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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若菊 (女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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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意楼不是慕容家的产业,但能有这样一位财大气粗、挥金如土的金主驾到,自然是当尊小菩萨似的那样小心翼翼地供着。以至于原本那些对邹衍的加入还颇有微词的人,见她居然能把慕容家的人引来入住,也都各自闭嘴,让邹衍的日子比预期的好过了不少。
作为新人的邹衍自然是没有权利去招呼天字号房的贵客的,邹衍也乐得躲开,每次想到那位小祖宗恶狠狠瞪来的那一眼,她就忍不住想吐槽:你说,辜负你一腔情意的是廖文君,把你当物件随便甩的是她夫郎廖清云,关她什么事儿呀,凭啥那小子一进来不是先瞅他们俩,而是扫射她这个无辜的路人甲?
——冤!真冤!男人无理取闹起来比她前世里那些女人们还要缺乏逻辑性。
嗯……所以说,还是她家心素最好!
细腰长腿、骨架匀称、姿态挺拔,就是瘦了些……咳,不是,她想说的是听话懂事、温柔顺从、可骨子里却是硬的,铮铮傲骨……对了,不是有句话叫丝绸里包裹的钢铁吗?
——她喜欢。
喜欢这句话,也……喜欢这个人。
从最初的敬佩、同情到如今的爱慕、怜惜……时间尚不足一个月,但,喜欢了,便是喜欢了。她被他吸引、为他心动、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恨不得以身代替,她希望他能快乐,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重展那晚的笑颜……现如今,她觉得他的身材很令人着迷……想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喜欢?
“妻……主?”耳畔传来刑心素略带迟疑地疑惑低喊。
邹衍回过神,非常自然地对他柔软一笑,似掺了温柔的蜜意,缠绵得令人心醉,刑心素一见之下,怔愣片刻后突然脸红耳热起来,立刻低下头撇开脸,有些慌张地捋着手里的篾条。
——诶?瞧心素这样子,应该不是毫无感觉……这么说来,她还是很有机会的?
邹衍兴奋了!
她猫着腰,拖着凳子,几步挪到刑心素身旁:“我也来做些什么吧?”反正老爹去帮人送东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若不懂把握时机培养感情,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啊?”刑心素吃惊地看着邹衍蹂躏着手底的竹片,呐呐问道,“那……妻主想做什么?”
“要不,心素,你就教我做这个吧?”邹衍指指刑心素手底的半成品斗笠,满脸地虚心求教。
“……好吧。”刑心素看了她一眼,点头答应道,若忽略掉声音里的那种勉为其难,这会是一师一徒的良好开端。
人常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邹衍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半成功了,但那另外一半却迟迟不肯出现。
“不是往这边折,该是这样……这样……那样……”
“不对,你忘记刚刚已经把这根穿过去了,现在就不需要再穿一次了……”
“可以再紧一些吗?现在太松了……”
“妻主,你再看我做一遍……”
“也不是这样插,是这样的……”
……
“妻主,要不,您先休息会儿?”好小心地试探语气,生怕刺激到某百败百战之人。
邹衍沉默……
虽然早知道自己对手工艺品之类的没什么天赋,但,居然废柴成这样……实在有损她的颜面和小小自尊……特别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唉……
邹衍沮丧地蹲到一旁叹气,摆摆手示意有些担心地看过来的心素自己没事。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刚刚豆腐就吃了不少……呵呵……
——嗯……?对了,说起来,方才数次碰到心素的手,甚至有几次肩膀相贴,没发现心素有特别紧张的迹象哎,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
邹衍眼神发亮,嘴角越翘越高,埋下头,又忍不住捣鼓起来。
二十五
若说邹衍为了夫唱妇随、挽回面子整出了啥成果——一只做工粗糙的竹蜻蜓。
凹凸不平的“翅膀”、粗细不一的“竹柄”,这种前世被称为“中国螺旋”的古老玩具,是邹衍今天回家路上刚看见一个小孩玩,这才想起来制作的。
尽管手工很不怎么样,但邹衍的竹蜻蜓还是歪歪斜斜地飞上了天,那个小玩意儿随空气漩涡上升,旋转了一会儿才落下来。
邹衍摸着下巴仰面乐呵:这算是……成功了?
她回头看向刑心素,却发现男人的目光正落在刚刚坠地的竹蜻蜓上,又似乎透过它在看某些更为久远的东西,眼神有些空茫,淡淡地失落里竟然还夹杂着一丝艳羡……
“试试?”邹衍捡起竹蜻蜓蹲到心素身前,对着好像恍然回神的男人做出邀请。
心素有些局促地收回视线,刚想摇头,却听见自家妻主说道:“虽然是小孩子的玩具,却意外地很神奇,一根棍子两片斜面,便能飞上天空,有人就从此受到启发,实现了飞天的梦想……”
刑心素微张着嘴巴看她,一副吃惊怀疑的样子。
“……怎么?不相信?”邹衍将竹蜻蜓塞进男人手中,“你尝试一下就知道了。”
看着刑心素笨拙地学着她用两只手掌搓转中间的竹棍,却不太会掌握松手的时机,邹衍微微笑笑,站到男人侧后方,弯腰覆在他的手背上:“数一、二、三,就撒手。”
刑心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贴着邹衍肩脊处的肌肉却没有僵硬紧绷起来,日日同床共枕、加上女人经常有意无意地善意靠近、碰触、触摸……他已不会像当初那样轻易便一惊一乍、草木皆兵。
……而且,她很温暖。
皮肤的触感、温热的气息、熨帖的体温……如此接近……几乎呼吸可闻……刑心素的耳尖处开始发热,一点轻红慢慢浮现……
他立即收敛心神,勉强自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她的口号和手中的竹蜻蜓上。
“一、二、三,放!”
青黄色的竹蜻蜓再一次晃晃悠悠地飞上了天空,很短暂的时间,由于动力不足,很快又栽倒在地。
刑心素却弯起了嘴角,眼神里有一种难以掩饰地雀跃。
邹衍开怀一笑,夸赞道:“不错不错,多练习几次,心素,你很快就能很厉害了!”
男人闻声回头,睁大眼睛、仰头向上看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天真与不设防,那一刻,他像极了一个得到渴望以久地称赞的可爱孩子,眼眸闪闪、熠熠生辉,表情喜悦且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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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刑心素握着邹衍随口说送给他的竹蜻蜓,脸色甚是明朗,那副嘴角忍不住上翘的喜孜孜模样灼痛了邹衍的眼睛,然后,女人突然发觉,相处至今,她好像真没有送过男人哪怕一件东西。
睡觉前的那段时间里,邹衍就在琢磨该买些什么才好。直到两人都宽衣躺到床上,她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惦记着事情,邹衍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心素的呼吸声很有规律,应该是熟睡了。
邹衍借着照进窗户的清冷月色仔细打量男人晦暗不明的脸庞,五官清秀,线条疏朗,淡淡的眉尖轻颦,俊挺的鼻梁在一侧打下暗影,将隐忍抿紧的唇线凸显出来,一只手搁在下巴前一点的地方,无意识地轻轻捏成拳,整个身体尽力往里缩,几乎全部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那么个身形颀长的成年男子,睡觉的时候居然只占整张床的五分之一……
邹衍小心地摸了摸他的手,凉的,有着秋夜沁人的寒意。
她悄悄叹息一声,半起身伸过手去替他掖了掖后背的被子,心素不安地动了动,人往邹衍这边稍微过来了些。
邹衍重新躺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温温地捂着。
——算了,别东想西想了。实在一点,天气越来越冷,替爹和心素扯些布做两件新棉袄,顺便把被褥垫子之类的也加厚一些,再看看情况,等下月月钱发了,还可以加个炉子生火取暖……
邹衍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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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邹衍刚到如意楼,便被陈四谄笑着拉到角落里,用三天代她值夜的条件交换到了给二楼最里面一间房间送水送饭的活。那间房正是廖文君夫妻的屋子,邹衍乐得清闲,又能卖个人情给陈四这个老手,没多想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陈四打的啥主意,邹衍大概猜得出来,廖清云不是啥好糊弄的主,即便长得确实不错,但怀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觉悟的人在这个世上毕竟不多,既然不是为色,那便是为财,现在这个如意楼最有财又和那对夫妻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个人——黄衣少年。
——难道那孩子还是不准备放弃?
邹衍咂舌,边擦桌子,边在心里算着啥时能排到她轮休,可以陪心素去买布做衣服。
看着陈四跑出跑进跑上跑下地端汤送水买药煎药,邹衍估计那廖呆子该是醒来了,看来昨天她家夫郎怀着孕还飞上飞下的把她吓得够呛,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养安胎。
——不知那呆子的医术到底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请她替心素看看。去医馆的话她曾跟男人提过一次,但那时候心素煞白了一张脸、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实在吓了她一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她总是不放心,男人太瘦了,长期受到虐打加上严重营养不良,体质又是偏寒,到了冬天会越发难熬……
“小二!”有人踏阶就喊,声音颇为熟悉。
邹衍眉开眼笑地走到门口,仍是那副招牌职业笑脸,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戏谑:“哟!客倌,里边请里边请,您是吃饭呢还是打尖?”她打恭作揖着把人往里引。
“铿”一声,邹衍的前额与酒葫芦的底部做了次亲密接触,李然挑眉,淡淡笑骂:“少给我做出这副怪样!找你喝酒,什么时候下工?”
“那秦姨那儿……”邹衍捂着额头笑。
“帮你说好了,下次补给她。”
“嘿!够朋友!”邹衍放下手捶了李然一记臂膀,“啊,不过我要回家去说一声。”
李然以“你可真够麻烦”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早让人去说了。得,一句话,喝不喝?”
“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说‘喝’以外的答案吗?”邹衍摇头失笑,“等我一会儿,快好了。”
李然点头,拍拍邹衍的肩膀自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等到邹衍忙完了回来,发现两个怎么都没想到的人坐到一处。
——李然和廖文君?
她们两个怎么凑到了一起,而且看起来相谈甚欢?
二十六
“想不到你们俩居然是旧识。”邹衍半躺在高高的屋顶上,右腿随意地支在左腿上,面朝明月,拎起葫芦饮了一口,啧啊——入口醇绵,回味悠长,不愧是李然特意带来的好酒。
“可不是,真没想到能在这儿再次遇到李将军。”廖文君接住邹衍抛过来的葫芦,小心地浅浅抿了一口,咂咂嘴,再吐了吐舌头,表情有点像瞒着大人偷酒喝的孩子。
李然的眼眸黯了一瞬,轻轻拿过酒葫,往嘴里倒了一口:“李将军什么的还是不要再提了。廖神医平日甚少饮酒,还是少喝一点吧,免得我又要被你那位师弟,啊,不对,现在已经是夫郎了,被您家那位给狠狠责骂一顿了。”
“那也请别叫小生神医什么的,小生于医道只是略窥门径,还远远达不到‘神’的地步……”
“那怎么行,若不是当年神医妙手回春,想必李某早已不在人世。况且,当今世上,论医术一道,除了您师傅‘大圣手’老前辈,若您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怎么了,突然脸色难看起来?”
“……师傅她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
皓月当空,周围漂浮着如雾般浅淡云朵,邹衍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在一旁饮酒、赏月、听二人讲些旧事佐着从如意楼厨房顺来的下酒菜……
——哦……原来李然本名李慕然,以前竟是驻守边疆、统帅千军的将领……难怪平时说话行事利落简明之余,还带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压迫感。
——诶?廖书呆居然是什么名闻天下的“大圣手”的首席弟子?呃……人不可貌相……
——好吧,两年前在北方,廖文君曾救了染上疫病的李然……所以,两人才认识的……
——嗯,嗯,原来廖书呆和廖清云早就在他们师傅“大圣手”临死前,以天为媒、以地为证地拜过天地了?难怪会珠胎暗结……咳,孕育爱情结晶。她还疑惑了很久,怎么这次廖呆子居然将圣人的礼义廉耻丢在一旁,下手这么快?可他们昨天在抛绣球现场那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李姐……”
“妹子……”
……
听听,两个后劲上头的人开始酒意上涌,相互搭着肩膀称姐道妹起来。
“小衍,过来。”李然扬声道,横过来的目光中颇有一种“你不过来我便‘请’你过来”的气势。
邹衍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一想刚刚李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拎了她和廖文君两人飞上屋顶……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她还是莫跟醉鬼计较了。
“恩人,坐这……咯儿……边。”廖文君酡红着一张脸,兴奋地朝她挥手,连舌头都有些大了。
——坐这边可以,不过能不能改改你所谓“恩人”的叫法?
在李然沉重的胳膊压上肩头时,邹衍无奈地轻轻摇头,仰头喝一口廖文君递过来的美酒,低头看见三人并肩而坐亲密无间的影子。
……其实这也是某种缘分吧。
邹衍弯起嘴角无声微笑:她们三人,李然帮过自己,廖文君救了李然一命,自己也算曾助廖书呆一臂之力……到底谁对谁有恩,又是谁欠谁比较多?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美酒当前,知己在侧,在不知主人名姓的废弃屋顶,三人畅谈旧事、击节高歌、饮酒论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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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觉醒,只觉头痛欲裂,邹衍趁着酒性未退、耍赖般半抱半依着靠在床边的刑心素。
“妻……妻主……”心素涨红着脸,为难地看着一个劲往他怀里拱的女人,双手无措地扶着她的肩膀,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心素。”邹衍一把将他拉着坐在床边,头枕到他的大腿上,撒娇着嚷道:“头疼。
刑心素无奈,拂开邹衍脸上的散发,伸出手指替她按摩起太阳穴来。
外面院子里似乎有谁来过,一会儿之后,邹老爹送走来人,在外间刻意地咳嗽一声。
刑心素连忙扶邹衍重新躺好,自己则急急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重又进来,手上多了一枚封蜡的药丸和一杯清水。
“妻主,这醒酒丸是一位住在如意楼的姓廖的客人托人送来的,说是对清宿醉很有效果,你看这……”
邹衍按着额角坐起身,睁眼扫了一下药丸,再看一眼拿着药丸的男人,伸手接过服下,一边喝水冲淡口中的药味,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昨天我不在,没睡好吗?”
“嗯。”刑心素正等在一旁准备接过杯子,也没太在意她的问题,等诚实地应声后,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说了什么,慌忙补救道:“唔……还,还好。”
“呵呵……”邹衍轻笑,见好就收,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她醉得不省人事前,宵禁时间就早过了,她还以为要躺在深秋屋顶上过夜了,不料醒来却仍在自己的卧房里。
“她自称姓李名然,是妻主的大姐。”
“大姐?”邹衍惊讶地挑眉,然后,服了药后,身体状况已经好很多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依稀……仿佛……好像……貌似……昨天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讲到了“桃园三结义”,然后三个醉鬼……不,应该是两个真醉的女人加一个装醉的李慕然,三人对月遥拜,相约结为异姓姐妹……
——呃?这不是醉言醉语、酒后发癫的一时笑话吗?
她们一个是前边疆大将、一个是现神医传人,而她只是小小跑堂小二一名,天天为生计奔波流汗……
——“大姐”啊?可……能吗?
二十七
抹了把脸,邹衍匆匆赶往如意楼,一上午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午餐时分,廖家夫妻和小侍童仗剑偕同出现在一楼大堂。
邹衍笑着迎上去,正要招呼,却发现那廖书呆居然一本正经地绕过自己,对一旁的陈四微一行礼道:“麻烦小二姐上几个清淡爽口的家常小菜,再加三碗米饭。”
邹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书呆是怎么了?昨天还亲亲热热地把酒言欢,今天居然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我们俩不熟”的脸孔。
廖清云从她身旁经过,偏着头极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眸光流转,突然朝她懒懒勾了勾唇,那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看得邹衍一头雾水。
下午的时候,邹衍便看到他们三人带着行李下楼退房。廖文君对站在门口的邹衍视而不见,别说告别,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等到一日的工作结束,莫名情绪低落的邹衍赶去秦姨家说故事。
刚进门,便听见秦姨开怀的笑声,邹衍示意性地敲了敲门后,一脚踏入屋内。
“看看,这不是来了?”秦姨一面对身边的人这样说着,一面招呼邹衍过来坐。
堂屋里坐了一屋子熟人,秦姨、李然、廖文君、廖清云和仗剑。
邹衍嘴角抽搐,这是个什么情况?
“三妹!”廖文君急忙迎上前来,深深施了一礼,满脸歉意道,“小生为今日之事向你道歉。”
“……”
“好了,小衍,先过来坐下。子君,你也过来吧,跟小衍解释一下,她会明白的。”李然以她一贯沉稳的态度开口道。
邹衍疑惑地走近人堆,拣了张凳子坐下:“子君?”
“啊,这是小生的字。”跟过来的廖文君连忙解释道。
“那今日到底……”
“是小生的不是!”廖文君又要站起来赔罪,旁边的廖清云轻按住她,柔声道:“妻主还是先把原因跟三妹说一下吧。”“三妹”二字他说得颇为玩味,仿佛看穿邹衍对她们的结义仍存有很大的不信任感。
廖文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清云所言甚是。”说罢,她重新正视邹衍道,“三妹,这两日小生言行处事思虑不周,许是会给你带来麻烦。清云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痛斥冯家家主,并与冯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冯家若有什么怨恨怒火也自该冲着我们夫妻来,但那日小生意外晕倒,清云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连冯家都不敢轻易撒野的如意楼,如此一来,与我们有所往来的人便很可能受到迁怒与殃及。小生故意对三妹表现地冷淡一些,也是不希望你受到波及。”
邹衍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又问:“那大伙儿聚到这里是为什么?”若说是单纯拜访李然的长辈,廖清云就没必要一起过来,更别说连侍童也跟来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廖文君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廖清云的眼中更是迅速闪过一丝澎湃的怒意,连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啊哈哈,是这样的,小君他们会在我这里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太婆。”秦姨干笑着打圆场。
李然“啪”一掌击在桌上,怒道:“哼!小小年纪,心肠如此狠毒!”
邹衍没听明白,蹙起眉头等着他们说清楚。
廖文君深吐了一口气,安抚地握了握清云的手掌:“三妹可还记得那日与小生同行的黄衫少年?”
那位慕容家的小财神?邹衍点头。
“他那日在山中迷路,还被一条毒蛇咬中小腿。小生秉着医者仁心,自是不能见死不救……”她说着,忽然停了一瞬——邹衍分明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底,廖清云狠狠掐了廖书呆的手心一下——然后书呆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他告诉小生自己姓楼,无父无母,漂泊无依。此后便一直跟着小生,任小生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说是救命之恩一日未报,便一日不能离开。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报恩的男子……”她说到这里,终是难掩愤愤,颊边的肌肉狠狠跳了一下,“将清云吃的酸枣糕换成了山楂糕,还在里面下了不少红花粉末。这两种糕点酸味接近,若不是小生及时发现,清云他……”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做的?”邹衍也皱起眉头,若真是如此,便不是简单一句“小玩笑”或者“小手段”能说得过去的,弄不好甚至是一尸两命!那个少年,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这叫失心粉。”廖文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制作很是不易,却能让人的大脑麻痹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会诚实回答提问者的任何问题。小生给那个陈四用了一些,让她说出了主使者。”
“那你今日还让陈四为你准备饭食?”邹衍失色地站起身,疑惑地观察着廖家三人。
廖文君见邹衍一脸关怀,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只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廖清云也收敛了煞气,浅浅一笑:“三妹说笑了,有我家妻主在,既已知道了他有所图谋,又怎可能再次中招?”他说这话时,眉微扬,锐利的唇线翘起,五分傲然三分信任还有两分与有荣焉,恁得光彩照人。
那傻傻的廖呆子居然又看得痴了过去。
李然也恍惚地看着廖清云,但目光悠远,不知道透过他又想起了谁。
邹衍翻了个白眼,对一旁秦姨道:“所以,他们便要住下来?”
“小云的孩子虽然没事,但脉象不是很稳定,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这样啊……可是秦姨,这不是李然揽来得事儿吗?怎么要住在你家?”
“你以为就小然那猪窝能住人吗?”秦姨嗤之以鼻。
“倒也是……”邹衍无奈,“不过,万一冯家追究起来,秦姨你不是很危险?”
“这点可以放心,所有人都看见廖家夫妇今日已经出城去了。”李然回过神来,加入谈话,“还有,小衍,要叫大姐。”
“金蝉脱壳?你安排的,大、姐?”邹衍咬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糟糕,亏她们还一口一个“三妹”。
李然回给她一个鄙视怜悯的眼神:“也不知昨晚是谁从头至尾醉得人事不知。”
“可她不也是……”邹衍指着刚刚还一脸呆相的廖文君,此时的廖大书生正看着她,一副好抱歉的心虚样子。
“都说了是一起喝酒,子君自会备上足够的解酒丸。”李然简单明了地打破了邹衍想多一人下水地指望。
“那……那为何不给我醒酒?”邹衍欲哭无泪,原来由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昨晚大醉而回,实在太……太不公平了!
“三妹……昨晚你醉了后,一口一个甜甜地大姐、二姐的,实在是……呃……可爱得紧……大姐说,你若是清醒过来,肯定没这么乖……唔……所以……嗬嗬……”廖书呆抓头干笑。
李然则给了她个“瞧,我说得没错吧”的眼神。
——可恶!该死的!两个混蛋!
二十八
被她们搅了这一出,邹衍早上的那种不现实感倒是淡了不少。
慕容家是不好惹,可她刚认得两个义姐也不是乖乖伸长脖子等人欺辱上门的脓包,更何况还有个彪悍的二姐夫,她才不相信那个男人会坐视别人对自己的孩子心怀不轨。
不过既然大姐二姐什么都没说,那她就当做两人有志一同不让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小跑堂卷进来,心领了好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当她的平凡小人物一名。
“心素,明日晚膳后可有时间?我介绍新认义姐的夫郎给你认识。”
刑心素正在打磨前几日邹衍送给他的竹蜻蜓,闻言愣了一愣,敛眸低头没有出声,耳边听到邹衍低声劝慰:“放心吧,我义姐和姐夫都是不错的人……”
男人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他想到上次送邹衍回来的健壮女人,眼神锐利,动作沉稳,虽然整个人看起来魄力十足,但看向他的目光居然只带着审视与评估,并没有那些他早已习惯了的轻蔑鄙夷。
——她的义姐姐夫们,都该是好人吧……
没来由的,刑心素便有这种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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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邹衍带着刑心素去拜访住在秦姨家的廖文君夫妻,既然二姐现在无所事事,那未免资源浪费,替小妹的夫郎把把脉看看诊自也应当。
刑心素看到邹衍的二姐居然是那日山上所见从树上跌落的书生已是吃惊,再闻那位美得艳光逼人的二姐夫居然是近来镇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冯家公子,更是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邹衍算准了心素绝不会轻易在他人面前拂了自己的面子,便趁他惊讶过度之机,请廖文君替他诊疗一番。
“气血两亏,损耗甚巨,若不善加调养,稍上了些年纪,想必会甚为辛苦。”廖文君皱着眉头,和邹衍、秦姨一起坐在堂屋,留两个男人在里间说话。
忍了忍,廖文君还是没忍住,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导起来:“三妹,我知你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可既然娶了他,自该善待于他,照你以前那般待他……”她说到这里,不自觉看了眼秦姨,不知道邹衍愿不愿意秦姨再听下去。
邹衍眉间忧蹙,苦笑道:“二姐训诫的是!有话不妨直说,小妹只有感激。”
“唉,见你也有悔意,那小生便有话直说了。照你以前那般待他,莫说让其得享天年,只怕连不惑之年也很难熬过,至于子息问题……小生发觉他体内似有劣等催情之物的残余,致使他闭葵已久,若不趁他尚算年轻时好好调理,那也是极为困难的。小生言尽于此,万望三妹谨记!”
“那二姐,不知道具体我该怎么做?”
“待会小生替你开个方子,你去药房抓药,每日煎服,不可中断,一个月后,若他葵水按时到来,那便是没什么大碍了,日后再照我第二张方子调理身体,搭配均衡的膳食睡眠,切勿操劳忧心,自能将那些损毁一点一点补回来。虽不可能像没出事前那般健康无扰,但活至花甲古稀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邹衍大喜,起身向廖文君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多谢二姐!”
“好了,三妹。我们姐妹俩便不必如此多礼了。”廖文君脸色缓下来,站起来搀扶邹衍直起身,“小生见你对那邹刑氏也颇为着紧,便多一句嘴。他心中忧思郁结,眼中却比初见那日多了几分神采,该是你开导劝慰之功,日后也耐心劝导着些吧,总有一日,他会完全对你敞开心扉的。”
“是,二姐的金玉之言,小妹必会铭记于心、遵照实施!”直到此刻,廖文君才真正成为邹衍心目中的二姐,和李然一样,是朋友、知己、也是姐妹、亲人!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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