国去。

那儿还有一个未婚夫在等着她,

电梯沉默地往上升。她抬头凝视着展翼如雕像一般的脸孔,那双锐利而抑郁的眸子也回望着她。

一个男人,有这样一双明澈澄净的眼。当初,怎么会有人相信,他竟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这个念头让她心惊,她发现自己对他已经完全失去客观性的判断。

蓦然放开他的手,她低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

这一双眼会让她无所遁形。

展翼只能任由她的手离开。他凭什么挽留?心中短暂的阳光,彷佛罩上一朵乌云,不复之前的温暖。

出了电梯,左右两扇大门,通向各自的住处。

贺千羽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展翼没有跟过去,仍旧站在两扇大门中间。

她进了门,匆促地丢下一句。「再见!」

刺耳的关门声,震痛了他的耳膜,眼底有着难以察觉的受伤神色。她只不过印证了他的顾虑。

有哪个女人,会不害怕和他单独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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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锁上门,贺千羽才想到刚刚在停车场说过要请他吃消夜的话。

该害怕的不是妳吗?他这样问过,语气是苦涩的。

她是害怕和他在一起,可并不是为了他所以为的理由。

他一定以为,她所谓的「相信」,不过是随口说说。

匆匆忙忙换下外出服,套上舒适的家居服。她走进厨房,调了碗面糊,煎了两张可丽饼,又煮了一壶香浓的咖啡,一起放在托盘上,去按他的门铃。

过了两分钟,才听见他匆忙的脚步声走过来开了大门。

他穿著一条短裤,上身披着一条大毛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厚实的胸膛还滴着水珠。头发湿湿的,没有完全擦干。

两人都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洗澡。」她先开口。

「哎,有事吗?」他拉了拉身上的毛巾,十分不自在。

「我说过要请你吃消夜的,你忘记了吗?」她指指手中的托盘。

咖啡的香味侵入他鼻间。以前婉儿也煮得一手好咖啡……

他怀念地想着。想到的不只是婉儿煮的咖啡,还有她的不信任,她的绝情。

所有对她的美好记忆,像是一池受到污染的水,不复纯净。

他把贺千羽请进客厅。

「妳坐一下,我进去换件衣服。」

「嗯。」贺千羽点点头。

他转身走回卧室,换上一套休闲服。

她打量着客厅的装潢,当初这屋子的布置完全是为了一个男人量身订做。黑色的美式牛皮沙发,让人一坐进里面就陷进去,不想起身。深色的桦木地板,泛着光泽,打理得很干净,没有一般单身男人独居会有的凌乱。

除了几本商业杂志之外,没有任何展翼的私人物品。

她敢说卧室也必定是如此。

除了他的衣物之外,所有的用具,大概也就是当初他搬进来之前,她为他准备好的那些。

这里对他而言,只像是旅馆,而不是家。他随时可以打包走人,拎着他当初那只帆布袋,就这样走了出去。

他能到哪里去?他若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就不会在公园被她找到。

「唉!」她忍不住沉重地叹口气。

展翼一走进客厅就听到她的叹气声。她的眉头深锁,似乎正被什么难题所困扰。

是不是,她正在想什么借口开口告辞?

她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看妳很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他主动为她找了个理由。不是体贴,而是自我保护。何必让她把话讲白了?实话往往并不悦耳。

贺千羽知道他的意思。他仍以为和他在一起,她心存畏惧,恨不得拔腿就跑。

她的确是满怀戒心,生怕一不留意,就让自己万劫不复。很想回家把自己的思绪整顿一下。可是她也清楚一旦如此做,就坐实了他的猜测。他们之间那小小的信任将荡然无存,一切都回到原点。

那个案子不仅剥夺了所有人对他的信任,也摧毁了他对所有人的信任。

她低头倒了两杯咖啡。

「加糖或奶精吗?」

展翼点点头。「三颗方糖。」

他以前是习惯喝黑咖啡的。觉得非如此不能品尝咖啡的原味。现在,现在不了。他心中的苦涩太多,欢迎任何表面的甜蜜。

贺千羽有点讶异,照他的话丢了三颗方糖进去,放到他面前。

展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会太甜吗?」她忍不住问道。

「我喜欢甜点。」他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那暖暖甜甜的液体尝不出多少咖啡的味道,至少能温暖他的胃。

「你喜欢克莉丝蒂的小说吗?我记得她书中那个聪明得不得了的名侦探也喜欢甜点。是不是有这种研究,甜的东西可以让人变得聪明?」她搜索枯肠,找出一些安全的话题。

那他以前肯定是不够聪明,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现实生活中也没有一个白罗,可以将恶人绳之于法,为无辜者洗清冤屈。

「更有可能,在变聪明之前,就先因为糖尿病向医院报到。」

「说得也有理。尝尝我做的可丽饼,加了草莓和蜂蜜。如果你真喜欢甜点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它。睡前吃些甜的,可以帮助睡眠。」

展翼如她所愿的尝了一口。是很甜。这是他最需要的,一场好眠。

坐牢之后,他就没睡过一场好觉。

「但愿它比安眠药有效。」他喃喃说了一句。

「你很容易失眠?」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是从审判之前开始的吗?」这也难怪,那时他定是满心惊惧,哪里还睡得着?

展翼出乎意料地摇头。

「不,是从判刑确定之后。」他坦白回答。之前,他一直坚信法律会还他一个清白。

「可是……」他是无辜,良心想必十分安稳。「为什么?」

「妳以为既然我是冤枉,没对不起任何人,我问心无愧,就该睡得好?」他激动地反问:「妳知道吗?和我同一间牢房的是一个杀人犯,罪证确凿,他自己也认罪了。可是他每天晚上都睡得心安理得,鼾声大作。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所犯的错付出代价,所以他心安理得。而我是为了什么失去自由?这个疑问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妳怎么会以为我还睡得好?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除非我死,否则永远不能睡得安稳。」他惨淡地一笑。「可是会有真相大白的日子吗?」

有的。她想开口回答,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只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三个人,余心洁已经死了。凶手和目击者,我拿他们无可奈何。」最后两句,他是带着恨意吐出的。

贺千羽再也找不到话回答。她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口可丽饼,草莓和蜂蜜似乎都是苦的。喝了一口咖啡,更是苦得难以入喉。她又加进三颗方糖,才能勉强将它喝下。

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她又不想现在就离开,留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不如听点音乐吧!或许可以冲淡些冷凝的气氛。

「这组音响的效果还过得去吧?来点音乐好吗?」

展翼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个屋中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还能说不好吗?

贺千羽开了音响,唱盘里已经放了一张唱片,想必是他喜欢的曲子。她随手按了播放键。

柴可夫斯基的「第六号交响曲」。

犹豫了三秒钟之后,几乎是不情愿的大提琴伴随着低音管沉重地响起,连进行曲都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

显示屏标示的时间只是三刻钟,它没有提的是,最后一个音符停止时乐曲并没有结束,它紧跟着一连串无穷尽的休止符,像一个悲剧永不落幕。它只是再无话可说,或者是无声地说得更多……

这不是她陌生的曲子。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心情去聆听。身边人的静默深深感染了她,此刻方知为什么会题名为「悲怆」。

是不是,一个受到冤屈的无辜者,除非冤情有得到昭雪的一天,否则他就永远没有真正出狱的日子?

她忠实地回答自己,是的。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当初,她以为……

「别再听这张唱片了,它不适合你听。」她打开唱盘,把唱片放回盒中。「给我吧。」她轻声说道。

展翼淡淡看她一眼,反正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意。

架上所有她准备的唱片,只有这张第六号拆封过。

他也弄不清楚自己老是听悲怆,是不是出于一种自虐的情绪。

或许是一个不幸的作曲家所写的不幸的曲子,让他觉得同病相怜吧!

以前他的理想是世界大同,人人快乐。现在他的理想仍是世界大同,人人一起不快乐。

他恶意地想着,既然他离快乐那么遥远,其它人凭什么得到快乐?

他们用手指控他,在报纸上用文字攻击他,在街上用鄙夷的眼神瞪他,在办公室联合起来驱逐他。

为了一件他没做的事。他们凭什么得到快乐?

「别这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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