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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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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感到身体阵寒阵熟,很不舒服。知道因心情郁结和疲劳过度,致尚未完全复原的身体旧患复发。不过此时那还顾得这么多,硬撑着把整个情况,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谢玄听罢皱眉道:“你难道看不穿这是个陷阱吗?”
    刘裕深感有口难言的痛苦。
    他当然不能告诉谢玄,他要回来面禀谢玄的事,是曼妙便是司马曜的新宠,因为曼妙和任青媞与他的关系,已成他于谢玄步谢安后尘时唯一在军中挣扎求存的本钱。
    所以他不得不在此关键上向谢玄撒谎,也是第一次欺骗谢玄,而唯一能解释自己亲回广陵的理由是为边荒集向谢玄求援。
    刘裕清楚感觉到谢玄对自己的不满和失望,却仍不得不硬撑下去,颓然道:“当我发觉自己看错时,已错成难返。”
    谢玄目光灼灼地仔细打量他,沉声道:“当你逃离孙恩的魔爪,为何不立即赶回边荒集与燕飞并肩作战?”
    刘裕的心扭曲了地痛苦滴血,这会成为他平生之恨!死在边荒集总好过伤害王淡真,现在又被谢玄看轻和误会。早知如此,不若与王淡真一走了之,甚么都管他的娘。
    谢玄是他刘裕最感激和敬重的人,现在却要对着他说违心之言,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
    他听到自己在说道:“当时我受了重伤,只能坐在小艇调息静养,当任青媞离去且遇上聂天还的战船队,已错失回头的机会。”
    谢玄仰望书房横梁,淡淡道:“这并非英雄的行径。”
    刘裕脑际轰然一震,愤怨之情从心底狂涌而起。
    谢玄并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确曾动过赶回边荒集的念头。只认为他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唉!
    今趟真是一切完蛋,谢玄再不会视他为继承人。
    谢玄会否心中在想,他刘裕只是借个借口逃离险地,若是如此,自己真的不应该回来。
    这时他心中想到的只有王淡真。
    在失去一切之后,只有这灵巧慧黠的美丽淑女,方令他感到生存是有意义的。
    也难怪谢玄对自己失望,他托负自己的事完全泡汤,既保不住边荒集,又没法保护纪千千,更没法阻止“大活弥勒”竺法庆南来复仇。
    想到这里,意识逐渐模糊,最后似乎听到谢玄的呼叫声从千山万水的远方传来,然后逐渐消失,最后是绝对的虚无和黑暗。
    刘裕逐渐苏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人坐着。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宋悲风的脸庞。
    刘裕挣扎着坐起来,发觉浑身腰酸骨痛,嘴内有浓烈的药材余味。
    宋悲风助他挨着床头坐好,欣然道:“你终于醒来了!”
    刘裕茫然道:“发生了甚麽事?”
    宋悲风不厌其详的解释道:“你在书房舆大少爷说话之际,忽然昏倒过去,你太累哩!
    致令旧伤复发。在这时势,最紧要养好身体。我也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这两天才好一点。伤病来时,方明白甚麽叫英雄气短。”
    刘裕逐分逐寸重整昏倒前的回忆,骇然道:“我躺了多少天?”
    他的精神逐渐好转,体内真气亦可运转无碍,酸痛迅速减退,只是仍有点虚弱,或许是因多天没有进食。
    宋悲风道:“你躺了足有十二天,明天便是安公大殓的日子,各地来奔丧的有百多人,唉!入土为安也是一种解脱,谁人到头来能免一死呢?自东山复出后,大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刘裕失声道:“十二天!”
    宋悲风满怀感触,漫不经意地点头应是。
    刘裕一把抓着宋悲风衣袖,紧张的道:“有没有边荒集的消息?”
    宋悲风目光迎上他焦虑的眼神,凄然道:“边荒集沦陷了,我们从逃离边荒集的人得到支离破碎的片段,到现在仍弄不清楚确实的情况。”
    刘裕头皮发麻,放开抓着宋悲风的手,一颗心直沉至无边的渊底,浑身寒渗渗的,没法说出一个字来。
    宋悲风道:“教人意想不到的是:指挥边荒集联军反抗入侵的竟是千千小姐!他们非常勇敢,与慕容垂和孙恩的围集军激战三天三夜后,敌人仍然没法攻入夜窝子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且数次反击,把强大的敌人逐出去。可惜到慕容垂放水灌边荒集,破去颖水西岸的阵地,接着又抽干河水,慕容垂麾下一万养精蓄锐的步军,迅速渡过干涸的颖河,边荒集方告失守。”
    刘裕双目涌出热泪,道:“燕飞和千千等是生是死呢?”
    宋悲风道:“直到此刻仍没有人弄得清楚,集破时情况混乱至极点。千千小姐下令以爆竹惊吓牲畜群,任牠们冲突逃窜,然后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四方八面的突围逃亡。不过能逃返南方的荒人不足百人,可见其时战况之渗烈。千千小姐和燕飞均不知所终。玄帅已派人到边荒打听他们的下落,若你不是病倒,你会是到边荒的最佳人眩”刘裕勉强忍着热泪,惨笑道:“玄帅怎样应付如此局面?”
    宋悲风双目神光一闪,道:“玄帅可以做甚么呢?司马道子已把此事揽上身,透过司马曜传旨明令玄帅和桓玄不准过问边荒集的情况。现在建康的水师船队驻扎在颖口,试图封锁边荒集南方水陆交通。哼!边荒集若可轻易被截断与南方的交通,边荒集便不成边荒集了,不走水路便走陆路,边荒集南方边界延绵千里,谁可封锁得住呢?”
    又向刘裕道:“可以吃东西了吗?”
    刘裕颓然道:“我没有食欲。”
    宋悲风道:“怎都要吃点东西,否则如何恢复体力?你好好休息一会,我着人送饭来,也要通知玄帅一声,他很关心你的病情呢!”
    听到谢玄关心他,刘裕羞愧交集,但感觉上亦好了点儿,至少谢玄尚未完全放弃他。
    刘裕在宋悲风的婢女小琦侍候下,吃过东西,不理小琦的反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离正午尚有半个时辰。
    他居住的是刺史府后院东北隅,专供有身分家将和亲卫住宿的榴园,有二十多间厢房。
    宋悲风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另一边的邻房依次是何无忌和梁定都。
    何无忌是刘牢之的外甥,因悍勇善战被提拔为谢玄亲兵之首,与刘裕同为副将,但当副将的资历则要比刘裕深。在高门内等级分明,照现在居室的安排,他刘裕在谢家的地位,犹在何无忌之上。
    偌大的榴园空空荡荡,只有两名男仆在打扫房间,或因要预备明天的丧礼,宋悲风等也各忙各的去了。
    小琦离开后,刘裕乘机调息练气,静心等待谢玄的召唤。
    他同时下了决心,要把任青媞与他的关系和盘托出,再由谢玄决定该如何办。他真的不愿欺骗谢玄。若谢玄认为该揭发曼妙,便照谢玄的意思去做,只有如此他方可以减轻心头的负担。
    岂知调息近一个时辰,过了午时,谢玄仍没有使人来找他。刘裕又呆等一个时辰,仍是白等,禁不住心情低落,胡思乱想起来。谢玄是否再不看重他呢?换过以往的日子,不论谢玄干甚么事,总要他侍候在旁,可是现在自己昏迷了十二天,醒转后谢玄却没有兴趣看他半眼,是否表示谢玄对他已爱宠不再,如此他留在北府兵还有甚么意义?又想起被攻陷的边荒集,心中的凄苦悲凉,只有自己承受着。
    足音响起。
    刘裕精神大振,听出来者有七、八个人,以这等阵势,难道是谢玄纡尊降贵亲来探望他?
    忙从椅内跳起来,从卧室走出小厅堂。
    踏入门来是个三十多岁、身形高颀、长得颇为清秀、穿了将军服的汉子,后面跟着七名北府兵,见到刘裕,大喜道:“果然醒来哩!”
    对方虽不是谢玄,但刘裕仍心中欢喜,忙施军礼道:“副将刘裕,拜见孙大人。”
    来的正是冠军将军孙无终,在淝水之战前,他一直是孙无终的部属,此时随孙无终来者,均是他熟识的同袍兄弟和战友,分外有亲切感。
    孙无终趋前一把抓着他双肩,大喜道:“差点以为小裕你永远醒不过来呢!”
    其它人也兴高采烈的把他团团围住,不是打他一拳,便是捏他一把,非如此不足表示心中兴奋之情。
    孙无终拍拍他道:“我早说以你的体质肯定可捱过这一关劫,来!坐下说话。”
    拉着他到一边坐下,其它人分坐各处,没座位的便站着,小客厅登时闹哄哄的。
    孙无终道:“刚才我往见玄帅,晓得小裕你苏醒过来,所以立即领你的一班兄弟来见你。”
    另一人道:“我们曾多次来探望你,每次你都是出气多入气少,病得剩下半条人命,又胡言乱语,教人担心。”
    此人叫魏泳之,乃孙无终手下最出色的人材之一,现为校尉,与刘裕一向称兄道弟。事实上刘裕在北府兵内人缘极佳,因他生性谦恭有礼,深懂与人相处之道。
    刘裕暗吃一惊,自己不会在半昏迷里大唤王淡真的名字吧?忙问道:“我胡叫些甚么呢?”
    众人齐声哄笑,有人道:“既是胡言乱语,谁听得清楚呢?”
    刘裕放下心来,但又另起心事。
    谢玄既清楚他醒转过来,为何却不屑见他一面?孙无终还是自己要来见他,非是谢玄的指示。
    想到这里,手足也冰冷起来,暗忖与谢玄亲近的关系,应已告终。
    孙无终道:“不要闹哩!小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立即和他到广淮大街的醉月楼大吃一顿,贺他变回生龙活虎。”
    魏泳之皱眉道:“安公大丧尚未举行,家家哀悼,酒馆食肆均没有营业哩!”
    孙无终道:“醉月楼是我的老朋友孔靖开的,找着他便有办法。”
    众人大喜,扯着刘裕出门去了。
    第七 章心有灵犀
    燕飞从混沌里醒转过来。
    他完全失去对时间的感觉和意念,千百年的时间可以只是弹指之间的长短。
    被孙恩重创后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却断绝了对人世间的接触,人世只像一个遥远的梦,不过他晓得自己至深爱的女人,正在那里面对可怕的危险,这唯一的记忆令他坚持回去,绝不放弃,不可以就此死掉。
    唯一可以救他的是金丹大法,且须是最高层次的金丹大法。
    于是他陷进胎息的状态里,一切重归先天的本体,与天地宇宙一同神游,直至金丹运转,令他不但立即霍然而愈,且整个人有焕然一新的畅美感觉。
    燕飞暗叹一口气,心忖道:“终于回来了。”
    他逐步地重塑受到孙恩致命一击前的记忆。
    忽然间,他明白为何会输给孙恩。
    他及不上孙恩“心无罣碍”的心境,因为他仍放不下纪千千。说句老实话,他与孙恩的差距非是遥不可及,而正是对纪千千那一点点的挂念,令他缚手缚脚,无法平反败局。
    幸好大难不死,更令一切都不同了,把踏了半步进鬼门关那只脚拔回来后,他的金丹大法终臻达初成的境界。
    他的灵觉以倍数地加强。
    就在这一刻,他感应到纪千千。燕飞福至心灵,想到是因纪千千正强烈地思念他,故令他感觉到她。
    “千千啊!燕飞并没有死!”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宛若坐在车厢里,正透过车窗看出去,外面是丘原的美景,有一株特别高的老松,形像古怪,成为他如梦如幻般视野的焦点,其它一切模糊起来。
    耳鼓似还听到大队人马行军的轮声蹄响。
    燕飞剧震-下,完全清醒过来。
    压在他身上厚达五尺的泥层,岩浆般向上喷发,燕飞整个人从泥洞中乎升起来,回到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从容不追的落在旁边的草地上。
    阳光从密林顶斜洒下来,已是日暮时分,蝶恋花仍安然挂在背上,身上泥层纷纷落下。
    他没暇去想谁把他送到这里来?为何会把他埋葬?因为他清清楚楚知道边荒集已失陷了,纪千千还被敌人掳走,强迫她北上。适才的情景,是边荒集北面里许外一处地方,他认得那株怪松。当他感应到纪千千的所在时,同时透过她的心灵看着同样的景物。
    高彦小子的预言没有错,第二次死而复生后,他真的变成了半个神仙。
    身随意动,金丹大法自然流转,他迅如鬼魅地掠出密林,来到密林外一处可望远的高地。
    环目四顾,边荒集在东面地平远处,离他至少有二十多里路。
    燕飞一声长啸,朝边荒集的方向疾掠而去。
    不论对方是否有千军万马,又或慕容垂如何武功盖世,他誓要从对方手上把纪千千救回来。没有人可以把他的至爱带离边荒,谁也不可以。
    小诗的脑海仍填满边荒集失陷前那三天日以继夜的惨烈攻防战,耳鼓不住响苦战士临死前的呼叫,虽然已是十多天前发生的事。
    与她们一起被俘的尚有近六干荒人,包括庞义在内,其它人则生死未卜。在整个攻防战里,双方均伤亡惨重,真正的数字恐怕永远没有人弄得清楚,合起来该有过万之众。
    尤幸孙恩和慕容垂议定“建城分之”的协议,不单要重建城墙,还会以双重的高墙分隔为南北两城,瓜分边荒集。被俘的荒人因而被迫负起筑墙的庞大工程,虽是苦不堪言,尚可苟延残喘。
    “氨!
    小诗骇然朝坐在前排失声低呼的纪千千瞧去,后者别过俏脸迎上她的目光,花容虽惨淡,双目却射出自被俘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生机。
    车窗外触目俱是精锐的慕容垂旗下骑兵,傍着长长的马车队朝北推进。
    每过-刻,她们便离边荒集远一点,更可能永远没有返回边荒集的机会。
    小诗俯前道:“小姐妳没事吧?”
    纪千千神色茫然地摇头,眼神又开始聚焦,压低声音道:“燕飞没有死。”
    小诗暗吃一惊,心忖难到小姐因对燕飞思念过度,精神出现问题?否则怎会无端端说出这句话。又或因慕容垂禁制她内功的独门手法对她生出不良的影响?
    小诗道:“小姐怎会晓得呢?”
    纪千千低声道:“这是没法解释的感觉,似乎是他在远方某处向我呼唤报平安,我还感到他正在赶来的途上。有剎那光景我真的感觉到他,感觉到他在我心内。”
    小诗不喜反忧,暗忖纪千千的情况可能比她想的更严重,这是思忆成病,且是最难疗治的心玻燕飞去而不返,自然是有死无生,败在孙恩手底。纪千千一直没为此说半句话,只是咬紧牙龈作战,直至大逃亡的一刻。
    纪千千又道:“六壬课是不会错的,干爹更没有可能看错。唉!我也曾很担心呢!”
    小诗心中暗叫不妙,顺着她语气问道:“小姐担心甚么哩?”
    纪千千凑到她耳逞道:“慕容垂今趟强掳我们主婢北归,临行前举行离城礼,又要我们公然现身参与仪式,大张旗鼓,你不觉得异常吗?”
    小诗心中稍安,纪千千的思考没有丝毫错乱。摇头道:“我以为慕容垂是要逞威风哩!
    特别是向徐爷示威,因为徐爷争不过他。”
    纪千千想起慕容垂不肯向徐道覆交出自己的对峙情况,道:“你太小看慕容垂,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另一个人是孙恩。像慕容垂或孙恩这种人,绝不会意气用事。他是在设置陷阱,诱饵是我们。”
    小诗一头雾水的道:“诗诗不明白。”
    纪千千道:“我想说的是,事情并非如我们想象般的悲观。我们边荒集的主力部队已成功突围逃走,并隐于边荒某处重新整合兵员,令慕容垂和孙恩大感威胁。没有一年半载,边荒集的筑城肯定没法完成,而慕容垂和孙恩更没法于边荒集长期屯驻大军,所以故意带我们回国,引边荒的兄弟在我们渡泗水前来救我们。过了泗水,他们将没有机会。”
    小诗文惊又喜道:“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纪千千道:“这个是当然的。屠奉三、慕容战、拓跋仪等岂是这般容易收拾,他们均是英雄之辈,定不容慕容垂带着我们渡泗回国。”
    小诗担心道:“可是小姐又说这是个陷阱。”
    纪千千低声道:“他来了!”
    小诗靠回椅背去。
    在十多名亲兵簇拥下,状如天神般威武的慕容垂策骑来到车旁,放缓马速,与马车并排前进。
    纪千千此时心情大为好转,朝对方瞧去,这个只三枪便挑飞自己佩剑的高手,确有其能颠倒天下的慑人神采和魅力。
    自从被生擒后,他一直是那温文有礼,每一件事都先征求自己的意向,并解释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令她直到此刻仍难对他生出恶感。
    慕容垂微笑打招呼道:“小姐路途辛苦吗?”
    纪千千瞥他一眼,浅叹道:“我想一个人独自清静一下。”
    慕容垂不以为意淡淡地道:“若小姐答应我不会伤害自己又或逃走,我可以解开小姐的禁制。”
    纪千千不悦道:“你故意安排小诗和我一道走,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慕容垂有耐性地柔声道:“情非得已,请小姐见谅。小姐可以说一句话吗?”
    纪千千把窗帘拉下,隔断他的视线。
    慕容垂哈哈一笑,与手下催骑去了。
    孙无终等把刘裕送到刺史府正门外,刺史府大门车马往来不绝,愁云笼罩,尤其高悬门上的蓝色灯笼,令人看得心如铅坠。
    刘裕想起刚才大碗酒大块肉,生出偷作贼的罪疚感,待要绕往后门入府,却给送客出门的宋悲风唤着,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宋悲风微笑道:“你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不宜喝酒。”
    刘裕知他嗅到自己的酒气,心忖以现在心情之差,没醉个不省人事,是非常有节制力。
    孙无终的心情怕也好不了自己多少,喝酒诚然是唯一消愁的方法,但也是最不聪明的办法。
    刘浴心虚,唯唯诺诺的应着,想含混过去。
    宋悲风抓着他手臂领他进入泊满车马的前院,绕过作致祭场的主堂,沿廊道深造府内,低声道:“司马曜已下旨钦准安公大敛后遗体莲返建康小东山安葬,由此可看出司马曜仍一意在安抚我们,怕我们作反。”
    刘裕心不在焉的问道:“玄帅找过我吗?”
    宋悲风摇头道:“玄帅忙着招呼客人,恐怕诸事停当后方会找你,届时他会告诉你人事上的新安排。”
    刘裕知谢玄没有找他,心中很不舒服,闻言错愕道:“甚么新的安排?”
    宋悲风双目射出同情的神色,轻轻道:“我先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大少爷要把你调往刘牢之旗下,作他的参军。这是平调,副将的职级没有改变。”
    刘裕脑内轰然一震,晓得失宠成为铁一般的事实,谢玄再不要他随侍在旁,他刘裕只是北府兵其中一名低级将领,差点是打回原形。
    宋悲风道:“这边走!”
    刘裕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随他左转入中院,迎面一群人走过来,他却是视如不见,听而不闻。
    宋悲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孙小姐!淡真小姐!”
    淡真之名入耳,刘裕如遭雷殛,台头望去。
    一对明媚炽热,其中又暗含幽怨的美眸迎上他的目光,似在投诉他的无情,又似讥嘲他胆子不够大。
    刘裕忘记了施礼,呆头鸟般看着以谢钟秀和王淡真为首的七、八名仕女擦身而过,鼻里仍留着她们芳香的气息。
    宋悲风冷眼旁观,忽然又扯着他衣袖继续行程,问道:“小裕你似乎和淡真小姐非是一般交情,对吗?听说是淡真小姐在路旁把你救回广陵呢!”
    刘裕岂还有答他的心情,见王淡真似乎仍对他余情未了,比对起自己事业的低沉没落,分外有感慨。
    含糊地点了点头,只盼立即躲回房内去,痛哭一场,甚么都好,只是没面目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做人还有甚么意思呢?
    回到该快要迁离的居所,宋悲风道:“小裕坐下,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刘裕无奈坐下,心忖说甚么都没有用,他比任何人更明白谢玄,一旦下决定,绝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谢安是唯一的例外,但他已没法左右谢玄。
    宋悲风在隔几的椅子缓缓坐下,道:“小裕不用把我视作谢家的人。”
    刘裕愕然道:“此话何解?”
    宋悲风淡淡道:“我在为安公办事前,曾和安公有个协议,当他百年归老后,我将回复自由身,协议于明天生效,府内上下人等均清楚此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他自己便没有这种运道,一是继续作军人,一是作被永远通辑的逃兵,没有第三个选择。
    宋悲风微笑道:“所以你可以当我像小飞般的朋友,说话不用有任何顾忌,我更不会向大少爷泄露你不愿他知道的事。”
    刘裕生出异常的感觉,讶道:“大叔似乎特别关照我。”
    宋悲风欣然道:“你猜到原因吗?”
    刘裕道:“是否因为我是燕飞的朋友?”
    宋悲风道:“这或许是原因之一,却非主因。”
    刘裕摊手道:“我真的不明白。”
    宋悲风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平静的道:“安公在过世前,曾在我面前提起你。”
    刘裕一呆道:“安公对我有甚么看法?”
    宋悲风目光闪闪地朝他打量,沉声道:“他说你是天生统帅的材料,很有领袖的魅力,更可能是南方未来唯一的希望。”
    刘裕苦笑道:“安公太撞举我了。”
    宋悲风摇头道:“安公从不会擅举任何人,只是以事论事,他看人从没有出错。”
    刘裕颓然无语。
    这番话若是在到边荒集前听到,他会非常自豪,现在却非常刺耳。
    宋悲风道:“你现在或者听不入耳,不过没有关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顺带提醒你一件事,王恭为应付司马道子迫婚,会于短期内把淡真小姐许给殷仲堪之子殷七维,好断绝司马元显的痴心妄想。希望你明白我告诉你此事的用心。”
    刘裕整个人像给五雷轰顶,轰得手足冰冷,虚虚荡荡。
    难怪王淡真如此勇敢向自己表白情意,因为她根本不愿嫁与殷士维。
    殷仲堪乃南晋重臣,出任荆州刺史,与桓家关系良好,甚至可算是桓玄一方的人,他自然有资格不惧怕司马道子。
    宋悲风长身而起,叹道:“人一出生,便不公平,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如何在置身的处境里奋斗出最佳的成绩。一时的困境算甚么呢?只有战争的年代方可以出名将,也只有乱世方可见明主。希望小裕永远记着我这番说话。”
    刘裕忙起立相送。
    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其它人可能都到灵堂去了,刘裕颓然坐在门坎处,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若事情可以重演一次,他几可十成十肯定自己会和王淡真私奔。他怎可容忍她投进别人的怀抱里去?
    她不喜欢殷士维,一来他的爹与桓玄关系密切,更因他是高门大族的后裔,而王淡真最厌恶的正是?子弟。只是这个理由,足可令他作出任何牺牲,只要她有幸福便成。他会全心全意的去爱惜她,其它一切再不关重要。
    可惜他已错过机会。
    现在他想走近点和她说句私话也不成。
    足音传来。
    一名婢子脚步轻巧的沿廊道而至,见到刘裕不顾肮脏的坐在门坎处,皱起了眉头,问道:“请问是否刘副将刘大人呢?”
    刘裕此时连谢玄也不想见,亦没想及若是谢玄找他,怎会不是派出亲随而是差个年轻小婢来。木然点头。
    小婢像怕被人听到般俯身低声道:“快随我来,淡真小姐在等你。”
    刘裕倏地从地上弹起来,霎时间整个天地都不同了。
    今趟他绝不会教王淡真失望。
    第八 章私奔大计
    孙恩立在颖水西岸,目光投往长流不休的河水,心中百感交集。
    就是河水被隔断的晚上,边荒集落入他和慕容垂的手中。他的耳旁似还响起古钟楼连续撞击的告急钟音,接着边荒集不论攻集者或守集者,均陷进极度的混乱里。
    数以万计的火牛、火马、火骡,在烟花爆竹的惊吓下,从夜窝子四方八面冲出来,破坏所有人为的障碍,突出重围而去。有本领和胆子的荒人,就那么骑在狂牛疯马背上,旋风般落荒逃去。欠此御狂牛狂马奇技的只好在纪千千的命令下,弃械投降。
    纪千千确是有智慧的才女,能屈能伸,为保住六千多人的性命,她本有逃走的机会,她却放弃了,与她旗下的荒民同甘共苦。亦因她的留下,使投降的荒人躲过被坑杀的劫数。她在受降的会议上不卑不屈地据理力争,在孙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难怪谢安这么爱去见她,道覆因她破例动了真情,而慕容垂则视她为最动人的战利品。
    他的感触却非因为纪千千而起,只是因想着谢安,方联想到她,想到她与谢安的关系。
    看着纪千千,便像看到他生平最大的劲敌,有天下第一名士之誉的谢安石。
    在一个时辰前,他得到从建康传来的确实消息,谢安于十许天前病逝广陵,遗体会送返建康的小东山安葬。
    “安石不出,将如苍生何?”
    现在安石已去,天下又会是怎样一番的局面?
    谢安是凝聚整个南朝的关键人物,他对高门大族的影响,是自汉朝以来没有人可与之比拟的。有谢安一天,孙恩始终没有攻打建康的勇气。因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谢安运筹惟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手段。苻坚正因低估了谢安,故有淝水之败。
    现在机会终于降临。
    同时他亦在惋惜谢安的撤手西归,谢安是个直得尊敬和了得的对手,没有了谢安的中原,西山上的霞彩,似乎也要失去点颜色。
    他必须立即赶返南方,布署号召全国的天师道大起义,进一步向谢玄施压,能累他内伤发作、一命呜呼当然最理想。
    只要能长期占据边荒集,他将稳*胜券。如他可以化身为二,一个化身将会赶回海南,另一个化身留守边荒集,如此天下可肯定是以天师道为国教的新皇朝的天下。只恨他分身乏术。
    他放心不下边荒集,因为他晓得燕飞尚没有死,还更强大了,现在正于集外某处窥伺他孙恩。
    徐道覆和卢循此时来到他身旁单膝下跪敬礼,齐呼“天师万安”。
    孙恩目光往两人扫去,淡淡道:“起来!”
    徐道覆和卢循长身而起,前者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孙恩目光落在徐道覆身上,微笑道:“听说道覆昨晚喝下整坛雪涧香,醉得不省人事,须人把你擅回去,是否有这回事?”
    徐道覆瞪卢循一眼,颓然点头。
    孙恩从容道:“任何人失去像纪千千这种能倾国倾城的美女,喝点酒很正常,不痛心方是反常。不过大丈夫生于如此乱世,一时的打击只可以视作历练修行,任暴风雨如何猖狂,我们仍要屹立不倒,方有洗雪耻辱的机会。我很明白慕容垂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若强迫纪千千就范无疑是煮鹤焚琴的扫兴事。所以只要你能在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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