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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若菊 (女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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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咽了下因为同样的欲望而变得干渴的咽喉,仰起脸略略靠了过去。
于是女人笑了,放松地,安然地,带着满满地喜悦低头吻住了他。
衣衫尽解,肌肤相贴,反复摩挲,蹭来蹭去,心素的身体开始泛起漂亮的浅粉色,身子战栗愈盛……牙关却再一次反射性咬得更紧。
“古人言……”邹衍边亲边慢慢开解道,“食色,性也。饿了……便要吃饭,此乃天性。那爱人间……坦诚相见、水乳/交融……又如何不是天性了?”
“松口……”她以舌撬开男人紧闭的唇齿,继续含糊道,“雌雄交合,万物方能繁衍生息……你我夫妻,行此周公之礼……乃天经地义,天道循环之正理。又有何好……嗯……羞惭压抑的?”
心素脑海里浑噩一片,妻主的声音似从远处飘渺传来,却是一字一句听得极为清晰,□处被裹入一处极为柔软紧致的所在,他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连心中也是无比的快慰畅美。酥麻战栗中,他似乎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又道:“……男女之事,本是阴阳调和……若视男子为取悦女子的工具,未免太过偏颇不公……心素,心素……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够快乐!”
刑心素心头一热,四肢百骸里似有万股暖流叫嚣着涌向小腹,大腿内侧和臀部肌肉崩到极致,浑身痉挛战栗,牙关再也压守不住,嗓中顿时失声,竟有带了无助哭音似的呻吟,脱口而出……
四十八 。。。
在家休息了一日,邹衍第二天精神抖擞地穿着高领衣服去如意楼上工。整整两天两夜,那对男女刺客没有回过房间。邹衍不想见到他们,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那个恩将仇报的少年姐姐既然能够摸到自己家里来,估计也早就清楚是谁将少年虐待至死。她武艺高强,性寒如铁,就好像那位死去的少年便是她心中唯一也是最后一块柔软……如此至亲死状甚惨,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怕就怕她什么也没做,让人总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即将酝酿出更大的祸事。
将心中的隐忧压下,邹衍按约定带爹和心素去看那座自己中意的小院,两人看起来都还满意,只是爹觉得多出一间房间有些浪费,想再看看有没有地方小一点,租金更加便宜的房屋。
邹衍与心素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觉得是时候该找个机会把麟儿的事情提到台面上来了。不过,经过他们仔细思考、反复讨论,都觉得:完全坦白,这是个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主意。邹衍不敢考验老爹的心脏负荷能力,所以他们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先想办法把麟儿接到身边来,而且,邹衍觉得,以麟儿的乖巧可爱,想要打动老爹的心,或许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容易些。
幸好麟儿的相貌与心素并不十分相同,若硬要说像的话,还不如说是神情气质、举止习惯中有着心素的影子,再加上心素在老爹面前一贯秉持唯诺恭顺的态度,所以只要行事注意些,短时期内倒也不虞会被揭穿。
没等邹衍一家收拾东西,择个吉日搬迁入住新居。风来镇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黎郡的灭门血案,冯姓望族的旁支冯远意一系,全家老少仆从,除与冯家断绝关系的长子廖清云外,共计三十四口,竟在一夜之间被人斩杀干净,特别是家主冯远意,听说死前表情极度惊恐扭曲,宛若地狱厉鬼,死状更是甚为凄惨,连见多识广的仵作都差点当场作呕,根本无法辨认哪块血肉是手指,哪条是肠道。冯家族长极为震怒,亲自跑到官府,请求早日缉拿凶手,还冯家死者一个公道。
一时间整个风来镇,甚至包括黎郡都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起来。一到入夜时分,冷冷清清的街上绝见不到一个人影,以免被官差误作为心怀不轨的歹人给捉起来。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邹衍颓然坐倒,静默了半晌。
她预感到了灾祸地发生,却没有做任何可能的补救措施。即便虽不会因此就把别人的罪孽与过错揽上身,但心中总是不太好受。
冯家家主多行不义、草菅人命,如此下场,实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但是冯家上下三十余口,未必人人都助纣为虐、作恶多端,若凶手果真是那女人,那她心肠手段之狠辣,当真令人不寒而栗。想到自己居然从她剑下活着回来,且只留下两道浅浅的割痕……邹衍的心底忍不住一阵庆幸与后怕,于是便想着找个时间去祭扫一下那个死去的少年。
心素听了邹衍的想法后,解下女人颈上的纱布,轻抚上再深上寸许或是偏个几分便能结果了女人小命的伤口,细长的伤口已然结痂,再过个几天必能脱痂痊愈……他亲手准备了些冥纸香烛、供品祭酒,神情甚为虔诚地交到妻主手中。
邹衍被他可爱的表情逗得心中痒痒,忍不住就想抱他一下,被他轻轻闪躲开,羞恼地扫一眼不远处的老爹再警告般地瞥她一眼,女人摸摸鼻子,略有些遗憾地出了家门。
寒风肆虐的冬季,乱葬岗上显得越发凄清森冷,少年坟前有一处枯草明显与别处不同,似是长时间被什么东西压住,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她站到依稀是双脚印的地方,心下不禁有些恻然:也不知那女人到底在这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再想起她视人命如草芥,伤害甚至是杀害无辜的作为,又忍不住唏嘘。
将香烛点燃,供品摆好,邹衍蹲在一旁边烧纸钱边如那日般对着地下的他轻声说话:“你近日大仇得报,那些曾欺你辱你害你的人都下去向你赎罪了,也不知你是见到没有。不过,我猜你大概不会想再见到她们吧?你最惦念的姐姐,她没有忘记你,我虽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理由不能来找你,但看得出她确实很重视你,不过造化弄人,等她终于能来接你,你俩已是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期……或许是她心中哀痛郁结难解,挥剑斩了你的那些仇人,却也血染十指,枉造了许多杀孽,要真是如此,若你还在世的话,必会十分痛心吧?我这次侥幸能从你姐姐手中逃脱,免做了剑下亡魂,是否是你泉下有知,冥冥之中在保佑……”
一阵狂风突起,湮灭了邹衍的声音,也吹散了一地燃尽的黑色灰烬。
邹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地底幽灵般突兀冒出的女人,只见她双目赤红,发丝散乱,衣摆上点点血迹,大冬天赤着一双足,神情狂乱而痛苦。
就在同一时间,女人也发现了邹衍,身形如鬼魅般瞬间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全身暴虐气息陡涨,提起右掌毫不犹豫地往已经吓得呆住的邹衍头顶拍下……
“一,醒醒!”打斜里猛然伸出一只手臂,隔开女人必杀的一招,及时救了邹衍的性命。
邹衍眨眨眼,蓦然清醒过来,完全不清楚在这弹指瞬间,她已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险险地转了回来。
凝神细看交手的二人,邹衍认出救她的便是那天在如意楼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这么 说来,那个状若疯狂的女人便是少年的姐姐?可不过几天时间,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真气紊乱,气息不稳,快要走火入魔……”男人的武功似比女人差上一截,如今面对状若疯虎、使出全力的女人,又要分神唤醒她,连邹衍这个门外汉都看出男人左支右绌,已是强弩之末,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邹衍自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按照女人诡异的身法速度,怕是还没下山便被她追上,到时可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为今之计,惟有把她的神志唤回来。
邹衍打定主意,悄悄爬到少年坟堆后面,尽力回想少年当时声音语气,压低嗓音轻喊:“姐姐,姐姐……”
也不知这个笨法子会不会起效,她一边喊,一边露出小半个脑袋观察战局,女人起先恍若未闻,出手招招致命绝不容情,后来似乎微有所觉,总忍不住回头想要看清出声的地点和人物,高手过招,哪容得屡屡分神,男人很快就步步紧逼,抢回了上风。
“……姐姐,我很想你……”
这似是一句咒语般,女人浑身一震,蓦地停住身形,丝毫不理会身后已来不及变招的男人掌风将至,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过头来。
“砰——”一声,女人“蹬蹬”退后几步,嘴角溢出鲜血,男人只来得及将拍向她心脉的掌力稍移,却还是震伤了她的内腑。
她垂首抬手擦了下唇畔,片刻后,抬起头来,目中凶狠噬人的红光已渐渐消退,只是目光似无限哀伤地看了眼见她回复理智,猜测危险警报已经解除而从少年坟后缓缓站直身体的邹衍。
但这一眼就好像是邹衍的错觉,因为下一秒,女人立刻又恢复成那天半夜时分冷漠如千年玄冰的样子,尽管衣衫发式狼狈万分,却无一人敢嘲笑分毫。
“走。”女人最后扫一眼少年小小的坟茔,出声召唤犹疑着要不要给邹衍一剑的男人。
男人立刻放下了放在腰间的手,听话地跟随在女人身后。
“哎,等等。”邹衍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开了口,见女人真的暂止了步伐,半侧了一张冷脸等她说话,倒又有些胆怯起来,支吾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冯家的人是不是你……”
女人不经意的视线似是轻扫,但在邹衍看来,更像是以眼神询问身旁的男人,果然,男人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个头,女人冷眉微蹙,寒声回道:“猪狗不如的畜生,简直污了我的剑!”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这话乍一听好像承认了是自己所为,但邹衍却觉得这该是表明她绝对不屑以剑来杀冯家人,也许冯家人落到她手里,处境和命运会比一门死绝还要凄惨百倍,但现在事实是,邹衍猜错了,她并没有杀他们。
想起男人刚刚面无表情、浑不在意点的那下头,一阵冷风吹过,邹衍打了个寒战,该不会……该不会是他下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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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永远不缺新鲜的八卦与话题,冯家惨案被人说道了几天后,终于渐渐消失在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四边城门依然在戒严,宵禁时间也更为提前,但原本笼罩在城镇上空那种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却是冲淡了许多。
自那日上坟后,那两人再也没有出现在过邹衍的眼前。这使她大大松了口气,也终于能把精力完全放在搬家上。
破家值万贯。邹衍以前从不知道就自己那家徒四壁、屋顶漏雨、墙角漏风的破屋里居然零零杂杂塞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破破烂烂的东西。散页发黄的线装古籍,这个心素要留着;一只瘸腿的“吱嘎”竹凳,据说是当年娘亲手做的,这个爹要留着;一包碎布头、一只缺口的茶杯……连她想扔一些废弃的竹竿,都被爹说可以留着搭个晾衣服的架子。
——天!谁来救救她!
幸好有大姐、秦姨、小杉,甚至连严明都跑来帮忙,直装了满满两辆骡车,才勉强把东西都放上去。
邹老爹神情复杂、目光留恋地看着空空的屋子、肮脏杂乱的庭院……
“爹,我们走吧。”邹衍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轻声提醒道。
“嗯。”老爹低应着,眼底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你啊,以前总不爱回家!这空荡荡的屋子只有我一个男人家,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连院子也不敢扫,生怕打扫干净齐整些便招来些不知内情的小毛贼……你看,到今天还是这么脏……”
邹衍展臂环住邹老爹的肩头,安慰道:“爹,你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这日子啊,只会越过越好。走吧,外面骡车还等着呢。”
四十九 。。。
乔迁之喜,邹衍请上一群亲朋去如意楼庆祝。
刘掌柜很给面子地接受邀请,列席参加,边大啖美食,边评价楼里某大厨的手艺有所精进,某道菜火候尚不够,梨花白应配以何种下酒菜,虚火旺盛的人该吃什么较好……吃完饭,一抹嘴,居然比邹衍这个掏钱请客的还先一步离席。
下得楼来,同行诸人无语地看着正施施然站在柜台后,一脸笑眯眯等着收邹衍饭钱的刘老太,连严明这个下属都偏过脸狠狠囧了一把。
邹衍面色无异地朝掌柜的走过去,一手偷捂住荷包,压低嗓门凑至近前,悄声打着商量:“哪,师傅,今天徒儿刚搬家,也算喜事一件,咱就……唔,不收学费了吧?”
“都记住了?”老狐狸手指轻敲桌面,微斜眉眼笑睨她。
“哪呀。”邹衍挠头,一脸讨好谄媚,“师傅一下说太多,徒儿可没您老那么好的记性!”
“你个小崽子,又来消遣我!”刘掌柜低声笑骂,一掌拍向她的额头,“快点!饭钱拿来!一个子儿也不许少!”
“是。”知道自己的荷包又躲过一劫,邹衍两眼一弯,乐了。
站在人堆里的李然显然听到了二人的低语,冷峻的嘴角轻提,摇摇头勾起一缕好笑的弧度,满眼笑意中夹带着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怜悯与幸灾乐祸:师傅吗?呵,她这三妹啊,又把好好一人给祸害了!”
几日后,没等刚把新家整理完的邹老爹缓口气,女儿的结义大姐提着礼物上了门。话说他对这闺女的印象还不错,样子冷硬,却是个热心肠的主,对自家女儿更是仗义得没话说,比起女儿之前扎堆的那伙子狐朋狗友好得不知到哪儿去了。
于是邹老爹很是热情地招待了李然。
好一通寒暄过后,李然逐渐讲到了正题。
话说,她有一个远房侄子,今年刚满四岁,身世却甚为凄凉,两岁多时便没了亲娘,不久后,爹爹也与其失散,身边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奶公,一老一小两人相依为命,但前不久,她收到别人带来的讯息,说是那位奶公也将不久于俗世,还托了可靠的人把孩子带来,请求她收留抚养。她与男孩的母亲虽相处时间不长,却是情同姐妹,亲若手足,养育自己妹妹的孩子自是义不容辞的事。可先不提她是个单身女子,平日里粗手大脚,完全没有教养小孩的经验,只说,近一两日她就要出一趟远门,少则十日,多则一两个月,如此,那孩子的安置就成了个大问题……
说到这里,邹老爹算是明白过来了。他就觉得,这闺女平日从不多话,怎么今天会闲到陪他老人家在这里唠嗑,敢情这是有事相求来着。
想到要替别人养孩子,邹 老爹第一反应便是不太乐意,但碍于女儿的面子,以及李然对自己家的诸多帮助,这拒绝的话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正在两难间,自家女儿从屋外踱进来,也不知她到底听了多少,就爽快地一口应承下来:“这有什么!大姐,你把他带到我们家来好了。我爹可是抚养孩子的行家里手,等你从外地回来,保证还你个白白胖胖、毫发无损的小侄子。是吧,爹?”
邹老爹欲哭无泪,顾不得狠狠瞪一眼这口没遮拦的祖宗,面上强笑道:“哪……哪有这么厉害……”
“爹,这你就别谦虚了!瞧我,被您养得多结实!”无视邹老爹的脸色,邹衍继续游说,“况且,我们家是得添些孩子的欢笑声了,那样才显得生气勃勃不是?”
女儿最后一句话传入耳中,邹老爹心底的抗拒蓦然一缓,视线不由落到默默跟在邹衍身后进屋的刑心素身上……
——这成亲都快一年了,男人的肚皮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衍儿又怎么也不肯再纳小的……或许,真如女儿说的,家里有个孩子会带来些喜气和生机也说不定?
邹老爹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再加上两姐妹这一来二去几顶高帽子一戴,他又觉得这事儿还非得他老人家出马不可,不就替人带一两个月小孩吗,这事啊,老爹他——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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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去万安寺,喜叔似乎早已预料到邹衍他们的来意,将麟儿的衣物、玩具、生活用品一一收拾,打包交给两人。
麟儿死死抿着唇,眼眶红红的,却是既不哭也不闹,只紧紧抱住喜叔的脖子不肯撒手。
邹衍看着任麟儿抱住、轻拍其后背无声安抚的喜叔,长者的眼中虽有不舍与怜惜在闪烁,宁静的目光却是包容坚定、不可动摇的……她摇头叹息一声,轻搂住身旁一直绞紧了手指、孺慕依恋之情不比麟儿少上一分的心素。
——若今日来之前,心素还抱有一丝喜叔会跟他们一起回家的侥幸的话,那看到如今喜叔的表情,也该明白,这样的他,除了心底感激与深深祝福外,其他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心素脸色苍白地侧头看一眼及时靠过来的妻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悲伤与茫然,就像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下意识寻求温暖。
邹衍忍不住收紧手臂用力环住男人,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松开手鼓励地握了握他仍显瘦削的肩膀。
刑心素垂首,静默了一会儿后,点了个头,上前轻哄麟儿。
“爹……奶公是不是……唔,不要麟儿了?麟儿是不是……哪里不乖,惹奶公生气了?爹……”麟儿终于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稚嫩的嗓音里满是伤心委屈,大滴大滴的泪珠如涌泉般沿着白玉般的小脸蛋颗颗滚落,打湿了喜叔的脖颈,也逼得强忍了许久的心素心下酸楚、眼睛发胀,他抚了抚儿子的发顶,伸出手掌在他腋下托了一把,麟儿乖巧地松开手,一头扎进心素怀里,将小脑袋紧紧埋在爹爹胸前,另一只小手却仍牢牢攥着喜叔的衣角不肯放手。
邹衍脸朝长者,面色坦然,淡笑着掀袍屈腿,落膝下跪。这一动作不仅使心素大吃一惊,更把喜叔震得连退两步,却是不敢上前搀扶,直避让着请她赶快起来。女儿膝下有黄金,更别说名义上喜叔只是区区一个下仆,这一幕在此世间的任何人看来都是惊世骇俗与绝难想象的,邹衍却做得自然至极,坦坦荡荡。
她朝心素伸手,眸光澄澈温柔,如一泓秋水,波光潋滟里满满只有心中所念之人。
刑心素抱着麟儿一步步走来,抑了许久的泪终是夺眶而出,沿着脸颊幸福流淌,嘴角忍不住地扬起最美的弧度。
两人并肩跪下。
怀里的麟儿渐渐止住抽泣,红红的大眼睛上蒙了一层晶亮的水光,不解地眨眨眼,眨掉黑亮睫毛上沾着的一滴湿润,探出小脑袋,见爹爹和……娘都跪了,便也挣扎着下地,小胳膊小腿地学着大人拜向奶公。
“喜叔,您与心素情若父子,诸多扶持,对麟儿更是辛苦养育、恩深似海,做我夫妇高堂乃名正言顺、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日成亲,邹衍与心素不能上拜高堂,实已大大的不孝,今日还请莫要推辞!”一家大小三口恭恭敬敬地朝老人家磕了三个响头,怀着无限感激,就此挥泪拜别。
五十 。。。
生病初愈,更兼情绪起伏过大,麟儿哭得累极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马车里,邹衍轻手轻脚地从心素怀里抱过孩子。麟儿小小软软的身体不安地动了动,挂满泪痕的小脸上细眉轻颦。
邹衍轻声拍哄着,接过心素手中的软帕替男孩一点一点地抹干净脸蛋,一抬头,见自家男人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脸色微现黯淡疲乏,目光却是温情脉脉、如水缱绻……
“怎么?可是愈发中意你家妻主我了?”邹衍笑睨过去,口中打趣道。
自下山起便一直弥散在车厢里的那种冷清压抑的离愁别绪渐渐回暖,受到调侃的刑心素立即回神别开视线,忍了忍,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回头白了眼脸皮愈发见厚的妻主,白皙的耳尖上泛起几不可见的浅粉。
如意楼资历尚浅却是人缘最好的跑堂小二邹某人,无比善解人意地将夫郎甩过来的白眼当做羞涩地打情骂俏,偷偷捂在肚里闷笑数声,转而贡献出自己的小半个肩膀:“眯一会儿?哄了麟儿大半天,累了吗?”
心素阖上眼睛,装作没有看到女人眼中志得意满的贼笑,背靠另一边的车壁开始闭目养神。
道路凹凸不平,简陋的马车颠簸得有些厉害。
邹衍见不得男人的后脑随着马车的晃动频频撞到后方车壁,小心地抱稳孩子,腾出一只手拉住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微用了点力扯他坐过来,再次拍了拍自己空出的肩膀:“不逗你了,休息一会儿,离到家还得有段时间。”
刑心素睁眼觑她,片刻后,满意地重新闭上眼睛,依言偏头靠上女人的左肩。
邹衍微笑着抚上他的鬓发,半晌,斟酌着开口道:“心素,若有一日我们一家人,自然,包括爹爹,就像这样坐着马车离开风来镇……你愿不愿意?”
很久都没有回音,就在邹衍差不多以为心素已经睡着的时候,男人犹豫迟疑的低语传来,似是经过刻意压制,情绪什么的倒一时听不太出来:“……离开风来镇?”
“嗯。”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他略有些动摇,语气复杂中夹着一丝茫然,似乎想抬起头来。
邹衍轻轻按回他的脑袋,让他继续靠着,舒缓的语调渐渐安抚了男人的不安:“不急,就从今天开始慢慢想好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告诉我。无论你想走想留,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她侧头吻了吻男人的额发,又低下头亲了口怀里的小宝贝,背靠车厢闭目小憩,剩下心素一人轻眨着眼睛分神思索,因喜叔而起的伤感一时间竟不知不觉去了大半……
回到家里,麟儿大概真是乏得狠了,连抱他下马车都只是勉强撑了撑眼皮,迷糊中见到最亲近的爹爹,下意识伸手往前一扑……又陷入沉沉地睡眠。邹衍连忙抱稳他胡乱扑腾的小身体,无奈地对想要叫醒孩子的心素摇摇头,笑着随他睡去了。
三人刚刚安顿下来,邹老爹后脚便跟着回家了。他今日很难得地早早收摊,一回来就四处找那个据说今天会抵达的小客人。
“睡啦?”见自己女儿从偏屋出来,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个轻声的姿势,再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老爹的语气里不自觉带出几分失望,叹口气,想想道,“还是去看看吧。”
屋里,孩子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熟睡,刑心素在一旁收拾他的衣物用具。邹老爹走至床前,弯腰打量着男孩粉嫩的小脸,压低声音对跟在他后头的邹衍道:“这娃长得倒是不错,看着清爽。”
“可不是。”邹衍微抬下巴,语气里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听得低头叠衣的心素不由莞尔。
邹老爹却是没有听出她口气里的异样,继续道:“不过,瘦了些,腮上都没什么肉……唉,也是个苦命的,看小眼皮肿成这样,也不知是不是个爱哭的……对了,李然呢,走了?”
“嗯,大姐临时有急事,先回去了。”某人睁眼说瞎话。
“她预备什么时候出远门?”
“估计这两天就得动身。”这话倒不是胡扯,大姐每个月起码会出个一两趟门,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以前邹衍只觉得大姐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知道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心上人……又不免让人唏嘘与心疼。
“她倒好,做起甩手掌柜来了。”提起这事,邹老爹显然有些气不平,“我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心,又是替我们找房子又是帮着搬家,原来是找不花钱给她带孩子的人来着……”
邹衍额角滴汗,赶忙从柜子里摸出二两碎银:“哪呀,爹,大姐可不是这种人,您瞧,她早把抚养孩子的费用留给我了。”
“这样啊……”看到银子,老爹的面色和缓下来,“我看小然这孩子,也不像是个做事没分寸的……”
“……”
“行了,以后让你夫郎多看着点孩子,毕竟摔了磕了没法和人交代。”邹老爹叮嘱着女儿,眼角余光瞥见一旁听到吩咐乖乖点头的刑心素,心情更好了些,“不过有句话爹得说在前头,晚上睡觉不许他和你们一起睡啊,孩子要是哭闹的话,抱到我屋里来好了。”
他说着,边往外走边嘀咕:“可不能让他影响到我抱外孙女……”
“咳……”
——爹,您确定自己不是故意讲这么大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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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麟儿还是没有醒。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桌前唠了会儿嗑,老爹毕竟上了年纪,没过多久就回房休息了。邹衍替爹充满热水袋,掖好被角,又陪着说了会儿话,颠颠地跑去看儿子。
小家伙这一觉睡得可真长,眉目舒展,整个脸蛋都热乎乎粉嘟嘟的,还偶尔皱皱小鼻子砸吧两下小嘴。
刑心素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妻主蹲在床前,下巴磕在交叠的双手上,正一脸笑眯眯看着儿子的睡脸傻乐。他原也是想来这里坐一会儿,毕竟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好好陪陪儿子,却见有人比他还要离谱,摇摇头好笑地将女人从地上拖起来,一路拉回房间,摆开笔墨,准备记录邹衍明天要讲给秦姨听的故事。
“今天就算了吧……”邹衍耍赖。
刑心素提着笔,只平静地看着她,跃动的烛火下,黑眸如星,明亮璀璨,却也无形中带来一股沉默的力量……
“唔……好吧好吧。”邹衍摸鼻投降,委委屈屈地坐到另一边的凳子上开始想故事。
刑心素见状,失笑起身,给邹衍泡来一杯茶。
热腾腾弥漫茶香的水汽一熏,顿时通体舒畅、心情愉快,邹衍捧着茶杯,话匣子一开,开始叽里呱啦地讲起来。
一个说一个记,讲到不妥或者精彩处有时还会好一番探讨争论,等到初稿大致修改完成,灯油即将耗尽……
心素小心吹干纸上的墨迹,抬头时方才惊觉夜已深了。他连忙起身,急着去看麟儿,却被邹衍及时拦下:“我去看看。你今天一定累坏了,先上床躺着,我保证一定照顾好他。”
见女人态度坚决,刑心素也没再坚持。若起初他还会有些担心妻主对麟儿不好,现在则完全打消了这种傻念头。对于他来说,要是连她也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也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邹衍去了没多久,很快就转回来,怀里抱着用厚厚的被子裹得严实的小麟儿,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眸底残存的惊惶与恐惧在见到倚在床头的心素时瞬间淡去,扁着小嘴扑到爹爹怀里寻求安慰。
邹衍笑笑地看着父子俩亲昵,转身去厨房找心素给孩子留的晚餐。
拿着碗勺回屋时,父子俩盖着同一床棉被,麟儿正缩在心素胸前,抱着他的手臂、像根小面条似得扭动着撒娇,心素既无奈又好笑地捏起他的小鼻头,轻笑:“我们家麟儿什么时候成娇气包了?”
“才不是呢!”麟儿不满地鼓起双颊,红润饱满的脸蛋像极了可口的大苹果,“麟儿可不是娇气包……”他伸出小脑袋四下张望着,忽然眼前一亮道,“娘,你快过来,跟爹说,麟儿才不娇气,上次为了捡回竹蜻蜓,麟儿摔得 可疼了,都没有哭,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邹衍笑得见牙不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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