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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这职位-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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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如玉就不说话了。
安仲卿面带愧色,道:“如玉,冤枉了你,下毒的事查清楚了,是素姐房中的丫鬟干的。”
佟氏轻笑道:“是吗?那公子预备怎么办,留我继续在安府为奴?”
这一问,倒提醒了安仲卿,安仲卿道:“如玉,你放心,我先送你回家,余下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说吧,出去着人备轿,自己去马棚牵马出来。
佟氏出安府大门时,轿子已备好,停在门前,安仲卿牵马等在门首,执意亲自送她回佟家去,佟如玉也就不在推脱,听凭他。
佟氏坐上安府小轿子,不出半个时辰,轿子到佟家门前停住,安仲卿下马。
佟氏出了轿子,也没请他进门的意思,只说了句:“谢大人相送。”略一福身,也没正眼看安仲卿径自往里走。
安仲卿叫了声:“如玉。”
佟如玉站住脚,转回头,安仲卿恋恋的,那如璞玉般的温润又浮现眼底。
佟如玉恍惚,这熟悉的眼神,从前种种,一下子涌上心头,佟如玉只觉口中酸涩,可惜最初的那份美好已不复存在。
佟如玉声儿淡如白水,道:“安大人,还有事吗?”
安仲卿见她冷漠,喉头一哽,低沉声道:“如玉,你恨我?”
佟如玉抬起头,掠了下鬓边一缕乌发,摇摇头,清灵灵地道:“若已无*何来的恨?”
安仲卿神情一振,身子僵住。呆立那里,彻骨的痛在周身一点点蔓延开来。
佟家的外面大门虚掩着,佟如玉轻轻用手推开,进到门里,步履停滞须臾,回身毫不犹豫把大门紧紧阖上,把那人关在门外,背靠在木门板上,片刻,望着正房堂屋,那里有永远都不放弃她的家人,她迈开脚步,笑着轻盈地朝堂屋走去。
安仲卿看佟如玉进大门,乌漆门从里阖上,把佟氏身影关在门里。
安仲卿矗立很久,如玉对他的称呼已悄悄改变,原来亲切地唤他安大哥,已不知不觉中变成安大人,她的心已渐渐疏离,是他伤害了她,是他所作所为令她心寒。
良久,安仲卿才挪动沉重的步子回到安府。
安仲卿一回到安府内宅,立刻着人把温家的找来。
温家听见大人叫,忙从下处上来。
蹲身一福,站过一旁,恭敬地束手垂眸道:“大人有何吩咐?”
安仲卿道:“把佟如玉的卖身契拿来?”
温家的身子一抖,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老奴不知夫人放在何处。”
安仲卿道:“是吗?”像往常一样平和的声儿,听在温家耳中却让她脚底往上冒着凉气,声儿弱了几分,道:“老奴真的不知?”
安仲卿和声道:“素姑娘过两天去乡下庄子里住,你陪着她去吧!”
素姐害夫人事发后,安仲卿不忍送她见官,坏她性命,就决定让人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那里只有几个看庄子的年老体弱的老家人,常人是受不了寂寞的,素姐的心性寡淡,正合适那里。
温家的懵了,片刻醒悟,忙跪下求道:“大人,老奴家小都在府中,老奴不愿跟去乡下,大人看在老奴侍候夫人尽心尽力份上,别送老奴去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安仲卿肃脸道:“那我在问你一遍,卖身契你可知夫人放在那里?”
温家的头软软地垂下去,细弱蚊声道:“暖阁靠东墙洞子里。”
安仲卿道:“你去取来。”
不大工夫,温家的手捧了个锦盒出来,双手呈上,安仲卿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些房契,田契,紧底下是两张纸,安仲卿抽出其中一张,是佟氏签的卖身契,上面有佟氏按的鲜红指印。
安仲卿又抽出另一张纸,这张纸微微泛黄,一看是素姐的卖身契。
安仲卿拿起佟氏的卖身契,揣在怀里,又拿起素姐的卖身契,出了正房的门,沿东花墙小角门,去东偏院,这是素姐住的地方。
素姐正屋的门口站着几个丫鬟婆子,这是他派来看守素姐的,怕素姐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
看主子前来,众丫鬟婆子都恭敬垂首行礼。
素姐正坐在桌前,凝神,抬头看安仲卿进来,也不意外,缓缓起身,见礼,低低地唤了声道:“公子。”
安仲卿站在地中央,也不打算坐,素姐明白他不想多呆,心已然麻木,低声道:“婢妾以为公子恨透了我,不在愿意见婢妾。”
安仲卿眼神复杂,不仅仅是恨那么简单,冷声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为何要害夫人?”
自查出素姐的丫鬟毓书下的毒,安仲卿就派人把她看起来,这是自出事后第一次见她。
素姐缓缓跪在他脚边,声儿低沉,压下满腔愤恨,道:“为我未见天日腹中的胎儿。”
安仲卿茫然,惊诧地瞪着她,问:“你何出此言?”
素姐悲苍地道:“八年前,一日公子酒醉,致婢妾意外有孕,被夫人知道,一碗红花要了我可怜胎儿的命,婢妾也从此永远都不能成为母亲。”
素姐突然脸上现出狠色,道:“我后悔药量少了,没毒死那恶妇。”
安仲卿震惊,立在当地,好半天才醒过神,伸手缓缓地从怀中掏出素姐那张卖身契,撕了个粉碎,然后,扶起哭倒在地悲痛欲绝的素姐,看向她道:“我放你走,你带着毓书随便去那里生活。”
素姐满是泪痕的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道:“是真的吗?公子。”
安仲卿用力点点头,道:“我给你备足银两,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或者你愿意嫁人也可以。”
素姐这才信是真的,感动得又要跪下,安仲卿一把扶住,道:“你收拾收拾,尽快离开,若让老夫人得了消息,怕你就脱身不得。”
素姐欢喜得傻了,一个念头,毓书得救了,她只知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从素姐屋里出来,安仲卿回上房,进去西暖阁,看床上帐子撂下,床里静静的,他伸手撩起纱帐的一角,站在床前,看戚氏的面容安详,轻微鼻息证明她还活着,只是不在能害人了,也不在争了,也不在担心别的女人会抢走她的丈夫,她没有思维,周遭一切离她远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手放下,走出外间。
安仲卿吩咐阖府上下,对外隐瞒消息,不让老夫人知道,若老夫人过段日子回府,谁也不许说夫人是被下毒,只说夫人得了种怪病,正请医调治。
☆、113相对无言
安仲卿来到佟家门首,叩门,一个红苹果脸小丫头探出头来,惊奇地道:“您不是安大人吗?”
安仲卿道:“佟如玉在吗?”
小丫鬟把他让到厅堂,把佟氏从后堂请出,见了礼,宾主落座,佟氏侧坐相陪。
佟氏先开口问:“你夫人怎么样了?”
安仲卿心情沉重地道:“请了不少名医,都说医治无望,何时能醒来,无人敢说,或许后半辈子就这样了,也未可知。”
佟氏看他面色灰败,不知几时,当初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已荡然无存,心莫名一疼。
出言安慰道:“世事难料,安大人不必过于悲观,说不准那日夫人就醒了。”
安仲卿深深地望着她,道:“如玉,你不恨她吗?”
佟如玉淡然一笑道:“过去的就过去了,她如今也受了老天的惩罚,且我也有做的不对之处,毕竟安大哥是她夫君,想她心里也不好过。”
安仲卿一时感慨万千,心道:这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子,可她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安仲卿从胸前摸出那张卖身契,放在桌子上,轻轻推过去,佟氏看了,心一阵砰砰乱跳,指尖微微颤抖,拾起来,一下一下撕碎,眼中晶莹闪亮。
安仲卿如释重负。
送走他,佟氏掩门,靠在门板上许久,泪水夺眶而出。
安仲卿策马跑出不远,勒住缰绳,回头看,恍惚见佟如玉似一株碧桃亭亭立在佟家门首,若柳身姿沐浴在春风中,安仲卿不由自主打马回来,佟家门前,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安仲卿哀叹是自己眼花了,也许太过希望她和从前一样站在那里等他。
安仲卿骑马在胡同口徘徊很久,才渐渐打马离开。
安仲卿走了,晚间佟大爷归家,看一家人喜笑颜开,就知道有喜事,问:“怎么都这样高兴,是家里有喜事?”
佟二娘抢着说道:“今儿安大人来,把姑姑的卖身契拿来了。”
佟大爷一听,欢喜得迭声唤他媳妇胡氏道:“快整治一桌子酒席,好好乐一乐。”
佟母笑着道:“是该热闹一番,我们家自打如玉出事,好久没热闹了。”
胡氏撇着嘴,委屈地道:“娘您老还说,自打妹子出了事,您儿子见天绷着脸,吓得我们娘仨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佟大爷高兴,道:“把盛二爷送的那坛子好酒打开,你和妹子也喝两盅。”
胡氏答应下去,安排饭菜。
佟母埋怨女儿这么大的事瞒着她。
上灯时,佟家小院里却一团喜气,堂屋里点亮灯盏,一家子围坐,喝得正欢。
没留意,一肩宽背阔的男子正大步进了院子,上了台阶,一挑珠帘,爽朗声道:“这么热闹,喝酒也不喊我一声。”
正忙活布菜的胡氏看见,满脸堆下笑抢先赶着道:“邵大爷,我当家的正念叨说您怎么有日子不来,这还真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正好现成的酒菜,坐下和你大哥喝一杯。”
说吧张罗搬来椅子。
众人都站起来。
邵云海手里提着一大块咸肉,对胡氏道:“嫂子,这是别人送我的,拿下去收拾了放好。”
胡氏盯着他手中的肉,估量着能有五六斤之多,欢喜声道:“邵大爷每次来都这样客气,只要你人来就好。”
又是让座,又是亲自倒茶,像是看见久别的亲人。
邵云海朝上作揖道:“老太太好!”
佟母慈祥地眉开眼笑道:“好,邵大爷好!快上座。”
邵云海也不拘礼,直接坐到椅子上,朝大家挥挥手,道:“大家接着喝,别我一来扫了兴。”
众人知道他不拘小节,也就不客气,纷纷坐下,胡氏去厨房取了大碗,给邵云海盛酒,知道他海量,小酒盅不够他塞牙缝的。
席间,邵云海看着佟如玉道:“妹子从安府回来了,安夫人的事了了?”
佟氏不愿多提,就嗯了声,低头给他斟酒。
邵云海看着粗,心思却是精细,看佟如玉不愿提,也就叉过话题,说别的了。
酒酣耳热,佟大爷一直闷头喝,没像往日和邵云海谈天说地闲聊胡扯。
看着邵云海异常兴奋,佟大爷若有所思。
突然,佟大爷开口道:“如玉,大哥想了很久,你还是离开京城吧!”
这一句语惊四座,佟母不高兴了,道:“如玉好不容易才回来,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还要让她走,且要远走,离开京城,她一个女人家,去那里?地方上又不太平,路上有事怎么办?”
胡氏眼珠转了转,看着佟母忙道:“娘,夫君一向做事稳妥,即是说让妹妹离京,一定有他的道理。”
佟母瞪了儿媳一眼,小声嘟囔道:“就怕你妹妹白吃了你的,喝了你的,如玉每次来空着手。”
佟大爷瞅眼胡氏示意她少说话。
然后,耐心地跟母亲说道:“儿子是这么想的,安仲卿的夫人中毒昏迷不醒,这世上的事难说,万一那日醒了,不是又来找如玉的麻烦,不如趁早离开京城,多带些银两,到别的州县置业,一样过活,等将来日子长了,事平息了,再回来。”
佟母细一琢磨,儿子说得似乎有道理,很是不放心道:“你让她去那里?她自己又没出过远门。”
胡氏看老太太一心惦记女儿,在旁边说道:“妹子不是从陕西也回来了吗?”
佟大爷瞪了媳妇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不行我把手头的生意放一放,送妹子走,把妹子安顿好了,我再回来。”
佟母犹豫,这回没反对,道:“如此我还放心。”
胡氏一听急了,看着佟大爷道:“夫君这个主意行不通,你走了生意谁照管,耽误生意,又损失银子,你想你送妹子,路上多一个人的盘缠,来来回回,又搭进去不少银钱。”
佟大爷才要阻止她,邵云海那厢说话了,“不如这样,妹子和我走,回我山东老家,佟大爷的妹子就和我自己的妹子一样,只要佟大爷放心。”
佟大爷未答话,胡氏赶紧应了,道:“我看这主意不错,搭伴走有个照应。”
佟大爷道:“怎么好意思给邵大爷添麻烦。”
胡氏忙笑着接茬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又对着佟氏道:“妹子你的主意呢?听你哥哥没错的。”
佟氏方才他们说话时,思谋了一下,这倒是个主意,远离京城,少沾惹是非,她如今经历这许多,只想平平静静好好生活,可一想和邵云海走,有点不明不白的意味。
邵云海虽粗,人却机警,看佟如玉不说话,猜到多半是男女有别,她心存顾虑,忙道:“不如这样,我认老太太做干娘,如玉就是我亲妹子,这样路上便利,也免去旁人闲言闲语。”
佟大爷一丝笑容浮上嘴角,亲自端起酒壶给邵云海满了酒,道:“如此说来,蒙邵大爷不弃,我佟家求之不得。”
邵云海乐呵呵对老太太道:“干娘,几时我行大礼。”
佟母也笑得合不拢嘴,道:“如此老身又多了个儿子,行大礼就免了,老身怎么敢当。”
邵云海大笑道:“是我邵某求之不得,嫂子看看黄历,找个日子,好行大礼认亲。”
胡氏喜色忙道:“好好,我查查黄历,正正试试的拜娘,认兄弟。”
大家都一团高兴,这样多了宗亲戚,佟氏去外乡又有个照应。
邵云海细心地看着佟氏问:“妹子这回答应了吧!”
佟氏笑道:“邵大爷路上要有的拖累了。”
邵云海摸摸旁边坐着帧哥的头说:“这小子,我喜欢,我认做干儿子吧!”
大家只当笑话,也没往心里去。
邵云海又道:“本来京里的生意我想结束,店铺兑出去,既成了亲戚,大哥就帮我管,地段好的铺子好好用心经营能挣钱,挣多挣少都归大哥。”
胡氏一听,惊喜道:“兄弟,你大哥做生意精明着呢!保证不会亏本,你放心好了。”
佟大爷推脱道:“这怎么好意思,本来替我照顾妹子,我就欠了兄弟个人情,替你管着可以,但挣钱归兄弟,我替兄弟存着,等兄弟何时进京,交给兄弟。”
邵大爷道:“哎?这说那里话,挣钱还是归大哥,兄弟一分不要,就当大哥给我看着京里店铺。”
佟氏看二人推让,开口道:“两位哥哥,我看这么办,挣钱二一添作五,这法子看成不成?”
邵大爷先道:“如此,我邵某就赚了。”
胡氏一听有门,附和道:“妹子这个使得。”
一顿饭吃得开心,席间,邵云海和佟氏定下十日后启程,他本打算在京城多盘横一阵子,把名下铺子处理完在走,现在不用麻烦了,佟大爷帮着打理,这就在好不过,本来若卖了,这几间店铺他还有些舍不得,佟大爷想买,银钱又不凑手,这回两下里都便宜。
饭后,佟氏带着徐妈妈、帧哥告辞回大杂院去,走到天井,胡氏赶出来,包了两大包没怎么动筷子的猪肝和火腿,塞给佟氏,热络地道:“妹子拿回去吃,有现成的,省把火。”
佟氏心里好笑,嫂子以为自己一路和邵云海走,势必做成一对,才上赶着巴结讨好自己,懒得跟她客套,就收下了。
胡氏一直把三人送至大门口,看着走远,才阖上门。
帧哥小,不知所以,说道:“舅母好像对我们比原来好多了。”
佟氏和徐妈妈互看看,谁也没说破,不能让小孩子学会这样做人。
徐妈妈试探地道:“老奴看邵大爷为人极好,爽快,热心肠,跟着他踏实安心。”
佟氏故意岔开话,道:“京城离山东不远,都是旱路,比水路安全,不过也得小心才是。”
徐妈妈道:“回去后,老奴把银票缝在衣服里子里,拿点散碎银子做路上盘缠,余下的在拿几件衣裳,走时老奴在做些干粮带上。”
佟氏道:“山东比京城暖和,带几件单衣,路上穿,明个我去给帧哥买两件像样的衣裳,穿着体面。”
帧哥接话道:“娘,儿子不用买,娘你自己买两件好衣裳穿。”
佟氏高兴帧哥懂事,徐妈妈道:“哥儿长大了,一定是孝顺的。”
说完这句,忽又想起,道:“主子这回离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是不是去看看慧姐,好歹也是母女一场,她还不知道她兄弟找到了。”
佟氏点点头道:“忙过这一二日,我去方府看看,她那个新主母不像是个好相与的,我怕慧姐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佟氏虽气慧姐,可一想今生不知还能不能见面,也就不计较太多。
说着,三人走到家门口。
☆、114春暖花开
二日,佟氏带着徐妈妈和祯哥去京城最大的唐氏京衣坊,找最好的裁缝给祯哥裁剪了几套衣裳,自己也做了两套,又给徐妈妈也做了两套。
又去京城繁华的南门商街,买了路上一应物品,天到晌午,佟氏道;“快离开京城,我们去有名的馆子吃点东西,也尝尝京城名吃。”
三人就近找了个门面装潢考究的酒楼,里面包间已满,三人上了二楼,佟氏惯例找了个靠窗子宽敞明亮所在,坐下。
跑堂的拿来菜谱,佟氏点了螃蟹清羹,要了一尾活鱼,烹了,又点了几样清淡小菜。
不消片刻,菜已齐备,三人不急,慢慢吃起来。
佟氏胃口不大,饭量轻,夹了几筷子麻油拌的爽口小菜,吃了一块火腿猪油合酥,半碗碧粳米粥,就吃饱了,抽出绣帕点点唇角。
耐心等着徐妈妈和帧哥用饭,闲来无事,佟氏透过窗子朝外面看。
这时,酒楼下来了乘四台大轿,轿帘从里面掀起,一个侍女先跳下来,佟氏瞅这人眼熟,目光就定在轿子上。
那侍女落地后,轿门口出现一丰腴的中年女人,头上插着金累丝凤钗,满头珠翠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涂了层腻粉,一脸浓妆,搭着把侍女的手迈步下轿子,谁知可能是由于身子沉,三寸莲足承重过多,一下轿子瞬间,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那侍女及时扶住,才不致出丑。
可那贵妇却眼一立睖,照准侍女的胳膊就狠狠地拧了一把,侍女疼得身子一缩,伸手捂住痛处,那妇人见状,又朝肩膀头上使劲拧了一把,接着凡是手能触及的皮肉狠拧起来,古时候阁楼离地面很近,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就听那妇人道:“小蹄子,让你跟老爷告状,我撕烂你个小蹄子,别以为有老爷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样?”
那侍女不敢出声,只用手护住身子,可顾此失彼,身上挨了好几下。
那妇人才算解气,抬腿往旁边珠宝店走去。
那侍女小心地跟在后面,这才趁着她不注意,揉揉被拧疼的胳膊,转身一偏头,佟氏顿时惊住,原来这侍女竟是娴姐。
这时,帧哥朝楼下看去,奇怪地道:“娘在看什么,这楼下也没什么热闹好看?”
这时,娴姐已进了隔壁店铺。
佟氏想娴姐和帧哥是异母姊弟,虽平常不亲,让帧哥看见心里又不好受,就遮掩道:“娘看外面官道上跑的车子,想过些日子我们也坐车离开京城了。”
帧哥不疑,转回头,接着吃饭。
佟氏想娴姐一定吃尽了苦头,听那肥硕妇人言下之意,娴姐与她家老爷不请不楚,或是她家老爷相中娴姐,看那妇人做派,她男人也一定不是善类,且人老又是个商户,想娴姐乃大家闺秀,未必能看上粗鄙之人,或许形势所逼,人是有很大伸缩性,环境能改变一个人。
佟氏暗叹,自己即将离开,有心无力,也管不了这么多事了。
吃完饭,从酒楼出来,佟氏对徐妈妈道:“你和帧哥先回去,我去看看慧姐。”
帧哥也有意思想去看看姐姐,佟氏想起上次之事,方家不知什么情形,怕帧哥看他姐姐在方家日子艰难,替他姐姐难过,就道:“如今我们是平民百姓,方家是朝廷命官,能不能见到你姐姐都还不知道,人多反而不好,哥儿跟徐妈妈先回去吧!”
帧哥就跟徐妈妈坐上小轿,佟氏另雇了乘轿子,朝相反方向奔方府去了。
轿子离方府有段距离就歇了轿,方家手握兵权,方府不是平常人能顺便出入的地,因此,轿夫们望见方府大门就歇了轿。
佟氏走到方府门首,说明来意,是来找贵府慧姨娘。
门上一个年轻小厮*答不理,道:“找慧姨娘啊?跟主子出门了。”
这时,一个丫鬟走来传少夫人话,一下子看见佟姨娘,微微愣怔一下,失声道:“佟姨娘。”
就过来见离,佟姨娘认出是惠姐的丫鬟芙蓉。
佟氏说来看看慧姐,芙蓉就跟门上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就领着佟氏绕过正厅,沿着东夹道,从东面角门进内宅。
边走,佟氏问:“你家姑娘可好?”
芙蓉呆了一下,瞅瞅左右无人,方压低声儿道:“姨娘也不是外人,是姑娘的生母,奴婢索性说了,我们姑娘自打新主母进门,没一天好日子过,这才在大太阳底下罚了跪,姑娘身子娇弱,那吃过这样的苦头,这会子让丫鬟揉腿,待会还要去上房侍候少夫人。”
佟氏早已料到慧姐的结局,问:“你家姑爷就不管,任少夫人施威。”
芙蓉道:“我家公子原是向着我们姑娘,替她在少夫人面前说话,可新少夫人肚子里有了公子的骨肉,说公子宠妾灭妻,偏着姑娘,寻死觅活地闹,说动了胎气,让夫人知道,把公子狠狠骂了一顿,说他尊卑不分,又把我们姑娘找去,罚她跪佛堂,老夫人给少夫人撑腰,如此一来,姑娘是圆是扁,全凭少夫人拿捏,新少夫人厉害,三天两头,找些事端,整治我家姑娘,姑娘如今见她像猫儿见了鼠,直打哆嗦。”
佟氏听了,暗自皱眉,慧姐真是无一分头脑,好好的俩姊妹都落得这般下场。
佟氏进到慧姐住的屋子时,慧姐正背靠着墙壁坐着,腿直直伸着,一个小丫头立在炕沿边给她捶腿。
抬眼,猛然见佟姨娘,疑惑自己看花眼,用力眨了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佟氏看短短几月未见,慧姐竟面色萎顿,皮肤失去光泽,眼神已无往日神采。
佟氏走过去,也不用她让,就坐在炕桌另一边,看着慧姐道:“慧姐,你还好吗?”
慧姐素日要强,焉能当着生母的面落了脸,硬撑着,故作轻松道:“我很好,方家富贵,公子待我好。”
佟氏知道她嘴硬,也不揭穿,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慧姐面对母亲,也不亲近,冷淡地道:“即是你们都不认我,又来见我做什么?权当我们从未做过母女好了。”
佟氏想不管怎样,这都是最后一次见面,就尽量平心静气地道:“我和你兄弟就要离开京城,特来告诉你一声。”
慧姐惊讶,道:“你们去那里?”
佟氏道:“山东,或许就永远都不回来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说吧,起身,离开。
慧姐在屋里也没动步子,一时间,心下也不是滋味,自己如今在方府艰难,新主母为她母亲和安家的关系,还有几分顾忌,若她生母一走,她在方家的处境可想而知,想起少夫人她就胆寒。
佟氏出方府,回家去了。
十日后,佟家一片忙碌,胡氏一早就带着曲婆子和丫鬟忙着包扁食,猪肉、鱼肉、茴香、鲜虾的,各色馅子齐备。
炒了一桌子菜,温了水酒,一家人吃了饺子。
佟氏三人随身带的衣物早已收拾停当,放在车上。
佟家全家人把佟氏和邵云海,帧哥,徐妈妈送上车子。
佟母由媳妇搀扶着跟出来,走到车窗旁,佟氏探出头来道:“母亲、哥嫂,快回去吧!一到我就捎信回来。”
佟母叮咛道:“儿呀!一路小心。”
邵云海拜别佟家人,上马,佟大爷又和他说些放心京城生意的话,再三托付照顾妹子一家,拜别。
佟氏和帧哥,徐妈妈坐车,邵云海骑马,一行离了佟家。
车子行出很远,佟如玉从后车窗朝后看,佟家人仍站在门口,目送她们,佟氏眼眶湿润了。
车子驶过京城宽敞的官道,自南门出城。
佟氏的车子出了城门,顺着官道望南行驶。
这时,城门里却走出二人,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叹息一声,无奈地道:“安大人,你过于老实了,若是我便追她回来,娶了她。”
安仲卿苦笑道:“下官不是王爷您,也永远成不了王爷这样的人,但愿王爷和佟月娘不会像我二人,此生不知还能见否?”
那年轻英俊公子,霸气地道:“本王既敢*她,就有能力给她幸福。”
睿王说着,拍了拍安仲卿的肩,遗憾地道:“安大人谋略过人,对待女人问题上,却是束手无策。”
安仲卿望着朝阳下飞跑的车子,那绛红薄雾纱窗软帘飘动,恍然见里面那清妍女子正欢畅地笑着。
安仲卿怅然若失,长叹数声,道:“如玉,珍重!”
☆、115生死未卜
车子出了城,佟氏把车窗软帘卷起,春三月,草长莺飞,新绿满眼,心情好起来。
邵云海骑马跟在车子一侧,随行一个小厮坐在车夫身旁。
邵云海往来京城与山东两地,少有今儿的好心情,往常走这条路总觉路途遥远,走不到头,如今看两旁才抽芽的绿草,都觉得亲近周遭事物都变得美好,马跑得轻快。
帧哥很高兴,不时指给佟氏看这看那,徐妈妈笑道:“哥儿不常出门,看什么都新鲜。”
帧哥道:“娘,我们去山东什么地方。”
佟氏微笑着道:“山东京昌府临清州。”
帧哥问:“舅舅的家住在哪里吗?”帧哥已改称邵云海为舅舅,佟氏直接唤作哥哥,这样一路上不惹眼。
佟氏笑道:“是,你舅舅家就住在哪里?”
帧哥脸上现出担忧,道:“娘,那我上学怎么办?哪里有学堂吗?”
帧哥知道娘是请不起先生的。
佟氏温和地笑着道:“帧哥放心,哪里有学堂,娘一定让你念书,且是最好的先生教。”
徐妈妈笑着道:“哥儿长大会有出息。“
帧哥道:“我一定好好念书,让娘过上好日子。”
佟氏欣慰地笑了。
晚把晌,天一擦黑,车子正走到一个集镇上,这个集镇很大,街市繁华,邵云海就让车子停在一个挂着幌子的客栈门口。
下马,对车子里的佟氏道:“今儿天晚,在镇子上歇息一晚,明早在上路。”
说吧,进去客栈,邵云海常走这条路,轻车熟路的,和店家也熟悉,就和店家要了两间客房,一间他和帧哥住,一间佟氏和徐妈妈住。
佟氏进到房间,看屋里倒也洁净,白单子洗得透亮,也很满意,放下东西,店家娘提壶水进来,热络地对佟氏笑着道:“邵大爷常来常往,都是住我们这店里,平常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成想有你这漂亮妹子,这回山东娘家去啊?”
店家娘子误以为佟氏远嫁京城,这回跟哥哥回山东娘家,佟氏也不分辨,顺着她的话应着。
看屋里的脸盆很干净,就倒水和徐妈妈洗脸。
洗过脸,佟氏换了件春衫,帧哥也洗了脸打旁边房间过来,道:“娘,舅舅说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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