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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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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马疲人累的处境。
    他离开河岸,朝左方一处山丘奔去,横过积雪的草原。
    奔上斜坡,手下大将、谋士长孙嵩、长孙普洛、长孙道生、张兖、许谦等出现丘顶处。
    山丘后有个小谷,不但可以避风,还有水源,他的二千战士正在那处候命。
    长孙道生为他拉着马缰,拓跋圭跳下马背,拍拍爱马,向众人道:“来的幸好是慕容麟而非慕容宝。”
    众人齐声欢呼庆幸。
    慕容宝是慕容垂的长子,慕容麟是次子,慕容宝一向不满乃父看得起拓跋圭,与他关系不佳,慕容麟则和他关系不错。
    此战关键,在于是否有慕容垂的援军,那不但是窟咄意料之外的奇兵,且是生力军,战斗力自然比急追急逃的两支拓跋族战士强。
    拓跋圭凝望北方平野,知道窟咄的过万部队随时出现视线内,在夕照的余晖下,雪白的大地闪耀着诡异的色光,心中豪情奋起道:“我要亲自斩下窟咄的首级,带着去示众,以后谁若再反对我,将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张兖道:“此战不单须出其不意,事前更须令窟咄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否则,若他见我们败逃数百里,忽然回师反击,必生疑心。”
    拓跋圭一向对张兖、许谦两位出身汉族的汉人言听计从,荷坚得一王猛而令他统一北方,此事在他心中极为深刻,而张兖、许谦两人亦认为他是有为之主,故希望像乐毅扶助燕昭王,荀攸扶助曹操般,成就拓跋圭的大业。在如此心态下,主从间如鱼得水。
    张、许二人代表的正是北方汉人的心态,在以百年计的民族混融下,胡汉之别已非常模糊,兼且汉人对晋室的腐败非常失望,又长期置于北方诸胡的统治下,依附霸主豪强以谋出路,成为时代的大趋势,没有人会有背叛汉统的不安感觉。
    拓跋圭点头同意道:“说得对!我已和慕容麟击掌为誓,决定今晚夜袭窟咄,在天明前两个时辰,先由我们发动,牵制窟咄的主力,再由慕容麟从北方掩至,夹击窟咄,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长孙嵩沉声道:“慕容麟带了多少人马来?”
    拓跋圭道:“他虽只带得三千战士,却无不是精锐,以之正面与窟咄对撼稍嫌不足,作为突袭奇兵则绰绰有余。”
    长孙普洛皱眉道:“雪地行军难以隐藏,且以窟咄的为人,必时刻提防我们掉头掩袭,一旦我们吃不住他的反击,不能配合慕容麟的攻势,说不定会输掉这场仗。”
    拓跋圭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淡然自若道:“我们这几天长程奔跑的速度节奏,均是蓄意而为,总令窟咄感到差点点便可追上我们,故不敢松懈。
    只要在日落前,窟咄的先锋部队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此仗的胜利将属于我们,不会有任何其它的可能性。”
    若窟咄的人现身眼前,那将是逃遁以来,敌人最接近他们的一次。
    长孙道生在三兄弟中居幼,长得俊伟剽悍,不论智计武功都不在两位兄长之下。问道:“我们在那里伏击敌人?”
    拓跋圭微笑道:“就在这里!”
    众人齐感愕然,这里的形势利守不利攻,且不晓得窟咄一方会在何处扎营!而以窟咄的老练,必会派人过来查察,如发现他们的存在,立刻背河扎营,他们前后夹击的战术将派不上用常张兖首先醒悟道:“少主是要让敌人进占此地。”
    拓跋圭欣然道:“我们装作因他到来,悄惶逃跑,还遗下粮草杂物,好令对方生出轻敌之意。此时天已入黑,窟咄又赶了整天的路,当然会留在小谷内扎营休息,好养精蓄锐,(缺)众人恍然。
    小山谷可容三千许人,窟咄的其它人马只好在山丘和谷口南面扎营,当兵将整顿好营地,饮够水吃饱干粮,战士都会入帐休息,待刚睡熟时,他们的偷袭将全面展开,先突击谷口外的营地,当惊动窟咄全军,奋起抵抗,那小谷反会成为调动军队的瓶口地带,大大阻缓北边山丘的战士向南边施援,此时慕容麟的军队将从北掩至,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谷北的窟咄部队。
    由于小谷的分隔,令窟咄首尾不能相顾,兼之在黑夜中,敌暗我明,纵然兵力胜过夹击的联军,亦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将倦兵疲,更是他的致命伤。
    众人登时士气大振。
    长孙嵩戟指道:“窟咄来哩!”
    拓跋圭大喜,极目远眺,北面远远疏林处,驰出十多名战士,望他们的方向奔来。
    拓跋圭大笑道:“天助我也。”
    又大喝道:“响号撤退!”
    撤退的号角声在丘野上方盘旋震荡,整装待发的战士,有秩序的从北面谷口撤出,拓跋圭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此战究竟是他争霸大业的起点还是终结,今晚将可清楚分明。
    第八 章切齿痛恨
    意识逐渐回到燕飞的脑海,宛如从原本没有光线的绝对黑暗中,看到一点芒光,接着芒光扩大,包容着他的是耀眼的灿烂采芒。但事实上他仍是紧闭眼睛。
    一时间他仍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似是只剩下魂魄,说不出是灼热还是冰寒,虚虚飘飘,既不难受也感不到特别舒畅。
    接着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寒于弹指间在腹下气海处集结,然后以电光石火的惊人高速,蔓延往全身每一道大小经脉,冲击着每一个窍穴,那种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
    燕飞心叫吾命休矣之时,另一团灼热气团,取代了先前寒气,迅即像先前寒气般扩展,把寒气驱散得一滴不剩。
    燕飞尚未有机会欢喜,热气已消失得无踪无影,不留半点痕迹。
    他亦完全清醒过来,体内仍是空无真气。猛地睁开眼睛。
    宋悲风坐在榻旁,一手拿着他的手腕,三指搭在他的腕脉处,正闭目苦思。
    室内一盏孤灯,竟已是晚上。
    宋悲风缓缓睁开双眼,不解的摇头道:“真古怪!”又向他微笑道:“你又醒过来哩!”
    燕飞拥被坐起来,问道:“我昏了多久?”
    宋悲风淡淡答道:“三天!”]
    燕飞苦笑道:“这么少?我还以为会命丧黄泉呢。”
    宋悲风点头道:“你死不去确是奇迹,且没有折伤半根骨头,不到两个时辰,连瘀伤也消失不留,则更没有人肯相信。你的兄弟高彦现在仍躺在邻室,幸好有你给他挡着棍子,否则他肯定没命,现在多躺两天该可起来行走了。”
    燕飞道:“他们呢?”
    宋悲风平静的道:“定都伤得最轻,只是给打断臂骨,其他几处棍伤都没有大碍。张贤给打中额头,回来后捱了一晚,第二天便去了。其他三人,休养个十天半月,该可没事。”
    他说得虽轻描淡写,燕飞却清楚感到他心内的悲痛,且感到他已下了报复的决心,一位超卓剑手的决死之心。
    沉声道:“谁干的?”
    宋悲风缓缓道:“我与安爷回来后,知道你们外出,放不下心,遂出来寻找你们,得路人指点,到那间饺子馆外已知道不妥,外面停着四辆马车,御者全以帷帽风罩掩着头脸,人人眼睛凶光闪闪,外面对街则聚满看热闹的闲人,个个神情惊惶,馆内更传出打斗声。”
    燕飞想起张贤这位精乖的年轻小伙子,就这么遭奸人杀害,心中涌起撕心裂肺的悲痛!
    只恨自己却全无为他复仇的能力。自己今后能否为此尽点力呢?忽然间,他记起荣智死前,托他把“丹劫”送往在建康那叫独叟的人。凭这独叟对“丹劫”的认识,能否令他恢复武功呢?
    宋悲风说得很慢,似像是回到当时的情景经历中,不但在说给燕飞听,还似在说给自己听,帮助自己重温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寻找敌人的漏洞破绽。
    燕飞江湖道上经验丰富,敌人可以用这样的势头,一下子封死逃路,再狠施辣手,不但需要精确的情报,且必是对谢府内的人事了如指掌,否则岂容四辆马车三十多个大汉,日夕在乌衣巷外等待机会?
    梁定都等是地头虫,对方也必是地头虫,所以对方是何方人马,宋悲风心里该有个谱儿。
    宋悲风续道:“我当时没有闲暇理会驾车的人,冲入馆子内,刚见到你被人乱棍痛打,张贤滚倒地上,定都等无不负伤,我立即出剑,连伤多人,对方匆忙撒走,当我追出门外,被另一没有参与馆内打斗的蒙脸人所阻,徒看着对方的人驾车离开。此人剑法之高,是我平生仅见,直到行凶者从容离去,那人从另一方向脱身。”
    燕飞道:“那人竟是用剑的。”
    宋悲风点头道:“我因急于救人,难以分身追截。事后查得四辆马车给沉入秦淮河里,马儿给牵走,人也逃得无影无踪。敌人整个行动计划周详,不留下丝毫可供追寻的线索,摆明是针对我宋悲风而来,是特地做给我看的。只是没估我会及时赶到,否则你们没有一人可以活命。而定都身手的高明,亦大大出乎他们料外。”
    燕飞沉声道:“他们是谁?”
    宋悲风打量他好半晌,木无表情的道:“你动气啦?”
    燕飞苦笑道:“难道可以宽恕他们吗?”
    宋悲风叹一口气,徐徐道:“这些确是卑鄙小人,有甚么事,该冲着我来,却找定都他们下毒手,还累及你和高彦。假设你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玄少爷交代?”
    燕飞道:“不会是冲着我而来吗?”
    宋悲风肯定的道:“绝对不是!”又不眨眼地凝望他道:“燕飞,你肯定内功尚在,否则给人这般狠毒猛打,我自问也受不了。你只三天便完全复原过来。适才正查探你体内脉气,忽然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冒出气海,延往全身,然后又生出另一股灼热的真气,堪堪与寒气抵消,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照我看,只要能把寒气的根源消除,你的武功立即可以恢复过来。如此异象,确是从未听过,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甚么事?”
    燕飞不想和任何人谈及“丹劫”的事,更不愿重提被青媞加害的伤心往事。颓然道:“我本身的功法,出于自创,被任遥击伤后,便昏迷百天,自己也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宋悲风怎想得到其中会有如此曲折离奇的巧合,没有生疑,点头不语,似在暗自思索别的事。
    燕飞呆看着他,宋悲风是个值得他敬重的剑手,以他的剑法,到外面去必可闯出名堂,大有作为。可是他却甘于在谢府当家将的头子,便知他淡泊名利,志行高洁。
    宋悲风忽然道:“你想知道对方是谁吗?”
    燕飞肯定的点头。
    宋悲风沉声道:“这个人在建康城没有多少人惹得起他,即使是安爷,也要对他无可奈何。”
    燕飞除对害母仇人外,很少会对人生出恨意。不过对策动此事者却是切齿痛恨,他最清楚记得,高彦受创倒入他怀内的痛心感觉。冷然道:“是谁?”
    宋悲风道:“你先答应我,此事须限于你我两人晓得,而在你武功恢复前,绝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必招杀身之祸。”
    燕飞大讶道:“你竟然没有告诉安公?”
    宋悲风叹道:“自淝水之战后,安公一直想归隐东山,重过当年与花鸟为伴的山林生活,若晓得是此人干的,肯定心灰意冷。建康已愈来愈不像话,若他离开,人民的苦难将会更大!”
    燕飞忍不住道:“他是谁?”
    宋悲风双目杀机大盛,一字一字的道:“是我们的姑爷王国宝。”
    燕飞并不清楚王国宝与司马道子的勾结,更不晓谢安与女婿关系恶劣至如此地步,闻言失声道:“甚么?”
    宋悲风狠狠道:“他用的虽然不是惯用的佩剑,可是他的剑法怎瞒得过我。不须问他为何要这样做,只须知道是他干的便成。”
    燕飞心中思潮起伏,好一会后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宋悲风出乎他料外地,露出今晚第一丝笑意,冰寒凄冷的,淡淡道:“我可以怎么办呢?
    只好静心等候他来杀我宋悲风吧!”拓跋圭亲率二百战士穿过疏林,缓缓迫近窟咄谷口外的营地。窟咄怕被偷袭,营地暗无灯火,虽然必有人在营地边缘放哨,可是际此天寒地冻之时,警觉性亦将降至最低。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多少有轻敌之心,怎想到追人者竟会遭被追者反击。
    早在选择逃生路线,他已想到这座小谷,自代国灭亡后,他与燕飞和族人一直过差流亡的生活,不肯向符坚屈服,故对附近地理环境了如指掌,而他自少接受培养的知识,终在今夜派上用场,助他克敌取胜。
    今次数百里的远遁,不但令他逃离贺染干的威胁,又把窟咄诱入陷阱,与慕容麟会师此地,更是致胜的关键。
    马蹄踏在松软的白雪上,无声无息地绶绶向目标推进。
    拓跋圭抬头望天,深黑的夜空嵌满星斗。
    草原的野空最是迷人,少年时代,他和燕飞最高的享受,是一起躺在草野上,看着星空说心事话儿。燕飞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亦只他有资格明白他的大志。他拓跋圭不单要恢复代国,还要征服草原和所有相连的土地,完成先祖们的宏愿。
    旁边的张衮低声道:“是时候哩!”
    拓跋圭一言不发取出长弓,取起一支扎上脂油布的长箭,手下纷纷效尢。他们开始散开,二百多个战士平排推进,敌人的营地渐渐进人射程之内。
    拓政圭喝道:“点火!”
    多支火炬燃起,众人立即弯弓搭箭,对方营地的守卫终于警觉,先是发声示警,接着号角响起,不过一切已太迟了。
    手持火把的几名战士策马在阵前奔过,以熟练迅速的手法把挽弓待发的箭矢点燃,着火的劲箭立即离弓射上高空,画出美丽的红焰亮光,住敌营投去。
    火箭接连射出,敌营纷纷着火,烈火和白雪,对此强烈而诡异,敌营立即乱成一团,熟睡的战士惊醒过来,衣甲不整、兵器不齐地窜出焚烧的营帐。
    杀声蹄声在左右前后响起,是分由长孙普洛和长孙嵩率领各九百人的偷袭部队,从左右两翼突袭对方布于谷外的营地。拓跋圭把长弓挂回马背,掣出双戟大喝道:“随我来!”
    领头向敌营杀之。
    燕飞轻轻掩上房门,向在门外游廊等候的宋悲风低声道:“他仍在睡觉,睡得很香,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该没有甚么大碍。”
    宋悲风大讶道:“你并没有点灯,竟可以察辨他的容色?”
    燕飞给他提醒也大奇道:“确是古怪,在黑夜视物上,我似乎比以前看得更清晰分明。”
    宋悲风见他用眼睛扫视远近,一脸茫然道:“横竖快天亮哩!我们到亭子再聊两句。冷吗?”
    燕飞摇头,随他踏入四合院中园的方亭去,在石凳子坐下。
    宋悲风欣然道:“我敢肯定安爷的看法错不了,你失去武功只是暂时的现象。不用忧心,安爷正为你想办法。”
    燕飞道:“安公是怎样的一个人。”
    宋悲风沉吟片刻,低声道:“安爷是怎样的一个人,怎到我来评说。不过我晓得老弟有此一问,是心存善意。而我可以说的,是安爷一生人力求超脱于人世间的烦恼,可又不能不食人问烟火,置家族荣辱于不顾,心内的矛盾可想而知。”
    稍顿续道:“有时我真希望他是王敦、种温那种人,哪肯定司马曜再无立足之地,更不会像现在般被人步步进迫,喘息的空间愈来愈校”见燕飞默然无语又道:“以前只得安爷独撑大局,幸好现在终有玄少爷继承他的事业,家族可保不衰,否则谢家的将来,谁也不敢想象。”
    燕飞欲言又止。
    宋悲风道:“你是否想问我如何看玄少爷,唉!他也不是王敦、桓温之流。可是勿要有人惹怒他,因为他是谢家自有族史以来最不好惹的人,他的剑在南方更是从来没有敌手。”
    燕飞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受!他虽寄居谢家两个多月,清醒的时问却不到半天六个时辰,较有亲近接触的只是谢安、宋悲风和梁定都、小琦等府卫婢女,谢钟秀则碰过两次头,却不知是否因谢安高尚的品格和风采,又或因宋悲风的重情义,他感到已对谢家生出深刻的感情,所以不由关心起谢家来。当晓得对付他们的人是王国宝,更使他为谢家的安危担心,他虽不清楚南晋朝廷的复杂情况,仍晓得王家在建康与谢家地位相若,王谢两家若出现争执,后果不堪想象。
    宋悲风道:“老弟现在勿要多想谢家的事。在建康城,没有人敢明目张瞻来惹安爷。我宋悲风更非任人宰割、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在朝廷上,支持安爷的人仍占大多数。目下你最紧要是恢复功力修为。”
    燕飞又想到那叫独叟的人,暗忖或该上门去采访他。
    宋悲风沉声道:“燕老弟若为你的好朋友着想,待他养好伤后便请他离开建康,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燕飞被他提醒关于高彦的心愿,硬着头皮道:“宋老兄是否熟识纪千千?”
    这句话不但问得劣拙,且立感后悔,坦白说,如非高彦因他而受伤,他绝不会在这事上尽任何力以作补偿。
    宋悲风愕然道:“原来老弟你也是纪千千的仰慕者,真想不出来!”
    燕飞老脸通红,差点要掘个地洞钻进去,语无伦次的应道:“不是!”
    见宋悲风一脸茫然的瞧着他,苦笑道:“是高彦那小子,他说要见过纪千千一面才能心息返回边荒集去。”
    换作平时,宋悲风肯定会呵呵大笑,现在却是心情沉重,恍然道:“这才合理,早听刘裕说过你在边荒集从不像高彦般经常沾花惹草。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易在只要我对千千小姐提出请求,她必肯俯允,难就难在我必须得安爷点头同意,不可瞒着他去进行。”
    燕飞尴尬道:“宋老哥不用为此烦恼,经过此劫后,怕高彦已失去仰慕纪千千的心。”
    宋悲风忽然道:“你肯否为高彦作点牺牲?”
    燕飞讶道:“作甚么牺牲?”
    宋悲风微笑道:“只要说成是你燕飞想见纪千千,以燕飞为主,高彦为副,安爷必肯同意。”
    燕飞大吃一惊道:“这样不太好吧?”
    宋悲风道:“所以我说你要作点牺牲。”
    燕飞犹豫道:“安公会否像你般生出怀疑呢?”
    宋悲风笑道:“安爷是风流坦荡的人物,又不是在为他的干女儿选干女婿,见见面乃等闲的风流韵事,他怎会当作一回事。”
    燕飞目光投向高彦养伤的厢房,颓然叹道:“好吧!我便舍命陪高彦那小子好了。”
    第九 章时不我与
    高彦睁眼见到燕飞坐在榻旁,大喜道:“直到此刻见到你这小子,我才敢真的相信你没折半根骨头。哈!你根本没有失去内功,否刚怎捱得住,至少该像我般仍躺着爬不起来。”
    燕飞苦笑道:“若我内功仍在,你道那班兔崽子仍能活命吗?不过我的情况确非常古怪,或者终有一天可以完全复元过来。”
    高彦忘记了自身的痛苦,欢大喜地道:“那就有救哩!我们又可以在边荒集纵横得意了。
    坦白说,没有了你燕飞的剑,我和庞义肯定在边荒集晚晚睡不安寝。”
    燕飞微笑道:“多点耐性吧!你的伤势如何?”
    高彦双目亮起深刻的仇恨,道:“只要打不死我,便没有甚么大不了,多躺两天该可以起来。知否是谁干的?”
    燕飞不忍骗他,道:“此事巳由宋悲风处理,这裹是建康而不是边荒集,不到我们逞强。”
    高彦呆了半晌,点头道:“你说得对。若谢家解决不来的事,我们更是不行。宋悲风是个很不错的人,每天都来探望我的伤势,又以真气为我疗伤,现在我内伤方面好得七七八八,只是左臂和右脚仍有点痛。”
    又忍不住道:“谁敢来惹谢安呢?”
    燕飞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出头动手是我的责任。”为分散他的注意力,续道:“还想见纪干千吗?”
    高彦立即精神大振,不迭点头道:“当然想见她,还想得要命。”
    燕飞欣然道:“我已向老宋提出要求,他会代我们向安公说情,现在就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宋悲风此时走进来,先摸摸高彦的额头,微笑道:“退烧哩!高兄弟的底子很好!”转向燕飞道:“安爷要见你。”
    燕飞同高彦打个眼色,随宋悲风离开房间。
    上一次他去见谢安,他感到谢家如日中天的威势气派,府内一片生气,由下至上安逸舒泰。可是今次所(此句看不清)脸色沉重,府内宏大的屋宇楼阁,似也失去先前予他牢固而不可折的印象,在在顶示谢家已到了盛极必衰的处境。
    谢安若去,乌衣巷最显赫的谢家府第,余下的将是没有魂魄的躯壳。
    燕飞随意问道:“为何不见小琦呢?”
    宋悲风道:“小琦前几天不眠不休的服侍你,以免你的情况有突变时,来不及通知我,到昨晚实在撑不下去,我遂着她去休息,现在该还在睡觉呢。她是个心肠很好的小姑娘。”
    燕飞心中一阵感动,他固然感激小琦,对宋悲风的照顾更生出感触。他已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人,宋悲风仍整夜守候榻旁、不论如何,纵然遭尽谢家其他人的白眼,就凭谢安、宋悲风和小琦三个人,足令他对谢家生出深刻的感情。
    宋悲风领他进入中院四季园,忘官轩矗立其中心处,与中院的其他楼阁相媲,彷如鹤立鸡群。
    一位风姿优雅的中年美妇,双眉深锁的从忘官轩大门的长石阶拾级而下,该是刚见过谢安辞退出来。虽初次遇上,燕飞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
    宋悲风现出发自心底的敬意,与燕飞避道—旁,施礼致意。
    美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宋叔好!这位公子是……”宋悲风道:“是燕飞燕公子。”又向燕飞介绍道:“王夫人是玄少爷的姐姐。”
    燕飞见她不但没有架字,还态度谦和亲切,不由生出好感,慌忙施礼。
    谢道韫幽幽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原来是燕公子,我们家的事,累公子受灾,我们感到很抱歉,幸好公子吉人天相,贵体康复,我们叫以放下一桩心事。”
    燕飞不知说甚么话好。他一向不惯以甜口滑舌去安慰别人,偏是现在更不知从何接口。
    谢道韫向宋悲风道:“宋叔好好招呼燕公字。”施礼后离开。
    宋悲风道:“老弟!请!”
    燕飞收回投在谢道韫背影的目光,问道:“王家是否王国宝的家?”(缺)“高门对高门,即使安爷也无法改变这习气。道韫大小姐嫁的是王国宝堂叔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唉!”
    燕飞讶道:“她的婚姻不愉快吗?噢!我是不该问这种事的。”
    宋悲风道:“没有关系、除安爷外,此为人尽皆知的事,我们谢家不论男女,人人风流脱略,他王家却是另一派样子,王国宝和他弟弟王绪是利欲熏心之辈,王凝之则沉迷天师道,你说大小姐会开心吗?”
    燕飞的心情更沉重,高门大族绝不像表面的风光。居于乌衣巷豪门之首的谢家,则更面临内忧外患,饺子馆的事件只是个开始。
    忽然间,他醒悟到因何见到谢道韫会有似曾见过的感觉。娘亲在生时,常独自一个人躲在帐内幽思发怔,亦是谢道韫这般神情。
    谢安一人独坐轩内一角,点燃一炉檀香,令布置高雅、古色古香的斋轩更添书香韵致。
    谢安手持一张纸笺,正看得入神。
    宋悲风道:“安爷,燕公子到!”言罢默默退出轩外去。
    谢安把纸笺放在几上,另一手取书镇压好,朝他看过来微笑道:“小飞,你总是教人惊异,坐过来让我好好看你。”
    燕飞心中一热,以谢安的身份地位,把照顾他的事交由宋悲风去办,已算是关怀体贴之至。而谢安在他每次苏醒后,都抛开—切繁务立即见他,可见他对自己的垂爱,并非只是履行对谢玄的承诺,而是出于对自己真正的关怀。
    燕飞在他旁施礼坐下,迎上谢安的目光,谢安仍是那么逍遥自在,洒脱从容,可早燕飞却在他鬓边额角间发现十多根,上次见他时没有的白发。
    谢安欣然道:“我每次见到小飞,都心生欢喜,因为像小飞如此人物,世所罕见,不要以为我是故意哄你。所谓虽小道必有可观处,相人一术,由来久矣,是—种专艺,圣人则有游于艺之说。哈!我谢安—向不肯屈从于定见。技艺本身并没有大小之别,用于大则为风云龙虎之机,用于小则却有涉身处世之益。扩之展之,可广及冶乱兴衰、天道气候,人情社会,术简味深、不可轻视。”
    面对这可堪被推为清谈第一高手的谢安,燕飞大感应对不来,苦笑道:“安公勿要如此推许我,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从小没有甚么大志向。”
    (缺)自有不平凡的遭遇。小飞可以解释给我听,为何在失去内功后,任棍打棒击,仍可无恙呢?天命难测,你有没有大志并不重要,像我谢安便是个从来没有大志的人,看看我现在是坐在甚么位置?干着怎样的事?”
    燕飞汗颜道:“我怎能和安公相比?”
    谢安目光回到他脸上,精光闪闪,微笑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谢安这番眼力和说话。”一手取起书镇,把笺纸拿起来,递给燕飞道:“这是我侄女道韫,玄侄的姐姐,昨晚作的一首诗,让我品评,你也来看看。”
    燕飞对谢道韫有种自己也难以明白的好感,闻言双手接过。
    诗笺上的题目是《拟嵇中散咏松诗》,字体秀丽清逸。
    谢安道:“嵇康曾为中散大夫,所以又称嵇中散,道韫拟作的是嵇康的《游仙诗》,原作追求的是服药成仙,超脱令人沉沦的苦海。”
    燕飞心中一动,低头细看,诗文共八句,写着:“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
    原想游下息,瞻彼万仞条。
    腾跃未能升,顿首俟王乔。
    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飘!”
    燕飞皱眉道:“王乔是谁?”
    谢安答道“王乔指的是仙人王子乔,道韫此诗与原诗不同处,非像原诗般歌颂王子乔成仙的韵事,只是想借助他白日飞升之术,去亲近可望而不可即卓立祟山之巅的青松。可是凡人当然没有王子乔的办法,所以只能无奈顿首。”
    燕飞放下诗笺,低声道:“王夫人是想安公引退哩!”
    谢安欣然道:“这方面我本心意已决,道韫更清楚我的心意,此诗只是表达她同意我的决定。但在建康我尚有一事未了,此事完成之日,便是我辞官退隐之时。”
    燕飞很想问他是甚么事?却晓得不宜由自己去问,若可以告诉他,谢安当然会说出来。
    谢安略一沉吟,道:“小飞昏迷期间,支遁大师曾两次来看你,对你忽(缺)支遁不但精于佛道,更是对丹道有研究的佛门高僧,这样的人在建康只有他一个,他想不通的,其他的人更是束手无策。”
    燕飞给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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