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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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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骇然道:“竟有此事?是于何时发生的?以前你曾有过同样的感觉吗?孙恩此刻该在翁州,离这里超过一千里之遥,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燕飞道:“这事是我在广陵城内之时发生,感应虽是一闪即逝,我却感到是千真万确的。孙恩比以前更强大了,又更难以捉摸,我真正的感受是没法子具体描述出来给你听的。”
    刘裕苦恼的道:“真的是节外生枝,不过,如孙恩只是孤身一人,我们可以群起攻之,总好过你独力承受。”
    燕飞沉思顷刻,摇头道:“这一套对孙恩这种高手是不行的,试想,如孙恩每天挑我方的一个人来处决,到最后,我还不是要与他单独决战吗?你对我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吗?”
    刘裕尴尬的道:“我对你怎会没有信心呢?只不过……唉!坦白说,孙恩实在太厉害了,任遥死时的情景我仍历历在目。如他再在武功上有所突破,天才晓得他会否变成异物。像现在般,他能在千里外令你生出感应,已是骇人听闻之极的事。”
    燕飞苦笑道:“你是否想问我是否也有孙恩这种本领呢?只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对吧?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法办到,从这点推测,至少,我在玄功上及不上孙恩。所以,我希望能在孙恩来到前,先击垮郝长亨的水战部队,如此,我便可以抛开所有心事,在边荒与孙恩决一死战。”
    刘裕皱眉苦思片刻,颓然道:“你与孙恩的决战似是无法避免,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你是关心我,所以方寸大乱。孙恩的搦战,是我诛除竺法庆的必然后果,只要孙恩能杀死我,立可今天师军声威大振,比打赢其它胜仗更有效用。不过这种压力,对我也非没有好处,至少,逼得我去思忖怀内《参同契》的深奥道法,希望能更上一层楼。”
    刘裕发起呆来,好半晌后才道:“究竟竺法庆比之前和你交手的孙恩,双方高下如何呢?
    ”
    燕飞坦然道:“我没法告诉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两人各有绝艺,分别在竺法庆一意生擒我,而孙恩却全心置我于死地,所以,前者是有破绽可寻,因为已落于形迹。”
    刘裕呼出一口凉气,整个人就像浸在冰雪里,厚棉袍似失去抗寒的作用,说不出话来。
    燕飞当然明白他的心情,如自己被孙恩杀死,不但荒人要完蛋,他刘裕亦将陷于山穷水尽的绝对劣境,纪千千主婢也将永为慕容垂的俘虏。
    不!我燕飞绝不能饮恨于孙恩手上。
    燕飞探手抓着刘裕肩头,微笑道:“信任我吧!现在我们好好睡一觉。明晚我们会把你的美人儿迎返边荒去,而我将会与孙恩在边荒决一胜负,我的蝶恋花再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孙恩在内。”
    在淮水黑沉沉的前方上游,七、八艘中型战船把河道完全封闭,对方占有顺水之利,如要发动攻击,他们那艘没有武装,只是用来运货的单桅内河船,肯定不堪一击,想闯关,则连江海流复活也办不到。
    刘裕和燕飞从熟睡里被惊醒过来,到船首遥观形势。
    刘裕问孔靖的手下李胜道:“够时间掉头走吗?”
    李胜脸色发青的摇头道:“若他们一心对付我们,趁我们掉头之际顺流来攻,我们必无幸免。”
    刘裕忽然怀念起大江帮的双头船,前后均设舵位,掉头走不用拐个大弯,多么灵活自如。
    燕飞看着半里外没有灯火、莫测高深,兼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战船,道:“是哪一方的人?
    ”
    刘裕狠狠道:“该是北府兵的战船。他娘的!怕是刘牢之想杀我。”
    燕飞暗叹一口气,更明白刘裕的为难处,以他和刘裕的身手,借水遁肯定可避过此劫,但孔靖送他们到豫州的三位兄弟,肯定必死无疑,他们怎可以不顾而去?忽然心中一动,摇头道:“不该是刘牢之,他怎敢公然杀你呢?”
    刘裕一震道:“对!咦!似乎是何谦的水师船队。”
    李胜叫道:“打灯号哩!”
    对方亮起三盏风灯,成一品字形,徐徐升降。
    刘裕现出奇怪的神情,道:“对方打的是北府兵水师间通讯的灯号,着我们靠近,是和平的灯号。”
    燕飞道:“便依他们之言行事,如他们是在骗我们,结果并不会有分别。”
    刘裕明白他的意思,不论他们掉头逃走,又或往对方直驶过去,如对方一心要攻击他们,结果仍是一样。
    刘裕安慰李胜道:“直驶上去吧!如情况不对头,我们会与你们共生死的。”
    李胜感动的道:“孔爷没有看错人,两位大爷确是义薄云天的人,我们三兄弟把命交给你们了。”依言去了。
    风帆重拾先前的速度,朝何谦的水师战船驶过去。
    刘裕向燕飞解释道:“北府兵共有三支水师部队,分别驻扎于广陵、淮阴和寿阳,淮阴的水师船队由何谦指挥。看来,何谦离开广陵后,便沿邗沟北上淮阴,且猜到我们会经此往颖口,所以,在入淮水处守候我们,情况吉凶难料。”
    燕飞道:“何谦既投向司马道子,该与司马道子有紧密的联系,理应晓得司马道子与我们之间的事。”
    刘裕道:“很难说!司马道子这人很难测,直至此刻,我仍深信他利用刘牢之,来对我行借刀杀人的毒计。”
    敌船各船首倏地亮起风灯,照得河面明如白昼,一艘快艇从船队里驶出,朝他们而来。
    刘裕和燕飞立即轻松起来,因为对方确有诚意,至少,不会在他们进入箭矢射程内时突然攻击,因为,会殃及他们派出的快艇。至于是否因怕他们两人逃走,故以先诓他们上船,再聚众围攻,则要船贴近过去才知道。
    刘裕道:“艇上有刘毅在,他是何谦的心腹,也是我认识的同乡。”
    快艇迅速接近,刘毅立在艇头,举臂表示没有恶意,道:“大将军想见你老哥一面,绝没有恶意。”
    刘裕迎着寒风笑道:“大将军的消息很灵通呢!”
    快艇拐个弯与小风帆并排前进,刘毅应道:“若连你刘爷到广陵我们也懵然不知,还有脸出来混吗?这位是……”燕飞淡淡答道:“小弟燕飞,见过刘毅兄。”
    刘毅和撑艇的六名北府兵,同时现出震动的神色,呆瞪着他。
    在帅船的主舱里,刘裕和燕飞见到北府兵除了刘牢之外,最有权势的大将——何谦。
    何谦身形高挺,年纪在三十许间,面目精明,举手投足间均显出对自己的信心,这样的一个人,确不甘居居于刘牢之之下。
    何谦表现得相当客气,站在舱门迎接他们,对刘裕表现得很亲切,对燕飞更特别礼数十足,又令亲卫离开,只余刘毅一人陪侍。
    在舱厅的大圆桌坐下后,刘毅为各人奉上香茗,然后坐到一侧去。
    何谦打量两人一番,微笑道:“我已收到琅琊王的信息,清楚现在的情况。实不相瞒,我本奉有王爷的密令,准备偷袭新娘河,把大江帮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现在,当然不会这样做,亦庆幸不用干这种事。唉!我是多么希望玄帅能长命百岁,那我们就不用陷于如此令人无所适从的局面里。”
    燕飞和刘裕听得心里直冒寒气,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在新娘河大江帮的秘密基地,竟是司马道子的攻击目标。何谦乃善于水战的北府大将,兼之手下水师船队训练有素,如骤然施袭,江文清肯定难逃大祸。
    刘裕问道:“大将军是如何晓得大江帮在新娘河的基地呢?”
    何谦毫不隐瞒的道:“消息来自王恭,再由刘牢之透露予我,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小裕你现在该明白,刘牢之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裕听得心中暗恨,消息的源头当然是来自聂天还,再由桓玄指示王恭知会刘牢之。刘牢之则不安好心,清楚司马道子想铲除荒人反抗力量的心意,所以,卖个顺水人情,转告何谦,希望笨人出手。
    这样做对刘牢之有什么好处呢?当然是希望大江帮与何谦拚个两败俱伤,他却坐得渔人之利。而刘裕则失去重要的支持。
    刘裕愈来愈憎恨刘牢之,虽明知何谦在挑拨离间,仍全盘受落。
    不论是刘牢之或何谦,都是北府兵的叛徒,一个投向桓玄,一个甘为司马道子的走狗,如北府兵因他们而落入桓玄或司马道子之手,谢玄创立北府兵以制衡司马氏的振奋精神,将会云散烟消。
    何谦又道:“上次,我差小毅向你传话,想与你见个面,丝毫无不良居心,而是想告诉你,我何谦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何谦绝不会像刘牢之般压制后辈。玄帅对小裕另眼相看,肯定小裕有令玄帅看得上眼的优点,后继有人,是喜事而不是坏事。大丈夫马革裹尸,我和刘牢之说不定会有那么的一天,下辈中自然需有人奋而起之,所以,小裕你能冒出头来,我们该高兴而非千方百计排挤你。”
    刘毅道:“上次大将军是要警告小裕你,琅琊王对你非常不满,事实上,大将军一直为你在琅琊王处说尽好话,现在,琅琊王既和小裕前嫌尽释,大将军便不用为难了。”
    何谦淡淡道:“我支持琅琊,王并非因佩服他的为人行事,而是比起有野心的桓玄,琅琊王维护的始终是大晋司马氏的正统,只要我们能助明主登上帝位,我们北府兵便能继承玄帅的遗愿,北伐光复中原。”
    刘毅接口道:“琅琊王已对大将军作出承诺,只要能除去桓玄和孙恩的威胁,会全力支持大将军北伐。大将军对小裕非常欣赏,只要小裕肯为大将军效力,刘牢之肯定动不了小裕你半根毫毛。”
    燕飞心中一阵感触。
    每一个人都无法避免以自己为中心,从这个角度去看每一件事,为自己找出每种做法的理由,并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何谦当然有他的理想,但也为此理想,而盲目去相信绝不该相信的承诺。
    刘裕本身的权位在北府兵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在现时特殊的情况下,他已成为在北府兵极具号召力的英雄人物,所以刘牢之想杀他,而何谦则力图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去,好令自己声价大增。
    他更为刘裕感到为难,大丈夫讲的是一诺干金,只要他现在答应投靠何谦,封锁淮水的难题将迎刃而解。假如他说不,天才晓得何谦会如何反应。
    刘裕可以说什么呢?刘裕此时想的,却是司马道子予刘牢之的密函。
    何谦和刘毅都定神看着刘裕,等待他的决定。
    刘裕叹了一口气,道:“大将军勿要怪我冒犯,不知琅琊王有否请大将军移师建康,以助他守稳建康呢?”
    燕飞心中一动,明白刘裕心中的想法。
    何谦微一错愕,与刘毅交换个眼色后,道:“我不明白小裕为何有此一问?”
    刘裕道:“大将军可否先证实我的想法。”
    何谦不悦的皱起眉头,道:“琅琊王确曾提议我为他守石头城,不过,我却认为该留在淮阴以牵制刘牢之,并保证淮水水道的安全,减低桓玄封锁大江的不良后果。”
    刘裕道:“如琅琊王坚持,大将军会否顺应琅琊王的要求呢?”
    何谦不悦之色更浓,沉声道:“你心中想到的究竟是什么呢?何不坦白说出来,不用猛兜圈子来说话。”
    刘毅也道:“大将军是直性子的人,和大将军说话,不用有避忌。”
    刘裕苦笑道:“我怕大将军很难把我说的话听入耳内去。我只可以说,如我是大将军,绝不会踏足建康半步。”
    何谦双目神色转厉,直盯着刘裕片晌后,神色始缓和下来,道:“你是凭什么有此判断呢?”
    刘裕道:“大将军可知琅琊王写了封密函给刘牢之呢?”
    燕飞暗忖,刘裕直呼刘牢之之名,且是在何谦和刘毅这些北府兵将领面前,显示他再不视刘牢之为北府兵的最高领导人。
    何谦释然道:“难怪你心生疑惑,琅琊王当然有向我提及此事,密函的内容我也清楚。小裕肯向我透露此事,可以显示小裕对我的诚意。大家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可以说。燕兄弟亦非外人,将来我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刘毅向何谦道:“我清楚小裕的为人,义气至上,大将军何妨多透露点我们的计划,让小裕弄清楚我们的情况,好教他不用白担心。”
    刘裕和燕飞交换个眼神,都心呼糟糕。因为,司马道子当然可以在何谦和刘牢之间大玩手段,向这个说一套,向另一个则又说一套,左右逢源。
    照他们的猜测,司马道子最后的目的是要把两人都害死,令北府兵四分五裂,司马道子方可以把北府兵控制在手上。
    只可惜现在不论说什么,何谦都听不入耳。
    何谦信心十足的道:“我对琅琊王亦非没有防范之心,只要我一天兵权在手,他便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我手下将领更对我忠心耿耿,明白我与他们祸福与共。我现在等的是小裕你一句话,只要你肯站在我这方,我会全力支持你收复边荒集,并保证你可以在北府兵里出人头地。
    ”
    燕飞忍不住道:“大将军既不当我燕飞是外人,可否容我问一个问题,大将军既对司马道子有防范之心,有否想过,司马道子会在给刘牢之的密函一事上有隐瞒呢?”
    刘毅道:“燕兄有这个想法,是因不明白琅琊王和大将军的关系。今次琅琊王请大将军到建康去,不但说明把石头城交由大将军全权指挥,且答应把女儿许配大将军,大家结成姻亲。
    ”
    刘裕和燕飞明白过来,司马道子确是手段高明,许下如此令何谦没法拒绝的承诺。何谦不论如何位高权重,在建康的世家大族眼中,始终是个庶人,有地位而没有高门的身分。可是,如何谦娶了司马道子的女儿,立即可晋身王族和贵胄,已踏足高门世族的禁地。
    这对南方任何庶人寒门,都是惊人的诱惑,像何谦这种大将亦不例外。
    刘裕和燕飞此时更坚定先前的想法,司马道子千方百计诱何谦到建康去,是要杀他以争取刘牢之背叛王恭、桓玄和殷仲堪的联盟。
    可是在现今的情况下,他们的空口白话,能对何谦起什么作用呢?刘裕确不忍谢玄生前的爱将,如此被司马道子害死,刘牢之犹疑的神情仍在心湖裹不住浮现。尽最后的努力,使出最后的一招道:“我在建康曾到乌衣巷见过大小姐,承她告诉我,琅琊王一直在游说二少爷当北府兵的大统领,大将军是否听过此事呢?”
    何谦从容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琅琊王是要用二少爷来压制刘牢之,现在形势改变,琅琊王决定把此任命搁置,小裕不用为此担心。小裕真的是为我好,我非常欣赏小裕这种态度,刘牢之不重用你,是他的损失。”
    燕飞和刘裕听得颓然不能再语,只能你眼望我眼,因为,再没有方法可以改变何谦的决定。司马道子确是玩手段的高手,骗得何谦服服帖帖的。
    事实上,到此刻连他们对自己判断的信心也动摇起来。难道司马道子确有与何谦衷诚合作之意?刘毅怂恿道:“小裕你若想在北府兵内有一番作为,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大将军定会酌才而用,全力栽培你。”
    刘裕心内亦在挣扎着,如纯为边荒集,他自该掌握这个机会向何谦表示效忠。可是,如从他的立场来说,要继续成为北府兵年青一辈景仰的人物,他绝不可以投靠何谦一方,因为,投靠何谦等于向司马道子效忠。
    如要成为北府兵未来的希望,他只可以走谢玄特意独行的路线,谁的账都不买。
    不论是桓玄或司马道子,他都不能交好,否则,会令北府兵内所有对他有期待的人,彻底的失望。
    刘裕深吸一口气,正容道:“我曾亲笔在刘牢之面前签押军令状,必须凭己力光复边荒集。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或者我是个顽固的蠢材,不过,我却觉得必须这么做,便当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大将军看重我,刘裕会铭记于心。一切可否待我们收复边荒集再说呢?”
    何谦双目立即杀机大盛,凝望刘裕。
    燕飞晓得,刘裕话虽说的得体圆滑,仍是开罪了何谦,不过,亦知何谦只会记在心里,不会立即动手,因为,司马道子仍要借刀杀人,利用他们去对付两湖帮。
    刘毅则现出失望的神色,显示他确对自己的同乡有好感。
    何谦点头道:“好汉子!小毅给我送客!”
    刘裕起立施礼,道:“请大将军千万勿要失去防人之心,小裕告退哩。”
    何谦安坐不动,只冷哼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悦。
    两人无奈下只好离开,心中想到的是“不欢而散”四个字。
    江陵城,黄昏,桓府。
    “司马德宗!”
    桓玄差点喷饭,大笑道:“司马道子真有你的!竟推个不会说话,连寒暑冷热都不知道的白痴来当皇帝?”
    侯亮生和杨全期恭敬的立在一旁,瞧着桓玄开怀大笑。
    桓玄从置于主堂一端的坐席站起来,负手在大堂来回踱步,忽然停下来道:“司马道子你也有今天哩!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要你尝尽苦楚,方能泄我桓玄心头之恨。”
    侯亮生和杨全期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底下的寒意,桓玄一直苦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司马德宗今年十五岁,是司马曜早逝的爱妃生的儿子,六岁时被策封为皇太子,不过,没有司马道子点头,他休想能登上帝座。
    侯亮生道:“可惜张贵人被楚无暇所杀,否则,我们便出师有名了?”
    桓玄移到两人前方,狠狠道:“真没有用!小小的一件事也办不妥,郝长亨话说得漂亮,办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
    杨全期道:“郝长亨是低估了楚无暇的本领。”
    桓玄仰首望上道:“楚无暇可以有什么本领呢?竺法庆也不外如是,竟被区区一个荒人燕飞所杀。哼!真希望有机会遇上燕飞,让我的‘断玉寒'可以饱饮他的鲜血,看看他的‘蝶恋花'如何了得。”
    侯亮生和杨全期都不敢说话。
    桓玄目光投向杨全期,道:“王恭方面有何消息?”
    杨全期答道:“两位刺史大人商量过,讨伐司马道子是势在必行,不过,却很难以他弒君之罪而出师。”
    桓玄大怒道:“他们商量过?他们能商量出什么来呢?为何不先来向我请示?王恭真的自以为是盟主吗?他的美丽女儿在哪里呢?为何到今天仍未送到江陵来?”
    两人见他大发雷霆,都噤若寒蝉。人道事君如伴虎,而侍候桓玄,更似侍候一条剧毒的恶蛇,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给他噬上无救的一口。
    桓玄忽又哑然失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先要司马道子杀一头狗,王国宝勾结弥勒教,弄得南方人神共愤,建康世家人人自危,我们就以讨伐王国宝为名,直攻入建康,我要司马道子在我面前下跪,摇尾乞怜。哈……”杨全期瞥侯亮生一眼,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眼内的神情,不过,却可肯定他与自己心内的感觉不会相差太远。如让桓玄登上帝位,南方真不知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桓玄又道:“楚无暇现在和司马道子是哪种关系?”
    杨全期忙答道:“听说楚无暇已成为司马道子私房内的新宠,打得火热。”
    桓玄欣然道:“那就更精采。全期,你给我立即知会殷仲堪和王恭,上表力数王国宝的罪状,并调集兵马,不要漏掉王国宝引进楚无暇一事。哈……司马道子你也有今天了,你可曾想过会陷进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不杀王国宝,则建康上下不服;杀王国宝吗?则令自己威信大削,且明告诉人用人不当。”
    杨全期暗叹一口气,应道:“领命!”
    桓玄现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柔声道:“你要着殷仲堪提醒王恭,他的宝贝女儿一天未到江陵,我一天不会发兵。他如给司马道子先发制人害死了,不要怪我没有警告在先。”
    杨全期和侯亮生开始有点明白,桓玄要王恭献上女儿为妻,非只是贪图美色如此简单,而是要挫辱王恭的名士尊严,令他成为俯首听命的走狗。
    桓玄的断玉寒,现在肯定是南方第一把名器,不过,如论手段的毒辣,桓玄更是稳居首座,没有人可与其争锋。
    刘裕和燕飞抵达豫州,已是傍晚时分,两人凭身手逾墙而入,依谢道韫的指示,来到王淡真寄居位于城北的醉心院。
    他们绕着院落外墙走了一遍,大致弄清楚形势后,见时间尚早,怕王淡真仍未返后院休息,不敢轻举妄动,遂到邻宅主楼的瓦顶上隔远观望,等候时机。
    刘裕皱眉道:“奇怪!院内的守卫并不严密,似是虚应故事的样子。难道有司马元显之事为鉴下,王恭仍不紧张淡真吗?”
    燕飞当然明白,他事到临头患得患失的心情,提议道:“我们可以立即进去查探,弄清楚真正的情况后,你便可以安心了。只要淡真小姐在此,今晚你定可携美远走高飞。”
    事实上,刘裕亦有十足把握王淡真会喜出望外随他远遁,否则,不会着谢钟秀来向他求救。不过,一刻未见到心中玉人,仍是难以安心。点头道:“你老哥在此为我押阵便成,想不到我在军中的训练,竟会在此情况下派上用场,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我去了!”
    看着刘裕的背影消没在醉心院的高墙后,燕飞的心中仍盘旋着刘裕“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两句话,暗忖,只希望这两句话在今晚并不灵光,否则将会对刘裕造成严重至永难复原的打击。
    不由想到纪千千,如纪千千有什么意外,自己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颤抖。唉!自己如果仍处于这种状态下,如何逃过孙恩一劫?掉转头来说,假设自己不幸惨死于孙恩手下,纪千千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燕飞暗吃一惊。晓得自己如此抛不开心事,遇上孙恩必败无疑,忙排除万念,守心于一,灵台逐渐清明起来。
    一切又重新在掌握里。
    心中涌起明悟,他如想与纪千千有重聚的一天,必须把纪千千当作修行的一部分,剑道既是天道,也是人道。硬把纪千千排挤出脑海外,是他绝无可能办到的事。只有天人合一,视与孙恩的一战,是为纪千千而赴的一战,方是他力所能及的事。
    忽然间,他心中填满对纪千千的爱恋,并再不孤单。纪千千虽然在边荒的另一边,可是,同时又近在身旁,且是两心合一,共渡任何劫难艰险。
    他再没有任何畏惧。
    此时刘裕又回来了。
    燕飞大感不妥,怎会这么快呢?燕飞追在刘裕身后,直抵淮水旁的码头区,到此刻,刘裕仍未有机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急如焚地着燕飞随他到这里来,而燕飞则猜到王淡真已离开醉心院,从水道离开豫州。
    岸旁泊着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其中七、八艘仍在上货或卸货,在灯火下忙碌地工作着。
    刘裕很快找到目标,明显地轻松起来,指着上游的一艘三桅官船道:“幸好仍未走,我认得她的家将。”
    他们两人站在一堆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后,遥观情况。
    燕飞心呼好险,王淡真大有可能是起程往荆州去,经淝水入巢湖,再南下大江。
    此时,大船旁的岸上只余下十多个重甸甸的大木箱,正由脚夫送到船上去,二十多名全副武装家将模样的大汉,聚集在登船的跳板附近,监察情况。
    想起这十多个箱子盛的是王淡真的嫁妆,燕飞便为刘裕感到心伤。幸好他们及时赶至,王淡真的苦难将会成为过去。
    刘裕喃喃道:“老天爷有眼,让我听到两个婢女为淡真的离开,哭作一团的对话,否则将无所适从。”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现在是登船的最佳机会,迟则不及。”
    刘裕道:“我跟在你身后好了。我的心很乱。”
    燕飞笑道:“你该兴奋雀跃才对!一切包在小弟身上,随我来吧!”领着刘裕离开灯火照耀处,借黑暗的掩护,潜往官船上游处,投入冰寒的河水里,从水底往官船游去。
    片刻后,两人从右舷的船身旁冒出水面,依附在船身处。
    燕飞把耳朵贴着船身,探掌按着船身使出吸劲,不让河浪影响他的窃听行动。
    刘裕焦急的瞧着他,官船随时起航,如不能迅速登船,待对方一切安顿下来,难度会增加。朝上瞧去,两名家将正站在甲板处张望,幸好他们的位置是灯光不及的暗黑处,又是紧贴船身,对方没有察觉两位不速之客。
    刘裕正思忖燕飞能否纯凭听觉,判断出王淡真所在的舱房,忽然发觉,燕飞已把他硬扯进水里去。
    头顶上的水面灯火照射,刘裕心叫好险,自己因心神不属,所以警觉性远逊平时。不过,纵然处于最佳状态,要学燕飞般如此未卜先觉的避过船上守卫的侦察,他仍自知办不到。
    这可说是以王恭为首的建康世族,与桓玄的一场政治交易式的婚姻,由于事关重大,护送的人员均打醒十二分精神,不容有失。全凭燕飞超乎一般高手的灵觉,他们方能乘隙而入,来到此可登船的位置。
    如何把王淡真带走,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如没有燕飞助他,凭他个人的力量,确难办到。
    灯光往船尾的方向移过去。
    燕飞仍扯着他的手臂,也不知他如何借劲,又从水里冒出去,还带得他贴着船壁往上游去。下一刻燕飞已打开舱窗,刘裕忙机敏的窜入无人的舱房内。
    燕飞钻进来时,舱外的廊道传来几个人轻重不同的足音,吓得刘裕不理从湿透的衣服不住滴下来的水,闪到门旁。到足音过门不入远去了,方松一口气。
    燕飞把舱窗关上,移到他旁低声道:“先弄干衣服,我来处理地上水迹。”
    刘裕心忖,哪来时间弄干身上湿透的衣服时,燕飞的手掌按上他背心,一股灼热无比的真气,直输入他体内经脉,水气立即开始从湿衣蒸发,神奇至极。
    燕飞亦没有闲着,一边散发衣服的湿气,另一方面则用另一只手,发出灼热的掌风,刮往地上的水迹。
    一时间舱房满是水蒸气。
    燕飞凑到他耳旁道:“淡真小姐就在对面的房间,现在她房内尚有一个小婢,我们再没有时间待她离开,我着你过去时,你便启门入室,把小婢点倒。我在这里为你押阵,当你发出弹甲两下的暗号,我会过来会你,然后一起离开,便大功告成。”
    刘裕把兴奋得有如烈火焚烧般的情绪,硬是压抑着,只急喘两口气,点头表示明白。
    房内的水气逐渐消散,他们的衣服干得七七八八。
    又有人在外面走过。
    燕飞喜道:“天助我也,小婢离开哩!”
    刘裕紧张起来,心想的是当王淡真见到自己时,喜出望外,仿如作梦的动人情景。自己今次将不顾一切,务要令她离苦得乐,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事能阻止他刘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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