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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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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在这?”语气不是十分的好。也是,愣谁被在这种时候打扰,都不会有好心情的。可以理解。
  
  “属下……属下……”正看得‘入戏’的霍纲猛然被段潇鸣这‘万箭穿心’式的眼神一射,竟然支支唔唔半天答不上来。之前他来干什么来着?
  
  “你手上拿的什么?”还是段潇鸣比较镇定,果然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脸不红心不跳的。
  
  “哦!启禀大汗,属下是来送刚刚到的军情奏报的。”霍纲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段潇鸣当场拆阅,拧着眉头看完后,又把信纸递给霍纲,道:“这事晚些时候再议一议吧。”而后气恼,语气颇为怨怪道:“你一向是个稳重之人,怎么不经通报就往里闯?!”
  
  霍纲立刻跪了下来,脸上的潮红尚未退却,尽量地压低了脸,道:“属下一路进来,门户都开着,一个丫鬟也没看见……想着军情紧急,就……就……”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几乎都要碰到地上去了,然后猛地一磕,道:“属下该死!请大汗责罚!”
  
  
                  且凭生死一瞬间
  说起来段潇鸣是憋了一肚子火,可是,也不能怪霍纲,于是,握紧了拳头,恨声道:“这些个奴才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眼里还有主子没!一个个大白天的都不见影!”
  
  霍纲听了这话,虽然不是在骂他,但总也是不舒服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跪着。
  
  正在这时,一阵讥讽的笑声传来。却是泠霜开口道:“他们可都是让你给赶出去的!”
  
  段潇鸣闻言,脸色一僵,怒容满面看着她。在外人面前,她还这样一点余地不留地驳他面子,可偏偏她还无辜地朝他眨眨眼,一脸‘这本来就是事实嘛’的模样,看得他气结,可又不能对她发火,于是狠狠地甩了袖子,不说话。
  
  泠霜无声地微微一笑,转向地上的霍纲,道:“你起来吧。”
  
  霍纲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复又朝她一拜,道:“多谢汉妃。”
  
  “你本就没错,谢我做什么?”泠霜轻轻一笑,细细地侧脸看他。
  
  霍纲这个名字,在北国,可说是如雷贯耳。他是小惠的兄长,本是段潇鸣从边城俘虏来的奴隶,可是,却被段潇鸣看中,留在身边办事。自十五岁跟了他,十几年兢兢业业,忠心不二,是段潇鸣甚为倚赖的左膀右臂。也是因为他,段潇鸣才会对霍敏惠的所作所为一忍再忍。霍纲早年为段潇鸣的贴身侍卫,曾经在战场上为他挡了数次刀剑,说他是救命恩人,也不算抬举他,所以,段潇鸣的心中,总是觉得亏欠了他们兄妹的。再说早年跟随他的几个亲信,如今死的死,叛的叛,剩下的,竟只有这一个了,所以,在段潇鸣心中的分量,自然非常人可比。
  
  霍纲的身形,要比段潇鸣还要高大魁梧一些,一点也不像汉人,倒像是个土生土长的草原汉子。国字脸,比段潇鸣的都要来得黑,永远都是一副脸孔,沉着脸,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比段潇鸣的年纪都要大呢!
  
  泠霜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霍纲看把他刚刚退下去的红潮又重新给‘看’了回来,本来想要告退了,可是,这下子,竟然连那简短的一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浑身说不出地不自在。就是段潇鸣看着他的时候,都没有这般难受的。
  
  泠霜似乎根本不把段潇鸣难看的脸色放在眼里,依然故我地盯着霍纲打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一阵熏人欲醉的暖风拂过,枝头的粉色花瓣纷纷迎风而落,一阵花雨,落英缤纷。在这静得只有呼吸声的氛围里,凄美了一方天地。
  
  “你妹妹怎么样了?”这状似不经意的寻常一问,却是把段潇鸣与霍纲主从二人这些日子以来的隔阂心结一语道破。二人同时望向她,段潇鸣眼中是耐人寻味的疑惑不解,霍纲则是跪在地上仰视她,脸色越发沉郁。
  
  “回汉妃的话,属下不知。”霍纲一拜,答道。
  
  “你没有去看过她吗?”泠霜再度偏头,轻浅一笑。
  
  “没有。大汗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霍纲字字顿挫,掷地有声。
  
  “哦?”泠霜脸上笑意加深,向前倾下了身子,道:“是不敢去,还是不想去?”
  
  霍纲额上细细密密地冒了一层汗,头低地几欲触地,心中一阵狂跳。半天仍答不上话来。他知道自己妹子的一条命,如今就悬在她一念之间。
  
  泠霜与霍纲对话,段潇鸣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的视线一直不离泠霜左右,几乎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她想做什么?
  
  段潇鸣正竭力地去看透她,冷不防她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似娇还嗔:“你把人关到哪里去了?”
  
  段潇鸣一愣,刚想说话,不料被她先抢去了,道:“我想见见她。”
  
  此言一出,霍纲猛地抬起脸来惊愕地看着她,长年没有表情的脸,此时总算有了点情绪。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又立即克制住了,复又压低了脸,静静地在一边跪着。
  
  泠霜一直都偏着头看着坐在身旁的段潇鸣,嘴角微噙笑意。
  
  段潇鸣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良久,终于开口道:“去叫人把她带来。”
  
  “是!”霍纲应了一声,伏地一拜,出去了。
  
  “你想做什么?”霍纲前脚刚走,段潇鸣便问道。
  
  “你说呢?”泠霜轻轻笑着,斜斜地倚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段潇鸣本是关心,十分认真地问,可见她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禁微微羞恼,恰巧霍纲又折了回来,便一气,拉下她的手臂,将她放在旁边定身坐好。
  
  霍纲木讷地侍立在旁,泠霜又把视线兜回了他身上。
  
  “你怎么老跟个木头一样,我老是听我身边的小丫头们说你,总是黑着脸,连笑也不会。所以,她们私下里给你起了个名头,叫‘霍黑脸’!”说着,自顾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霍纲不知该如何对答,可是又做不来谄媚陪笑的嘴脸,只能低着头支支唔唔地:“属下……属下……”属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这下段潇鸣倒是付诸一笑:“怕不是你那些丫头取的吧?”
  
  泠霜不理他,又对霍纲继续道:“我以前听小惠说,你们父母去的早,自小就相依为命,既如此,兄妹感情该很好吧?”
  
  霍纲虽摸不透她问话的涵义,却也如实回禀,点了点头,道:“是!”
  
  泠霜也是了然一点头,接着,觑着段潇鸣问道:“你跟你你主子这么久了,你主子待你如何?”
  
  “大汗对我恩重如山,终身报答不尽!”霍纲深深一叩首,答道。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泠霜音调一高,说得极为咄咄逼人。
  
  “天地为证,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霍纲抬起头,无惧无畏地直视泠霜的眼睛,发誓道。
  
  泠霜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棕黑色的眼眸异常清澈,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泠霜的眼睛一点一点盛起笑意,呵呵一笑,道:“我不过与你闲扯几句,犯得着这么认真么?赌咒发誓的,果然是半点玩笑也开不起!”
  
  玩笑?霍纲错愕地看着她。脸上仍是无波无澜,心底却已经不能再平静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微风如澜,桃花树梢,斑斑落红。
  
  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泠霜双眸微眯,死死地盯着正在风中零落,即将入泥堕地的花瓣,一股清寒自心头涌出:那梅花还有一段冷香,可以如故,纵使碾作尘了,还可让人怀念铭记,而你却有什么呢?连这最后的一点香也没有……
  
  自想着,心中越发清苦,可是脸上却是笑意更浓,眉梢眼角皆弯起深深弧度,依旧凝眸桃花,似问非问:“一个是自小相依为命的亲人,一个是多年情同手足的主子,而今,你的主子却要杀你的妹妹,你,都不为她求求情么?”
  
  外人不清楚小惠都做过些什么,他霍纲能不清楚?若不是因着他,段潇鸣绝对不会对小惠手软。留她的命到今天,不过当时汉妃生命垂危,他无暇去顾及罢了,如今,这账,也该清了……
  
  窸窣一阵衣料声,霍纲将袍摆一撩,郑郑重重跪倒,对泠霜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霍纲没脸为她求情!”
  
  泠霜始终是笑着的,细察他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久久不语。
  
  三人复又沉默,院子里的气氛又诡异起来。
  
  片刻之后,泠霜忽然看了段潇鸣一眼,而后又转向霍纲:“中原有句话,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如今,你主子罔顾你们多年出生入死的同袍之义,为了我,就要杀你妹妹,你心中,一定很恨我吧?!恨不得杀了我吧?”
  
  此话一出,段潇鸣与霍纲俱是一惊。
  
  段潇鸣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道:“这与你何干?!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况且,霍纲他不是这样的人!”
  
  霍纲更是立即重重一磕头,冷硬道:“霍纲若是敢有此想法,甘愿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我虽不忍见妹妹……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一次又一次谋害汉妃您,大汗容忍至今,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若是汉妃心中尚有芥蒂,霍纲,愿一死明志!何况,妹妹她作出这等事,霍纲,本也没面目再活下去了!”
  
  一席话说到后来,竟隐隐有哽咽之声。段潇鸣不禁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泠霜收了笑容,冷眼看尽,不再多话。
  
  须臾,小惠被带到。两个侍卫压着她,跪在泠霜跟前。
  
  昔日也是个清秀人儿,如今在地牢囚了这些日子,发髻松散蓬乱地没了样子,身上的衣服也还是被抓那天的那套,来来回回被拖拽,扯破了不少,脸上污垢重重,没了脂粉钗环的点缀,整个人都黯淡得不成了样子,宛如一个疯妇跪在那里。
  
  “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泠霜在她血红的双目诅咒般的瞪视中,依旧谈笑自若,颔首笑问。
  
  “自然没有您过得好。”小惠嘴角勾起一抹魅笑,咬牙切齿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就好呢?”泠霜再度偏头笑问。
  
  “哼!不用再这里假惺惺!要杀便杀,我只恨那女人竟愚蠢至斯,竟然放了你!”小惠恨声道,转而又是一阵冷笑:“到底还是我轻看了你,竟有如此本事,说服她放了你!”
  
  “你错了……”泠霜怅然轻轻一叹,径直看着她道:“我其实更愿意跟她回到那片草原去,你信是不信?”
  
  “哼!”小惠还要再骂,忽然被霍纲喝止。
  
  小惠蓦地住了嘴,望着霍纲,忽而泪水夺眶而出,转向段潇鸣:“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大哥并不知情,请大汗明察,杀我剐我,我都无怨言,只是哥哥对您忠心一片,求您不要牵怪于他!”
  
  段潇鸣没有说话,只是略一点头算作答复。
  
  小惠哀泣阵阵,额头触地,用力地一下一下磕在泥沙地上,不一会,磕过的地方已经留了一个鲜明的血印子。
  
  段潇鸣看着她额上鲜血潺潺流出,沿着脸框一直往下淌着,淋漓一片,不多时已经满脸是血。一旁的霍纲深深地埋着头,不忍去看她。
  
  “你想如何处置她?”段潇鸣终于开口了。
  
  霍纲的心瞬间跳到了喉咙口,他在这一刻,居然没有勇气去看袁泠霜的脸。
  
  小惠木然地跪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这即将来临的命运。
  
  “让我做主吗?不反悔?”泠霜抬起脸看他,迎着日头的光亮,清朗一笑。
  
  段潇鸣点了点头,依旧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好,我要你……放了她!”泠霜声音清脆婉转,宛如春日出外踏青,绿水青山,溪流潺潺,入耳听来,泠泠悦然。
  
  所有人都在同一刻齐齐看向她。
  
  霍纲激动地浑身微微颤抖,刚要伏地拜下去,却听泠霜声音再度响起:“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却道故人心易变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简短之极的一句话,生死一瞬间,霍纲看着她,小惠看着她,段潇鸣看着她,所有在场的丫鬟仆妇侍卫统统齐齐看着她。
  
  所有人都怀着同一个疑惑,她会开什么样的条件?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得那么慢,那么慢,霍纲额上的汗水悄然滑落,滴进了黄泥里,悄无声息,瞬间就渗了进去,只余下一个深色的濡湿的点子,还保留着那一滴小小的汗坠地时破碎的情况。
  
  等待,是最严酷的刑罚。
  
  他等着,等着那高高在上的女子开出换取他妹妹性命的条件,即使要他去死,他也义无反顾。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以这么卑微的姿态,乞求一份宽恕。尽管,即使她不宽恕,也完全合乎情理。他本没有资格去请求她宽恕的。
  
  “什么条件?”段潇鸣的手心,微微一层薄汗,贴在她的掌上,濡湿了她的。
  
  泠霜嘴角轻抿,眼儿弯弯似新月,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一般,甜声,缓缓地启唇呵道:“我要你给我做架秋千……”
  
  此言一出,满园哗然。不禁有低低惊呼字仆婢之间传出。
  
  霍纲仰首望着她,似没有听真切,愣愣地仿佛在等她再说一遍。
  
  小惠眼中依稀有了泪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双眼通红。
  
  泠霜巧兮倩兮地微侧螓首,双目含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同样震惊呆楞的段潇鸣,待他答复。
  
  “我要你亲手给我做一架秋千,不准要别人帮忙,然后……”泠霜丝毫不顾众人在场,大方地与他依偎在一处,抬眼四处看去,在院子里搜寻一遍,忽而眉开眼笑地继续道:“然后就架在那儿!就架在那棵桃花上!”指着桃树言罢,便复又收回目光,脉脉含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温声道:“好不好?”
  
  好不好?
  
  自她嫁他以来,她的狠,她的媚,她的喜,她的悲,他都清清楚楚地见识过了。唯独这一面,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段潇鸣忽觉心田中不知从哪里落下一点酸涩来,直直下坠之势,瞬间便在一汪死水里激荡出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去,涟漪的圈子越扩越大,渐渐地,微微涟漪遂成波浪,眼看着大浪滔天,一个一个浪头击打着,来势凶猛,从最深最深的心底,逐渐浮上来,心肝脾肺都胀满酸涩感,这股酸涩似不肯罢休,转眼间,便是眼鼻也是酸的了。
  
  段潇鸣的喉咙间似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无语凝噎,只能这样深深地看着怀中女子,完全答不上话来。
  
  泠霜看着他喉结反复上下波动,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便轻轻一笑,拉了拉他的衣袖,楚楚可怜,仿若真是一个贪玩的小女子,深闺情浓,非要央着夫婿为她架一架秋千,娇憨求怜,撒娇般追问道:“好不好嘛?”
  
  段潇鸣握着她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轻轻地用手将她虚握成拳的手一点一点摊开来,四指扣在她温润粘腻的掌心,指腹微微婆娑过上面的掌纹。这是他极常做的一个动作,无论什么时候,总喜欢这样抚触她的断掌,抚触那道她用剑留下的痕迹……
  
  “好……”段潇鸣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去道那一个‘好’字,他说得,极慢极慢,声音的尾调拖在五月芬芳馥郁的暖风里,久久不散。
  
  几乎是在所有人投注而来的惊愕目光里,段潇鸣将爱妻深深揽进怀里。
  
  紧紧拥住她,此刻,他只想要这个念头,也只剩下这个念头。谁还有闲心去管旁人的眼光?!
  
  倒是泠霜嗔他一眼,使力推开了他,瞟着他的眼神,似在怨怪着道:这么多人呢!也不怕丢人!
  
  “你为何不杀我?!”一声尖利的刻薄声,在安静宁和的院中想起,泠霜转过头来,正对上小惠质问的眼神。
  
  刚刚才稍微缓和一点的气氛瞬间又急速紧张了起来,所有仆婢侍从纷纷将眼神投向泠霜。可以说,小惠问出了他们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寂静。静得只剩下风拂过花草的沙沙簌簌的声音。起于风,又一点一点隐没在了风里。
  
  泠霜似乎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可就是不答她的话。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同时也一点一点啮噬着对方的耐性。
  
  泠霜忽而作出一番思虑的表情,仰着头冥思苦想了许久,又是溢出一缕笑意在脸上,危险而狡黠,蓦地将视线拉回,落在了小惠脸上,宛如一个俏皮的孩子,将同伴欺负了,还要不依不饶,蛮横地一字一顿道出:“我、高、兴!”
  
  底下一片叹息声,似乎所有人都在为她这个理由而扼腕,又无奈地让人气结。
  
  “何必惺惺作态!”小惠闻言,挺直了腰板,不屑地狞笑:“何必要故作大方放了我?!我这般害你,让你可能终身都不能再有子嗣,不能生育的女人,便是废人一般!你难道会真不恨我?!何苦又在这里充仁德?”
  
  小惠其他的话语泠霜皆听不见了,她所有的情绪都停留在了‘不孕’这二字之上。她说什么?自己可能终身不孕?!嘴边的笑意,瞬间冰封,尚来不及退却,还凝冻在那里。
  
  “把她拉下去!”段潇鸣忽然失态地大吼道。
  
  小惠看着他,再看看泠霜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明白了过来,转而仰天大笑,尖锐的笑声,刺得泠霜双耳直直发疼。
  
  “原来,你还不知道?!”已经有两名侍从上来架起小惠,小惠垂死挣扎,竟然挣脱了两名侍卫,跑到泠霜身边,露出一抹阴恻的笑,压低了声音,低到只有她二人才能听见,极快速地道:“你可知道,那药本是烈性,即使小心用量,也是对身体伤害极大的,后来他渐渐喜欢你,一度不忍再用,换了其他的温性药,可是,我却依然在你的药里继续下,继续下……继续下……哈哈哈哈……”
  
  才说完,那两名侍卫便复又捉住了她,架着她往外拖拽。
  
  小惠不再反抗,任他们拖着,一边大笑,一边发狂地叫喊着:“你到底还是比我可怜!比我可怜!即使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废人一个?……可怜呐可怜……”
  
  小惠早就被拖出了院外,可是她的叫嚷声隔了老远还依旧可闻。
  
  “全部都下去!”段潇鸣森冷的声音响起,满院的奴才,稀稀拉拉站着的跪着的,都弓着身子,依次退出。
  
  霍纲本欲说什么,可是见到这般变故,自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只是默然地重重磕了一个头,悄然退了出去,临至垂花照壁,不禁顿了一步,望向泠霜的脸,依旧淡淡地噙着那抹笑,似乎,那笑是匠人琢刻上去的,喜怒哀乐,都消不下去。
  
  从此,霍纲的一生中,袁泠霜的这个表情,永永远远地镌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沧海桑田,恒久不变。
  
  春日融融的院子,安静如初。只是午后慵懒催眠的阳光不再,换了趋近黄昏的凉凉薄暮。那开遍的姹紫嫣红,都浴在这暮霭里,如同上天垂下的一道薄如绞绡的帘幔,楚楚花容,全都隐在了后面。
  
  蜂蝶的轻嗡,泠霜再也听不见,此刻,她的目光依然停格在了那个角落,她的耳边,不断地重复回荡着小惠的话,一遍遍,一声声……
  
  段潇鸣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只能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尽最大的努力去拥抱她,下巴贴在她头顶,青青的髭须不断地轻轻蹭着她松绾着的发,刺得她头皮轻微的痒。本就是松散的发髻如何经得起他这一蹭,一缕缕的青丝墨发不断地散下来,安安静静地垂在了颊畔。
  
  此刻,他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泠霜柔顺地任他拥着,甚至,还主动伸手圈上他的腰。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在一起。
  
  “你答应了的,何时兑现诺言呢?”最后还是泠霜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嗯?”段潇鸣不解地发了一个鼻音,轻轻放开了她。
  
  泠霜垂眸微微一笑,指向院中那株桃花。
  
  段潇鸣也随她侧脸望向那株桃花,恰逢一阵花雨零落,凄迷的美,看得他心底一阵悲凉,伸手抚上她的背,清晰的脊柱突兀在那里。她又瘦了……
  
  “我虽看重霍纲,可还不至于如此。况且他也是恩怨分明的人,你又何苦……”段潇鸣的手,一下一下,自她垂在肩上的发抚着,如呵至宝。
  
  泠霜浅浅一笑,答道:“古人有句词,却是极好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世上,最可贵的,便是人心,因为,那恰恰也是最没有保障的,最易变却的东西……所以,人活着,便是用一生的时间去维系和经营那点单薄的人心罢了……贪嗔痴恨,皆因此而来。更何况,我本无恨,何必乱伤人性命。饶她一条命,博得我宽容美名,这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我自是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哪个说了是为你?这自恋的毛病,何时能改了去!”说完,挑眉一笑,睨着他。
  
  “桑儿……你……”段潇鸣深深看她一眼,张臂猛地拥她入怀,细细地吻在她脸侧耳畔,哽咽道:“不要这样……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只要调养好身子,很快就会怀上……等我架好了秋千,或许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抱着孩儿一起坐在上面了……”
  
  泠霜嘴边的笑意,终究是散去了。一点一点,融在了夕阳余晖里。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冷冷看他,面色如霜,一字一字道:“不能生又如何?谁会在乎?!谁会稀罕?!”
  
  言毕,狠狠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背过身去,伏在春凳的靠背上,默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不该怪他的,她也没有立场怪他。换作是她站在他的立场,她也会义无反顾地用烈性药让她终身不孕!额吉娜不能怀他的孩子,她袁泠霜难道就能吗?!将来他必是要举兵南下,逐鹿中原的,到时候,正统嫡出却是有了袁氏一半的血统,有心人会怎样想?野心家,又岂会放过这个可以搅得天地色变的特殊身份?日后呢?又是一场血腥的杀戮,为了夺嫡,为了正统!
  
  名分,是活物,也是死物!
  
  曾经,他们彼此相恨,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们又彼此相惜,但是,纵然再亲密,终究,还是有一些是他们都不能去触及的地方。
  
  就比如说,孩子……
  
  沉沉暮霭,烟柳断肠。
  
  他侧身而坐,斜阳的余晕,匀匀地抹在他迎光面的半边脸上,祥和安宁。他的脸,半明半暗,明的一边是怜惜,暗的一边,是沉痛。
  
  段潇鸣,也不是生来暴戾的。就如此刻,可见得到一丝半点的煞气?此般安恬,一点一点俯下身去,从背后拥住他心爱之人,两个人的身子,像两个交叠的弧度,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用他的身体与意志,去守护此生所要守护的。
  
  他的唇,温暖而柔软,贴在她耳上,点点轻吻,就像午后那诱人贪眠的融融日光。
  
  “我在乎……我稀罕……”第一次,泠霜感到,原来,段潇鸣的声音,也有这般如玉温润的时候。
  
  一滴清泪缓缓从眼角垂下,至腮边滑落。
  
  至少,还有一个人,在乎,稀罕……虽然,只有一个,可是,也够了,就算只有一个,也够了……
  


                  
第二卷:此事古难全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个月以后,秋千架好了。
  
  这日午后,段潇鸣特地过来,抱泠霜出去荡秋千。这些日子以来,泠霜死缠烂打央了他多次,想看看‘工程进度’,都被他驳了回来。泠霜又是笑他,又是恼他,从没听过谁做个秋千要做一个月的!半日功夫便可得的东西,到他这里却是用了整整一个月!
  
  泠霜的腿伤其实已经好了,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可是段潇鸣却非要抱她出去,还要她闭上了眼睛,不许偷看。直到坐到了秋千上,才许她睁开眼睛。
  
  一坐上秋千,泠霜倒不急着睁眼了,双手抓着秋千索,双目微阖,足尖轻轻点了几下地,秋千便悠悠荡了起来。
  
  段潇鸣看着她的样子,满心期待瞬间瓦解。想他一个月来又是学木匠,又是学漆匠,精心挑选木料和秋千索,这么多的心意和功夫,她倒好,连看也不看一下。
  
  心中正不自在,脸色自然也不十分好。讪讪地在一旁僵站着。看着她陶醉地在桃花掩映下悠然摆舞。
  
  泠霜自己荡了许久,仍是小小摆幅,于是终于睁眼,偏头看着段潇鸣,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推秋千?”一脸的娇纵跋扈样子,说得理所当然。
  
  段潇鸣气得几乎想要吼她,可还是忍住了。他自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可如今,竟娶了个比他还要阴晴不定的性子的,温顺起来像猫儿,发脾气起来像小母老虎,他竟忽然觉得自己也开始战战兢兢起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要变脸了,翻脸果然要比翻书快。
  
  像今天,刚刚还高高兴兴的,这会又是满面乌云,又不知道哪里惹了她了。
  
  段潇鸣心底轻叹一声,只得遵命过去做那‘丫鬟活’。
  
  他的臂力自然非同一般,以前也没有干过这推秋千的活,力道把握地不好,没两下,就把人推到了半空的高度。
  
  泠霜坐在上面忽然觉得耳边空气流通速度不太正常,一睁眼,立即大声尖叫:“你给我住手!快住手!”
  
  段潇鸣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
  
  那边泠霜急得语带哭音:“段潇鸣你快停下!我怕高!快停下!”
  
  她说什么?她怕高?
  
  这回段潇鸣听清楚了。刚想收手,忽然心中一念闪过,嘴角一挑,更用力地去推秋千。
  
  “啊!!!救命……”泠霜大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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